蒋蓁摇了摇头,蹭得锦被悉索作响,“我听人说,她如今还是待字闺中,那念头一直没消下去,还瞧着端王殿下呢。”
沈妱便是一笑,“我记得你定的是宁远侯府长房那位叫崔澈的,算起来,她往后便是你堂姐了?”
“是啊,不知道等我嫁进去的时候,她会不会依旧是个老姑娘。”蒋蓁也是一笑。
沈妱便又打趣道:“你才来京城几天,这消息你都能知道。”
“这事儿京城中人尽皆知,想不听说都难。”
…
沈妱有些无语。姑娘家爱慕徐琰这样的人物也无可厚非,可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那位崔文鸳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已经提过的亲事被揭过去,显见得徐琰不想娶她,她却不改旧心,留成了老姑娘,又是这样张扬的,难道还觉得有一日徐琰能转了心意接受她?
沈妱只知道徐琰至今未曾娶亲,却不知道他身后还有这样一段韵事,倒是觉得好奇。
不过这事儿也只是好奇而已,沈妱瞧着蒋蓁那张越见消瘦的脸蛋,问道:“你上京城的这些日子,可都顺利么?”
“也算顺利吧。”蒋蓁咬了咬唇,“我们原先住在外面的别居里,后来外祖父病重,就搬来了这里。母亲说年节里走动的多,想带我各处走走,如今瞧外祖父这个情形,怕是不会有多少走动了。总归姐姐也还在京里,在这儿住的日子久了,倒也不像以前那样担心了。”
“苓表姐那里都好吧?”
“姐姐怀着身子,说是快要临盆了,这个冬天都在家里养胎呢。”蒋蓁眨了眨眼睛,“我那回去瞧她,姐姐身子也很好,徐国公府的那位老夫人肯照料她,也没受什么委屈,倒是很称心的。”
“这样便好了,姐夫虽不袭爵,如今身在翰林院中,将来必有前途,表姐也能顺心如意。”沈妱这时候困劲儿又来了,掩着嘴儿打个哈欠。
蒋蓁便是一嗔,“罢了,还想跟你彻夜说话呢,瞧你这样子也说不成了,先睡吧。也不知道外祖父能不能撑到明儿,他老人家若是…”声音一低,蒋蓁垂眸瞧了瞧那撒花帐子,悄悄的叹了口气。
姐妹俩幼时对孟老太爷印象太深,即便数年来两地相隔,感情也是不薄的。想起病榻上那位憔悴的老人,不免各自黯然。
黯然着,黯然着,也就深深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呢,便有丫鬟匆匆进屋来,轻轻的叫醒她们,道:“老太爷那边夜里殡天了,明院那边刚递来的信儿。老夫人吩咐两位姑娘不必即刻过去,只是要早点起身,先用些饭食。”
沈妱和蒋蓁闻言,皆是怔在那里。
昨夜沈妱因为疲累,睡得很沉,一晚上都没听见外面的动静。蒋蓁倒是在物业梦回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外头的云板声,只是当时睡得迷糊,只当是在梦里的幻觉,并未留心,谁知道竟真的是老太爷去了?
姐妹俩哭也哭了,心中知道老太爷挺不过这几日,如今闻听噩耗,心中悲痛,倒是没有哭出来。
两个人早已备了素服,如今将衣服换了,简简单单的用了两碗清粥小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往明院而来。
明院外早已是人头攒动,来往匆忙。白色的帐幔长垂,廊下每隔几步便是一盏苍白的灯笼,那醒目的红色都拿白色或蓝色的布匹包裹住,乍一眼看上去,满目凄然。
不过这里临近内院,养病时偶有外人来探望自是不妨事,丧事上人来人往就多有不便了。孟老夫人和孟应阙一合计,便将灵柩停在了外头的苍烟阁。
孟老太爷缠绵病榻多日,丧事所用的物件一应都是齐备的,这事儿半夜里就张罗起来了,如今满府上下,已是筹备妥当了。男丁和婆子们都在外头张罗,明院里则坐着满面泪痕的孟老夫人和蒋姨妈、沈夫人。
沈妱还未走进屋内,就已听到里里面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一时间勾起伤怀,不由也掉下泪来。
孟老太爷的丧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起那些公府侯门来,孟家自然是不敢大摆排场的,可老太爷到底是从内阁里退下来的人,门生里有不少人官至高位,且两个儿子也都在官场之中,往来吊唁的人不少,丧事自然也不能简薄。
府里的事情如今都是田氏管着,她这些天在病榻跟前伺候,连着几夜没休息好,精神自是不济。好在有韩氏在旁帮衬,又有孟老夫人坐镇,按着往常的分工将丧事安排下去,倒也勉强算有条不紊。
这一日将讣告都送出去,那位嫁入郡王府的孟姃便也来了。
次日办起丧事来,从府门口到苍烟阁,沿途所见皆是白色帐幔,府中僧道往来,哀婉之声传遍,于这冷峭冬日里倍增凄清。
蒋姨妈和沈夫人、郡王妃均是出嫁的女儿,沈妱和蒋蓁,还有郡王府的那位县主表姐都算是外姓之女,虽然伤怀追思,哭过灵之后也没她们什么事,又见田氏、陆氏、韩氏等人都忙着招呼前来吊唁的女客,她们怕添麻烦,便在明院的一处小暖阁里带着。
县主封号柔音,人如其名,声音婉转动人,性子柔和可亲。
她知道蒋蓁来年要嫁入宁远侯府的事,这时候姐妹几个围坐在窗边儿,柔音县主便将来客一一指给蒋蓁认识,“这位是徐国公的夫人,苓表姐的婆母…这位是江阁老的夫人,跟外祖母是旧交…这位是文忠侯府的夫人,那是工部尚书的夫人,那是齐家的…”
蒋蓁上京前,蒋姨妈就已跟她说过京城中大致跟孟家和蒋家有关的人,这会子经柔音县主一指,便也能对上号了。
三个人正瞧着呢,柔音县主忽然咦了一声,道:“怎么端王叔也派人来了?”
第71章
徐琰成年时孟老太爷早已退出内阁,不问政事,徐琰与孟老太爷几乎不曾有过交集,而孟应阙和孟应时兄弟两个官位又不算惹眼,因此两家在朝堂上没有半点交情,而且徐琰向来跟朝臣来往不多,这回他忽然派人来此吊唁,委实奇怪。
柔音县主觉得诧异,沈妱却是心知肚明——
这一路上徐琰很清楚孟老太爷病危的事情,他既然有心要与沈家结亲,这回孟老太爷逝世,他派人过来吊唁也不算奇怪。
旁边蒋蓁隐约知道徐琰曾照拂于沈家,却不知道两家已经论起了亲事,此时也诧异道:“外祖家似乎跟端王殿下没什么来往啊。”
“所以才觉得奇怪呢。”柔音县主想了想,没想出个合适的由头来。倒是旁边的蒋蓁好奇,问道:“刚才那位过去的老太太,就是端王殿下府上的吗?”
“嗯,那位是康嬷嬷,是端王殿下的奶娘。这些年端王府里没有女主人,一应内务往来都是康嬷嬷出来走动的,她是宫里的老人儿,当年也曾在崔太妃跟前伺候过,也有体面,大家都会礼让几分。”
沈妱闻言,不由将目光落向那位老太太。
她的身高也只中等,一身秋香色团花暗纹的织锦衣裳,头发在脑后团做圆髻,点缀着鎏金印百花蔓草如意头大发簪,虽然不像往来的命妇夫人那般气派,但是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那身板儿挺得笔直,瞧着就比旁人有精神头。
康嬷嬷毕竟是王府的人,孟老夫人也不敢怠慢,叫田氏亲自迎了过来,掀起帘子进了厅内。
沈妱的视线没法跟进去,有些意犹未尽,目光收回,蓦然看见一位装饰极为华美的妇人。
那妇人约莫四十岁,披着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发间簪着累丝珠钗并一套发蓝镶金花细,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乍一眼看过去,颇有些趾高气昂的模样。
待她走近了,才看清那双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嘴唇略显单薄,一眼扫过来时,隐隐中如有刀锋。
柔音县主戳了戳蒋蓁,道:“瞧,你将来的婶母来了。”
“婶…”蒋蓁一怔,立马反应过来,“这位是宁远侯府的?”
柔音县主便点头道:“是啊,京城里有名的厉害角色。”
——柔音县主所谓的厉害,并不是说她手段有多高、能力有多强,而是说她的泼辣强悍。王氏虽然也是出自高门,却自小练就一副厉害的性子,养在闺中时尚且没几个人领教,等嫁入宁远侯府,那厉害的性子便慢慢显露出来。能追着眠花宿柳的丈夫痛骂怒斥,闹得府里人人知晓,这份泼辣劲儿,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
得亏她上头的大嫂是乐阳长公主,不论身份还是气势都能镇得住她,这若是换了旁人,还不知道宁远侯府如今是什么样子呢。
蒋蓁以前也曾听蒋姨妈说起过这位未来的婶母,如今一见,才觉闻名不如见面。她将崔二夫人目送进了屋,这才幽幽叹了口气。
这位婶母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自家的婆婆又是出身皇家的长公主,上头还有个郡主嫂嫂,将来等她嫁进宁远侯府去,那可是强者环伺,半步都错不得呢。
三个人正瞧着,忽见孟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玉穗掀帘走了进来,朝沈妱道:“表姑娘,老夫人请你过去说话儿呢。”
孟老夫人请她过去?沈妱觉得意外。
她对京城可谓人生地不熟,除了外祖这一家子,根本没有熟人。如今正是府里招待女客忙碌的时候,怎么却反而叫她过去?难道是…
某个疑惑浮上心头,沈妱跟着玉穗到了正屋之中,就见满厅坐满了华贵夫人,丫鬟们有条不紊的换茶奉果,因为人多,且屋里又笼着炭盆,这时候便稍显燥热。
今日是为孟老太爷祭奠,来客们自然不好太过穿红披绿,选衣裳时多以素净或是宝蓝等沉稳的颜色为主,饶是如此,一眼扫过去,那满目的绫罗锦绣、金钗银簪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孟老夫人就坐在上首的花梨木短榻上,后头是一架硬木围屏。她今日想必是累了,这会子半靠着迎枕同身边的人说话,因她是上了年纪的人,能够强打精神陪客也是难得,倒也不算失礼。
沈妱上前跟孟老夫人行了个礼,柔声道:“外祖母唤我么?”
孟老夫人便点点头儿,朝旁边的康嬷嬷道:“这就是我的外孙女儿,沈家的阿妱。”说着便朝沈妱道:“这位是端王府上的康嬷嬷,快行礼。”
沈妱此时心中已经明了,便忙行礼拜见,口称“康嬷嬷好”。
康嬷嬷就坐在花梨藤心大方杌上,她是代端王殿下而来,自然受得住这礼,便微微一笑道:“可真是个灵秀的人儿,难怪能想出那些妙法子。”说着便叫后头的丫鬟奉上一个锦盒,要送给沈妱。
那锦盒约有尺许宽窄,沈妱不敢就接,婉转辞谢了一句,拿眼睛往孟老夫人那里请示。
孟老夫人便笑道:“既是殿下的赏赐,就接了谢恩吧。”
沈妱这才伸手捧住那锦盒谢恩,转而交在旁边玉穗手上。
康嬷嬷便道:“这里头是打漠北带来的绒毯,名字听着厚实,其实质地轻薄。这都是拿狐狸、灰鼠、山羊等动物的细绒压出来的,柔软又保暖。京城不比庐陵,入了腊月更是寒冷,姑娘不拘做个什么贴身穿着,最能防寒。”
旁边孟老夫人道:“多谢您惦记着,等出了孝,就叫她谢恩去。”
“沈姑娘对咱们殿下有恩,这算是谢礼,不必客气。”康嬷嬷道。
旁边沈妱听得一头雾水,她对徐琰有恩?自打徐琰驾临庐陵,她倒是求着徐琰帮了不少的忙,如今怎的倒过来说了?想了一想,兴许是徐琰找不着借口,便随口说了这句话,才换得康嬷嬷对她如此态度。
沈妱惭愧之余,心里倒也觉得暖和——她来了这两天,确实觉得京城格外寒冷,徐琰送的这东西确实是合心意。
这里事情完了,康嬷嬷抿着嘴笑看沈妱几眼,便告辞离去,旁边田氏亲自送她出去。
沈妱一转眼,便瞧见沈夫人正跟一位美妇人坐在一处说话,眼眶红红的,不由心里一揪。
孟老夫人便拍拍她的手,“这锦盒我先叫人送到瑞香阁,去陪陪你母亲吧。”
沈妱眼含担忧,道:“外祖母,你的身子…”
“我撑得住,放心。”孟老夫人语气慈和。旁边有人过来同她道哀,沈妱不好在这里杵着添麻烦,便往沈夫人那里去了。
沈夫人自打入京后就不知哭了多少回,这会儿眼圈红红的,见了沈妱时才强收悲伤,道:“这是你卫家姨妈。”
沈妱并不认得这位“卫家姨妈”,不过想来是母亲幼时的玩伴了,便忙见礼问候。那位卫姨妈便牵着她手儿宽慰了几句,正巧蒋姨妈过来,便又安慰起她来。
这里沈妱紧贴在沈夫人跟前,母女俩双手交握,不必言语,自有安慰的意思,温暖彼此的手心。
沈夫人大抵也有些累了,她是已经出嫁的女儿,不像田氏、陆氏那般必须陪客,便带着沈妱往内室走。谁知道刚掀起软帘,迎面陆氏走了出来,见了是她们母女两个,倒是步子一退,道:“三姐姐想是累了?且先歇歇吧。”说着,便同母女二人回到内室。
沈夫人便也道:“弟妹连日操劳辛苦,我这里不碍事。”
她其实是想由内室转入旁边洗洗手的,谁知道陆氏紧跟着不放,也同她入内擦手,随口道:“三姐姐可真是好福气,我瞧刚才康嬷嬷专门叫阿妱过来说话,满口的夸她,咱们旸儿要是能这样伶俐就好了。”
沈夫人明知她是想把话题往端王身上引,却偏偏不应,只是微微一笑道:“旸儿年纪还小,如今便聪慧可爱,还怕长大了不能叫弟妹称心么?”
陆氏只是一笑,“话虽如此,可阿妱能得康嬷嬷青睐,哪里是旸儿能比的。”说着朝沈妱道,“听说是阿妱对端王殿下有恩,那可是有名的战神,天底下有什么事他不能的。想来,必是咱们阿妱必有过人之处,才会博得青睐了,真真是好福气。”
沈夫人微微不悦。
她深知父母亲教子之道,家里的两个兄弟虽然才能不算出众,但都是人品端贵的人,娶了个田氏,也是举止端方、进退有度,只是这个陆氏…
虽然才貌没得说,可品格上实在欠妥了些。
如今孟老太爷新丧,她身为孟家的儿媳,不将心思放在正事上,从头至尾,却总盯着沈家和徐琰的那点来往不放。前番从沈妱那儿打听也就算了,今儿倒好,老太爷的灵柩还在那里停着,康嬷嬷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兴致勃勃的打听起这些私事来,当真是闲到这个地步了?
沈夫人不喜欢拿话呛人,只淡淡看了陆氏一眼,道:“这话奇怪。弟妹想是这两天伤心糊涂了?”说罢,也不等陆氏发话,便带着沈妱掀帘出去了。
第72章
陆氏一怔,见沈夫人和沈妱已经往外走了,不由手指微缩。
伤心糊涂?孟老太爷虽然为人可亲,却也不过是极少相处的公公罢了,又不是她自己的爹,有什么可伤心的?
她忍不住心里冷笑。不过又掩不住的好奇——
徐琰是个冷厉之人,据说极少对女儿家和颜悦色,这回他居然能捎带沈家母女上京,又特特的叫康嬷嬷借便送了好东西给沈妱,说他和沈妱全无瓜葛,打死都不信!
这事要搁在旁人身上,也未必留心。可陆氏知道崔太妃对自己嫡出妹妹的青睐,若是能探出徐琰对沈妱加以照拂的原因,探出徐琰的喜好,便能帮妹妹走进的眼中,那可就是帮了嫡母的大忙了!
文忠侯府上下,谁不盼着陆柔嘉能嫁入端王府?若能玉成此事,对她可是有数不尽的好处!
陆氏虽然也为沈夫人的态度不悦,站了一小会儿,却还是旁若无事的出去了。
这一天里宾客来往,着实将孟府众人忙得脚不沾地。
次日一早如常的忙碌着,沈妱和蒋蓁姐妹几个却依旧无事可做。
孟昕和孟旸都是嫡亲的孙女,不时要去灵堂,几个表兄弟更是不必说,自然要跪在灵前守着。表姐妹三个无事可做,加上外头天寒地冻,便都躲在屋子里,陪伴着郡王妃、蒋姨妈和沈夫人等。
等到出殡那日,天气总算是放晴,孟府内外哭声震天。
孟家兄弟爱重孟老太爷,念其病中困苦,半生沉浮,便在城外的四禅寺设安灵道场,而后安葬。一家子大小人口并族亲故旧一同送灵至四禅寺中,当晚就歇在四禅寺附近的庄院里。
这四禅寺居于京城北山脚下,沿着山脚往西走上两里路便是以景致清幽著称的天灵峰,山腰里有个道观,叫做天灵观。
因惠平帝崇信道教,这几年里道观日益兴盛,有朝臣们力谏劝阻,自然也有人刻意逢迎,大肆装潢排场,将个道观修得金碧辉煌。这天灵观就是受了这波风气兴盛起来的,由宁远侯府、南平郡王等几个公府皇亲供养着,十分奢靡华贵。
沈妱等人所居的庄院临近天灵峰脚下,站在院子里抬头望过去,便能瞧见山腰里的金碧辉煌和飞檐翘角。
这一日正是冬至,天灵观中做法会,吸引了无数京城中的豪门贵族前往,有些随孟家送殡队伍出来的故旧在四禅寺看完了安灵道场,便就近前往天灵观中,去瞧一瞧那里的法会。
蒋姨妈等人新丧慈父,自然是没有兴致前往的,等到送灵完毕,依旧启程回孟府中去。
谁知道这天后晌,便有件逸闻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这事儿就发生在天灵观的法会上,因为牵涉着三位有名的大人物,当日又有不少人见证,因此传得沸沸扬扬。涉事的三家分别是宁远侯府、内阁次辅齐阁老家、武川都指挥使秦雄家,所牵涉的自然是最容易成为谈资的儿女婚事。
秦雄的长女原本已跟齐阁老的长子齐策订了亲,这事儿在京城中有不少人知晓。月前秦夫人大张旗鼓的送女上京,将霍宗清送还蘅国公府后,秦夫人便带着儿子秦愈和长女秦霓住在了京城的别业之中,之后便十分热情的拜访了几家旧交亲戚,十分惹眼。
这回天灵观做法会,秦夫人自然带着秦霓前去凑热闹了,与之同行的,还有蘅国公府的当家女主人华真长公主,及其爱女霍宗清。
法会之上有贵妇贵女,自然也有京城的诸多贵家公子前去。
秦霓的那位未婚夫齐策正是贪玩爱交游的时候,这一日便约了宁远侯府的崔衍、徐国公府的韩玄等交好人家的几位公子,一起前往天灵观中。
天灵观中的法会虽说有一日,最热闹的也就那几个时辰,秦霓和霍宗清看了一阵子,听说道观后头有一片早开的梅花极美,表姐妹两个一商议,便兴冲冲的带着丫鬟赏梅去了。
法会之上男女之别讲究得不是那么严格,另一头齐策等人自然也只是凑个热闹,等到兴头过了,便也往后头去赏梅花。
因为连日降雪,这天灵观又处在山腰,那积雪不容易化掉,便积了厚厚的一层,加之山势有所起伏,极易跌滑。
据说当时秦霓和霍宗清恰好走至一陡峭之处,秦霓脚下打滑,恰恰雪地里又窜出个什么动物来,秦霓惊吓之下,当即滑到在地,顺着陡坡便往下滑。
当时齐策等人就在附近,那几个儿郎里头,武安侯府的崔衍幼乘家学、武功不弱,当即纵身扑过去相救。
因为山势陡峭,加上积雪太厚,崔衍的武功又只是平平,因此虽然拉住了秦霓的手,却还是被她带着往下滑。于是两个人的姿势便成了相拥着滚落雪坡,几乎自山腰一直滚到天灵峰底,叫当时赏梅的人惊叹不已。
后面的情节就更妙了,据说秦霓滚落雪坡时多处受伤,被崔衍抱着回到了天灵观中,满面羞红的缩在崔衍怀里,身子都软得站不住了,也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的。
当时霍宗清和齐策等人就在那里等着,齐策仗着父亲是次辅,平日里就是个混世魔王,见状顿时就不干了——清清白白的未婚妻跟另一个男人相拥滚下山坡,周围又有那么多人看着,他齐家丢不起这个人!
另一旁秦霓满面绯红的默然不语,崔衍原本就有风流之名,当时虽辩解了几句,却全是维护秦霓的,让齐策愈发不悦,几乎跟他动手。
这件事孰是孰非姑且不论,单这样巧合的发展就叫人开了眼界,于是消息瞬间就散播开来,不过一顿晚饭的功夫,几乎传遍京城的每个角落。
渐渐的传言改变,连说秦霓和崔衍在梅坡里一见钟情,私定终身的都有。
久未碰见什么新鲜大事的京城百姓终于有了新的谈资,纷纷猜测,也不知那秦霓跟崔衍暗生情愫之后,到底会继续跟齐家结亲,还是退了齐家的婚事,嫁入宁远侯府当继室。
——崔衍今年二十岁,两年前娶过一房妻子,可惜没半年就病逝了。他是个风流的人,身边丫鬟通房就有三四个,在外头花街柳巷中更是有不少相好的,平素爱处处留情,据说那前妻就是被他这风流活生生给气死的。
如今秦霓被他一抱,焉知不是芳心暗许呢?
这则热闹传到了刚办完丧事的孟家,自然也传到了端王府中。
徐琰倒不是对这些儿女纠葛的八卦感兴趣,只是这事儿牵扯的三家实在不同寻常,由不得他不多想。
秦霓和齐策的婚事是两年前就说定的。秦雄和齐阁老都是太子的臂膀,会结成姻亲也不算奇怪。惠平帝对当今这位庸碌的太子有着异乎寻常的偏爱,太子幼时丧母,便记在正妃名下,后来惠平帝一登基,当即立他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