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夫人还是有些犹豫,敷衍道:“你若想念果子酒的滋味,这里还有一坛没启封的,待会叫红香倒给你喝。”
“这哪行呢,那是我孝敬母亲的。”青梅甜甜一笑,也不再提这茬,顾夫人乐得揭过这一页,只是叮嘱道:“武安侯夫人很喜欢你,我打算腊月里去拜访她,到时候你也去。”
去武安侯府,面对楚红.袖?算算日子,宛城的吴锦这时恐怕也已被送进了武安侯府吧?青梅虽不知顾夫人带她拜访武安侯府是什么打的什么算盘,却还是应了。
至于酿酒的事情,青梅既喜且忧。喜的是,和以前青梅不经意间探口风时的态度相比,这回顾夫人是明显松动了些,至少没有不经考虑的一口否决;忧的是,对酿酒的事顾夫人尚且不喜,更何况开酒馆?
凭她一人之力,恐怕是说服不了顾夫人转变态度的!但她若是执意去做而不顾及顾夫人的态度,必然会惹得顾夫人生气,目下她还不想闹到这番境地去。毕竟酒馆开张后,难免会有仰仗顾府之时,闹僵关系对她全没益处,何况顾夫人毕竟是母亲的亲姐姐,是母亲生前最最亲近的人,虽说人心难测,但不到万不得已,这份感情她还不舍得割裂。
青梅将能帮忙的人暗暗过了一遍——
顾荣华自然不会帮她,顾含英和许氏又都说不上话。除此之外,这府里她所能求助的只有顾长清,且顾长清似乎也支持她的想法,只是她母子之间已经为她起了龃龉,她怎好再去添乱?
一时之间,竟觉得天地昏暗,希望渺然无期。
她满怀心绪地出了流芳堂,甚至连后日想要出府的事情都忘了和顾夫人提起。绿珠跟在身后,见她愁着脸一声不吭,有意要逗她开心,便一会儿叫青梅看枯枝上打架的雀儿,一会儿叫她看南墙檐下的冰柱,一会儿又说笼里的雀鸟叫声好听…
青梅全然没有听进去,愁绪萧索地在长廊上信步而走,却见顾长清身边的丫鬟侍书匆匆走过来,说是顾长清有事要请他去博古馆一趟。
到得博古馆中,庭院寂寂,微风回雪,丹青无聊地坐在老梅下解一串九连环,旁边围着几个博古馆里的小厮。青梅进了正厅时,顾长清正好走出来,瞧见绿珠也跟在青梅身后,便挥挥手道:“三皇子有事召见青梅,你在外面候着。”
绿珠哪敢不从?忙往后退开了。
顾长清带着青梅往左拐进了书房,就见君离靠在太师椅上,正惬意地喝茶。自打青梅得知君离的真实身份后,君离的形象在他心中也有了些变化,不再是当初可以言笑无忌的锦衣郎君,心中多少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
虽然君离似乎对她也不错,可皇室天家,谁能猜得透这些贵胄的心思?万一稍有不慎惹得他恼了,恐怕连她这条性命都得搭进去。更何况,她还是个逃离法外的罪臣之女!
青梅目光在君离脸上扫了一圈,暗暗赞叹他的好皮相,忙敛衽行礼问安。
君离手中转着茶杯把玩,叫她起身向前,问道:“不是说要开酒馆么?怎么还不见动静。”
她也迫切想开酒馆啊,可现下的情形还不允许…青梅刚才飞散的愁绪又飘了回来,瞧着君离时目光竟有些幽怨,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怎么?碰上难题了?”君离似乎能读懂她的愁绪,眼中隐然几分笑意。
猜得还真准,顾夫人不喜欢她开酒馆,这可不是亟待解决的大难题么?青梅看了看身边的顾长清,想着要不要说实情,顾长清已道:“是母亲不让你开酒馆吧?”声音沉缓无波,有几分同情安慰的意思,态度却十分坦然。
青梅见他如此,心中稍安,只得点了点头道:“母亲觉得我还是该养在深闺中念书学女工,酿酒的事情都最好别做,更别说开酒馆了。”手指绞弄着腰间的丝绦,她无意识的嘟了嘟嘴,十分委屈难以决断的模样。
君离“嗤”地笑了一声,挑眉问她:“那你这是打退堂鼓了?”
才没有呢!青梅瞬间抬起头来,便见君离正瞧着她,那语气眼神中满满的鄙视又是怎么回事?
旁边顾长清已倒了杯茶递给青梅,面上竟也噙着一丝笑意。
青梅瞧着这情形,再看看君离那一副“这么容易就退缩了?真没志气!”的模样,心里不知哪里来的委屈和勇气,大声道:“谁说打退堂鼓了,酒馆我一定会开!”
第23章 君离送惊喜
青梅大声说罢,气鼓鼓地瞪着君离,脸蛋都更加红润了。君离瞧着这幅模样,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到她身前,隔着两尺的距离低头慢悠悠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目光在她脸颊上流连,比往常格外明亮。
打算何时开酒馆呢?青梅被问住了。
依她现下的心思,还是想要尽量征得顾夫人的同意再开酒馆的,毕竟那是她的姨母。当年徐珠执意跟着曲衡远赴边塞战境时,只有顾夫人不远千里地前去探望,她对徐珠的感情是极亲厚的。所以青梅明知顾夫人对她之心叵测,不到万不得已时,也不愿让这份感情破裂。
可若是顾夫人不同意呢?难道就要一直耗着,困在顾府里动弹不得?
青梅咬了咬唇,仰头看着君离,便见他深邃的眼眸中隐然几许笑意。她心中不由欣喜,仰起脸绽出个清甜笑容,试探着问道:“三殿下难道要帮我?”
“别叫我三殿下。”君离皱了皱眉,“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三郎吧。”
只叫三郎?这也未免太亲昵了点,不过三殿下这个称呼确实显得生分。青梅眨眨眼,从善如流地道:“是,魏三郎!”
这一眨眼间,她从前的调皮明媚劲头便呼之欲出,那张清丽的脸蛋绽出笑意,双眸清亮神采飞扬,真是要爱煞了人。
君离显然是很满意,瞧了顾长清一眼,便道:“长清已同我说过此事,顾夫人现下绝不会允许你开酒馆。你若想开酒馆,今日就得跟我走。”
“去哪?”青梅反问,心中却是升起微渺的希望。
“跟我走就是了。难道我还会把你卖了?”君离随手在她额头敲了敲,转身去拿搭在架上的披风。旁边顾长清向青梅道:“去吧,三殿下能帮你。”语气之中颇有几分兄长安慰妹妹的意思。
青梅不知道顾长清为何要这么帮她,心里十分感激,向他道了声“谢谢二哥!”
忽然念头一转,又有些疑惑。顾长清明知她是罪臣之女,却还敢这般行事,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身份泄露?虽然当年曲衡通敌叛国的罪名是遭人诬陷,但这冤案一日不翻,她就一日是罪臣之女,若真查出来,顾长清难道罩得住?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这是冤案,或许到时候细查起来,还能还父亲清白呢?
她心中思量不定,君离却已系好披风,站在门口回身喊她:“还呆站着做什么呢?”青梅回过神来,忙跟了上去。
出得厅门,君离行走在前,青梅跟在身后。绿珠见她出来就要跟上来伺候,顾长清却已出了屋,招手叫来侍书道:“永乐公主召见青梅,你跟去好好伺候着。”说着又向绿珠道:“你去流芳堂回禀夫人,就说青梅去了永乐公主府里,叫她不必担心。”
绿珠闻得此言,忙不迭的应声去了。
顾府的格局是女眷住处幽深曲折,男子住处则相对在外围。从博古馆到府门口并没有多少路程,君离和丹青腿长步快,见青梅和侍书有些跟不上,只好停下来等了片刻,待得出了府,就见门口停着辆马车,华盖宝马,贵气豪奢。
这一路走来,虽有斗篷御寒,青梅还抱着手炉取暖,却也是被凉风吹得够呛。待得君离一指那辆马车,青梅就赶紧钻了进去,后面君离掀起车帘坐进来,笑道:“这么怕冷?”
“外面风吹得冷,坐在车里就好了。”青梅将手炉放在旁边,手指却不小心被个尖锐的东西刺中,不由“嗳哟”一声,就见右手的食指尖上已有血珠冒了出来。看了看那罪魁祸首,竟是一枚极不起眼的绣花针。
君离见状便道:“怎么了?”凑过身见到那血珠时,略微一犹豫,便握着她的手指送到了口中。
青梅未料到他竟然会有这番动作,指尖溽热的感觉传来,不由轻轻“啊”了一声,脸蛋瞬时便红了。君离只管低头将指尖的血吸吮出来,而后拿起旁边的丝绢擦了擦道:“这么不小心。”
“哪能怪我。”青梅不服气,脸蛋发热通红,却还是倔强的怨怪,“谁知道这里会有绣花针,也不知是哪个姑娘落下的。”
“你这是怪我让别的姑娘乘车了?”君离抬眼看她,目光中藏着笑意。
什么啊,不要总是这么一本正经的说些奇怪的玩笑话好不好!青梅嘟嘴瞪了他一眼,负气道:“我要歇会儿,到了叫我。”说着真个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是砰砰跳个不停。
哪怕闭上了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他那样明亮含笑的目光,掺杂着说不出的情绪,叫人心慌意乱。青梅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努力的不再去想旁边的人。
过了半晌眯着眼瞧了瞧,见君离也是闭目养神,这才睁开眼打量车内的陈设。
还别说,三皇子殿下带的马车还真个舒适。且不说外面精美华丽的装饰,车里面温暖宜人,铺的西域软毯就有四层厚,还放了织金靠枕和垫脚,置身其中但觉松软舒适,连骨头架子都要松垮了。
车厢的四角悬着鎏金镂花小香球,里面散出淡淡的玉华香味,蕴藉隽永。香球下坠着细珠串就的流苏,随着车行时微晃轻摇。车厢最里面摆这个小巧精致的矮脚雕牡丹小案,上面供着一盆清丽的水仙,旁边茶壶里的水还是热的,泡着六安瓜片。
青梅斟茶尝了一口,惬意地赞叹了一声,掀起旁边的小帘往外看时,马车已驶到了巷口,能听到不远处街市上鼎沸的人语。
这条街是前朝御街,本朝继续拓宽,修得宽敞平整,两边种着的柳树都有近百年的历史,长得粗壮繁盛,店铺也都多是百年老店,顾客盈门极为热闹。
青梅坐在车内,依稀能闻到酒楼里飘出的饭菜香气,途径胭脂铺时甚至有甜香入鼻,而孩童嬉闹欢笑,客商高谈阔论,隐约还有管弦入耳,满满的市井气息。
这才是生活啊!青梅惬意的深吸口气,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在梅子酒馆的旧时光,佛寺的檀香、书肆的墨香、小摊上的馄饨香…那一切似乎又重回鼻端,几乎叫人错以为回到了那里。
如果贺子莲也在旁边就好了,青梅心中暗暗遗憾,自打进了顾府后就极少出门,更没多少机会去看贺夫人和莲儿,也不知她们怎样了。真怀念那些亲密自由的时光啊!
忽听耳边君离问道:“你很高兴?”
青梅转过眼去瞧他,见君离已恢复了往常模样,便笑了笑道:“是呀。走近热闹的街市,会让人觉得生活很有滋味,很熟悉、很亲切,也很自由。”
君离笑着“嗯”了一声,青梅便掀起帘子一角,瞧街市上的热闹情形,开酒馆的念头也愈发强烈——
那不止是为了将果子酒发扬光大的梦想,也是为了这份自由,不必困在府里晨昏定省,不必坐在书案前听老先生无趣的论调,而是可以融入这红尘繁华,尽力去做想做的事。
世间万般有趣的物事,皆藏在这三丈红尘九尺巷陌之中,若是真个天天困在深闺内宅,又哪有机会去发掘那些美好?
行过街市,拐过深巷,马车驶入靖安坊中后,周围又渐渐清净了起来。
青梅以为君离是要带她去永乐公主的府上,不免有些忐忑,也不知这位贵人能否助她说服顾夫人。何况迄今为止,她除了君离之外再没见过旁的皇亲贵人,更无人告诉她拜见的礼仪,若行差踏错,是不是会很糟糕?青梅心里仿佛揣着只兔子,跳个不停。
哪知马车越往前行,巷子便越是狭窄,渐渐又闻得人语隐约,似乎是离集市很近。
车行的速度渐渐变缓,最终停在了一处宅第门前,不过门口并没有青梅想象中的雄狮和守卫,只种着两架紫藤,墙壁上则是爬山虎的枯叶,在冬日苍白的阳光下透着几分冷清。
她满怀诧异,跟着君离跃下了车,就见前面是两扇朱漆小门。她瞧着低矮院墙中逸出的果树枯枝,疑惑道:“这是哪里?”如此情形,委实不像是哪位贵人的府邸呀!
丹青已搡开了虚掩的院门,君离率先入内,又回身叫尚且呆在门口的青梅:“进来呀,有好东西等你。”
这么一说,青梅倒是有些好奇了,便跟着走了进去,才发现这只是一处普通的民宅。
不过虽然地方狭小,里面几间大屋还是修得雕梁画栋,院里种着花丛果树,养了兔子和一只大胖猫。隆冬天气里难得有个温暖的太阳,院里北墙脚下,有位妇人正靠在圈椅里晒太阳,怀中抱着一只灰貂。
闻得脚步声,那妇人睁开了眼,见了是君离,忙站起身行礼道:“拜见三殿下!”
“免礼。”君离虚做一个手势,侧着身向青梅道:“这位是妙手神功何久娘,听说过吧?”
妙手神功何久娘?青梅瞬时瞪大了眼。她怎么会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凡喜欢看木偶戏的人,哪一个不知何久娘的鼎鼎大名,哪一个不想亲眼看她演一回木偶戏?哪一个不想亲眼瞧一瞧、摸一摸由何久娘制作的精巧木偶?
青梅对这名字真是如雷贯耳,可惜宛城毕竟是小地方,虽然她极度盼望能亲睹何久娘演戏,却从无机缘。可是今日,面前这梳着堕马髻的柔弱妇人,当真是鼎鼎盛名的何久娘?
她心里涌起无数的欢欣,都忘了说话。对面何久娘向君离道:“三殿下光临寒舍,今日是要看什么戏?”
“你想看什么?”君离转身,低头问青梅。
青梅几乎要被这天上掉下来的惊喜砸晕了!见何久娘询问般向她看过来,青梅竟有些手足无措,极度的欢喜之下,小脸蛋红扑扑的笑道:“什么都好!什么都好!”笑颜如花绽开,一双眸子比平时格外清亮。
何久娘被她逗得一笑道:“这姑娘灵秀可爱,不如就演一出‘百子闹元宵’吧。”
百子闹元宵这出戏是由何久娘所创,因在当朝太师的寿宴上演绎而一举成名。不止因其故事生动有趣,人物活灵活现,更因戏中所用的数十个形态各异的木偶都是由何久娘亲自雕成,上演时诸多人物出场戏闹,全凭她一双妙手,十根灵指,外加一出神入化的口技。
青梅此时还晕乎乎的,飘飘然地跟着君离走进看戏的暖厅,心中欢欣不止,脸上笑容自然片刻未歇。
舞台上何久娘徐徐开口,似乎有丝竹隐约、孩童啼哭、少女轻笑、纨绔游荡,不过那么一瞬,就仿佛让人置身在元夕夜的繁华热闹中。
幕后的何久娘十指翻飞,青梅但见一群群的孩童追逐嬉闹,一会儿围在摊前买零嘴,一会儿提着花灯唱歌谣,一会儿又偷偷拨宝马香车上的坠饰,引得驱车人阵阵轻斥…木偶灵活跃动,元宵夜的烟花声此起彼伏,人潮喧闹中,孩童的顽皮好动、天真可爱,街市的热闹拥挤、欢庆有趣,尽在眼前耳边。
青梅坐在戏台前,几乎是看呆了。
喧嚣声渐渐远去,青梅和侍书都看得激动不已,齐声叫好。心里不免想到,这样难得的奇遇,要是能让奶娘和怀远也来就更好了!看一场何久娘的亲演的木偶戏,那可是许多人终身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君离坐在青梅身侧,待她安静下来,才含笑瞧着她问道:“喜欢么?”青梅狠狠地点头,将君离重重地口头感谢了一番。
“喜欢的话,以后常来。”君离被青梅的情绪带动,看起来也是喜气洋洋的。
青梅瞧着那张俊逸的玉面,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许久才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平白无故的借着永乐公主的名义接她出府,然后送了这样大的惊喜,这位三殿下打得是什么算盘?莫非又是想请她帮忙?可她人小力弱,似乎也帮不了他什么呀…
君离瞧她清亮的眼中几许疑惑,几许防备,不由笑道:“脑袋瓜里想什么呢!前儿从贺子墨手里拿到了江山图,今日是特意来谢你,何况你不是很想看这个么。”他含笑瞧着她,目光中浮光跃金,柔软而明亮的触及内心深处。
青梅这才想起以前两人闲聊时,她曾十分崇拜地提过何久娘,谁知这位三殿下居然还记得,倒让她受宠若惊。而他那样亮的目光瞧过来,无端的叫她脸红,她连忙按下心绪“唔”了一声,继而问道:“贺先生他还好?”
君离点了点头,站起身道:“走吧,再带你到别处转转。”
第24章 复得返自由
辞别何久娘时青梅十分流连,君离见她如此,少不得哄她道:“你若喜欢,以后再来便是。”何久娘也应和了一声,瞧着是有些疲倦,青梅不敢再打扰她,便乖乖出去了,不过还是为这一趟出府而喜笑颜开。
君离瞧着她一副仿佛笼中雀鸟重得自由般的欢欣劲头,随口问道:“既然在顾府里万般不自由,怎么还认了顾夫人做义母,要天天住在哪里?”
青梅闻言一愣,她自然不敢将她和顾夫人之间的纠葛关系道明,只得含糊道:“母亲将我养在深闺,教书学女工自然是为我着想,是我太调皮了,嘿嘿。”她有些心虚的低头装作去踢脚下的石子,半点都没发觉君离眼底略过的一抹失望。
时过正午,青梅折腾了这半天也有些饿了,走路时无意中便抚了抚肚子,君离觑见了只是一笑。
出得宅门,君离并没上马车,而是问青梅道:“想去哪里吃饭?”
青梅一摸肚子,觉得君离真是太体贴人意了,无形中便忘却了他皇子的身份,仰起脸问道:“有什么好吃的?”说话间就跟着君离进了隔壁的一处院落。君离一挥手,丹青便小跑进屋,片刻后取了两顶帷帽出来。
君离让青梅戴上帷帽,道:“出了巷口就是口福街,有各色小吃,再往前走是附近有名的珍肴楼,要哪个?”
“口福街!”青梅毫不犹豫地戴上了帷帽,再次感叹君离安排的周密——她是借着永乐公主的名头出来的,若这般赤着脸上街,万一不小心叫顾府的人瞧见了,岂不又是麻烦?
旁边侍书也接了帷帽戴着,四人出了巷口沿路逛过去,两边皆是各色小吃,又有胭脂铺、古玩行、雀鸟店及卖各色小巧玩意儿的摊铺。君离既摆明了是答谢青梅,选择吃食时全凭青梅喜好——馄饨、葱油酥饼、核桃酥、牛乳茶…都是街市上常见的吃食,却让青梅觉得格外香甜。
待得走穿口福街时,青梅吃得肚儿圆圆,清秀的脸上挂着笑意,显然十分满意。
君离瞧着天色差不多了,便带她往回走,要用刚才的车驾送她回去。青梅想到回府后顾夫人定要旁敲侧打的盘问,便忐忑问道:“这回借了公主的名头出来,不会露馅儿吧?”
“你信不过我?”君离脚步一顿,看向青梅的目光就有些锐利了。
青梅忙不迭的摇头道:“哪能不相信三殿下呢!”忽而灵机一动,想求君离再帮个忙,“后儿我还想再出来一趟去看看贺伯母和莲儿,能不能…”
“能倒是能,但你拿什么报答我?”君离问得一本正经。青梅偏头想了想,她一介民女身无长物,能如何报答?不由蹙眉沉思一会儿,脑子转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君离瞧见她如此,便隔着帷帽在她额上轻敲,道:“早些开酒馆吧。”
看来这位三殿下是十分惦记她的果子酒呀!青梅心中得意,想着有了永乐公主的名头,又有顾长清和君离这样帮助,酒馆应该还是能开起来的。她不由瞧着比她走快半步的君离,挺拔的侧影,天然的贵气,却没有她想象中皇室贵胄的疏离,这一圈儿转下来,两人仿佛旧友般说笑玩闹,倒让人觉得亲切。
她上辈子一定是做过很多很多的善事,才能有这样的贵人帮她吧?青梅想。
回到顾府中,顾夫人不出所料地提起了今日的事,青梅便道:“公主召我过去,就问了些果子酒的事情,说是她也想尝尝。”
“她怎的知道了果子酒?”顾夫人诧异。
青梅便合理地推测道:“大概是那天淑明县主或是魏姑娘觉得果子酒不错,无意间提起的吧。公主似乎很有兴趣,问我是如何酿果子酒的,今儿临走的时候,还说后儿还可能要叫我过去说话儿呢。”
“你告诉她是你酿的酒了?”顾夫人吃惊之下,语气有些急切。
青梅一脸茫然的回道:“是呀,永乐公主高高在上,我回话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欺瞒。姨母,我做错了么?”无人时青梅也会称呼顾夫人为姨母,她略略站起身子,有些惶恐地看向顾夫人。
对面的顾夫人叹气道:“倒也不是错,只是…唉,往后毕竟麻烦!”说着拉了青梅到近身坐了,叮嘱道:“永乐公主那是皇室的人,咱们没事还是少沾惹的好。她若乐意抬举,你陪她说话儿自然没事,可万一不小心行差踏错,惹恼了她,恐怕性命都是难保。往后可千万要谨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