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青姈:怕怕的呢
晚上还有一更哈~
蟹蟹Kenosha的地雷,mua!
第26章 逗她
青姈没想到戴庭安居然能动,还能瘸着腿走路!
她刚嫁进来的时候,戴庭安脸色苍白,声音虚弱,就连拿筷箸时都像拿着几百斤重的剑,有些吃力似的,出入浴房都要随从拿春凳抬,连吃饭时起卧都得她在旁边扶着。
谁知不过十来日,他竟然恢复到能动了?
青姈拿小碎步磨叽着往他跟前走,脑袋里迅速琢磨。按说伤筋动骨,恢复得不会这么快,更何况今晚擦洗时他还是让随从抬着的,就连吃饭也让她扶着起身躺下。一转眼的功夫,他就能下地走路了?
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青姈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有点后悔刚才为何要探头。戴庭安这次重伤,真实伤情连老侯爷都要瞒着,显然是事关紧要。她初来乍到,照顾茶水把守院门就算了,不小心窥到这一幕,似乎不太好。
但装瞎是不可能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在他两步外驻足。
“将军这是…”
青姈声如蚊讷,没敢看男人的脸色目光,只将脑袋低垂,满头青丝滑如绸缎,没半点装饰,松松的搭在她肩头。那身寝衣裁得宽敞,领扣严实,寝裤底下是软鞋,露出纤秀的脚踝,像暗夜里洁白的茉莉。
她站得拘谨,手臂老老实实贴在身侧,指头轻揪着衣袖。
戴庭安面无表情,将她从头到脚打量。
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之所以让青姈搬到次间睡,是因他毕竟腿脚不便,晚上若想喝茶水,叫人帮个忙会方便些。此外夫妻俩各睡各的,东西次间泾渭分明,互不相扰。今晚他起身是想去内室小解,这种事不好让她帮忙,只能自己来。
腿脚不便是真的,但戴庭安也清楚,他白日里也确实有装病过头的嫌疑。
原本毫无破绽,谁知竟这么撞破了。
三更半夜的,她躲那儿干嘛呢?
戴庭安有点头疼,盯着她脑袋顶,单脚撑在地上,右手食指微屈,托住她下颌。
肌肤触手柔软,他顿了下才抬起她的脸庞。
青姈咬唇,眼睫颤了颤才敢抬眼看着他,低声道:“我没看见。”
“你看见了。”戴庭安纠正,“但你得忘掉,明天仍记着我躺在床上没法动。否则——”他故意咧嘴笑了笑,眉眼清隽如玉,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手指挪向她脖颈时,连声音都凉飕飕起来,“这脖子可真细。”
大半夜的,这话着实吓人。
青姈牙齿轻颤,赶紧道:“我、我知道。”怕他起疑心,又忙忙地解释,“方才是睡不着到那儿吹风,听见动静,怕将军要喝水才看了眼,没别的意思。将军做事自有道理,我不会乱说。”
“知道。”戴庭安淡声。
青姈盈盈站着,神情仍然忐忑。
戴庭安似叹了口气,英挺峻整的脸慢慢靠近。见她眼藏慌乱,微微后仰,他逗趣似的,嘴唇几乎蹭过温软脸颊,最后落在她耳边。
“谢青姈,你年纪小,不知道别人的眼光有多毒辣。装出来的愁苦和真心发愁,旁人一眼就看得出真假。你得记着,你嫁的夫君重伤在身、动弹不得,随时可能让你守寡。所以你很担忧,要拼尽全力护着我,不能有半点闪失。”
气息温热,潮潮的落在她耳垂。
青姈耳畔微痒,也不敢躲,却从这番话里咂摸出点解释的意味。最初的不安忐忑淡去,她抬眼,壮着胆子试探问道:“所以,将军不是心存防备,才故意瞒着我?”
戴庭安哂笑了下。
见她眼巴巴望着,却还是开口,“娶个少夫人还要防备,累不累。”
这话说到青姈心坎儿里去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眉眼,渐渐勾起唇角,“放心,我既挑了这担子,绝不拖后腿!”因见他一脚虚站着没踩实,主动道:“我扶着将军吧,别牵动伤口。”
戴庭安遂将手臂搭在她肩上,充当拐杖。
掌心触到纤细手臂时,却不由得十指微缩。
成婚月余,两人的接触其实不少,但那都是在床榻间,她在他起卧时扶一把,隔着重重衣衫和锦绣被褥。而今寝衣单薄,她青丝披散,站在他臂弯里,那种纤弱的感觉终究不同。进了里面,借着微弱烛光,软绸寝衣下玲珑的身段愈发分明。
戴庭安眸色微深,有点不自在地挪开眼。
“回去睡吧,不用再扶了。”他说。
青姈当然没好意思等他小解,迅速出了内室,自回西侧间去。
…
整个后半夜青姈都没怎么睡着,梦境恍恍惚惚的全是戴庭安在笑,牙齿整洁森白。甚至连前世芜杂凌乱的记忆都涌出来,一会儿是他谈笑间杀了奸细,脸上残留血迹慢慢喝茶,一会儿是他执剑浴血,修罗似的站在暗夜里。
梦醒了坐起来,脑壳儿隐隐作痛。
青姈觉得,这半年内她应该不会再半夜爬起来看夜景了。
清晨往猗竹居走的时候,青姈又将戴庭安的叮嘱默默回想了一遍。
到了那边,周氏还在用饭。
时序已是仲春,迎春连翘开得热闹,婆娑竹影外,窗畔桃花也陆续绽了花苞。
周氏端着描花瓷碗慢慢喝粥,因她今晨也要去老侯爷那里,青姈便坐在旁边等,婆媳俩说着戴庭安的病情,也谈论季候天气。洞开的窗扇里清风徐来,周氏说府里的后花园其实很漂亮,等过几天花都开了,青姈可抽空去转转,带个仆妇免得迷路。
青姈于是想,铁山堂周围的花树被她祸害了个遍,能去后花园倒不错。
遂笑着应了,见一团白影窜过来,笑着伸手接住。
这是周氏养的猫,名叫雪奴,那双眼睛琉璃珠般漂亮,浑身毛色雪白。时下贵妇贵女们爱养猫,相貌漂亮、品种珍贵的猫,像是东院里陈氏那只黄白相间的狮子猫,一只能值千百金。
周氏这只据说是去年抱来的,胆小又慵懒,时常占着美人榻上的锦褥睡觉。
今早倒是勤快。
青姈叫它躺在怀里,捏着柔软粉嫩的爪子,连笑容都温柔起来。
周氏瞥见,也是微笑,“你跟雪奴倒是投缘。”
“它很漂亮,也很乖。”青姈帮雪奴顺毛。
周氏喝完了粥,漱口起身,将雪奴抱过来掂了掂,又放回她怀里,“雪奴胆小又怕生,抱来好几个月,连素娘都不许近身,老躲着,倒是喜欢你,这么快就往你怀里钻。只是庭安不喜院里养猫,不然给你抱一只来,倒多个乐趣。”
说着话去里面换了衣裳,而后带青姈去静远堂。
东院的陈氏婆媳竟然也在那里,一起给老侯爷请安。
老侯爷不耐烦这些琐碎规矩,却很关心戴庭安的伤情,问他伤情如何。青姈强压着忧色说他还是老样子,郎中又换了一味药,不知能否管用。
陈氏跟着关怀,周氏如常应付,还叫青姈别担忧,会好起来的。
说过这件事便没了话题,老侯爷自回屋去,两对婆媳各回住处。
陈氏到了东院,掩上屋门,靠短榻上的软枕歪着,默默想起心事来。
陪嫁多年的朱嬷嬷进屋瞧见,知道自家主母的心事,犹豫了两回,命伺候的丫鬟都退出去,而后掩上门扇,垂落帘帐。她是陈氏的心腹,自幼相伴的人,这么多年走过来,帮陈氏管着田产账目,极得信任。
她如此动静,显然是有话说。
陈氏起身进了里屋,低声道:“怎么了?”
“夫人可是发愁铁山堂的事?”朱嬷嬷轻声。
陈氏面色微变,一把堵住她的嘴,低斥道:“不许在这儿胡说。”
朱嬷嬷笑着摇头,“刚才我去铁山堂送东西,果然被退回来了,不过我也探得清楚,铁山堂这阵子确实是谁都不见,据说连老将军的挚交都没能登门。听说宫里有人在议论他的伤情,恐怕这架势是做给外人看的,与咱们无关。夫人不必过分担忧。”
“当真?”陈氏不放心,“周氏连我都瞒着。”
“她也瞒着老侯爷呢。夫人放宽心,没影子的事,何必自乱阵脚。若关怀得过头了,反而招人疑心,我暗里打听着就是了。”朱嬷嬷说着,在她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说得陈氏面色渐霁,才重卷帘帐,开了门窗。
…
戴庭安遇袭重伤的事,在市井坊间确实没走露消息,皇宫高门之内却都听到了风声。
元和帝也不例外。
起初他没太把这当回事。
靖远侯府身在京师,戴毅又是战功赫赫的猛将,素日里并非没结仇怨,且戴庭安回京后虽守着本分不涉兵戎之事,因那冷厉手段和阴鸷脾气,也有得罪过的人。
顾皇后就曾私下里跟他提过好几回,说戴庭安行事离经叛道,当众便能杀别人家的奴仆,不懂得给人留情面,且性子孤僻冷傲,丝毫不知收敛,该稍加敲打,不能放任他拿着封号横行霸道。
夜路走多了遇见鬼,这般行事,被人报复受点伤很正常。
渐渐的,元和帝却觉出不对劲了。
先前李时与戴庭安一道查案,拿了嫌犯跨几百里回京,没出半点岔子。但自打戴庭安受伤,李时身边换了个人,查案起来竟费尽得多。而据密探回报,靖远侯府里的戴庭安伤势沉重,连日昏迷,竟闹到了要娶妻冲喜的地步。
伤到如此田地,那是冲着性命去的!
而戴庭安从前睚眦必报,靖远候那老头也格外护犊子,这回竟没半点动静。
换在平常,靖远侯府里那几个从沙场带回的护卫早就算账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元和帝暗自琢磨着,悚然而惊。
若这场袭击不是私怨,而是为了公事呢?戴庭安牵扯的案子就那么几个,而过年前后他碰过的唯有蔡隐,又奉命与李时暗查廖通和肃王…难怪靖远侯府没敢算账,难怪顾皇后屡屡说戴庭安的不是!
一念至此,元和帝勃然大怒!
原以为肃王只是有笼络廖通之心,借蔡隐之便暗里往来,他才派李时深查,权当警告。既下如此毒手阻挠查案,两人纠葛之深,怕是已出乎所料。
元和帝阴沉着脸琢磨了半天,直接召来了皇城司统领。
皇城司由皇帝亲自统辖,担着刺探情报、拘捕要犯、审问案情等诸多职责,独立于刑部和大理寺之外,办的全是涉及皇亲国戚、封疆大吏的案子。元和帝原本没打算对亲儿子用这手,但肃王若当真是杀人灭口阻挠办案,如何能够手软?
郑重吩咐过后,统领韩起应命而去。
元和帝仍摆着慈父姿态,放任李时处处碰壁地去查,只等韩起的回复。
…
靖远侯府的铁山堂里,戴庭安仍清净养病。
肃王与廖通勾结的事既已撕开了缝隙,剩下的交给宫里那位便是,凭皇城司的手段,查个尚未入主东宫的王爷,还不算太艰难。戴庭安如今的羽翼是戴毅他们拿性命换来的,不值得为此事自损。
但病情还是得拖着,戴庭安整日闷在屋里,竟也不觉得枯燥。
青姈则每日陪他用饭,照顾起居。
后院里繁花渐盛,窗下也绿意日新,青姈每日清晨到猗竹居问安,逗过雪奴之后,常会顺道多走段路,去折新开的花枝回来,供在屋里。她就这么点小癖好,戴庭安嫌弃了两回,由她去了。
只是病情仍得装着,每日用饭时,青姈受气小媳妇似的扶着他坐起躺下,不敢懈怠。
这日惠风和畅,青姈浇完花,在西次间里坐着绣荷包。
快二月底了,整个冬天的沉肃冷清过后,铁山堂内外都热闹了起来,院前的松柏苍翠欲滴,屋后槐荫渐浓,窗畔的槭树秀雅随风,青姈养的几盆花摆在甬道两侧,迎着春光开得正热闹。
徐徐凉风从窗户送入,带着馥郁花香。
魏鸣办事回来,在东次间里跟戴庭安禀事。
冲喜成婚已有月余,青姈做得妥帖周到,嘴巴又紧,戴庭安颇为满意,跟魏鸣商量事时也渐渐不怎么避着她。两人的声音断梓断续续的传来,魏鸣说了半天,似乎提到喜事,声音都微微拔高,“宫里传出的消息,肃王被罚禁足,整整三个月,不许过问朝堂一切事务。”
“看来皇城司是查到了实据。”
“肯定是!韩起出宫没多久,皇上就召了肃王进宫,接着下令禁足,连皇后都不见。”
“韩起还算有些本事。”戴庭安双眸幽邃,沉吟片刻后起身,踢踢腿脚活动筋骨,道:“后面的事有皇城司顶着,刑部不必再掺和。去把我的拐杖拿来。”说着,随手取一粒蜜饯叼着,伸个懒腰。
魏鸣甚喜,奉命去取。
青姈听见动静探出脑袋,恰好戴庭安在那边踱步,隔着堂屋,两人目光碰触。
她赶紧丢下荷包,走过去道:“将军这是要下地了?”
“我重伤痊愈,你不必担心守寡,高不高兴?”戴庭安显然心绪极好,连腿上尚未痊愈的伤口都不顾,负手站在帘侧,微微躬身跟她说话,清冷的眼底浮起笑意。
青姈哪会不高兴?
她觑着他笑,眉眼弯弯,明媚如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明早见~
第27章 娇羞
戴庭安伤势稍愈,能拄拐下地的消息传出去,侯府众人闻风而动。
周氏最先得了信儿,猜得儿子用意后,径直去了老侯爷住的静远堂。老侯爷闻讯大喜,悬了许久的心落回腹中,因两处离得远,罩了件藏青团花的外袍后,便叫人用肩舆抬着,匆匆赶来瞧。
这动静传到东院里时,陈氏正给戴儒做寝衣。
香炉熏暖,上等的绸缎丝线摆在长案,她穿着件描金的孔雀对襟春衫,听得朱嬷嬷的禀报,抬头道:“他的伤当真都好了?”
“二夫人陪着老太爷往铁山堂走,一群人都笑吟吟的,想必是好了些。”朱嬷嬷朝伺候针线的丫鬟递个眼色,等她们都退出去,才低声道:“前两天碰见那边夏嫂,她还愁眉不展,病歪歪躺这么久,谁知道好得竟这样快。夫人,这里头怕是有蹊跷。”
陈氏闻言,手颤了颤,细针刺在指尖钻心的疼。
她“嘶”地吸了口凉气。
朱嬷嬷忙蹲身在侧,将她指尖的血珠拭去,低声道:“夫人要不要去瞧瞧?”
“当然得去,于情于理都得去!”陈氏搁下针线,因戴儒父子都去了衙署,戴予鸿那混世魔王又被拘去书院,便吩咐道:“去把少夫人请过来,再带上谦儿,咱们一道去。”
说着话到内室换了件衣裳,等儿媳孙子过来,齐往铁山堂走。
铁山堂外春光浓盛,那扇紧闭许久的红漆门扇也已洞开,顶上一架紫藤长得葳蕤繁茂。伺候老侯爷肩舆的小厮们围在树荫下,夏嫂端了些瓜果出来,瞧见陈氏她们,忙恭敬施礼,“夫人、少夫人。”
而后将果盘递给小厮,亲自在前引路。
绕过花圃进了跨院,待客的厅门敞开,靖远侯爷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满面红光,周氏陪坐在下首的花梨圈椅。旁边则是一方短榻,戴庭安玉冠束发,锦衣端贵,脸上是惯常的清冷,歪歪靠在榻上,正懒散拨弄那支拐杖。
冲喜而来的青姈则陪坐在短榻旁,春衫上绣了明艳山茶,容色温柔。
她身后的长案上供着盛开的蔷薇玉兰,更添几分热闹。
瞧见她婆媳进门,周氏和青姈都站了起来,笑吟吟道:“夫人也来了,快请坐。”
“听见侯爷来这边,我就猜是庭安有好消息,果真如此。”陈氏见着情形,自是露了慈和的笑容,坐入椅中接了夏嫂端的茶,温声道:“看样子是能下地走动了。先前铁山堂闭门谢客,真是叫人担心,昨晚老爷还问呢,本想过来瞧瞧,又怕添乱,如今总算能放心。”
她说得真情实意,周氏笑而颔首。
戴庭安也微微坐直身子。
“先前闭门谢客,冒犯之处还请夫人体谅。”他拱了拱手,神情清冷。
陈氏嘴唇掀了掀,“也是霜儿行事莽撞。”
周氏却知道戴庭安提此事的深意,便瞥向夏嫂,道:“这茶有点淡,去取几样糕点。徐嬷嬷——”她朝青姈身后的徐嬷嬷递个眼色,“你也去瞧瞧,顺便带上门。”
两人应命动身,周氏会意,命随身的仆妇丫鬟领着年幼的戴谦出去。
片刻后,屋中就只剩下两房的主子。
周氏遂起身,先向老侯爷屈膝,而后朝陈氏颔首为礼,肃容道:“先前闭门谢客,一则是为安静养伤,再则是封锁消息。其实庭安这回受伤,背后另有蹊跷,当时的情状父亲也瞧见了,那是冲着性命来的,居心极为歹毒。”
她的声音微顿,陈氏那颗心也随之悬起。
却听周氏续道:“今日宫里传出消息,说肃王遭了禁足,他才敢起身下地。先前那般禁严,是怕下人们嘴巴不够严实,火上浇油,若有冒犯父亲和大嫂的,还请见谅。”
她说得郑重,老侯爷颔首:“肃王的事查清了?”
“魏鸣亲自去查的,有九成把握。”戴庭安道。
老侯爷脸上微沉,陈氏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原以为先前防贼般闭门禁严,是二房察觉了端倪严防家贼,如今看来,倒是多虑。周氏母子既毫不避讳地在这儿谈论此事,自是将她当成一家人来待的。
遂安心吃茶,等戴庭安面露疲色后,适时辞别。
…
翌日陆续有几位亲友到府里探视,戴庭安懒得应付这些,悉由周氏带着青姈招待。
有周氏坐镇,青姈要做的事情不多,只管陪坐在侧,将戴家来往亲密的女眷重新认识一遍。即便如此,整日陪下来,仍觉有些腰酸背痛。晚饭后她也没去散步,到厢房里歪了会儿,等刘嫂备好热水,便到里面去沐浴。
徐嬷嬷进去时,她正在浴桶里养神。
进了三月暮春,夜里渐渐暖和起来,浴房里水汽蒸腾,更是温暖。
她的身子浸在香汤里,水面泡着一层花瓣,湿透的青丝拖在浴桶外,那张脸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如同上等细瓷染了胭脂。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双眸惺忪,像是小憩才醒似的,“徐嬷嬷,你怎么进来了?”
“窦姨妈送来了些东西,有两盒香膏是姑娘爱用的,我先拿进来。”
青姈精神稍振,“姨妈亲自来的么?”
“是啊,不过那会儿少夫人正跟夫人陪客,她又不想太张扬,就没多留。”徐嬷嬷将那盒子搁在案台,取了两样过来,蹲在浴桶旁低声道:“窦姨妈说,少夫人让打探的消息,她都打听清楚了。”
“这么快?”
“安置官奴的就那么几处,花些银钱也不难打听。只是当时人多眼杂,她不好细说,怕是得少夫人亲自去一趟。”徐嬷嬷说着,将她满头青丝拢在手里,抹上养发的香膏。
香膏里有茉莉的味道,清新香甜。
青姈琢磨着处境,低声道:“是该出去瞧瞧了。”
月余照料,对于戴庭安的伤势她已然放心,唯一担忧的便是前世那场灭顶之灾。
比起前世的重伤垂死,这次戴庭安伤得轻,显然是查出端倪做了防备。
看他闭门谢客严防死守的架势,定是察觉了长房的不轨之心,如今不再装病,意味着外头的形势也不似最初严峻。不管戴庭安是否会腾出手跟长房算账,至少因病泄露皇太孙的身份,继而招来灭顶之灾这种事应该能躲过去。
而她,也是时候抽空去找陈绍夫妇算账了!
青姈阖上眼,掩住眼底冷意,指尖拂弄水波。
沐浴完到正屋去,戴庭安却不在。他自元夕前受伤卧床,已在院里闷了月余,如今能拄拐下地,便时常到书房那边议事。书房离铁山堂颇远,魏鸣他们往来禀事,也比到有女眷起居的铁山堂方便。
青姈无事可做,便找了本书闲翻。
原想等戴庭安睡前商量下出府回家的事,谁知等到亥时将尽也不见他的身影。那书房里藏着秘密,闲人不许擅入,她也不敢去打扰,只能打着哈欠耐心等,渐渐地眼皮沉重,忍不住丢下书,趴在桌上小憩。
…
戴庭安从书房回来时,便见满屋灯火明亮,次间里帘帐长垂,她跟猫似的缩趴在桌边。
已是暮春,夜里渐渐温暖,她身上厚实保暖的寝衣换成单薄的绸缎,侧面瞧过去,胸前线条勾勒得分明。烛光映照,阖着的长睫投了暗影在脸上,肤色腻白如玉,唇上未涂口脂,却如玫瑰初绽,色泽诱人。
寝裤下的一双脚丫赤着,恣意踩在绣鞋上,圆润小巧的指甲涂了丹蔻,甚是可爱。
徐嬷嬷不见踪影,伺候灯火的常嫂在厢房忙活。
她就那样趴着,也不怕风冷着凉。
戴庭安站在门口,拿并没用处的拐杖敲了敲地面,那边没半点动静。他只好抬脚往侧间里走,到桌边躬身想摇醒她,绸质寝衣触感柔滑,瘦削的肩握在掌心,纤弱又柔软。无端让他想起上回青姈夜里扶他起身喝水时,手肘无意间蹭过她胸前。
触感那样柔软。
戴庭安心神微动,手臂有点僵住似的,目光不自觉往下挪。
原本昏睡的青姈却被这动作惊醒了,迷迷糊糊中察觉有人握着她肩膀,惺忪的睡眼睁开,脑袋微偏,正对上戴庭安那张冷峻的脸。她心里微惊,没留意他的目光落向何处,赶紧起身道:“将军回来了。”
戴庭安的目光在那一瞬归于清冷。
他直起身,淡声道:“怎么在这睡着?”
“看书犯困,不小心就睡着了。”青姈随手取外套披在肩上,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哑,“厨房里备了热水,叫刘嫂抬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