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摇首一叹:“正是因为当日没有,国君又为伤痛所苦,我才姑且用了其他药性相近的代替。前段时日,我走遍熙禾城的药铺,就是为了寻找这味药材,直到一位老郎中告诉我,熙禾城外的长古山上药材极为丰富,或者可以找到。本来,我打算在正式入冬之前将这味药寻到,可是现在……”
俨翠也是个能听话声的,当即问:“现在不想救了?”
“我是大夫,当然不会放弃治病救人……”素问看一眼半躺榻上的公主,欲言又止。
冉晴暖淡哂:“左右是瞒不住的,你实言相告罢。”
俨翠点头:“我来这里就是要当国后娘娘的眼睛和耳朵,如果你粉饰太平,也就枉负了国后娘娘的苦心。而且事关国君的安康,还有什么事比这更主要?”
素问苦笑:“俨翠是国后带出来的人,应该看出来公主在此过得并不好罢?先前还只是暗中挤兑,如今是明着欺负,连东则王府的门也不准我们出了。”
俨翠难以置信:“连门也不准出是想怎样?”
“应该是怕我们这些底下人心疼公主的委屈,跑到国都找国后娘娘告状罢。”
俨翠气得咬牙:“就算告不成状,难道国后娘娘会忘记公主么?之后发现了还不是一并发落?”
“王府的嬷嬷们私下里说:隔个一年半载,就算国后来看公主,公主能不能活到那时还不一定。”
“这些胆大包天的!”俨翠噌地站起,“你告诉我是哪个恶毒的奴才说了那样的话?我这就去把她的嘴撕烂了!”
冉晴暖浅声道:“俨翠莫冲动,不要因此造成国后和东则王的嫌隙。”
俨翠深知此话有理,自己的确不能擅自主张给主子招惹不快,遂忍着怒气坐了回去,道:“不管怎么说,国君的旧伤是一定要完全治愈的,这点连东则王也不能阻拦。”
冉晴暖抚额低叹:“之前本公主终始踟蹰不定,不能决断,经历这场起因不明的大火后,确定这座府内已经没有本公主的容身之处,反而平静下来。素问提起的长古山,本公主记得那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好山,山上有座为‘出云庵’的幽雅庵堂。素问需进山采集国君所需的药材,本公主也一直想为倩儿举行一次超度法会,不如请国后允准我们搬离东则王府,移住出云庵,如此也算两全。”
“这……”俨翠稍加斟酌,“奴婢一定替公主禀报国后。”
她颔首,悠悠再道:“这次火灾里,本公主的嫁妆损毁泰半,想来极为不值。为了不使侥幸保存下来的再平白付诸青烟,本公主欲将余物尽数捐给嘉岩城的灾民,也请向国后转达。”
第039章 另辟蹊径(下)
长古山出云庵,是在博商案结后返回熙禾城的前夕,冉晴暖与素问拿着《熙禾风土志》得出的结论。为此还提前派高行前往出云庵实地查看,确定那处稍加整饬便可成为一个不错的安身所。
尽管可以向国后开口留居熙桑城,但那里权贵云集,更是是非之地。若想清静度日,只有那样的去处。
只是,如果不在东则王府受一番错待,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是无法向国后开口的。
“本宫记得出云庵一度是个香火鼎盛的地方,后来因为熙禾城内的富贾乡绅筹款在城西郊建了一座兴国寺,那座出云庵就此没落,庵中的尼姑应该都投奔他处了罢?”
俨翠返回熙桑城,回到国后寝宫恕英殿,禀报了在东则王府内的所闻所见及公主请托,遂宁委实意外,诧异问。
俨翠颔首:“奴婢回来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听说住持还在。”
遂宁斜倚宝椅,转着手上的戒环,摇头一叹:“晴晴也是个倔强的,如果东则王府当真住不下去,为什么不来熙桑城?”
“或者公主不想再受人白眼,也不想让国后为难。如果连底下人都敢这么对公主,熙桑城里那些不可一世的官夫人们想都不用想,毕竟国后您不能时时照看着。”俨翠道。
遂宁忖思须臾,问:“那样纤细的性子,是会这么想。不过,长古山上当真有国君所需要的那味药么?”
“奴婢不懂药,只听当地药铺里的人说,长古山上的确有许多珍稀药材……啊!”俨翠忽然惊呼,“奴婢忘了向您禀一件大事!”
遂宁白眼相加:“你这一惊一乍的是怎样?”
俨翠伸了伸舌头,讪笑道:“秀丽公主说,在这次火灾中,所带来的嫁妆损毁泰半,想想实在可惜。为了使剩下的那些用在当用的地方,想把它们捐给嘉岩城受灾的灾民。”
“真的?”遂宁惊喜交加,霍然起身,“她真的这么说?”
“对,因为这个,奴婢才明白国后为什么这么喜欢那位公主,又大气,又善良,实在是……”
“实在是难得!”遂宁道,想嘉岩城内有多少富商,遂岸几次宴请,动员捐款捐物资助灾众,那些人当面舌粲莲花,实质响应者却寥寥。一位异国公主却愿拿出赖以生存的嫁奁,实在是难得。
“而且,那位公主还非常聪明,也懂得知恩。”俨翠笑嘻嘻道。
“这话怎么说?”
“您想,如果想捐,熙禾城、熙桑城里应该都有一些日子难过的百姓罢?她却独独捐给嘉岩城,还不是因为那是国后娘娘的家乡?”
遂宁莞尔:“是了,之前我曾随意向她提过嘉岩城受灾的事,想来她在那时便上了心。”
“那公主想住进出云庵的事该怎么办?”
遂宁坐回椅中,脑中稍作规划,道:“从本宫的账上拿出两千两银子,将出云庵的里里外外整修一次,这天气也越来越冷,御寒的被褥炭火一定要置办齐全。此事交给旁人本宫不放心,由你来看着操办。”
“是!”俨翠乐孜孜道,“嘉岩城也是奴婢的故乡,奴婢的家里此次也受了旱灾,公主恁大的善举,便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一定为公主好好安排妥当。”
第040章 何妨多情(上)
长古山,出云庵。
素问着一身利落的短装衣裙,背着一篮药草进门,正见庵堂的廊下公主与师太又在手谈,不由笑道:“奴婢不会下棋,以前只见公主一个人对着棋盘和自己下,现在有住持在,真是太好了。”
出云庵住持素心将手中的白子落下,道:“贫尼的棋艺平平,委屈公主迁就了。”
冉晴暖淡哂:“师太心境空远,了无尘埃,能与师太手谈,秀丽受益良多。”
素心念声佛号,道:“公主心如芝兰,气韵脱俗,自从公主到来,潜心礼佛,焚香不断,贫尼替菩萨谢公主。”
“秀丽自知一身俗务,难入佛门,住持若不弃,权且把我当成一个俗家弟子,允我叫一声‘师父’如何?”
素心含笑:“如此,贫尼便收下公主这个俗家弟子。”
“那么,为了贺公主与师太师徒之缘,奴婢今日多做两道斋菜罢。”素问挽袖迈进厨间,“高行已经把柴和米送过来了呢,足够用些时日了。还说回头告诉他们多送些过来,奴婢今日挖草药的时候,发现山里的小兽们都在储粮,看来是要下雪了。”
冉晴暖闻言沉吟道:“你还是去告诉他们一声,真若大雪封山,他们也须提前备好渡冬所需。”
“是,奴婢午后跑一趟。”
公主离府,公主卫队自然也要随行。她们住在庵堂,侍卫们则将距此不远的一座猎人屋稍加整修作为安身地,日夜守备庵堂周围,按时送来柴米油盐,甚是周全。
“你穿得过于单薄了,去时别忘加件外袍。”
“嘻嘻,奴婢是觉得今日阳光好,就穿少了一点。”
素心双手合十:“善哉,公主如此体恤属下,菩萨看在眼里,必予公主善报。”
她浅笑:“身在他乡,他们于弟子已然不是属下,而是家人,家人之间自是要彼此关顾。”
“如此心胸更是不易,公主有大心胸大气度,定得福泽深厚,富贵无边,美满姻缘,儿女双全。”
她一怔,笑道:“师父此话……”
“公主,属下连大候见!”庵门外,响起高亢响亮之声。
素问前去打开庵门,未曾开口已经被眼前阵势吓了一记:“这是什么?”
连大身后,六名侍卫各推一辆手推车,其上包裹累累,垒有一人多高。
“山下送来给公主的过冬之物。”
“谁送来的?难道是东则王?”说完这话,素问自己也不信,“一定是国后罢?”
连大摇头:“我起初也以为是国后,但送来的那些人说自己是南连王府的人,奉主子的命令采办了诸多物资送来山上,还怕公主不收,放下东西就走了。”
“南连王么?”素问粉靥娇红。
冉晴暖姗姗走来,道:“雪中送炭的盛情我们自然要领。打开包裹,看是些什么,留下三成,其余归侍卫队。”
连大等人感激不尽:“谢公主!”
她身后,素问点头不已。
山脚下,正坐在过往茶摊上品咂廉价茶水的南连王见得几名侍卫回来,问:“送到了?”
“已经送到公主侍卫手上。”
“好,本王也算还了一个人情。”遂岸起身掸衣,忽尔一顿,“遂洪,你说本王这么做,会不会一不小心为那个律鄍减轻了一点罪孽?”
第041章 何妨多情(中)
遂洪咧了咧嘴:“也许。”
“也许?”遂岸浓眉直立,“你说也许?”
遂洪点头。
遂岸默思良久,倏尔拱手向天:“出云庵的菩萨,请您老人家擦亮法眼看明白,弟子这么做,只是为了还大云公主向我灾民捐献重金的恩情,与那个律鄍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若有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您还是要尽情施予律鄍,阿弥陀佛。”
遂洪忍笑。
与菩萨说完了话,遂岸一身轻松:“遂洪,把本王的马牵过来。”
一行人纵马扬鞭,绝尘而去。
这个简陋的茶摊后方有一处茂密松林。一刻钟前,有人行至山下,听到遥遥传来南连王的大呼小叫时,因不想与其多话,便避到了林中。此时,林中人确定南连王远去,缓缓走出松林。
“王爷。”贺兰刑牵着一匹驮满大小包裹的马跟在主子身后,“奴才这就把东西送上山么?”
“不必了。”律鄍冷冷道,“有了那么一份大礼,本王何须多此一举?”
贺兰刑释笑:“都来到山脚下,您不上山看一眼公主?”
“有这个必要么?”
“……”如果回答“有”,主子会有什么反应?
“走。”东则王惜字如金,走向系在林中的马匹。
贺兰刑抬眼向山上望了一眼,心中不胜感慨:其实,这位才貌双全的公主堪称王爷的良配,也绝对会成为一位贤德的王妃,错过了,着实可惜。
山上。
“连小手炉都有,南连王想得真是周到。”素问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盒子,摆弄着遂岸送来的诸多物什,脸儿红红,眸儿晶莹。
冉晴暖微哂:“你平日里料理三餐,内外洒扫,最需要护好双手,它归你了。”
素问紧着推辞:“这怎么行?公主的手才需要好生护着……”
冉晴暖伸出一双素手:“你为我调配的手膏最是好用,不但见不到一点疮斑,还越发好了不是?”
“公主天生丽质,十指自然是纤纤如玉。”素问言间,又打开一个盒子,先是一怔,继而噗哧一笑,“公主,您看这是什么?”
居然是一把紫檀琵琶,这也算渡冬物资么?冉晴暖抬眸得见,也忍俊不禁:“南连王有心了。”
素问将之小心翼翼地交与主子:“南连王怎么晓得您会弹琵琶?”
“许是听国后讲过。”冉晴暖左指带起,右手拂扫,室内顿起清音铮铮。
素问双手捧颊,目醉神迷:“公主弹琵琶的样子真是美得像一幅画,奴婢若是会画,一定要画下来。”
她莞尔:“倩儿也说过同样的话。”
素问小脸微暗,瞳仁忽又泛亮:“自从来到出云庵,许是脑子清静了,奴才突然想通了公主先前的吩咐。我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当设法保护自己的周全。奴婢懂得医术,从这方面着手最是容易。”
她嫣然:“我先前不点透,是不想逼你利用医术做治病救人之外的事。”
“治病救人要紧,保护自己也至关重要,奴婢今日就采到了两类有用的药草,回头配制出来试试。”
她轻颔螓首:“国后对你的才华极为欣赏,总有一日会将你召进御医院做事,以你的才干,成为御医院院使也大有可能。”
素问一愕:“公主要赶奴婢走么?”
第042章 何妨多情(下)
冬季,终于到了。
较之于外界,山中的冬天更为寒冷。一场皑皑白雪之后,飞鸟尽,人踪灭,万籁俱寂,整座山仿佛都陷进了沉睡中。
黄昏时分,曾经荒芜了数年的出云庵,见得炊烟袅袅,灯火昏黄。
西厢房内,虽然有之前修葺完整的通火炕将整室蒸得暖意融融,素问仍举着被子在炭火鼎盛的火炉前一点点烘烤,为主子的暖眠之夜做着准备。
厚厚的棉帘一动,冉晴暖走了进来。
“公主?”素问好生意外,将被子放到旁边的长榻上,走上前帮主子卸下外氅,“奴婢以为您在内间睡着,这是去哪里了?”
“方才是小睡了一下,醒来后看见窗外的雪,给素心师父的房内送了棉被。”
素问掸去兜帽上的雪花,放在炉侧的椅架上烤着,道:“之前不是已经送了两条?而且奴婢还端了一盆炭火过去。”
冉晴暖嫣然:“素问真真做了雪中送炭的事呢。”
素问将煨在炉上的热茶倒一杯端给主子,叹道:“通火炕和炭炉都是因为国后和南连王的补给才有的,真不知过去每一年的冬日,师太住在那样一个被褥单薄又没有一丝火气的冰冷屋子里,如何捱过每一个冬夜?奴婢不懂得出家人苦行炼心之道,只晓得不管是什么人,住在冷屋里会冷,不吃饭会饿,生病不医会痛。”
冉晴暖一笑,坐到案前铺开一张素纸,蘸墨起笔。
“奴婢把灯挑亮一些。”素问拧开灯上的沙罩,挑出一截灯芯,转头看清主子手下所绘,“您在画画?”
“方才出门的时候,不经意见了庵堂一角的雪中红梅,一时起了兴致。”
“奴婢第一次见您画画呢。”
“我的画不及暖晴,她的竹子连向来教学严苛的父亲也赞不绝口。我惟有画梅的时候,还见得几分风骨。”偏首见身边丫头目不转睛,心中一动,“想学么?我教你。”
素问自指:“奴婢也能学会?”
“父亲说,画之入门,无非熟能生巧,没有什么难度,至于之后能达到怎样的高度,看得就是个人的境界。”她将笔递出,“长夜无聊,正愁无事,本公主不妨好为人师。”
素问惊喜万福:“谢谢公主,奴婢也有了一位师父!”
“徒儿免礼。”冉晴暖淡哂。素问心思缜密,亦敏感纤细。那日自己的随口一语,使她以为自己欲将她送离身边,闷闷不乐已有数日,此刻总算笑了出来。
“弟子该画什么,师父?”
“先画你最近见过的,莫管像与不像,只凭着手中笔将之描绘出来。”
“弟子刚刚也见了梅花,就先画梅如何?”
“好。”
“不,奴婢最常见公主,要画公主!”
“才一出手便是人像?”
“不可以么?”
“没什么不可以……”
山中冬夜,静谧安闲。
山中岁月,与世无争。
东厢房内,素心师太阖眸盘膝,耳听着飘逸飞转的盈盈笑语,满心温暖。
此时的冉晴暖,此刻的素问,铺开那张画纸,拿起那只画笔,只为怡心遣兴。她们中谁也不会想到,将来的某一日,一只笔、一幅画,改写了她们中一人的人生,打开了一扇从不曾希冀过的门,垫就了一条从不曾奢望过的路。
第043章 祸起萧墙(上)
三个月后。
沉睡了一个冬季的熙禾城,经历了新年喜庆的洗礼后,尽管枝头绿意尚微,已迎来了早春的些许气息,街上行走的行人不再抱头缩肩,铺面传出的吆喝声也不再瑟缩抖颤。
新年新气象,总是充满了各种崭新的希望。
只不过,当希望如果超过了本人所能承载的负荷时,便极易化身欲 望,演一出蛇欲吞象。
今日,律鄍受部下所邀,参与其子百日宴。举凡这种应酬场合,东则王多是避之不及,惟有今日他是欣然前往。
奉先将军元庆经他一手培植,战场上几度并肩作战浴血杀敌,生死之交无非如此。如今对方已成独挡一面的大将,且喜为人父,作为上峰,作为朋友,自是要献上一份祝福。
“王爷的光辉照亮了末将寒酸的府第,也给那个出生百天的生命增加了荣耀,末将替自己和他感谢王爷的光临。”律鄍是本地藩王,才一驾临,即被推至正位,奉先将军率众宾朋如众星捧月。
元庆来自大氏国西方部落,至今乡音难改,很难融入国君倡导的简言趋文借鉴汉学之风。律鄍对此也不介意,只是遗憾这个得力干将或许因此为升迁入熙桑城的道路增加了小小阻碍而已。
“元庆客气,我们是沙场上照看彼此身后的兄弟,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你的喜事等同于本王的喜事,你的喜酒,本王不喝不休。”律鄍也用西方部落的语言回之。
“说得好,末将的喜酒,王爷不喝不休,请!”
“请。”律鄍执起颇为西方部落特色的大觚,欣欣然呡入喉咙——
当年,父皇有左、右两位国后,母后是父皇的元配,是为左后,后父皇为联结南方大部落的势力,娶当地大部落酉长之女,立为右后。本想后位共享就能使后宫平衡,不想右后始终介意于自己形同偏房的设置,尤其在生下一子后,更对左后及左后二子生起杀心。
大哥律殊英武精干,自幼跟随父皇左右,最得器重,也深受朝臣拥戴,却在某一段时日事故频频,膳后呛血、晕厥落马、险中猎人之箭……继而他也在某日吐出一口鲜血。母后为保住一对儿子,除了反击,还收集天下剧毒放在酒中膳内,命他们每日嗅闻辩别。久之,他们兄弟轻易就能嗅出各样毒物的气味……
可,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也能用上。
“王爷,酒不好么?末将还以为您会重现军中时的豪迈风采,与末将等开怀畅饮。”元庆举着酒坛,等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很好,只是……”律鄍脸色凝重,“本王忽想起城西酒坊失火之事。”
元庆大笑:“现在是享用美酒和美人的时候,王爷不要让乌云遮挡了眼睛。”
他置下酒觚,摇头:“本王毕竟是此地的藩王,城西酒坊失火将方圆三里内的民居焚毁,死伤数十人,本王焉能不理?令郎的这杯百日酒,本王改日定当补上,先走一步。”
他起身,大踏步直向外走。
元庆想拦,却没有充足借口,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宴厅,走向栓在栓马桩上的坐骑。
“就这么放他走了么?”有属下压声问。
元庆恨声:“你们谁有把握把他擒住?”
第044章 祸起萧墙(下)
诸属下面面相觑。
“不过,那酒他不是已经喝了一口?就算效力不及一整杯下去,总是有一点罢?”有属下道。
有属下摇头:“你看他步子迈得刚劲有力,上马的动作也干净利落,显然那点药对他不起作……”
“不,不对!”元庆神色一厉,“刚刚他离开的时候,对本将军说得是大氏官话!”
“诶?”官话、土话有什么分别么?
“本将军因为这口西方部落的乡音,曾经被那些国都子弟嘲笑,东则王撞见后,就用乡音和我攀谈。从那时起,他和本将军从来不用大氏国官话说话。”
“那……”有属下不解,“保不齐这次他就忘了,不是什么大不了……”
元庆回首痛斥:“滚开,你当东则王是什么人?他能忘……不,不对,城西从来没有什么酒坊!他发觉了,快追!”
一出奉先将军府,律鄍当即扬鞭疾驰。
“王爷,您怎么了?”随行侍卫见主子手掩胸口,马上身形也不如平常稳健,问。
他挥手:“走,趁着封城前出城!”
元庆重兵在握,如今纵使回到东则王府,也只是令府中三百余的侍卫成为那些铁甲重兵长矛下的祭品。惟今之计,先出城,而后赶往国都……唔!
仅是一口,便如此剧烈,那酒中放得是怎样的剧毒?如果对方不是自己全副信赖的爱将,在酒液进嘴之前,他便当察觉,如今只希望在毒发前走出熙禾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