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色微僵,竭力不使那两个字坏了心情,道:“我带来了好吃的果子,你吃不吃?”
“嗯?”男子盯着眼前这张既赏心悦目又香气四溢的面容看了许久,“吃。”
她手向身后张开:“灵枢。”
不闻回音。
她讶异转眸:“灵枢?”
对方收回正向外间探望的视线,眉间疑云密布。
她心知有异:“怎么了?”
“过后再说。”灵枢先从袖间取出所需之物奉上。
她回过头,倾身面向等在墙角的男子:“好吃的果子来了。”
后者将信将疑:“真的好吃?”
她打开包裹的油布,直接将那枚丸药递到他唇边:“当即咽下,便好吃。”
男子乖乖张口纳之,而后立刻仰颈咽进腹中,随即,唇角扬起一抹舒适笑意:“甜的。”
“当然。”她回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灵枢咋舌:敢情这位南连王无论变化成什么模样,都是晴暖的贴心忠犬一只呐,真真可羡可妒也。
此时外间响起脚步声,有人走到牢间门外:“两位,素妃娘娘只允准你们进去两刻钟,现在已经到了时辰,再拖下去,咱们这当差的就不好做了。”
“多谢阁下通融,我们这就走。”灵枢即刻回道,向好友施个眼色。
冉晴暖颔首,退后一步:“你且好好歇着,改日……嗯?”
她的手,被他那只层层包扎的手握住。
“不想我走么?”她问。
男子重重点头。
她垂眸看了看他两只因自己而伤的手,怜惜捧起另一只:“为什么?”
男子抿唇:“好看。”
“还是好看?”
“其他都不好看。”
她失笑:“突然觉得这样的你更可爱一点怎么办?”
“两位?”外间响起“咚咚”叩打之声。
“来了~”灵枢响应,握住好友手腕,压着声道,“现在不是你们调情的时候,快走。”
冉晴暖不得不抽出手指,对那个宛若被抛弃的大型犬的男子一笑:“你要好好的,梦中若见了我,就努力想一想我到底是谁,晓得么?”
他两眉攒成结儿,唇角紧抿,老大的不悦。
“你若是听话,我改日会再来看你。”她软声安慰,
“哪一日?”他问。
“不会很久……”
“行了行了。”灵枢等得不耐,将她一把扯开,对着大型弃犬呲牙咧嘴,在他耳边道,“你若是争气不变成这个模样,她本来就是你的女人,你对她想亲就亲就抱就抱,何苦有今日这一出?想把她要回来,就赶紧给我恢复原状!”言讫,拉着好友扬长而去。
冉晴暖硬下心肠,头亦未回。
及至一路垂首走出南宫门,踏进停在宫门口不远处的马车,她方问:“你方才对他说了什么?”
“先别急着关怀你家王爷是否受伤的心灵。”灵枢透过车窗向左右各望一眼,“事情有点不妙呢。”
就在方才,冉晴暖一心扑在蒙昧状态中的丈夫身上。灵枢察觉身后有异,回头的瞬间,一道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身影从眼角余光划过,继而远去。
“那个人,应该是大成君没错。”
冉晴暖怵然心惊。
“如果真是他,他一定发现了正在探视南连王的人是你而非什么府中的丫鬟,没有闯进来揭穿,如果不是对素妃娘娘的面子有所顾忌,那就是……”
“如何?”她颦眉咬唇。
“就是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这个意外中的意外,会不会成为正在施行中的计划的变数?霎时,她心绪微紊,抚胸道,“既然如此,你按照昨晚与秀儿姑娘的约见方式约她见面,看看她是否探听得到。”
那位秀儿姑娘如其所说亦非泛泛。两日后的夜半时分,她敲开王府侧门,送来了大成君的“打算”——
“大成君目睹了南连王与王妃的相见情形后,回到府里劝他的女儿主动到国君面前承认‘连郎’即是南连王,而后以已与南连王有夫妻之实为名争取南连王侧妃的名分。”
第312章 三女多思
对于父亲的决定,诺欢公主反复思量,难做取舍,遂召来左右智囊商量对策。
于是,曾经各自矗立于嘉岩城两端却不曾相见的两位美人终于狭路相逢。
“原来诺欢公主口中的智多星翟繁姑娘就是昔日大名鼎鼎的璎珞小姐。”兆飞飞含笑打量对方,“记得在嘉岩城的时候,曾经在一次宴会上远远看过一回,久仰了。”
“是么?”易名翟繁的察璎珞傲岸一笑,“我却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兆姑娘。”
兆飞飞不以为意:“没有见过小女子却知道小女子是谁,察小姐天赋异禀,着实令人佩服。”
察璎珞微窒:“你这张嘴很是……”
“好了。”诺欢叩敲桌案,左看一眼,右瞥一睇,“不管你们两位之前是公主还是花魁,现在也只是本公主的左膀右臂而已,若硬要把以前的事抖落出来,那就是你们都曾经是南连王妃的手下败将,现正靠着本公主的帮助扳回一局。本公主说得可对?”
察璎珞覆下的眸内闪烁有芒,淡笑:“公主说得极是。”
“小女子敢向公主毛遂自荐,便是提前掂清了自己的分量。”兆飞飞垂首道,“在被南连王妃驱出嘉岩城的那刻起,小女子便只是一个等待时机的复仇者。”
诺欢喜笑颜开:“说得好,既然大家有共同的敌人,便是站在一条船上,就是要同心协力才对。”
“是,璎珞小姐有着与小女子几乎相同的遭遇,同病相怜之下,定然可以和睦相处。”
察璎珞眉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划过,笑道:“兆姑娘若当真是来帮忙的,翟繁当然欢迎。”
兆飞飞挑眉:“听察小姐的话,是在怀疑小女子么?”
察璎珞毫不否认:“实在是因为察姑娘出现的时机都太巧了一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我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晓得所有能够将冉晴暖那个外乡女击溃的机会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时候。”兆飞飞道。
“这句话更好!”诺欢公主击掌赞之,“你实在很合本公主的胃口。”
察璎珞拧眉不语。
诺欢公主刻意厚此薄彼,为得就是打压察家小姐的气焰:这女子明明被一介外乡女打得一败涂地,需要依靠本公主的帮助才能一清宿怨,却似看不清这一点,在自己面前屡屡卖弄才识不说,还对连郎贼心未死,迟迟不肯将孟婆丸的秘方交出,致使至今不能将连郎的意识真正抹煞。
所以,她必须令其明白谁才是主子。
“飞飞,在你看来,父亲的这个主意好是不好?”
“这……”兆飞飞沉吟,“因为察小姐那独一无二的本领,现在的情形对我们很是有利,南连王不记得任何事,肩头的胎记也因为全身的伤疤变得难以辨认,只要我们咬定他只是一个面貌酷似者,就算是国君也不好多说。”
察璎珞眉尖动了动,聊算认同。
“但是,大成君想出这个办法,大概是不想因此触怒远在嘉岩城的国后,最后不好收场。实则,这办法倒不是不好,端看公主肯不肯与那个外乡女人共侍一夫而已。”
察璎珞眉梢遽扬,冷冷道:“公主如果是想共侍一夫,大可在此前请大成君向南连王提亲,何必费这么多事?”
兆飞飞一笑:“察小姐当初不是曾经试过?听说连遂氏的长老都动用了,结果如何呢?”
察璎珞面色微变。
“退一步说,纵使那个时候,南连王应了这门亲事,在清醒的南连王与如今的南连王之间,哪个更易于控制?”
诺欢眼珠一转:“这么说,你赞成本公主答应父亲?”
“这是事关公主一生的幸福,小女子不敢替公主决定。公主只需要想一想,您可愿意屈居于那个外乡女之下?”
察璎珞嗤声,眸利如锋:“公主如若当真答应,又何须劳心这个问题?只要您走进南连王府,不必太久,那个外乡王妃自会一命归西,公主便是南连王府独一无二的女主人。”
此话正中公主下怀,诺欢展颜:“不错,本公主就算愿意屈居侧妃,也只是暂时罢了。”
“但是。”察璎珞语声陡转,“纵使是权宜之计,公主一旦成为南连王侧妃,必定要回到嘉岩城。而嘉岩城中,有一个自封为王的国后,谁都知道国后的手段,也都知道她对那个外乡女的看重,倘若是在她的眼皮底下,纵是能够如愿除去外乡女,国后那关也很难过去。届时您远在嘉岩城,没有大成君从旁看顾,岂不要任国后宰割?”
诺欢吓得面色微变,一时噤声。
察璎珞眼尾飘移:“兆姑娘怎么看?”
“察小姐分析得入情入理,极为精辟。”兆飞飞不吝赞赏,“所以,这也是成为侧妃的弊端。”
诺欢左思右想,再三斟酌,道:“这么看来,本公主要想成为名正言顺的南连王妃,须在走进南连王府前,先将那个外乡女给除去了?”
兆飞飞微微摇首:“虽然是这么说,可这个时候,整个嘉岩城的目光都盯在您和南连王妃争夺真假南连王这件事上,南连王妃出了任何差错,您一定是最大的嫌疑者。她是云国和亲的公主,莫说国后,连国君也是极为看重的,到时候真若追查起来,您依然免不得有一番麻烦。”
诺欢蹙眉,悻悻道:“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道本公主要白忙一场?”
“怎么会白忙?”察璎珞一脸悠然,“惟今之计,我们只有咬定‘连郎’只是一个与南连王长着相似面孔的常人。当初,为了应对有朝一日的盘查,不是已经为他备下了一个身世?国君一旦过问,公主就将那个身世奉上。璎珞敢保证,无论国君的人对那个村庄的村民如何去盘问,他们定然只会回答我们想要他们回答的。”
诺欢越来越看不习惯的,便是察家小姐这副信心无边的模样,仿佛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自己的成败得失全在其指掌之间一般,真真令人生厌。她锁眉:“你不记得那个外乡女说过么?你再大的本事也改不了南连王的骨血,她如果在国君面前坚持要连郎和她那个孽种滴血验亲,你难道还能将结果改变不成?”
察璎珞未为所动,淡道:“既然知道她必有这一步,我们为何不及早防备?我们无法改变南连王的骨血,却能改变他的体质,从即日起,我会喂他服用一味独门秘药,假以时日,他的血与任何人的血都不会相融,公主只需要在那个外乡女再一次提出滴血验亲时尽力向后拖延一些日子罢了。”
诺欢一喜:“真有这样神奇的药?”
兆飞飞眉心颦起:“察小姐的本事的确了得,但是,如此闻所未闻的法子,不会对南连王的身子造成危害么?”
“怎么?”察璎珞柳眉闲挑,“到了今日,兆姑娘对南连王莫非还是余情未了?”
“察小姐多心了。”兆飞飞面不改色,“南连王是诺欢公主的夫君,他的身体若是伤及根本,岂不误了公主一生的幸福?察小姐作为公主的智多星,难道一点不为公主担心?”
诺欢连连点头:“说得好,连郎是我要陪伴一生的男人,他的身子可不能出半点差错。以前的伤好不容易医好了,你的药不会害他旧伤复发罢?”
面对这两重质问,察璎珞心头火丕地蹿起:这个草包公主就算是想过河拆桥,也要看你的河是不是已经过了罢?若非现在还用得着你,本小姐何必与你费话?
“公主放心,璎珞竭尽所能,一定保公主称心如意。”
诺欢不以为然:“你想我称心如意,为何不把你那个孟婆丸尽数交给本公主?如果不是梁硕的脚程快,从你那里及时取了药丸过来,加上本公主早已将天牢上下打点妥当,说不定就不能在三天的限期内喂连郎服下。”
察璎珞低首:“公主,不是璎珞舍不得,而是这种药丸的保存手法极为独特……”
“行了,本公主不想听你这千篇一律的说辞。”诺欢干脆打断,“你也不是只待在一个地方不动,怎就能随身保管?你当本公主是傻瓜不成?”
难道不是么?察璎珞默然为应。
“喂,你别每到这个话题就用不说话来蒙混过关,你快点给本公主一个准信,什么时候才将药交给本公主?”
“请公主稍安勿躁,您莫忘了南连王喜欢得可是矜持优雅的女子。”
“你——”
这两位,貌似相处得颇不愉快呢。兆飞飞忖道。
当夜,她叩开了南连王府的侧门,将今日所得一一道来。
冉晴暖听罢,倒安下了一颗惴惴多日的心。
天牢探夫为大成君所窥,懊恼有之,惶惑有之,两日内未得安宁,如今听了这个消息,纵使震惊,却也不必继续猜测,直须拟定对策就好。
灵枢看她一派泰然,不无讶异:“连诺欢自曝与与南连王已有夫妻之实,你也不在意么?”
第313章 互换今昔
怎么可能不在意?
倘使遂岸是在全然清醒的情形下与其他女子有所沾染,她心中纵是痛苦失望,也断无此刻这般的疼惜。疼惜他在无法自主的情形下碰触自己不爱的女子,这与女子的遭受强迫曲意承欢有何两样?
冉晴暖十指紧握,淡淡道:“倘若是真的,我希望阿岸在恢复清醒之后永远不要想起这些,比起我,他将更加不能忍受亲近过除我之外的女子的事实。”
灵枢稍加忖思,颔首认同:以那位王爷的傲气,若是晓得自己这段宛如一只提线木偶的生涯,必定大感羞耻,若其中还有“失身”之辱……难以想象。
而当今之计,是早日把这个宛若喝了孟婆汤似的纯真娃儿拯救成功。
“如今看来,察璎珞对大成君的这个办法极为反对,而诺欢有其父从旁督迫,定然是左右为难,举棋不定。这两个人说不定因此就会生出大的嫌隙。”灵枢道。
“最大的变数还不在这里。”兆飞飞道,“察璎珞寄人篱下,敢那般与东主据理力争,这其中最主要的因由应该是东则王。博怜说过,察璎珞曾经出现在东则王府。东则王那般冷漠孤高的人,若非必要,怎会让那样的女子踏进府第?虽然至今不清楚这几个人到底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有一点可以肯定,察璎珞的真正东主是东则王而非诺欢。”
灵枢恍然:“这样不就更能确定那诺欢与察女的分歧所在了?东则王绝对不会让南连王回到晴暖身边,无论是不是多一个侧妃。而大成君为了能够在成全爱女心愿的前提下将事情早日有个了结,必定着力催促。这下,我们倒不应该急于出面了,就由着她们先斗上一斗,你认为如何,晴暖?”
主位上,冉晴暖支颐静坐,若有所思。
灵枢凑身过去:“在想什么?”
她举睑,脱口问:“国君为什么至今未见阿岸一面?”
“嗯?”二人皆怔。
“事关南连王,无论是真是假,按照常理,国君都该在第一时亲眼确认罢?他但凡看过阿岸一眼,便该确定世上决计没有长得如此酷似之人,也不会至今默然无声。”
灵枢愣了半晌,道:“难沋国君对国后擅自划江自治甩手离去心存怨恨,故而置之不理?”
她螓首轻摇:“倘使如此,大成君何以对国后仍然如此忌惮?”
“这就要请教我这个风月高手了。”兆飞飞莞尔,“民女不了解国君,却了解男人。昔日,吴越王思念长住母家的结发妻子,盼其早日归来,用‘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正话反说。国君对国后想必也是思之甚深,暗中盼望借这个机会打破僵局,故而迟迟不决断,是想借机引国后出面。”
灵枢掩面:“如果当真走得是这个心思,国君陛下还真是可怜呢。咱们的南连王妃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这桩事告诉国后,国后全然不知此间事,国君岂不是枉费心思?”
冉晴暖心中一动:“但国君并不晓得国后不会归来。”
“诶?”灵枢美眸大张,“不是罢,王妃大人?你想欺君?”
冉晴暖轻叹:“欺与不欺,见仁见智,我只想放出一个风声而已,信与不信便不是本王妃能够左右了。”
救夫心切,迫于无奈罢了。她自忖如是。
又过三日。
经素妃娘娘面诊,南连王妃病情好转,特通过素妃娘娘向国君请求,能否将此间一切转禀国后。
国君慨然应允,并接受素妃的建言:为了安慰思夫心切的南连王妃,准许她遣丫鬟再次探望犹处天牢中的遂岸疑似者。
是以,“青妍”与灵枢得以再次到来。
天牢内,坐在土榻边沿张着一双大眼睛的纯真男子因为她的出现现出很是满足的笑容。
“还记得我么?”她柔声问。
他点头。
“可记得我的名字?”
“好看。”
她嫣然失笑:“我的名字不是‘好看’,是‘冉冉’,出自你最喜欢的诗句,冉冉花明岸,涓涓水绕山。”
“冉冉?”他眉心起结,“你没有告诉我。”
“是么?”她想了想,也许如此,因为每一次见面想要说完的话太多,反而易将最重要的事情忽略,“现在我既然告诉你了,你一定要记住才行。”
他笑:“冉冉,冉冉,冉冉……好听。”
“人好看,名好听,她在你心中什么都好是不是?”灵枢在旁忍耐不住,凑言揶揄。
他眼角利利乜了过去。
“你这是什么眼神?”灵枢登时大为光火。
他应也不应,径自收回目光,再放在眼前这只香气吹拂的脸上。
“喂——”灵枢一跳老高,美眸暴凸,“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废物王爷是什么意思?本大夫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听若罔闻,把头扭向别处。
“……”灵枢气结。
冉晴暖忍俊不禁:“你和这样的他置什么气?难道你也被用了什么怪药不成?”
灵枢咬牙切齿:“你看到他的反应了罢?就当本大夫是什么瘟疫一般,那一脸的嫌恶是怎么回事?”
冉晴暖看了那个当真一脸嫌恶的男子一眼,猜测道:“许是因为你跟在我身边的缘故。”
“我跟你来还不是为了……”灵枢总算明白,“敢情他是嫌我在这里碍眼了?想和你单独在一起不成?”
“也只有这个原因。”冉晴暖不能完全肯定,伸指拨开他一绺贴在额头的发丝,“不然他也没有原因对你如此不是?”
灵枢索性跳到这个不知感恩的男子面前,横眉怒目:“你真的是嫌本大夫在此处妨碍你和你家冉冉的独处时光么?”
后者眼睑一翻:“不然呢?”
“不然……”灵枢气得头顶冒烟,“你晓不晓得自己的状况?以你现在的情形,想要和你家冉冉在一起简直痴人说梦!”
他浓眉遽蹙:“为什么?”
灵枢嘴角邪气一歪,恁是鄙夷:“当然是你这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模样,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什么‘欢欢’一来,你便要整个陷进无所适从的茫然里,怎么把冉冉留住?到时,你那个‘欢欢’让你杀死冉冉,恐怕你都要不由自主地执行,晓得么?”
“杀冉冉?”他一双俊眸盯着眼前这张好看到无法移开目光的脸,“我会杀你么?”
冉晴暖淡哂:“这要问你。倘若那个‘欢欢’命你杀我,你可会?”
他浓眉深锁,透着薄蓝色泽的瞳仁左右游移,面间渐渐浮起一丝惶惑,继而又隐隐现出一抹骇惧:“冉冉快走!”
“赶我走?”她黛眉闲挑。
“快走。”他两手掩面,“欢欢来到前,快走。”
她轻握住他犹缠着绷带的手,道:“无碍的,此刻她不会来,你也不会杀我。”
他垂首,不敢直视那双晶莹瞳光:“可是,欢欢来了,我会杀你罢?”
“你如此不想杀我么?”
“是!”他举眸望她,眸心迫切焦灼,“我不想杀冉冉,绝对不杀!”
她嫣色的唇角歆然上扬:“为了不杀冉冉,你可以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做!”他掷地有声。
“是么?”她笑容轻浅,“如此,便没有什么事值得担心了。”
“但是,欢欢会说话,她的话……”他攒眉,既困愕,亦窘迫,“就像有什么人在耳边催促一般,我必须听,即使不愿意,也必须按她的话去做。”
灵枢柳眉微颦:“你若执意不听又如何?”
他苦思冥想:“心中就像是有火在烧,身子要爆开似地难受。直到按她的话做了,才会格外舒适。”然后,身体记住了这个强烈的对比,当下次来临时,不待心中做出决定,身体先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