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连王不给他们见,给我见一见如何?”有人问。
“不给见,谁也不……”这个声音?他霍地回身,“姐姐国后?”
“拜见国后。”满堂起立,尽向国后行掩胸低首礼。
遂宁身着骑马装,脚蹬麂皮靴,身段修长,体态矫健,英武而艳丽。
“各位都是遂氏的至友亲朋,不必因为我的到来拘束了你们的意气,尽情欢饮罢。”她转身面对遍身喜意掩不住的弟弟,“本宫能否见见你的新娘呢,王爷?”
“姐姐国后要见,到寝楼里见她就是。”至于见了之后的震愕惊诧,他概不负责。
“国后娘娘。”危峰一手执银觚,一手持金壶,带着两三分醺意蹀躞而来,“您远途而来,微臣敬您一杯。”
遂宁一笑,概然受之。
“太好了,国后娘娘还是咱们南疆草原上那株最闪耀的玫瑰,落落大方。”危峰醉眼乜斜,拍手大噱,“微臣想求国后一件事,盼您答应。”

第169章 国后驾到(2)
遂宁扬 眉:“先说来听听。”
危峰 一臂搭上遂岸肩膀:“今天是南连王的好日子,他不远千里从云国娶回一位公主,竟然吝啬到不肯给咱们见上一见,请您帮微臣等劝他一劝如何?”
遂宁颔首:“是这个道理。撇开本宫国后的这个身份,本宫还是遂氏嫡系一族中的长女,那公主向我行个礼也是应该的罢?”
遂岸攒眉不喜。
“别太小气。”遂宁向他的肩上重拍一记,“本宫就坐在正位,等着你的新娘前来见礼。”
姐姐是在成意为难自己么?遂岸极不喜欢此刻的错觉,回首命侍立在堂下的侍女:“去请王妃,就说国后驾到,请她务必整衣正履,恭敬接迎。”
遂宁浓眉一挑:这臭小子是在对他伟大的姐姐冷嘲热讽罢?那位云国公主到底何方神圣,令他短短时间就忘记了曾经心心念念的晴晴?
大抵一刻钟后,冉晴暖款款行来。
头戴嵌宝攒珠银丝七翟冠,身着直领对襟大袖红大衫,肩披金绣云霞翟纹霞帔,腰系红线罗带附玉花采结绶,明眸雪肤,步步莲花,贵丽不可方物。
堂内鸦雀无声。
“大云馥馨公主见过国后。”她飘飘作礼。
初时,遂宁尚以为自己为秀丽公主不平的念力过强,致使短暂幻视,但双眸几经睁阖,眼前那道倩影不变,登时愕住。身后的俨翠倒比主子先一步回神,弯腰低声:“国后,该让公主平身了。”
“平身?”
“谢国后。”冉晴暖盈盈立起。
遂宁蓦地清醒,神色微凛:“你就是那位本宫的弟弟不惜拿自己妹子交换也要娶到手的馥馨公主?”
果然是在找茬罢?遂岸胸中忿忿。
冉晴暖浅哂:“大云与大氏早结秦晋之好,乃睦邻友邦,无论是晴暖,还是固伦公主,无非都在为两国的千年情谊略尽绵力罢了。”
遂宁击掌三声:“馥馨公主的口才与昔日的秀丽公主不相上下,想来得益于贵国的皇族教化。”
“谢国后夸奖,秀丽公主与晴暖曾同受大云最富盛名的鸿儒教导,师出同源。”
“晴暖?”遂宁目光明灭一闪,“本宫打国都带了些礼物给公主,稍后我们到寝楼说话,公主先去歇着罢。”
她福礼:“多谢国后。”
姗姗退场。
遂岸强忍双足冲动,不使它跟随佳人脚步同去。
宾客中,危峰不甘寂寞,嘻笑上前:“国后娘娘,新婚三日无大小……”
遂宁美眸一横。
危峰当即窒语。
“你们也看到了,云国公主与我大氏的女子截然不同,你们是想给那个纤细美人灌几杯烈酒,还是想将黑色的灰痕涂在人家的美人面上?”她问。
遂岸霍地跳起:“谁敢?”
遂宁眼尾向他睇来,似笑非笑:“南连王,你果真为遂氏娶了一位大美人回来,恭喜。”
遂岸傻笑应之:“姐姐同喜。”
“话说你是如何寻到如此佳人的?”
“小弟贯彻姐姐教导,不离不弃死缠烂打而已。”
“我可曾教过你动辄撇下公务无影无踪的法子么?”
他痞赖一笑:“姐姐教导有方,小弟举一反三。”
“懒得听你矫情。”遂宁嗤笑,深深看他一眼,“趁着这良辰美景,本宫要去看美人赏公主去也,你自便。”

第170章 弦歌雅意(1)
遂宁走 进来时,冉晴暖已经卸下那套沉重繁复的凤冠霞帔,换一袭轻便许多的交领长褙喜服,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擦拭着那把紫檀琵琶。
“晴晴。”
她回眸一笑:“宁姐。”
遂宁 一怔,目内光点闪闪:“我还以为这声‘宁姐’永远不会听到了。”
她起身,伸出两手:“我也曾以为永远没有机会再叫这声‘宁姐’。”
四目相对,交手相握,恍如隔世。
“真的是你呢。”遂宁将她上下左右打量,“那个连大只把一句‘公主伤心离府失足落水’告诉高行、素问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我纵然心中持疑,也无处求证。第二天便赶到东则王府,在你住的院子里独坐了一个时辰,看着你将我送你的貂皮袍子整齐叠放床头,想当然地认为那是你留下的讯息。”
“是有一点。”冉晴暖挽着国后坐下,笑意粲然,“国后当日以那样贵重之物使身处异国他乡的秀丽公主免于尴尬嘲讽的境地,我无法将它带走,也不忍将它舍弃,放在那里,是希望国后若是得见,能够物归原主。”
遂宁失笑:“晴晴果然懂我。我看见了,当然会带上。那样东西送的是本宫好友,不是东则王妃,不属于东则王府。而且,我不必如遂岸那个臭小子那般梁上君子一般的行径,直接命人打包带上就是。”
她抿唇:“我还听说,宁姐硬生生在东则王府为逝去的秀丽公主举行了葬礼?”
“可不是?”对此,遂宁端的是得意非凡,“东则王新纳侧妃正当喜期,本宫偏要冲冲他的喜气。那张脸上的表情,现在想起来都会令本宫觉得痛快。”
她低喟:“其实他也可怜,挚爱之人永远逝去,生命了无生趣,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做不来轻生自戕那等软弱之举,若不想发疯发狂,只有抓住挚爱之人的每一丝痕迹,熬过漫漫长日。”
“你别替他说话。”遂宁不以为然,“那个与博卿长了一张脸的博怜,除了一张脸,与博卿简直差之千里,用你这样一颗熠熠闪光的明珠换了一个除了小聪明小伎俩一无所长的石砾,只能说他是被是被蒙了心智,本宫等着看他的苦日子。”
冉晴暖轻摇螓首:“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晴暖只是在国后的眼中是颗明珠,在东则王眼中定然不是。”
遂宁稍作揣度,颔首:“也对,你在我家那个臭小子的眼中,不是明珠,是神女,还是一生一会无可替代的那位。”
顿时,她两颊微炽。
遂宁心领神会,见好即收,况且此刻有太多的好奇拥护胸口,不解难以为快:“我们的闲话姑且置后,你快来告诉我,这从头到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自称‘晴暖’,不是‘暖晴’,照我的理解,当是你的本名对不对?”
她看一眼左右,今日府中人尽忙于这场大婚之礼,室内只有藏花那个小丫头站在门前打盹瞌睡,遂嫣然笑语:“先让晴暖为宁姐端茶过来,再从头细细说起。”
两盏茶后,遂宁恍然叹息:“难道你总是自称‘秀丽’,在在因为‘暖晴’非你之名,第一次与本宫相见时,你脱口而出的‘晴暖’并非口误。”

第171章 弦歌雅意(2)
她默了 默,问:“宁姐一点也不生气么?”
遂宁 莞尔:“如果是大氏国的国后,在获知前来和亲的云国公主逃婚,找人李代桃僵时,一定是要雷霆大怒,借机向云国发难的,以在外交上占得先机。但,此刻的我是遂宁,是遂岸的姐姐,晴晴的好友。你为了朋友,不惜涉足与自己毫无干系的纠葛中,可谓义薄云天,我岂能比你差了?”
她心悦诚服:“宁姐果然是我见得女子中最为磊落坦荡的。”
“别忙着夸我。”遂宁美目一转,“你方才说到令尊是冉重可对?”
她称是。
遂宁连连摇头,难以置信:“你居然是冉学士的女儿,我当年一度想到云国读书,就是想成为云国第一才子冉学士的弟子。现在臭小子竟将冉学士的女儿娶进家门,总归在他有生之年做成了一件本宫最中意的事。记得,你们将来不管生下儿子还是女儿,学问这块都要由他们的外祖父教导,当是替本宫圆了幼时的梦想。”
她玉颊绯红,难置可否。
“害羞了?”遂宁爽朗大笑,“你玉骨清姿,遂岸那个臭小子姿色也算可以,真想早日看到你为遂家生下的下一代呢。”
她朱唇翕动,细声道:“晴暖努力就是。”
遂宁心情更是大好,向外边道:“俨翠,告诉高行他们,本宫今日就住在南连王府,他们可以去宴堂内坐着吃南连王的喜酒去了。”
俨翠应了一声,欢哒哒跑去。
“高行?”冉晴暖一喜,“他们如今果然做了宁姐的侍卫么?”
“本宫答应过晴晴的事不会食言,更莫说他们的武功和人品都足以获得本宫重用。”
她笑靥如花:“多谢宁姐,也请您回去后派高行进南连王府把连大也召至麾下,他如今必然化名隐伏其中。”
“唉~”遂宁且笑且叹,“你为所有人都要思虑周全,难怪能够赢得他们的忠诚。”
“对!”旁边传来一记热烈响应,“奴婢也会对小姐忠心耿耿。”
她丽颜稍沉:“国后面前,藏花不得无礼。”
“是。”藏花即刻直挺挺跪了下去,“奴婢被小姐惯坏了,一时口无遮拦,请国后大人不计小人过,莫生奴婢的气。”
遂宁怔了怔,噗声失噱:“这个有趣的丫头是你从家中带来的么?”
她摇首扬唇:“她是王爷的丫头,惯坏她的也不是晴暖。王爷可是把她当成半个女儿养着。”
“那岂不就是本宫的半个侄女?起来罢,有外人在的时候小心些就是。”遂宁道。
“谢国后!”藏花欢欢喜喜地起身,紧挨着立在主子身后,孺慕之情彰显无遣。
遂宁一笑:“你已经有了心仪的丫头,本宫不必把素问还你了罢?”
“素问还好么?”她问。
在她想来,素问定然很好,那是一个水晶心肝玻璃人,无论到了哪里,都有能力活得拔尖出类。身处东则王府,碰到的又是她这样一个不愿争抢的主子,委实埋没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她如今已是御医院的医正。过段时日,国君要去巡视北方苦寒之地,本宫代理国务不能同行,欲使素问随军。有她在,本宫便不必担心国君旧疾复发贻误医治。”
这……
冉晴暖欲言又止。

第172章 河东狮吼(1)
原来快 去快回的打算,因为新娘是冉晴暖,遂宁在嘉岩城住了七八日方踏上归程。
遂岸对此颇有怨言。
难得 嘉岩城近几日都是天高云淡和风煦日的好天气,国后娘娘来便来了,不去旧地重游温习故乡,却镇日缠着他家新娘,成何体统?
故而,当国后娘娘终于上马离开时,他几乎是举手欢送,而后兴冲冲来看新娘:“冉冉,我带你去看嘉岩城最高的大明塔,那是本地人给曾经在那处讲过佛法的无嗔大和尚建造的佛塔,站在塔顶,可以俯望整座嘉岩城,很是壮观呐。”
冉晴暖放下手中的书卷,浅笑:“的确壮观。”
“是罢?那我们……”他丕地怔住,“冉冉怎么知道?”
“昨日你去赴好友的宴请,国后带我出去游玩了一日,中间便有大明塔,塔高十层,最后还是俨翠帮忙,我才能登顶一望。”
他懊恼顿足:“明明不用俨翠帮忙啊,有本王在的话,一定会背着冉冉上去,莫说十层,二十层也没有关系!”
她听着身后几个丫头的吃吃笑声,面生绯色,目透娇嗔:“我也不是无所事事,哪有闲暇净陪你赏心游玩?”
他浓眉拧起:“冉冉是本王的王妃,是本王向阖府上下郑重宣告过的这座王府的女主人,能有什么事把你绊住?”
“正因我是你的王妃,也是你认定的女主人,万俟管事才会将府中诸事交我决定。你的田产、花园、行馆、租地、草原的维护修葺、收入支出,还有府中两百余人的杂事,正积压在主楼书房的案头,不然王爷替我分担如何?”
“嘿嘿,那又不只是本王的,也是冉冉的,冉冉看着处置就是。”他大眼珠四处乱蹿,忽尔指向她身后,“青妍识文断字,脑筋也算清楚,可帮冉冉处理文案。藏花对花园、行馆的事情最是明白,那边的杂事交给她来料理。青如之前在账房打过算盘打过下手,来替冉冉核算账目。若是觉得她们年轻,还有顺良嬷嬷压阵。”
三个一迳窃笑的丫头当即垮脸,对自家主子这套偷懒耍滑的把戏着实无言。
她秀眉闲扬:“真是感谢王爷,把三个如此聪明能干的丫头派在晴暖身边。”
他慷慨挥手:“我们夫妻一体,为人夫者本该如此。”
她美眸一闪:“我想起来了,方才万俟管事送来一份请柬,危公子请王爷参加新店开幕喜宴。”
他嗤:“危峰那厮隔几天便有一家新店开张,若是每家都去,本王岂不累死?不理他。”
她嫣然:“可是我已经代为回复,说您一定到场。”
“诶?”
“藏花,取王爷的外袍。青妍,替王爷准备外出的靴子。青如,知会遂洪备马。”她从容布置。
“是~”三个丫头脆声呼应,各司其职,乐在其中。
遂岸有几分呆傻几分懵懂:难道本王又在被冉冉驱赶出门?
然而,不及他想得透彻,整人已遭打包外送。
主楼书房内,三个丫头各踞一张小案,一边忙着手头事,一边为主子适才出门时的哀怨嘻笑不止。
“不过王妃您不担心么?”青妍问坐在主案后的女主人,“那位危峰公子可是位道地的花花公子,您不怕带坏王爷?”

第173章 河东狮吼(2)
冉晴暖 浅哂:“危公子认识王爷早我许多年,王爷若使能被他带坏,早早便坏了,何须等到今日?”
藏花 拼命点头:“王爷如果敢让小姐生气,奴婢就把曼陀罗花瓣拈碎下在他的茶里,随王妃打骂。如果再惹小姐伤心,了不起还有曼陀罗花的种子伺候。”
呃……
冉晴暖默然。
“曼陀罗花怎么了么?”最是乖巧的青如问。
“嘻。”藏花做个鬼脸,“不能告诉青如,万一你学坏了怎么办?”
青妍失笑:“也对,青如就一直纯真下去罢。”
青如委屈:“你们两个,本来是在说王爷,这会儿怎么一起说人家?”
“当然是因为你好欺负。”
“讨厌,不理你们了~”
冉晴暖扬唇。天边悠闲的云,窗畔细微的风,含苞欲放的花,豆蔻少女的笑……这样的时光,纵有案牍劳形,每一刻亦是安适快意。
但,所有快意的因素内,绝不包括王府主人的醉。
“冉冉,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冉冉在哪里?”
暮色初降,遂岸归来,在左右两位友人的搀扶下犹是醉步踉跄,方进府门,即张眸寻找妻子芳踪,满府惊动。
冉晴暖闻讯而来:“王……”
“冉冉!”遂岸甩脱友人,一把将她抱住,“我回来了……本王想冉冉想得喝醉了,嘿嘿~”
她发现了他身后两个友人的揶揄目光,也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胭脂水粉的气息,当下命道:“王爷需要沐浴更衣。藏花、青妍,去准备热水和衣物。青如,助我将王爷扶回主楼。”
三婢应声。
危峰噙笑上前:“公主如此娇弱,哪扶得动这么大一只的南连王?不如交给我们两个大男人,替您扶到寝楼如何?”
“多谢二位兄台的厚意。”她淡哂摇首,“后院多女眷,不便请两位涉足。”
危峰大笑:“我们大氏儿女向来不拘小节,不会在这等事上计较。”
“我计较。”她笑靥清浅,语声婉转,“恕晴暖失礼,今日不能留二位兄台喝杯清茶,就由万俟管事代我送客。”
“是,老奴送二位公子。”南连王府的总管事万俟睦行礼引袖。
危峰与友人互觑一眼,拱手作别。
及至出了南连王府的大门,两人互使眼色,脚底一转,直进王府左边的巷内,数着步子走了五十左右,而后搭起人梯,翻至墙头——
此处,是他们这些损友自小便知道的南连王府的防卫薄弱点。
早年,遂岸还只是一个年幼贪玩的王子时,为了逃脱课业,百般设法,结果找到了这里,主寝楼左侧的外墙。因为正处于外院与内院的分隔界限,外院的侍卫不便进入,内院的女卫不曾到达,形成防卫盲区。年幼的王子通过这道墙频繁探索外间的多彩世界,并借此与这群损友形成了坚固的攻守同盟。
现在,他的损友们决定利用这处,探一探南连王府的最新奥秘。
“冉冉,我渴了,喉咙里有一团火,渴,渴啊——”主楼阶前,南连王席地而坐,朝天呼喊。
这时,就见一个小丫头走上前来,高提一壶冷水,朝着主子头顶直直浇下。
墙头,一对友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云国公主居然趁醉唆使丫鬟体罚亲夫,好一个中原悍妇!

第174章 醍醐灌顶(1)
从前院 到中院再到主寝楼前,跌跌撞撞,颠颠踬踬,南连王状况不断,如今才到门前,便置身坐在阶上,大起娇嗔:“我不走了,我要喝水,不,我要喝酒!”
冉晴 暖决定暂时容他在此胡闹,自己进房内查看那桶沐浴所用的热汤温度。
与王妃共扶主子走了好长一段的青如撇撇小嘴,对身旁的藏花道:“王爷身上有一股怪味。”
“什么怪味?”藏花两手正提着一壶给汤盆酌量加添的冷水,问。
“就是……”青如攒起眉儿费力思索,好半天才道,“那天咱们上街玩,不是曾经与一群那个地方的女人走了个对面么?就是她们身上的那个胭脂水粉的味道。”
那个地方的女人?藏花想了想,两眸大瞠:“那天碰上的,他们不说是妥儿楼的花娘么?王爷身上竟然沾了那样的东西?”
“是,浓浓呛呛的,哪像咱们王妃用的那样清清香香得好闻。”
“哼,王爷居然沾上了那样的东西!”藏花小牙咬得咯嘣嘣。
此刻,神智半昏的南连王向天大喊:“冉冉,我渴了,喉咙里有一团火,渴,渴啊——”
“王爷渴了,奴婢这就伺候您喝水。”藏花笑里藏刀,三五步走上近前,当头浇下。
冉晴暖正走了出来,讶声:“你这是做什么?”
藏花嘟嘴道:“王爷喊喉咙着火,奴婢给王爷清火。”
冉晴暖看着地上的狼狈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扬声:“遂洪。”
“属下在。”遂洪从门外疾入。
“扶王爷去浸泡热汤。”
“是。”遂洪瞪了藏花一眼,搭起主子肩膀进去室内。
“藏花,随我来。”
王府有两处书房,一为设在前房的主书房,府中人喜称大书房,一为设在主楼内的小书房,如今已归冉晴暖所用。
她将这个着着实实欺主犯上的丫头带了进来,回头看去,后者竟一脸的面不改色,当下啼笑皆非:“你晓不晓得仍你今日的作为,在别家府中会是什么样的罪过?”
“知道。”藏花梗着脖颈,“奴婢也知道别家府出不来藏花这样的奴婢。”
“既然知道,还那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谁让王爷沾了那样的东西回来?也不怕脏了小姐的身子!”
她旋即明白小丫头所指何事:“你认为王爷做了坏事?”
“做坏事倒未必,但肯定为了顺应周遭情势没有拒绝那些女人靠近。”
果然是个聪明剔透的丫头。她颔首:“兴许如此。但他是南连王,纵然他不想,也会有女子前赴后继地接近他身边,有些时候,他就是需要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你纵然一心护我,也不能当着恁多人的面向主子头泼冷水……”虽然那个画面此时想来颇值一笑,“类似‘提壶灌顶’之事,今后不得再犯。”
“是。”藏花噘嘴,本是闷声相应,忽然又两瞳放亮,“提壶灌顶?小姐,这是您昨儿教奴婢的成语,难道奴婢不小心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
她无奈:“此‘提壶‘非彼‘醍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