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伞下面的那个长胡子老爷爷和灵儿说话。”’
……举伞的明明是个壮年男子,这小笨蛋又在犯什么天真?魏怡芳捏了灵儿鼻尖一记,“小笨蛋,逢人就叫哥哥姐姐便罢了,眼下怎自动给人长起辈分……”
“妖孽,胆敢来此,看我拿你!”
劲风逼近时,魏怡芳抓住灵儿向后避退,飞足踢去那顶袭来之物。
她定睛,瞅得一灰衣道人接回那把袭来的拂尘,忍不住大骂,“牛鼻子老道,袭击本姑奶奶,是活威歪了么?”
灰衣道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眼,摇首道:“施主乃肉体凡身,请速闪至一旁,容贫道降收妖孽。”
“‘妖孽?”魏怡芳蛾眉紧蹙。“哪里来的什么妖孽?有你这妖道公开行凶倒是真的。”.
“贫道随尘不打诓语,妖孽即在女施主身后。”
身后?身后不是灵儿么?小小躯体俯在自己背上,传递来止不住的颤意,显然是吓着了。
“放屁!”.行走江湖,快意恩仇,都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声骂人的豪迈主儿,魏怡芳从来不是例外。“你方才那没头没脸的一下,吓坏了姑奶奶的妹子,趁姑奶奶没把你拆卸了前,快滚!”
随尘沉下脸来,“女施主出言放肆贫道可不予计较,烦请让开,莫助妖为孽。”
“魏姐姐,他……打过灵人 …好痛……救灵儿…”灵儿认得那灰衣道人,是曾将自己和春眠姐姐打得流血的恶道随尘,是个坏人,大坏人 …
魏怡芳听在耳里,恼怒更盛,一臂把颤抖的小家伙护住,抬颚傲睨道:“牛鼻子老道。姑奶奶不听你那一套,麻利的滚开倒也罢了,不然……”
“怡芳!”麦夕春赶到,握住她抬起的粉拳。“‘不要莽撞。’”
那厢,出殡队伍内出来几个人,走到道人面前,“道长,眼看着您给勘出的入土吉时要到了,您为何在此处停着?”.
“妖孽现身,贫道责不容贷,吉时既已勘出,尽管按时入土,不必贫道在旁守候。”
“妖孽?哪里来的妖孽?”那几个人慌乱起来。
“有贫道在,不容妖孽横行,诸施主快快离开此地。”
“好,好,道长务必要收服妖孽,咱们走了……走了,快,走了!”
出殡队伍行进加快,不多时转过街角,街上行人也多随着出殡队伍瞧热闹去了,登时清静。
随尘目光牢锁魏怡芳肩头露出的一角粉缎,道:“贫道好言相劝,女施主执迷不悟,不若真章相见。妖孽,现出原形!”手中拂尘再度离手,悬至灵儿头顶,左手食中两指并拢抵至颚下,两唇急翕。
“呀!”灵儿抱头痛呼,但只是短短瞬间,旋即恢复如常,除了惧意,再没有丝微疼痛。“咦?”连灵儿自己也觉奇罕:这回不痛呢。
随尘大惊。适才,他感有两股力量护佑在那妖孽左右,令他口中咒语难作施展。
“妖孽,看你能撑到几时?”他大步向前,欲从魏怡芳身后揪出小妖,手腕赫遭五指重扣。
“你以出家人为名,干得却是男盗女娼的勾当罢?”魏怡芳捏在其“手三里”穴上,狠笑道。
“放开……”“怪手观音”的怪处,在于指间力量极足,击人穴道毫分不差,每击必中,每中必狠,随尘道人在她手里,生生被卸去了半边身子的力量,痛得汗粒纷纷钻出脑皮。
“怡芳,你先把人放开,莫伤了无辜!”麦夕春劝道。
“什么无辜?”她一脚踹上道人膝头。“这淫道想害灵儿!”
随尘借此踢得了自由,不误一时,从袖口取了两张符纸掷地,当即有两个披发小僮滚地而起。
“拦住凡人!”
两小僮向魏怡芳攻至。
这景象,不免使得观者有几分震慑。但魏怡芳向来不管鬼神,犯我者必打之,遂一足一个,将小僮狠狠踢开,殊料对方在地一个翻滚即弹回眼前,毫发无伤地再发攻击。
“麦夕春,把火折子扔给我!”既是纸修成,她便火降之。
后者面色复杂,手探入怀中,摸到了火摺。
“扔来呀……杂毛狗道,住手!”回眸睇见道人取向灵儿,自己又被两个小僮拦在眼前。“姓麦的,救灵儿!”
麦夕春面色闪过挣扎:若她有失,寒月兴许会怪罪会生气,但为了寒月的长远打算…
“……哥哥,大哥,救灵儿!坏人打灵儿!”灵儿掀开小脚奔逃。
随尘紧追在后,拈出了自修炼成就之后尚未有机启用的第五道灵符,他自诩这道灵符祭出,纵算是那只几千年的妖狐,亦要败北降服。
“啊唷!”灵儿绊足跌到在地,符纸趁机压顶而来。
随尘冷笑,“妖孽受死 …”笑意忽然僵疑。但见得妖孽头顶之上,灵符之下,突有薄薄蓝光加入,拒抵了灵符下压之力。
“何人坏贫道降妖大计!”
扶起灵儿的俊美少年淡答:“我。”
“你是……那物什是 …”随尘略加辨认。“巫族之物?”
秋明昊挑眉,“你倒有几分眼力。”
“你以为这一个小小物件会奈何得了贫道么?”这第五道灵符,乃集天地之精华贯注心血而成,有呼风唤雨之能,何惧一巫族小物?“贫道无意与巫族为敌,请施主莫为妖孽掩护。””
“不可能。’.
“不自量力,休怪贫道!”随尘感觉得出此人意志之坚非同寻常,遂不作赘语,飞身悬空,眸内血意浮腾。
秋明昊一掌护在灵儿头项,一掌挥向道人。
随尘左手又抛出两张符纸,化成小僮,替他挡住了凛冽掌风,右手五指大张,向灵符施送念力,助其威猛大增。“妖孽,今日必定是你死期!’
“依我看,是你的死期呢。”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现在道人背后,人到,声到,剑亦到,毫无迟疑地由道人背心口喂入……
四十八、城主未竟的惩戒(VIP)
“……哥哥!”
随着道人身躯倒下,显出其身后人的真面目,灵儿欢呼着,如出笼的雀儿般,扑进了了那个每日不知要想上多少回的胸怀。
“哥哥,哥哥,灵儿想哥哥!”
秋寒月伫立未动,覆下眸,有些气,有些恼,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小笨蛋!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灵儿爬啊爬,爬到与他齐高,两条腿儿缠到哥哥腰上,桃色小脸上绽放着最开心的笑。“灵儿想哥哥,每天都在想,想得鸡腿都不香,梦也睡不饱。灵儿想哥哥,好想哥哥!”
所以,他的地位,到头来还是要以鸡腿衡量?本来想多给小家伙一点教训,但就是无奈,就是不忍,就是想念,将手中沾了血的剑掷下,将她臀儿托起,“我很生气!”
“不气啦,哥哥不气啦,灵儿知道错了,哥哥不气灵儿,不气不气啦~~”
“不行,生气就是生气!”脸越板越紧,臂也越抱起紧。“一声不响,说走就走,哥哥有这么教过你么?这么不乖的灵儿,哥哥当然要生气,非常生气!”
“灵儿打人,灵儿不乖。哥哥不理灵儿,灵儿很难过,很难过就出来……”大眼睛怯怯察着男人面色,小嘴先是怯怯抿着,突然间,红红艳艳地嘬起。“哥哥,来,换气!”
“……呃?”男人一愣。
“换气,换气啦,哥哥,灵儿要换气!”拿哥哥最喜欢的来贿赂哥哥,哥哥便不会生气了罢?
“……”自已的这个小妻子,实在很欠打,很欠教训,也很……让人爱到要死!
“哥哥,换气,换气呀……不换气么?”如果哥哥连这个不喜欢了,灵儿要怎么办?
馋得不得了,渴望得不得了,却还要装作无动于衷,云淡风清,世上有没有这么辛苦的差事?“找个地方再说。”
一只手便将怀里小人儿稳稳托在臂肘上,秋寒月终于有闲暇去关注妻子以外的几人,“巍怡芳,这妖道妖言惑众,招摇撞骗,曾于飞狐城骗得千余百姓倾家荡产,本城主追缉到此,打斗中,亲手将之正法,你代本城主向本地官府接洽,了结此案。本地官府如需人证物证,俱可找本城主核实。”
魏怡芳期期艾艾,理亏在前,不想听他差遣也无法,只得自旁边围观者中,以银子雇了两个胆大身粗的,抬起地上尸体前往当地衙门交涉。
“原捕头,麦大侠,秋某尚有杂务在身,不便作陪,他日再请赐教。”
这口吻,平淡无澜,但原、麦两人与他相交已久,听得出这是他真正生气了。不管有怎样的理由,方才两个人试图见死不救是事实,是以无话可说,各自将目光移开,不予置声。
“还有你。”秋寒月视线笼向那个贵气一身俊美无俦的少年。“我以长辈的身份命令你,离你的婶婶远一点!”
后者浅笑,“可是,我是灵儿的明昊哥哥呢。灵儿,明昊哥哥待你好彳好?”
灵儿小嘴尚未张开,便被头顶男人的两片唇覆住,不想浅尝辄止,惹来不满抱怨,“哥哥,灵儿没有换够气,再换!”
秋寒月勾出重逢后的第一抹微笑,哄道:“等一会儿让你挨个够。”
“……嘻,哥哥不生气了么?”
男人俊颜一紧,“还在生!”
“……喔。”小人儿脸儿稍垮,下颌乖乖垫到男人头上,做起乖宝宝。
他抱着这块让他几日来难寝难食难坐难立的心头肉,去寻个僻静地方好生惩戒。
秋寒月会精确找到此地,皆因十多日前收到了魏怡芳的飞鸽传书之故。传书里,除将所在方位及去向标识言明,还提到了秋明昊这个强大对手。
秋寒月之父秋来风乃其祖父的老来得子,比当今天子尚晚了几日临世,因身子虚弱,被抱到宫中由御医调养.后索性留在宫中,与今上一并受教长大,先皇对父亲的疼爱,与今上不分轩轾。而秋来风对先皇这个长兄,亦比对亲父更为依恋,后成年搬离宫廷,仍常受诏进宫陪伴先皇。秋寒月出生之后,亦因之成了宫廷常客,并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先皇那位从未在天*史册出现过的真正妻子,当时年幼的自己,呆呆望着比自己的母亲要年轻许多的美人,先叫“姐姐”,父亲执意纠正,也不肯叫一声“伯母”,妥协后,只肯唤“婶母”,并延用至今。
先皇退位之前。封秋来风作了飞狐城城主,秋寒月随父离开京城。他比秋明昊仅仅长了五岁,当年离京时,秋明昊也只是一个四岁娃儿,十几年里,他曾数度到过巫界,却没有一次回过京城,彼此谈不上亲近,也不够熟识。是以无从判定秋明昊品格,若其深得秋观云真传,要做一个仗势欺人以权谋私的皇族大恶霸,他也只能应战,不是么?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他垂睫,怀里的小人儿正像只虫儿似地钻来钻去。这个小家伙,真该狠狠打一顿……又怎么舍得?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做什么?”他语气不能放得太善,须让小家伙明白些许轻重。
“灵儿知道错了,灵儿会乖,哥哥不生气了哦?”
“哪里错了?”
“不该打人,不该离开,不该在贪玩的时候不想哥哥,不该在吃到好吃的好吃时忘了哥哥……”
本来已作消散的怒火,蓦然间重新聚拢,小笨蛋不打自招,居然告诉他有了好玩好吃时就会忘记想念?很好,很好呐。
“灵儿,错了就要挨打,对么?”他白牙森森道。
呀呀呀……哥哥的眼神好熟悉:三姐每每打灵儿屁股之前,便都是这样盯着灵儿,灵儿不要!猝不及防地。灵儿挺身而起,大义凛然地拿嘴儿堵上,还将一条小小香舌妖娆探入,勾勾缠缠,要舔去哥哥的森森笑意,抹去哥哥去而复返的火气……
小笨蛋,每一次都用这招,当他和她一样笨么?他乃堂堂飞狐城城主,岂会……这一招,好奏效,这张嘴儿,怎么样也缠绵不够,厮磨不够……秋寒月翻身,把小家伙压入床榻,亟待索讨为人夫的权益……
“秋寒月, 事情麻烦了,那个地方官说那个道士曾为本地捉拿了两个吸人精血的妖怪,绝不是什么骗徒,遵士的弟子先一步跑到衙门,一口咬定灵儿是妖,地方官已经把此事上报给府首衙门,府首衙门有个拿尚方宝剑的巡察御史在,要请你去问话……”
魏怡芳语速快,脚步快.推开客栈房门,扰退一室春色。
四十九、风波突起的堂审(VIP)
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如这般无与伦比的信任与放任,绝非人臣尽得。能得天子以此剑相托者,各方品质俱能经得起朝廷检鉴,饱读圣贤之书,严遵律条法例,铁面无私,忠正无欺。而府首衙门里来的那位“铁面御史”冯大人,正是个中典范,行为举事,全由律法说话,毫无情面可言。
有这么一位主儿出现,事情当真有点棘手了呢。秋寒月忖道。
“灵儿不是普通人罢?”
“什么?”他疾扬双眸。
“你眼中有杀气。”魏怡芳道。“所以,灵儿当真不是了?”
他眯藕,“麦夕春透露给你的?”
“他并没透露什么。”但那些个欲言又止更能引她疑窦。“那道人由始至终只追灵儿一人,灵儿又告诉我,该道人先前便己伤害过她,而你到后,不给任何喘息之机,出手便是毙命的杀招。综此种种,你认为我会怎么想?”
他淡哂,“你怎么想不重要,怎么做才是我想问的。”
“你以为我会怎么做?”魏怡芳没了好气。“把灵儿交出去?”
“至少可以什么也不做。”
魏怡芳知他有所指,叹了口气。
“你莫怪麦夕春,他…”不想那对向来交好的兄弟嫌隙太深,勉为其难道。“在他孩提时,他的父亲受一狐妖引诱,抛下了他与母亲过得极辛苦,后其父曝尸荒野,死状凄惨。这由来是他心中最痛的一处。他当年离家拜师学艺,本来一心欲求降妖除魔之术,若非天姿不够,他便成了玄门中人。”
秋寒月眸光掠闪,不语。
“那个道人于前些时日降服了两名为祸本地已久的山妖,致使本地人对其颇为崇拜,如今道人的弟子告到衙门,指灵儿为妖,已有群情激忿。你是灵儿的夫君,道人又为你所杀,到了那代天巡授的御史面前,当真不好理会呢。”
“如果你是冯大人,会怎么做?”
“我会在听取各方供述之后,先找一位高人确定灵儿是人是妖,其后,你是杀人灭口,还是为民除害,便不难公断。”
这正是他担心的。与人对簿公堂,他是驾轻就熟,无理亦能三分理,但若有什么佛道高人到场,又当如何?秋寒月将偎在胸前酣睡的小家伙拥紧,英挺眉峰间,阴翳覆聚。
魏怡芳一时也寻思不出妥当良计,颦眉沉吟。
“我们几个师兄弟中,只有麦夕春精通易容术。”秋寒月忽道。
“嗯?”魏怡芳眼前一亮。“由我来扮灵儿?虽然我身形比灵儿高了不少,但两个时辰内,我的缩骨术不会露出破绽……好主意!”
“麦夕春…”
“我去劝……”
“……不必了。”秋寒月迅即推翻了这个甫形于胸的主意。“如你所说,麦夕春有颇深心结,以情谊为藉口使其配合,未免自私,未免强人所难。以缩骨术保持两个时辰不变,亦是强你所难。”不管哪方出现差池,最终威胁到的都是灵儿。后面的话,他不说,料定魏怡芳亦能懂。
“那……”
“我先去会会那个传说中的铁面御史。”
“灵儿呢?”她不以为这样时刻此厮会放心将他的心头肉交给她。
“带着。”
魏怡芳不明就里,便见秋寒月俯首在灵儿耳边低语了什么,紧接着,她目睹了有生一来最为惊异的一幕,上一刻尚面若桃花香肌玉骨的灵儿,下一刻化成了一团绒绒白物,而后,一只比成年猫儿还要娇小的狐狸掀着困倦的黑汪大眼仰头望了望男人,打了个小小哈欠,钻进了男人袖内。
“……她她她……是灵儿?”
铁面御史冯大人当真铁面地无私,皇亲国戚亦一视同仁。
秋寒月道:“随尘道人乃江湖术士,于飞狐境内接连造案,骗人家财尚且不说,还曾导致数桩命案,他助府衙追缉此人,打斗中取其性命。”
“城主此说,可有人证物证?”
“人证物证皆有,都在飞狐城。端看冯大人是随本城主前往飞狐城集案再审,还是发布通传文书责人证来此。”
冯大人尚在沉吟,从旁小道士喊道:“御史大人,我师父乃修有大成的高士,绝不是什么江湖骗子!此人如此污蔑我家师父,就是为了保护他的狐妖妻子!”
“你如此说法,有何为证?”冯大人问。
“在黄梅城的时候,我师父便曾让那个妖精显出原形,当时小道便者到过这个人出现救走了那只狐妖,小道便是人证!”
“你乃死者徒儿,你的证词只能作呈堂参详,你可能提供其他力证?”
“我师父为本地除了大妖,满街百姓都可作证,怎么会是江湖骗子?还有……”小道士对上秋寒月森森眸线,骇得一栗,倏又想到师父惨死之状,大着胆子道。“把这个人的妻子叫来,小道将师父留下的符给贴上去,看她现不现原形!”
冯大人尚未及言,挤在公堂口听审的人群已七嘴八舌道:“道长的确是帮咱们杀了两个大妖怪,那两个妖怪此前吃了十几个漂亮孩子呢。道长是高人,这个人杀了道长,该为道长偿命!”
“把他的妻子拉出来,打出原形,拿火烧了!”
“青天大老爷,不要放过凶徒啊…”
冯大人惊堂木一拍,沉颜道:“堂下肃静,敢有扰乱公堂者,杖责二十!”遂又向秋寒月拱手道,“城主,请恕下官放肆,可否请夫人到堂?”
“吾妻被那妖道惊吓,如今病卧在床,待她稍有好转,自然要到堂作证。”秋寒月双目向堂口凛扫,霎时人群压寂无声,比惊堂木还要来得凑效。“本城主且不去说那道人为民除妖之事个中有无端倪,纵算属真,只能指其能,不能鉴其德。小道方才既然提到了黄梅城,大人何妨前方搜证?当日,那道人便曾袭击黄梅城醒春山庄庄主之妻,惊得元夫人口吐鲜血,险险香消玉殒。本城主的夫人与元夫人惟一相同之处,即二人皆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那道人四处寻觅这等人身血躯助练邪功,是以不惜诬良为妖,造谣中伤。”
“元庄主?”秋寒月列了一个好人证,冯大人停留江南期臆,曾与元慕阳有过几面之交,对其品行德识极为欣赏。
“……小道也有一个大官作证。我家师父曾经住在京城侯爷府里为侯爷夫人收魂,大人不信,可去问那位侯爷大人我师父的修为道行,那位侯爷姓阳,叫……”小道苦思。
“姓阳名恺么?”秋寒月淡哂。“京城的人都知道侯爷夫人逝去多年,那道人以侯爷爱妻情深加以盅惑,言可为夫人收魂重生,住在府里白食白喝数载。到最后离府时,也没见侯爷夫人死而复生,不是骗子又是什么?听说,阳恺已将其夫人下葬。冯大人也有耳闻罢?”
“这死去的道人,竟是住在侯爷府里的那个?”冯大人听罢,两眉深攒。
“那位道长设让侯爷夫人死而复生,却替昌阳侯寻到了爱妻转世,又哪里算得上个骗子呢?”一位杏黄衣袍的锦衣少年,不再深隐于旁听人群之后,闪出身来,向堂上微揖。“庆王府严朝宗,见过御史大人。”
秋寒月此下了然。他方才还在思忖一个小小道童为何敢与自己对上,想来撑腰的便是这位了?
“庆王府小王爷?”冯大人立身还以微礼。“阁下何以在此?”
“小王乃人证。”
“哪方人证?”
“哪一方……”言者拉着长长话音,乜了秋寒月一眼,满眶阴寒。“小王来此,是为了请随尘道长前往敝府小住,以为家父病体祈福,小王对随尘道长为人品德甚为了解,大人说小王该做哪方人证呢?”
冯大人不卑不亢,“小王爷有话请讲。”
“随尘道长不管是德行还是修为,俱是高风亮节,屡次救家父于弥留之际,小王对道长,感佩甚深。说道长是骗子,小王说什么也不会信的。小王不信,这些百姓更不信。”
严朝宗话落,旁听人群又起一轮,“是啊,咱们不信,道长为咱们除去了大害,打死咱们也不信道长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