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忘——”

“忘忘啊——”

“在这里啦。”委实是不堪其扰,忘忘自她们徘徊了几个来回的大树的密叶间探出一颗小小头颅,“你们好吵哦。”

“嘻,忘忘,你又爬树啦?”比忘忘大了一岁,现年十六岁的明清妍仰着一双羡慕的眸,“上面很好玩呗?”

十八岁的明清月则摇头:“忘忘,那树上有虫蚁,你可要小心了。”

忘忘嘻笑道:“忘忘连赤手抓痒痒粉都不须怕,更不怕虫蚁。清妍小姐,你要不要一齐上来?树上很清凉,还可以看得好远呶。”

明清妍当即心旌摇摇,“真的?”

“不行啦,哥哥知道要骂人的。”明清月拉住妹妹,又仰首对忘忘道,“我教人自福顺街买了桂花熏鱼过来,你再不下来,我和妍儿可是要吃光了。”

忘忘嗜鱼的舌头当下就冒出津液,小小身子攀紧树干,“哧哧溜溜”地滑下来,脚跟甫一沾地,抓住明清月的袖摆,“清月小姐,鱼呢?”

“嘻,”明清妍掩嘴娇笑,“忘忘,你前生莫不是一只猫?怎会这般喜欢吃鱼?”

“忘忘的前生说不定就是一只鱼,被人给吃了心有不甘,这辈子本想做条吃人的鱼,却不料阎王爷出了差错,让忘忘做了个吃鱼的人。”明清月则打趣道。

忘忘才不管什么前生今世,当下最紧要的是——那条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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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女子拉携着,坐到侍女丫环已经布好吃食和果盘的亭内。

忘忘甫坐未稳,已将手伸进旁边的清水盆里一气涮洗,过后先向那鱼儿痛下杀手,红口白牙,腮儿鼓鼓,看得旁观的明氏姐妹又羡又妒。

“忘忘,你是如何做到的呢?”明清月问道,“无忧无虑,笑口常开,就算哥哥成婚,也不见你有半点的忧愁,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忘忘吱唔几声,闭着小嘴咀嚼不休,一口香鱼下肚,又灌了口茶水,才道:“简单嘛,不要愁就好啦。”

明清月摇头:“哪有那么简单,说不愁就能不愁么?忘忘,若说你憨傻,偏偏你又极聪明,可是如何做到的呢?”为何,她做不到呢?为何,时至今日,心上人已为人父,她依然无法释怀呢?

明清妍却是闺中少女不知愁,美眸妙转道:“忘忘,当真不难过么?哥哥娶了嫂嫂后,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疼你了,你肯定有满腹的不舒畅,对不对?说嘛,说嘛,那是个什么滋味?”书中有云,“情到深处无怨尤”,并有“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是当真的么?

明清月嗔瞪了妹子一眼,要不是对这丫头向来没心没肺的脾性太了解,真以为她是存心来刺激忘忘的。

“不知道。少奶奶是少爷的夫人,少爷疼少奶奶是最本分不过,忘忘没有不舒畅。”

“你不喜欢哥哥么?”明清妍问。

“喜欢啊。”忘忘答。“我也喜欢两位小姐啊。”

“那怎一样呢?你差点就嫁给哥哥。”

“那怎不一样?如果两位小姐也是少爷,又能一直这么疼忘忘,忘忘就嫁给两位小姐好不好?”

“嘎?”二女傻眼:事情可以这样说的么?

“这么说起来,你对哥哥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明清月纤指捏起一粒葡萄,放在指间把玩,问。

“男女之情喔?”忘忘毛茸茸的猫眸困惑难消,“有桂花薰鱼重要么?”忘忘吃鱼,轻且巧,鱼刺排排站,鱼肉分两边,猫眸迷眯,唇儿蠕蠕,看见她的吃相,旁观的人亦会忍不住食指大动。

“姐姐的意思是说,你定是不爱哥哥的!”明清妍没有姐姐的委婉脾气,口无遮拦地道。她这一个未加禁制的声嗓,不只惹得其姊不悦施以嗔目,也把远远行来的一对主仆给惊动了。


[第一卷:第六章(上)]


春近暮,夏将至,春芳摇尽夏花来。

“小姐,姑爷今日出门,没说何时回来么?”喜娟搀着娇柔的主子,问。

明家少奶奶凌水烟微摇螓首,道:“不曾说过,依往日的习惯,这时分也差不多了。”唉~~一声叹息几不可闻,蛾眉淡颦处,闺愁一闪而过。

虽说是朝夕共处了十几年的主仆,但遇见心事如尘的主子,小婢也未必能全盘悉知,仍喜孜孜地道:“自成亲以来,姑爷每夜都到小姐房中安寝,可见姑爷有多疼小姐,任谁也夺不了。”

凌水烟粉颊微赧,娇叱:“小妮子多嘴!”

“可不是嘛,小姐国色天香,这世间,有哪个女人能夺得了小姐的宠爱?”喜娟的心结似比主子更重。

凌水烟微怔:如果她不是国色天香,就无法获得宠爱了么?这一月来的新婚燕尔,柔情未少,蜜意亦不乏缺,可是,良人那偶尔闪烁游移的眉目之间,总似埋着一丝苦楚。这苦楚,总能令她记起福顺街上那道淡粉色的形影,或者,是她多心?

“所以,喜娟现在不再为小姐担心了,依姑爷对小姐的疼……”

“……姐姐是说,你定是不爱哥哥的!”

凌水烟丽颜一紧:前方小亭内,两位容色秀丽的小姑,正将一粉色身影围在当中,嫣然笑谈,那少女之间清爽无拘的烂漫气质,是她并不熟知却曾一度向往的。

“小姐,我们过去!”喜娟自然也未漏听,一时间,强烈的护主心性浮腾而起,当日福顺街姑爷挟这粉色身影远去的情景清晰如昨日。这一月来,她无时不想会会这个杨柳城街头巷尾竞相传说的人物,想到那传说中姑爷对她的珍视喜爱,更是为自家小姐大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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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忘,哥哥那般喜欢你,你的喜欢竟然比不过他,你好没良心!”明清妍年少气盛,为自家兄长大抱不平。“你也要扪心想想,自小到大,他疼你赛过我和姊姊多少?但凡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哪一样他不是拿给你挑拨后才到我和姐姐?你说说看嘛,说说……嫂嫂?”

亭内三姝皆有怔然。明家姐妹还好,各微福道:“嫂嫂好。”

忘忘则在稍瞬的怔神后,起身屈膝行礼:“少夫人,午安。”

凌水烟进得亭来,绝美双眸投注在那张姣好小脸上,笑不露齿,柔声如绵,问道:“你叫忘忘?”

“是。”君小姑娘眼观鼻,鼻观口。

“你有多大了?”

“回少夫人,忘忘今年十五岁。”

十五岁啊。凌水烟握过她的手,“好年龄呢。忘忘,我很喜欢你。”

“谢少奶奶。”两个木头小姐不够朋友哦,扯了这么一会儿还不设法叫忘忘走人,笨。

“忘忘,我大你三岁,你就叫我一声姐姐罢,这少夫人听得多了,都把心给叫老了。”凌水烟抿出笑靥,眉眼精致如远山春水。“忘忘,我没有姐妹,认你这个妹子如何?”

“小姐……”喜娟蹙眉:好糊涂的小姐,和这个奇怪的忘忘以姐妹相称,不是引狼入室么?

“少夫人。”忘忘扬眸,甜笑如蜜道:“忘忘呢,在众人眼里,是最顽劣的,在两位小姐眼里更是如此。所以,纵算忘忘和两位小姐的感情亲如一家人,彼此也不喊不出姐姐妹妹来。如果少夫人不烦忘忘的顽劣,我们也做朋友,可好?”

朋友?喜娟张口叱道:“凭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和我家小姐做朋友!”

明家二位小姐听得不爽了。心直口快的明清妍柳眉一皱,“你的意思是说,忘忘和我们做得朋友,和你家小姐就不配了?”

“……”喜娟惶然垂首,嗫嗫道,“没有,没有,两位小姐,喜娟只是一时……”

这丫头,总是在唇舌上给她生事。凌水烟为自个贴身丫鬟的鲁莽向来头痛,眼下只得陪笑道:“两位妹妹可别见怪了,这个丫头就是嘴没遮没拦,让我给惯坏了,嫂子代她向你们陪罪好么?喜娟,快向两位小姐致歉!”

姐妹二个本来都不是较真的主子,见状都道无事。

凌水烟仍将注意力放在一会儿功夫已经据案大嚼的忘忘身上,看情形,喜娟方才的快语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困扰。

“忘忘,你说和我做朋友的话,还做得数罢?”

忘忘饮一口茶送下口中吃食,又拿帕子拭净了唇上油渍,方道:“当然做得数。”

凌水烟发现了,眼前这小女子虽大方却非粗鄙,教养良好,嫣然笑道:“那兹此,我们就是朋友了?”

忘忘回之为灿烂一笑:“好啊,忘忘喜欢和人做朋友。”

凌水烟被迎面而来的这个艳阳四射的笑容给震了下,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并非绝色的她能吸引众多目光了。“既然是朋友,就该以名字互称吧?你还叫我少夫人?”

“名字也只是一个称呼,朋友间不需要计较这么多啊。”忘忘振振有词。

明家姐妹暗笑:在忘忘的定义里,“朋友”分太多种,但不知忘忘将她们这位美丽的嫂嫂放在了哪个范畴内?


[第一卷:第六章(下)]


“站住!”

听见背后的一道娇叱,忘忘轻快的脚步只有稍顿,旋即恢复如常。

“我说你呢,站住!”

忘忘望见了飞旋在头顶的一只蝶,笑逐颜开,跳跃奔扑。

“你——”后面人气窒,疾奔几步拦在正前,“你耳聋么?听不见人唤!”

忘忘歪头,嘻笑道:“有事么?”

“我唤你半天,为何不应?”拦人者盛气凌人,先忘了叫人的初衷,只管兴师问罪。

“忘忘并未听见有人唤忘忘啊?”睁着无辜的眸,“喜娟姐姐几时唤过了?”

姐姐?喜娟下巴一扬:“我和你没有那熟,少姐姐妹妹的套磁!我刚才明明很大声,你却说没有听到,你耳朵有毛病是不是?”

“哦。”忘忘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方才在身后是姐姐你唤人啊。我还以为是大宝饿了出来寻食呢。”

不了解的情况下,喜娟只当是随口敷衍,若是知道她口中的“大宝”是那只看守明园后门的大狼狗,不知会是如何形状。“君忘忘,我告诉你,你要离我们家小姐远一点。她人好心善,我喜娟可不是吃素的。你以为你和小姐走得近了,她就能允了你被姑爷纳进房是不是?现在,我喜娟告诉你,少做白日梦了!我会拼了性命保护我们家小姐的,那些妄想飞上枝头的乌鸦,想欺负她,只能做做白日梦!”

啧啧,骂人的功夫可以嘛。忘忘暗地给了自己一个鬼脸,苦恼道:“唉呀,被你看出来了,怎么办呢?”

“哼!”喜娟得意一笑,下巴扬得更高,“喜娟我是什么人?凭你那点小把戏能瞒过我的眼?”

忘忘手指点着粉嫩嫩的颊,浓眉紧锁,“书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以大人……’,不对不对,”猫眸骤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哈,想起来啦!”

“你是……啥意思?”喜娟自忖也和小姐读过些书,却不知道她今时搬出那话有何用意。

“就是说,你心里怎么想,也就会以为别人心里作如是想嘛。如果心里是小人的想法,那别人在你眼中也就是小人喽。所以,想别人妄想乌鸦变凤凰的人,自己该不会心心念念想着会有那么一天罢?”哇,好累好累,在老太君身边待得久了,竟把这喜欢讲经说义的习惯摹了个七七八八。

喜娟不是傻瓜,自然听明白了她意下所指,当下双颊臊红,恼羞成怒道:“君忘忘,你这个小蹄子,自己镇日妄想着姑爷收你做小,还把别人想成那样,你不要脸,你、你、你犯……”

“你、你、你犯贱!你、你、你傻瓜!”忘忘嘻笑道。“明明说着做小做小,知道是‘小’了还想做,你是有点犯贱和犯傻嘛。”无心和她再纠缠,伸伸舌头,“走喽,没事别找我,有事少惹我!”因为你惹不起,嘻。

喜娟是讨贼不成反教人偷个干净,盯着那个雀跃而去的娇小背影,满腔的忿懑懊恼:君忘忘,你少得意,我喜娟总要想办法把你赶出这明园,你想有欺负到小姐头上那一天,门都没有!

也许是她前生烧了高香,十日后,终于让她等到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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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府雅筑小轩。

“小姐,药来了。”

明府少夫人凌水烟体质娇弱,一年始尾,补药比三餐吃得多。嫁入明园后,药方自然也随了来,明清寒自喜娟嘴里知悉后将药方给老管家一份,定期为少夫人自明家药房里取供药材。

凌水烟里自小轩里正捧卷细读,闻言抬眉苦笑:“我可以不喝么?”

喜娟佯恼:“不行。小姐要把这药全喝光,奴婢会盯着哦,不能再交给那些不济事的小丫头了。”

凌水烟看这强势丫头把自己的书抽出来甩到一旁,无奈道:“唉,我喝总可以罢,把书给我放好。”

“是,小姐您先喝药,奴婢慢慢……”

凌水烟美眸蓦地一亮,倏然起身扑到轩窗前,喊住自窗下经过的人儿:“忘忘!”

君家姑娘闻声扬眸,“少夫人?”

“忘忘,好几日不见你了,在忙些什么?”为什么每一回见她,都会觉得她将阳光给比黯了下去?

忘忘掀唇俏笑:“少夫人,忘忘在侍候老太君啊。”

老太君?凌水烟芳心大咚:每记起那双精厉的眸,她总感到三分惧意的呢。为何忘忘就能如此珍获老太君的喜爱?“忘忘,我有事请教你,你上来一趟好么?”

“小姐……”喜娟欲出言相阻,被自家小姐抬手止住。

忘忘虽不情愿,也不好一味相悖,毕竟,人家是这明园的少夫人。只得迈步上了石阶,入了轩内。

“忘忘,坐,这是今天新制的点心,你尝尝看。”

忘忘虽喜尝美味,却是不喜甜食的,所以那些甜腻腻的点心激不起她半点食欲,“谢谢少夫人,忘忘方才吃得好饱,眼下是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不识好歹!喜娟在旁重重一哼。

凌水烟黛眉颦起,扫了自家丫头一眼。“喜娟,你去为忘忘端杯茶来。”

“小姐?”喜娟见自家主子面色不虞,不敢再拗,乖乖自旁边的琉璃壶内倒了盅茶置旁,心里更形忿忿:这个君忘忘欺人太甚!

“谢谢少夫人。”忘忘岂觉察不出:是非之地,还是早离为妙。“忘忘想起来了,今晌午过后,还要帮着兰嬷嬷薰香老太太三日后六十大寿要穿的衣服呢。”

凌水烟颔首:“放心,我不会耽搁你太久的,我只是想问你,老太君平日喜欢什么?不瞒你,为着老太君这六十大寿的贺礼,我可是愁坏了呢。”这是她入明家门后的首次长者大寿,她这位新嫁妇本该好好操持才好,无奈这多病的身子不济事,若这贺礼再不好生准备,岂不妄为人妇?

“老太君并不喜欢那些俗节烦礼,只要是用心的,什么礼物都喜欢。少夫人多才多艺,还愁没有么?”

“多才多艺?什么都可以么?”凌水烟问。

“嗯。”忘忘点头,“弹一首曲子,写一首诗,或者画一幅画都好。”

“知道了,忘忘,谢谢你。”凌水烟喜不自胜,嫣然一笑。

果然好美呢。忘忘忖道。

“唉呀,小姐。”喜娟忽在旁懊恼道。“你药还没有喝,这会儿怕已是凉了,奴婢去热一下。”

凌水烟望着自家丫头身影摇头叹:“唉,忘忘,喜娟这丫头被我惯坏了,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才好。”

忘忘一笑未语。

两人又闲聊一气,忘忘起身告辞,少夫人不好再留,也盈盈相送。一前一后走到小轩门口,变故就在那个瞬间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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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忘踏出轩门,喜娟正托着热气腾腾的药碗上阶,两人如果正常的错身而过,也不会发生什么。只是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哎哟!”

喜娟脚下一绊,托盘脱手而出,药碗就奔忘忘身上甩过去,忘忘身子灵活,侧身避开,紧随其后的明少夫人就没了这份幸运,整碗温度颇高的药汤呈直线状尽数喷洒在了娇弱的玉躯上。

“小姐!”

“少夫人!”

两声惊喊都没有另一道身影来得快:“水烟!”明清寒恰来得及揽住妻子坠地的娇躯。

“相公……”凌水烟身上灼痛难当,呜咽,“很痛,相公……”

“君忘忘!”喜娟疯了似地抓住有几分惊傻的忘忘,“都是你,你竟存着这般歹毒的心肠,你敢害小姐,我和你拼了!”

忘忘猛大力推开她,喊道:“少爷,少夫人被药汤给灼伤了,要赶紧回房换衣服,我去喊大夫过来!”

“想跑!”喜娟又扑上来,“君忘忘,你伤了我们家小姐,你哪里也跑不掉,我要抓你见官!”

“你这个疯子,你不教我去喊大夫,你去啊,你再纠缠下去,你们家小姐的伤就要更加严重了!”

“你这个小蹄子,你敢咒我们家小姐,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够了!”已粗粗查看过妻子伤势的明清寒回首厉叱,“喜娟,你去找老管家,告诉他去找在我们药房坐堂的最擅烫伤的大夫过来!还不快去!你,随我来!”


[第一卷:第七章(上)]


凌水烟的一声凄婉痛呼,惊动了整座明园。

随着明清寒将妻子送回清寒居,老管家领着大夫到了,两位孙小姐来了,不多时,明老太君在桂兰嬷嬷及一干丫头的搀扶下也匆匆而至。

大夫应了诊,言曰因为药汤事先已有冷却,孙少夫人身上所烫之伤并不算严重,只是惊吓过度,加上体质先天偏弱,上过药后,需要好生休养一阵子方可。

诸人悬喉的心稍稍放下,偏偏,有人开始不肯罢休了。

“老太君,姑爷,都是她,是她,是她不安好心,绊了我一脚,那药才洒上小姐的身,请老太君和姑爷作主啊。”清寒轩的花厅内,喜娟两手揪住忘忘,涕泪交流。

明清寒沉声道:“的确需要说清楚,在雅筑小轩究竟发了了何事?少夫人的伤到底如何来的?”

“姑爷,这小蹄子……”

明清寒俊脸冷寒,道:“在我明园,没有这等粗欲不堪的言辞,就算你身为丫头,也不可丢了我明园的体面!”

“……是,姑爷。”喜娟怎敢不从?呐呐道,“姑爷,我家小姐人好心善,一心和这君忘忘做朋友,这个,两位小姐也可以作证。”

此话倒是不假。明家姐妹微微颔首。

“可是,谁知这君忘忘竟存着祸心,一心要加害我们家小姐。今个奴婢给小姐端药才进门,她就走出来,伸出脚给奴婢使绊,奴婢手里的药碗脱出,我家小姐就遭了殃。姑爷,小姐一个人嫁到这里,除了奴婢,只有您能疼她了,请您一定要为小姐作主啊。”

“你怎么说?”明清寒问得是被告。

忘忘皱着眉,欲脱开被人揪住的手腕,无奈对方力气用得太足,几次未能如意。闻言道:“教她放开我,才好说话。”

“分明是你做贼心虚,想溜掉是不是?有我喜娟在,你想都别想……”

“放开她。”明清寒道。

“姑爷?”到此般时候,姑爷还要偏袒这个小蹄子么?

“放开!”明清寒已有几分不耐。

“……”喜娟松了手,眼睛却仍怨毒地紧盯“凶犯”,好似生怕一个眨眼,人就会不见。

“我出门时,喜娟正好进门,许是地上石阶不平,忘忘只觉得脚底一踬,那药碗就奔过来了,我急着闪开,不料少夫人即在忘忘身后,所以,忘忘就算有错,也只是不该让少夫人代忘忘受过。但是,忘忘没有害人之心。”君家姑娘一席话说得前后有序,条理分明,诸人不觉点头。

喜娟看得出情形不于利己,明显人家根基老,支持者众,隧尖声哭叫道:“姑爷,她胡说!她扯谎!奴婢记得分明,是她故意出脚阻绊奴婢的,奴婢可对老天爷发誓,如果奴婢有半点虚言,敢……”

“我劝你还是不要随便发誓,我们这里的老天爷很灵的。”忘忘好言规劝。

“你……君忘忘,你敢欺负我们小姐人单势孤,我和你拼了!”言罢就要抓上前撕打。

忘忘这回加了提防,怎肯再受她纠缠,旁边一闪,那喜娟就抓个空俯跌在地。

“你这个小蹄子,小贱妇,我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