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忘晓得,眼前的鱼,断吃不下去了。

“你只晓得为我心疼,我何尝不为你心疼?如果你的爹娘知道了你现下的形境,他们又该当如何?少爷勉强你的那一回,你尚且哭成泪人,痛不欲生,可是你……”

“我不轻易给他,是因为,我想他珍重我,我只想他珍重我。”而这些,是她在三个月病榻上明白了的,待明白了,彼时的一切,已湮没在过往。

“忘忘,我不会嫁给王大哥,纵然我这样的人,给人作妾不算是最坏的归宿,但是,我总要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才可以。那么,忘忘,你呢?”

那么,忘忘,你呢?

是呵,她呢?

人成各,今非昨,又能如何呢?


[第二卷:第七章(下)]


九九重阳,天高云闲,天与地,壤接在极目尽处。浩漠无垠的苍穹下,没有任何阻挡的四野里,一览无遗的,是草黄雁归,牛壮马肥。

阎觐拉缰远眺,唇畔,勾着一抹浅笑,从容悠远。

当一个男人站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俯瞰了望时,都会有君临天下的旷世情怀罢。而无疑,这个男人马下这块土地为他所有,在此,他是不可辩驳的王者。

阎家牧场。顶着北方第一牧场乃至全国第一牧场的光环,秉着皇家御用马匹采买地的殊荣,更持具军用马匹最大供货商的不二地位,它的主人,或者应该骄傲。

忘忘看不到身后男人的表情,初来乍到,她已经被这一份北国的豪迈天地所震撼。南北有别,她自然晓得。但却是首一次领会,天地竟可以如此广阔,

“怎么了,小猫,舌头被鱼叼走了?”阎觐伏首在怀中人儿耳际。

所有的豪迈兴致教这骚扰一荡而空,忘忘一指远方跳跃奔腾的马,“我要骑马。”

阎觐挑眉,“你眼下不就在马上么?”

忘忘眄一眼横在自己腰间的大掌,“我要自己骑马。”

“宝贝,本堡主的马是军马,个个剽悍,你骑上去,会栽断你美丽的小脖子。”

她打开他的毛手,眺着那些生机勃勃的生物,内心的向往更烈,“我会小心,你先前不是说,要在牧场住上十日的么。这段时间,我总能学会骑马。”这就要怨上官哥哥了,什么都教了她,唯独骑马获缺。

看来他的猫儿是骑性坚强了。阎觐忖到自己接下来要与牧场管事议事,估计有三四天不得闲暇,将这只猫儿给闷坏了可不是他带她来此的本意。“本堡主就找这牧场内最好的骑手教你,届时摔得鼻青脸肿可别找本堡主哭泣撒娇。”

“放心,忘忘何时向堡主撒娇来着?”她心愿达成,兴致亦高了,欢笑道。

阎觐眸光一闪,“或者,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忘忘心神悉教那些神骏的马儿给夺了去,信口问道。

“试着向本堡主撒……”

忘忘眼前一亮,张手大唤:“啊,就要那匹,忘忘就要那匹马,它好漂亮!”

放眼看,一匹通体雪白无一毫杂色的高头骏骅,正向他们所在高坡奔来。

“堡主,是初雪,它定是为了踏雪来的。”左侧侍卫叫道。

阎觐杜绝承认胸臆一丝闷气在方才的瞬间曾试图形成。“初雪?它竟还认得踏雪?”

忘忘痴迷地望着这匹渐形驰近的漂亮马儿,阳光的砾跃下,它金芒万丈。“天,它委实太漂亮了,世间,怎会有这等漂亮的东西?”

阎觐听她的欢悦呢喃,尚未答话,胯下的踏雪忽扬颈嘶鸣,径自扬蹄下了坡去。

踏雪是千里挑一的坐骑,平日获无主子的声令,断不会擅自行动,此刻的眼里,却只有了那匹为它而来的牝马。终于,两匹马得以亲近了,几声近似相思爱语的低鸣,一黑一白的两只头亲密相贴,交颈厮缠。

忘忘大眼眨巴巴,“它、它们……它们认识?”

阎觐失笑:“踏雪是三年前来到堡里的,之前一直在这牧场上长大。”

“它们是情侣?既然如此,让踏雪进了堡,为何不连初雪也一并给牵了去?”

“初雪是母马,留在这牧场上,是为了让它繁衍子息。”

“你好残忍,踏雪是你的爱驹,你竟将它的爱人给了别的马,它一定恨你。”忘忘弯下身,呵疼地抚着初雪鬃毛,“它也一定恨你。”

阎觐冷哼:“很遗憾,它们还不来不及恨本堡主。”

“咦?”她回身,欲追个究竟,被远来一骑打断——

“堡主,属下已将一切打点停当,请堡主前去别苑歇息。”牧场管事高声道。

阎觐双腿用力,拨马而去。

忘忘心下一紧,回身看初雪,见它扬头随来,由不得绽颜欢靥:“初雪,跟紧了喔!”

阎觐瞥她一眼,大掌将那只小小头颅按到肩窝,唇发清叱,加速驰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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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场管事阎得忠将几簿帐册启锁取出,移到案上,“堡主,近来的收益支出帐册都在此,请您过目。”

阎觐并未急着翻阅,只道:“送到塞西的那批军马反响如何?”

“禀堡主,尚未有反馈过来。”塞西经年战事,所需马匹均需机警强壮,也只有阎家牧场的马,才最符合规格。

“明年开春,帝都所需的三百匹宫用良驹,准备得如何?”

“属下已精筛完毕了五百匹,另辟场地人手精养调教,绝不会误了明年开春的用度。”

“很好。”阎觐满意极了这个精干属下的表现,嘉许地拍拍他的肩,“得忠,十年前这牧场曾出过一桩事,险险就害了阎家的百年基业,你听说过罢?”

阎得忠称是。十年前,阎家牧场供应皇家的一百匹马在进京前夕,忽然悉数猝毒倒毙,若非阎堡少主即眼前的主子自北夷的合作牧场调用及时,阎家定会因为欺君之罪惹来灭门惨祸。虽然昔日的仇家已经阎觐手段灰飞烟灭,但势关天家,万事需慎之又慎。

“堡主放心,属下已安排停当。等一下,可请堡主莅巡。”

“过冬的草料都备齐了么?”

“是,所储的草料,足够咱们牧场几千匹马吃到明年春末。”

阎觐颔首,抬指捏起一簿帐册翻览。

阎得忠紧着添茶,“上半年的上官总管事先前来时已经审核过了,堡主可还要复核?”

凤瞳掠过一脉幽沉光华。“上官看过的,本堡主何须再看?只是接下来总管事不在北方的这段日子,你们要辛苦些了。”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但不知那北夷轩辕牧场前些时候向咱们采买两百匹种马,小的是直接给做了主,还是知会总管事一声?”

“轩辕牧场的轩辕翰宇是上官总管事的生死之交,轩辕家的祖上和我阎家也算得上世交,利润放低一些,给他们罢。”

“是。”

“还有,准备十匹精马好生饲养,本堡主年底来取。”

“属下敢问是用在何处么?属下也好知道该怎么拿捏。”

“明年春天,会有一位喜欢拿人不手短的饕客造访阎堡,本堡主总要备下填他胃口的好料。”阎觐冷意现在眸底。

“属下明白了。”

阎觐倏觉身畔清静得令人好生不喜欢,凤眸在书房内逡回一遭:“小猫儿?”


[第二卷:第八章(上)]


第二十次了。

很好。忘忘皱着小脸,鼓着小嘴,自地上翻身跃起,瞪着那匹似乎乐此不疲地将她甩下脊背和大地做接触的坏马,“初雪,你很得意,是不是?”

“卟——卟——”初雪潇洒地以鼻孔喷气。

“初雪,你知不知道你是匹马?就像忘忘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你也要恪尽身为一匹马该尽的职责,懂么?”

“咻——咻——”初雪长颈甩了个骄傲的弧度,对空长嘶。

“你很狂哦?你是马喔,让忘忘骑又不会怎样?你在这牧场上无所事事不会觉得可耻?”

“哧——哧——”咀嚼起才勒上不久的缰套,好奇着这在伴侣踏雪身上曾见过的物事。

“初雪——!”

奉命前来授业的骑手观望着这位围着初雪又是跳脚又是忿叱的小美人,是近也不是远也不是,尴尬道:“忘忘姑娘,早跟您说过,别挑初雪了,这马性子极顽劣。小的给您换一匹温和的?”

忘忘柳眉倒竖,“不行!我就要它!”

“这初雪是牧场上最优质的下种母马,可到目前也没有一次交配成功,就因为它性子不是一般的悍烈,常把接近它的种马给咬成重伤,平日里,除了管事,谁也不敢近它的身。”骑手本意是想劝服这位娇嫩小美人放弃,突然想到自己的话题对一位女子来讲未免唐突,脸色一红。

忘忘浑未在意,只和那匹马大小眼相对,比着耐心和毅力。忽然,脑内灵光一闪,“初雪,你很想踏雪是不是?”

也不知那马儿是否是听懂了她口中吐出伴侣的名字,两只大眼的不驯似乎柔和了一分。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和我多多亲近,因为我可以让你和踏雪幽会喔。”

初雪水汪汪的大眼内分明聚起热切的希翼。

唔?忘忘探出一手,且慎且疑地轻挲初雪的颈鬃。那初雪低呜一声,竟将一颗硕大的头闷进了她的怀里。她笑靥丕开,“所以,接下来好好配合喔。”伤脑筋,早知道自己看上的是一匹善解人意且患了相思的情种,也不用摔那二十次了不是?

终于,第二十一次翻上马背,忘忘得偿所愿。从最初的缓缰慢跑到提至中速,两个时辰便已经达成,依此来看,她忘忘想实现纵马草愿的愿望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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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了精选的皇家备选马种及军马后,阎觐是极满意的。信马由缰,闲散在自己的土地上,难得的心情不坏。突然,一道奇异的亮丽引了他细密的视线——

白色的马,粉色的人,一袭经风飞扬的茜紫披风,一弧随风而起的黑云长发,身披阳光慷慨镶以的万缕金线,由天地相接处御风而来。

小猫儿?

心念及此时,他尚为入眼的景象三分迷沌,胯下的坐骑再次擅自行动,欢狺着迎上那道奇丽光影。

“踏雪?”远远望见初雪爱侣,忘忘已放缓了骑速,任由两匹马儿互诉衷情。“初雪,我没有食言罢?这几日你总能见着踏雪,是不是喜欢得紧?”

“你何时学会了骑马?还是原本就会?”不过三五天而已,她竟然能够身姿矫健地一骋草原,要想不讶然,有些难。毕竟,当初他和上官自若习练马术,是足用了十几日的功夫才得以完满。

正伏身爱不释手地抚挲两只马儿的忘忘扬眸一笑,“若以不再被初雪摔下马背为算,该是两日前。”

阎觐盯着那张笑意晏晏的娇靥,“初雪摔了你很多回?”

“是嘛。”忘忘娇嗔地拍了马颅一记,“如果不是忘忘命大,怕被它给摔死了!”

她在撒娇,向那匹马。

初到达牧场的这些时日,他日夜和管事在书房操持,食宿均料理在书房。中间,也曾想遣人找这只小猫过来,最后作罢。

方才还在忖度,将她牵到这冷清牧场,一处全然陌生的异地,在唯一熟识的他有意无意冷落了几日的情形下,她会有怎样一张凄怨哀婉的小脸?

然后,看见了她。她当真丝毫不想要他失望呢。

“初雪,我们再跑一圈可好?”忘忘俯在初雪马耳旁打着商量,“就到那棵树前,初雪迅若闪电,很快就结束了,好么?”

阎觐向她指尖遥点的方向瞭过一眼后,“小猫儿,别跑太远,小心找不到回来的路喔。”

“找不到,不要回来就好了。”忘忘带紧马缰,整装待发。

“不要回来,那你将往何处呢?”阎觐看那天地的尽头。“那天边,可是没有路的”

“再往前走就是了,总会找到路走。初雪,走喽——!”轻击马股,唇发脆叱,初雪对爱侣一声依依的嘶别后,疾蹄驰飞而去。

耳听爱骑不安的原地回旋低呜又不敢再行妄为,阎觐拍拍它的颈:“你也知道不能一再悖离主子的意旨了?那么,本堡主为示嘉褒,准你去找你的初雪回来呗!”

踏雪一获主子指令,似箭飞出,直向那远奔天际的“爱人”追讨过来。

初雪的脚力自是逊于踏雪,两骑驾驭者的骑术更是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没过多久,已经并驾其驱了。

“小猫!”阎觐喊道,“若你能先我至终点,或与本堡主同时到达,初雪就奖给你了!”

“真的?”忘忘眼前一亮,“耍赖是小狗喔!”

十日后,启程返堡的阎家队伍中,多了初雪的挺拔形影。自然,其少堂皇而坐的,是君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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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觐侧望那神采盎然的小脸。“骑着耍赖使诈得来的战利品,感觉不坏呗?”

忘忘知他所指,翘唇一笑道:“还好啦,感谢堡主承让。”也许她胜之不武,利用了两骑之间的牵系,不时刺激初雪发出哀鸣以牵制踏雪脚程,更在最后冲刺关口,加大了初雪哀鸣的力度致使踏雪身形突窒而她一马当先。过程纵然不免卑鄙,但结果最重要,她得到初雪了,同时让初雪得到了它想得到的。何况,这样的胜利,有五成是因为这个男人自大轻敌,始终只先她半头之姿逗弄挑拨,她方有机可趁呢。

“很得意?”

“眼下最得意的不是忘忘。”可不是么?并辔黑白两骑,嘶欢蹄轻,显然个志得意满。

“本堡主记得,小猫儿周身的青紫伤痕,似是拜初雪所赐。”

纵然他音嗓不高,但在这无阻无碍的旷野,身后那十几侍卫想不入耳都难。忘忘不知他是有意调谐还是压根浑不在意,她也无意拿出一副羞怯怯的样子应景,“还好,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总要费些功夫才行。”

阎觐长眉一挑。“本堡主该罚踏雪么?罚它竟敢为一己私欲屡屡背主擅行妄动?”

忘忘眨眸,“如果堡主有意罚它,不会说。”

阎觐看那张小脸在阳光下犹如一匹绸缎般的发亮。“你认为你很了解本堡主么?”

“不了解。”忘忘摇头,“只是相处久了,对堡主的作风不免熟稔。”

“本堡主不会突然改变作风么?”

忘忘螓首再摇:“不知道。”

他凤眸浅眯:“想了解本堡主么?”

“不想。”忘忘仍是摇头。

阎觐没料到她如此爽然干脆,将他原来准备好的下文硬生生给噎了回去。一口气形成在哽头,几欲喷发,终是因为不愿让一个小丫头左右情绪而作罢。

“小猫,保持你的样子罢。”他在半晌无语后,道。

“唔?”忘忘猫眸调转,波彩流溢。

他盯着她,一字一字:“保持你的样子,别爱上本堡主。”

忘忘眉儿微颦,待领会了对方所要传达的讯息后,颔首:“忘忘知道了。”

一时间,两人似乎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致。

阎觐绝不会承认自己的意兴阑珊,是缘自她答得没有丝毫晦涩;忘忘则是看大爷脸色似乎不豫,不想自讨没趣。

只是,忘忘并不怕寂寞,她拉开和阎觐的行距,退到了侍卫环卫中,以便她跟初雪叽叽哝哝,一表衷情。平日,她一口江南官话已是娇媚清甜,此刻索性吴侬软语,更形宛转。

众家侍卫均是粗犷悍硬的北方汉子,听多了北地婆娘的直嗓大调,在这歌儿似的甜蜜嗓音喁喁散开之际,诸人不但不觉聒噪,反怕她累了倦了停了,他们这一路的行程,岂不单调无味了?


[第二卷:第八章(下)]


两三个时辰后,行入山路,众家侍卫不必再担心行程单调,因为为他们调味的,终于来了。

阎觐早有预料会有此袭,是以此行除了忘忘,未带一名文弱管事随行。

来者近二十人,无一例外黑纱遮面,身手不俗。阎堡众侍卫亦是百中挑一的好手,虽近乎以一抵二,仍愈战愈勇,毫无败退之势。

凡袭击者莫不求速战速决,最忌纠缠苦头。眼见对方似有所备,袭者擒贼擒王,有五人向带马旁观的阎觐包抄而来。

阎觐唇掀冷笑,长身入空,只一个照面,已经有两人胸前遭强劲掌风所袭毙命。

未料对方如此难缠,另几人乍愕之下,一声尖锐呼啸,又招来两三同伴加入战局。不意,也仅过两个回合,又有人命丧当场。

“大哥,托家诓了咱兄弟,这人不是寻常商贾!”有人嘶压着嗓子大叫。

阎觐挑眉:敢情来者连他的身份亦不晓得,即糊涂卖了命,这到了阴曹地府都是个糊涂鬼,实在是不值呢。

被唤“大哥”的杀手头目看得仔细,不止这华衣主子的功夫高深莫测,那侍卫亦是个个精干好手,的确不是寻常商队的模样。指挥近十名手下将华衣人围在中央,自己则置身外围窥对方阵型,倏见战圈外有三骑始终不曾参入。两骑青衣侍卫护持在前,一白马粉衣少女在后。他心下一动,当空挥刃而至。

两侍卫架刀相迎,如此一来,自给人留下了空当,随附其后的杀手当即补上,手里的长刀到了粉衣少女的颈前。

忘忘不曾经过这等血肉横飞的场面,她硬憋住涌到喉口的呕意,瞪大了一双杏眼,实在不明白那些人明明知道会死,为何还要前仆后继?

尔后,当那刀到近前时,她眨眸相对,动弹不得,唯是想到:接下来,像那个在地上滚了几滚就不再动的歹人一般,她也要死了?

然后,一股腥热扑上了她的衣襟,那歹人一把刀举得不再凶劲有力,在她咫寸之前,颓倒了下去。

回身营救的侍卫牵住她的手臂飞跃到一处突出的岩石上,“忘忘姑娘,咱们记得您轻功极好的,歹人来犯时,您怎不晓得逃呢?”

忘忘大眼晴空茫茫地望他:“我可以逃得么?”

侍卫方知适才她是吓得傻了,“您的轻功是上官总管事亲自传授,放眼当今武林,能及得上没有几个,当然该逃。”

忘忘颔首,喃道:“原来只要一刀,甚至不用刀,一条人命就可以那样没有了生息。”

侍卫道她是受惊过度,碍于身份,出不言语安慰,只得严身待敌,善尽护持之责。

杀手头目既然自以为找到了敌之软肋,哪会放过,几个狠厉招式,砍退缠斗者,再度袭来。

忘忘身前侍卫格刀迎敌,未出十式,一刀中肩,身躯教人踢飞。

“侍卫大哥!”忘忘花容失色,足尖离岩,向那侍卫扑救过去。

杀手头目身形一闪遽拦于前,忘忘救人心切,左手一把粉沫扬出。前者退避得当,仅是手背着了些许,却已经奇痒难当。心下大骇,以为身中剧毒,飞指封了一整条手臂的穴道,心知此趟生意已然栽了,嘬唇长啸划空,先自撤身而遁。一干部众自是不会恋战,在阎堡侍卫无意追打的情形下,葆命逃去。

忘忘接到那侍卫身形,以右手先喂了一颗药丸给他,再将药粉洒在他肩头伤处,撕下其半段衣袖简做包扎。

“君姑娘,您受伤了?”另有侍卫奔过来,乍见她粉衣上的血渍淋淋,惊问。

“我……”

“你受伤了?”忽见长影罩顶,扬眸撞见阎觐幽若玄玉的注视。

忘忘摇头,打好手上最后一结,自袖筒的暗袋内取出一锦囊递到侍卫手里,“这是止血调伤的丸药,先给其他受了创的侍卫大哥服了,待到了下榻地方忘忘再来包扎疗理。”

阎觐盯着她胸前血渍,细长凤眸幽深邃漠依旧。

“忘忘姑娘,您的伤……”

忘忘嫣然笑道:“这不是我的……”

“那些杀手的目标应该是本堡主,为何会找上你?”

忘忘诧他此时际竟有心情讨论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随口答道:“大概他们以为捉住我可以要挟堡主罢。”

阎觐扯起一抹淡笑,“是么?他们是如此以为的么?”

“他们很可笑?你是在笑他们即使抓了我也威胁不了你?”她问。

阎觐唇边笑意更淡更冷,“你很聪明。”

“谢堡主夸奖。”忘忘望着他,“你对女人都是如此无情的么?”

他眸光幽邃无波,“你想说什么?”

“哪怕这个人昨夜还和你在床上耳鬓厮磨,今日妨碍到你,你也会眼睛不眨地痛下杀手的么?”

“你以为呢?”

“我很庆幸。”

他一眉高挑。

“也很奇怪,你有什么好,可以让云裳、水媚和那些女人爱上你呢?一个连怜惜都不知道为何物的男人,她们爱来做什么?就凭几场枕席之欢么?这个世上但凡是正常男子,做那些事都不会难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