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哑然问他,“都有谁想要来看我了?”
他一边慢悠悠喝茶,一边开口道:“魔君黎霄一直在委羽山,说是定要见你身子好了才肯回去,他是魔族之主,天君也不太好意思拂了他的面子,便让他留下了;方卸职不久的上任云神屏翳本是去了北荒云游的,如今听说你受伤也赶了过来;还有紫薇家的孟章,说是代替你姑父来探望你;幻海玄武族的元颖,说是代替了幻海龙王来探望受伤的未来的天后,再来就是你家两个臭小子。你的两位哥哥还有黎霄都暂且住在山顶的草垛子里,剩下的几位,天君让他们住在山脚下。至于其他各境各宫各界里,闻风而来的,都被天君老人家给打发了,说是怕扰了你的清净。”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我这伤受得,竟劳烦这么多人齐聚一堂,真是,值了!
“呵呵,”陵光笑地桃花眼都眯成一条缝,向上挑着,“丫头,你这未来天后,把混元老儿的爱徒都给弄帝舜台去了,如今,可算是享誉四海八荒了!”
他这话说得抑扬顿挫的,像是唱戏一样,我偏了头看他,“不是说我的哥哥们来了么,快些让他们进来吧!”
我以为,这许多人里的有些人见了也是白白添堵,不如不见。倒是六哥他们,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如今混成了啥样。
“小风儿,算你有点良心,没忘了我们!”
一声轻笑从窗口中传了过来,接着是“啪嗒”一声双足落地的声音,我往窗口一看,那人已经从窗口翻了进来,伸手整平了略褶皱的袖子,正闲闲对我笑着。
“五哥?!”我诧异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不想我来看你?”清折一身青衫,数万年不见,竟丝毫没失了少时的风流倜傥,如今正优哉游哉地走过来,抱胸立在一旁。
我连连讨好般地笑,“没,没,我原以为会是六哥呢嘛!你也知道,六哥最爱爬窗户了!”
清折哼哼几声,“那也是在我这儿学的好吧?我会爬窗子那会儿,那小子还没出世呢!”
得了,幸而此刻六哥不在,不然俩人又要杠上了!我有诸多兄长,其中最皮的是六哥,排在倒数第二的便是五哥了。说起来,我一直觉得两人有些像双胞胎,因为他俩不仅长得最像,连性格也最为相似。记得小时候,每每二人斗嘴,阿爹是十分震怒,而阿娘则是满心欢喜,直道她之前的那些儿子都忒无趣了,就这两个还看得过眼。我自是理解阿爹的心理,试想一下,若是六个儿子都像他俩这么吵扰,那他这帝君就要早生华发愁煞人了;可我更同意阿娘的话,先前的几位哥哥,大哥清穆完全继承了阿爹的严整肃穆,二哥清述虽然花名在外,可在家里是装得极乖巧听话的;三哥清衍最聪明,日日钻研他的八卦九宫之术;四哥清离最文静,夜夜泡在凡界酸书酸诗里头不能自拔。一句话,都忒无趣了。后来我五哥出现后,便成为个中异数,阿爹每每想教训他时,又拗不过我娘的维护,如此便养的他越来越野。当然,六哥出现后,他的排名就退居其二了。待到我出生后,二人都得靠边儿站,阿娘越发喜欢我,阿爹因着我是唯一的女儿更是疼我,故而,我便成了瑶清帝宫第一霸王。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当初我是跟着五哥六哥混得多了,难免才养得野了。我至今犹记得,小时候两人大半夜拉我去梭罗仙子掌管的仙罗谷偷刚刚成熟的梭罗果,一个与我说偷来的梭罗果子最是美味,一个与我说偷窃这个东西简单,可不漏一丝马脚的偷窃就需要多加练习。他们哪个各说的哪句话我已经记不清了,貌似那时候我尚且不大能分清哪个是五哥,哪个是六哥,每次都是一通乱喊,然后总会有一个人应。那夜最后我边啃着美味的梭罗果,边深深体会到了两位哥哥说的很有道理,这便掀开了我祸害八荒的序幕。
如今大家都是十万岁上下的人了,自然是成熟许多。五哥和六哥虽则性格相似,可受月老优待的程度却很是不同。五哥与五嫂恩爱了许多年了,可六哥还是一光棍儿,真是令人嗟叹。

正传 第二十九章

“不对啊五哥,”我忽然醒悟过来,“你的封地距委羽山万儿八千里的远,就是腾云驾雾少说也要半个把月,我将将躺了不过五日,你怎么就出现了?”
清折挑挑眉,咧了嘴笑,“我回帝宫那日,大哥与我说你近万年来过得很是坎坷,不仅人变得蔫儿了,心变老了,就连脑子也不大好使了,如今叫只黑鼠精欺负了去,甚是可怜,叫我过来照拂照拂你,不想你这副脑瓜子还不至于太不好使么!”
他伸手来揉揉我的脑袋,揉地我摇头晃脑。
“哎呀,我头晕得很,快停手!”我叽里呱啦乱叫,正欲推他,他已经退了回去。
只见他闻了闻指尖,上面挂了揉下来的几星透明药膏,然后笑道:“我还道你脑门上沾的什么脏东西呢!竟是天族圣品净露丹。人净露丹便是吞进肚子里的都舍不得,你倒好,揉碎了直接抹身上了,被子一蹭,没了大半,啧啧,也不怕浪费!”
“许是我睡着时给抹上了,我哪里晓得。”摸摸脑门,难怪那处被荒火灼过的伤口好得这样快,原是被抹了净露丹。
“你方才说回帝宫,原来你早就到了瑶清帝宫了?”我问他。
他继续笑的风流倜傥,显见得近几万年来过得很是不错,脸上甚至比以前还滋润了些。他一边叹了句,“此事说来话长,”一边跑到桌子边上倒了杯茶喝。
我见他喝茶喝得悠哉又缓慢,心里难免着急,可五哥这人我最是晓得,你越是催他他越是让你急,生生就是让人生气的料。我深深晓得这个道理,便只得耐心等着。
“这茶是怎么回事儿?”他喝完一口皱眉道,那表情,倒像是喝进了一口毒药。
“茶怎么了?”方才聆月和陵光还喝得好好的啊。
他皱着眉又喝了一口,接着,又喝了一大口,直到把满满一杯都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在我探究的目光中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口气,才悠悠道:“入口清香爽滑,咽后回味无穷,真是不错,真是不错!陵光腌萝卜不错,连做茶叶也做得好哇!”
我强行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怒瞪着他。
他却兀自边喝茶边对我笑得开心,丝毫不怕我瞪,这跟六哥还真是一个德性。转眼间,已经五六杯子下肚,仿佛多少天没喝过茶似的,忒寒碜了!
“哎,我初初晓得你在委羽山长住,本来还很是可怜你,这地方固然清灵毓秀,可清静简朴得紧,怕你这娇贵公主住不惯。没想到,你却能喝到这么好的茶!此番我定要向陵光讨个几包茶叶去!”
“这茶叶不是委羽山的!”我翻着白眼,“是天宫里头送过来的。你若想喝,得上九重天上讨去!”
他一听,喝的茶竟喷了半口出来,咳了几声,道:“真…真是想不到,那时尚且辩不清雌雄的小风儿,如今得了这么个孝顺夫君,什么都巴巴地从九重天上搬来给你!”
“五哥,”我哭丧着脸,“咱兄妹两个多少万年不见了,您能不能别老这么挤兑我呀?不让我噎死你就睡不着觉么?”
他瞟了一眼,“倒不是我睡不着觉,我是怕你睡不着觉啊。你看看,五哥何时不是为你着想来着?”
“得了呗,您就别跟我卖关子岔开话头儿了,”我语气正经几分,“你回帝宫来,到底是干什么呢?”
他继续喝茶,这次倒没让我等太久,开口道:“你身子还没好,自个儿多灾多难的,还管其他事儿做什么?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你五哥我亲自出马,还用得着你这丫头担心么?”
我蹙眉,正欲开口,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那人边推开门,边道:“小五你便还是告诉她吧,白白惹得她猜疑,愈发地担心。”
入门而来这人,姿容艳媚迷人,尽得九尾白狐族的真传,一身白衣穿的玉树临风,眉眼处尽是万水千山的秀美。
说起来,我所见过的美男可是不计其数,可是除了聆月君,我倒真是再找不着比我这位二哥更好看的神仙了!
我笑眯眯地朝他招手,“二哥!你多少年没离开过苍梧丘,如今竟然出山了?”
“还不是你们这些小崽子,一个两个的不省心,”清述微掀衣袍,坐在了清折的对面,“想过几日安稳日子,生被你们给搅得不安生。”
“呵呵,二哥真是辛苦了,可我此次遭难,并没劳烦哥哥们啊!”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很不以为然,想当初,二哥可没少让阿爹阿娘还有大哥操心呢!
“还不是小六,”清折还是笑,“劳得我与二哥还得下界一趟。不过多少年没去凡界了,现下游上一游也不错。”
依照以往的规矩,我就是一个小病小痛,六哥也少不得要上山来与我念叨一番,如今我遭此大难,他倒没个踪影,反倒是远在外地的二哥和五哥来看我,真是神奇。
清折与我讲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月前我那怀胎两年的大嫂终于得了个长子,因着是我清家下一辈儿的第一个孩子,几位哥哥都到了帝宫准备庆祝一番,不曾想,我那侄儿方出生灵力便有些先天不足,大夫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在一定期限内,用我九尾白狐族的童男几滴心头血作为药引,便可治愈。我家里头雄狐狸虽多,可是一个个都是成了婚的,我的后一辈雄狐狸还都没降生,数来数去,便只有六哥一个人了。
闻得此言,我差点没咬着舌头,惊异道:“六…六哥…他是童…童男么?”
“年纪上看自己不是,可实质上是不是就不晓得了。”五哥挑着眉毛,一脸的意味深长,尔后又道,“我看以那小子的脾性,青楼都不知逛过多少回了吧?多半早不是了。”清折大咧咧道,“现今眼见着期限就到了,姑且试试呗!大哥愁得日日转悠个不停,大嫂又离不开他,便只得喊了我俩去抓小六了。”
我思索一会儿道:“六哥若…若果真能帮那小侄儿,必然是乐意的。只是六哥怕是拉不下这面子…”
“坏就坏在这里!”清折皱着眉头一脸抱怨,“那小子平日里没事儿老在跟前瞎晃荡,如今有事儿了却人影也见不着一星半点儿!前几日司命星君到瑶清境与我们说,咱们帝宫有一位殿下在凡界闹腾,差点坏了一位仙者早就写好的命格。我们一听,当即下界去抓人,谁料那小子一听说要验他是不是童男,立刻跑得没影儿!不曾想又听到你这儿出了事儿,所以才来看看你,打算看了你过后,再下界去继续找人。”
我扑哧笑出声来,其实这也怪不得六哥,若是不说清楚其中利害,只说要验他是不是童男,依六哥的性子,不跑才怪呢!
“对了,你方才说差点坏了一位仙者早就写好的命格,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对命格这个东西一向很感兴趣,所以对司命星君这个职业也一直很是向往。
“这个就更让你哥我郁闷了!当年我虽然教你们要及时行乐,刚附身时就附身,可也没叫你们不管谁的身都敢附啊!紫薇帝君和紫薇帝妃双双下界,本是想体味一番人间夫妻的滋味,他倒好,跑去搅浑水,附上了紫薇帝君投胎的那个凡人身上。你也知道,姑姑和姑父最是要好的,若是回归了正位,姑姑见与自己在凡间做夫妻的不是姑父,而是她侄儿,你说这个滋味能好受么?”
姑姑和姑父竟然双双下界了?
我有些诧异,想去试试凡间夫妻的滋味,这行为倒也符合姑姑的性子,亏得姑父竟还能陪着姑姑折腾。
我点点头道,“到时候,即便姑姑不生气,姑父也要刮他皮的!只是,六哥为什么要去搅这浑水啊?”
抬眼,二人眼中都表示不知内情,我心中一跳,张嘴道:“不会是,不会是,六哥看上姑姑了吧??”
“噗——”
“噗——”
这次不仅是清折,就连坐在那里一直不动声色的清述也呛着了!
清折边拍着胸膛顺气儿,边大笑道:“小风儿,你这一什么脑子啊!想象力忒丰富了!近来看多了话本子吧你?”
我脸微微一红,发现自己的确想多了,六哥不还有个梦中情人么!“那他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谁知道呢!找到他不就知道了!”清述开口道,“小风儿若是身子好了,便也回去帝宫一趟吧,与你三哥四哥都聚聚,顺便看看你那侄儿。”
“对对对对,”清折笑着说,“四哥说留了好些话本子要给你看呢!”
“话本子怎么了?话本子好看得很!”我白他一眼。
“是好得很,只要你别再发挥想象力语出惊人就是了!呵呵!”
我们三个说了半日,他们见我活蹦乱跳的很是健康,便匆匆下山找六哥去了。我随后又见了孟章和元颖,都不过寒暄一番。元颖认不得我就是当初紫薇境的那名男子,更认不得我是当年的泡泡了。倒是他与我说了一番夜桑君家里近来屡屡的新闻,让我觉得很有趣味,说是夜桑君又看上个小水鱼,闹得辞幽大为火光,云纨还下药想杀掉这个比自己还小的长辈,总之是一团乱糟糟。最后,又见了黎霄一面,黎霄见我身子尚好,又有聆月在一旁用冷硬的目光逐客,便也与我告了别,回了他魔族。
于是,我继续歪在榻上,思绪又回到六哥身上,琢磨着六哥此番到底是要作甚。琢磨得投入了,连聆月君又坐到我身边来了都不知道。
“六哥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养好了自己的伤才是正经。”聆月伸手来把我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又摸摸我的额头。
我诧异道:“我又没发烧,你摸额头做什么?”
他动作一顿,仿佛忽然醒悟过来,解释道:“凡界都说受了伤容易发烧,我便想帮你看看。”
“哦,”我随意应了,又问,“说起来,你不也有六位哥哥么?怎么都没见过?”
“你过去日日在八荒游荡,却不去九重天上;如今更是窝在委羽山不动弹,怎么可能见过他们?”他端起一碗莲子银耳粥,舀了一大勺子,吹了几下,又试了试温度,然后放到我唇边。
真是一副喂惯了饭的模样。他一个太子,如今是天君,也不晓得是怎么学得这样一手伺候人的活儿的…我心里这样想着,下意识便张嘴吃了下去。
“那你的哥哥是什么样的?都与你这般好看么?”我吃着粥,边随口一问。
他脸色莫名地沉了几分,道:“除了不甚熟悉的六皇兄,其他人我都没见过。不过据说是没有人超过我的,你便不用起什么心思了。”
嘎?我起什么心思了?
不明白。
我吃着粥,偶尔与他闲聊几句,吃完后,正欲拿了巾子来擦嘴,却被那厮抱了一口亲了下来,饶是我打打拍拍的,也是被他尽了兴才放开。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我,笑道:“你先前说化作人形后便还我的,难不成忘了?”
“我…自是没忘,可我说,你不觉得这两日我们亲得太多了么?”
看我皱眉,他愈发笑得开心。

正传 第三十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在幻海之滨,我还是个凡人时,聆月君并不若现在这般善于照顾人。倒总是端着一副森然面孔,只有面对我一个人时,才神色稍缓,尽管长得一副俊美勾人的相,却真真是天生严肃冷硬的人。那时候他不大会做饭,我就更不会了,可他见我不会竟然就慢慢变得会了,且技术很快就练得很好。这一点我甚是佩服,这厮学什么都快,包括扫地洗衣打渔种地,真有够神奇的。不像我,除了偷东西学的比较快以外,其他都只是个一般水平。
可是本神尊自成为神尊以来,便久不偷盗了。先前的三万多年也没偷过,所以如今手生的很,不知现下这趟盗能不能顺利得手。
趁着聆月君把那只盛莲子银耳粥的青花碗送去伙房而离开之际,我便“蹭”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对着镜子扒了扒不甚凌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开了门,猫着身子走了出去。
这院子方建,却大得很。果然,天宫里建房子都不一样些,不过一个临时养病的地方,竟也弄得这么大,真是浪费地皮,害的我找了许久也找不着出口。
幸而这地方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然我出门都成问题。
我躺在床榻上都灌了几日的药了,虽然每次都有蜜饯调味,可嘴巴里还是难受得紧,干涩又清淡,也亏得聆月君竟每次都尝得很有趣致。我对那酸酸辣辣的腌萝卜丝儿想念地紧,可陵光那厮很从聆月的意思,死活不愿意送点儿给我,说是如今养病,不得吃辛辣之物。这是什么破规矩?想当年我纵横八荒的时候,也没少受过伤,可从未有过这种忌讳,照常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伤病还不是照样好了?我想若是六哥在,是决计不会委屈我的!
哎,我的小六子哥哥啊,现下真是想你啊!
如今六哥也不晓得在凡界的哪个犄角旮旯,我是指望不上他了。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既如此,我便也不靠那两个老刻板,直接过来偷便是,反正陵光的地窖,我也闯了不止一两回了!
聆月说这院子在半山腰,我站在门口,手搭在眉骨处,往山顶一瞧,之间绿树葱葱间一条蜿蜒小路,弯弯绕绕地向上爬,小路的尽头便是再熟悉不过的草垛子了。这里地形我本就熟悉,如今看来此地离山顶也并不远。我心下一喜,手握事先备好的开陌神珠,咒语一出,眨眼之间,我已经到了陵光的草垛子后头。
那几棵不长叶子的松树也不知是不是因这个季度比较祥瑞,竟然长出了绿色针叶,娇嫩娇嫩的很是可爱。破了青松阵,下地窖顺风顺水地寻到了让我垂涎多日的腌萝卜丝儿,也顾不得地窖有些冷,直接开吃了。
哎呀呀,真是人间美味!
我满足地抽了几口气,解了馋后才装了一袋子出来。
出地窖后,我也不急着回去,干脆一撩衣裳上了那株我经常爬的大杉树,舒舒服服地坐在大树杈上,继续嚼我的腌萝卜丝儿。
今日阳光甚好,山风甚轻,就连这棵杉树也比往常可爱。果然啊,即便我如今是个神尊,也还是改不了某些少时的性子——只要满足了口腹之欲,顿觉四海八荒都美好起来。
其实若真说起来,我也不是如此肤浅的神仙。现今受着伤,这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可因着伤而让我知晓了许多实情,虽然这实情太出乎我的意外,可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实情比我过去所以为的,要让我开心许多。所以,这又可说是一件好事了。
我望了望顶头被叶子挡了个七七八八,只露出中间一块儿的云彩的天空,只觉今日当值的云神也很是不错,这云儿飘得,忒有风姿了!
正看得开心呢,却忽然有一个阴影罩上了头顶,我吓得转眼一瞧,却见聆月正立在我身后,额角挂了细汗,脸色有些发青,神情很是不好看。细细听去,竟还有些气喘。
“哟?你这是怎么了?”我一边睁大眼睛,故作关心地问,心中一边默念咒语,把尚在身后的腌萝卜丝儿袋子不动声色地隐形。
不想聆月君的手臂又快又长,这形还没隐成,他就如猛兽出笼般忽然双臂一搂,把我抱得个严实!
“你倒是跑去哪里了?!不过片刻功夫都不得安生!”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我便有些懵,“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么?”
他稍稍把我放开了些,“我方才找过这里了,你不在。”
哦,多半是还在地窖里头呗!
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道:“大约是你没看清吧!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哦?那这又是什么?”他冷不防从我身后一扯,那只布袋子便一下子晃荡在我眼前,让我晕了几晕!
“呵呵,”我见已经被拆穿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干笑几声道,“聆月君莫多心,不过是吃的罢了,我早说了我想吃这个,陵光偏不给我,本神尊只得自己来偷…不是,是来拿了!”
他微皱着眉头看我,我便大方任他看着,心想我偷也是偷陵光的,反正不是你家的东西,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半晌,我听见他无奈地叹口气,“你既然想吃便吃吧,哪里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受了伤还到处跑,还敢施咒,一会儿下地窖一会儿又爬树,这么有精力,非得要我担心你才开心?”
我震惊道:“我一个九万多岁的神仙,下个地窖爬个树有甚可担心的?”
他随手将那袋子腌萝卜丝儿还了我,准备揽着我跳下树去。奈何本神尊早有防备,略略退后一步,笑道:“聆月君也忒小看我了,我活这么大,上树下树不知多少次,何时出过岔子?”
说着,我双臂一展,准备在他面前展示一下本神尊飘飘欲仙飞行的风姿,双足起跳,同时御了风,整个人都仿佛踩在云彩上,稳当得很。
可我脸上的笑忽然消了个干净——不知怎么回事,半边裙子下不来!我抬眼一瞧,得,被挂树枝上了!
我这是什么运气啊,偏要我今日一再地丢脸!
这一晃神的功夫,忽然就失了准头,直直从树枝上摔了下来!那根衣带子嘶拉一声与我的衣服分了家,晃悠悠留在了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