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男人如何?连轸没说下去,因为他说到“另一个男人”时,元羲已经气得一脚把他踢出去了。
前几日有这么一件事。元夕在蓼兰榭看荷花,她身子轻盈,又有不俗的轻功,一时兴起便立在新开的荷花上舞剑。就连一向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的连轸都看呆了。刚好落在元羲的眼里,他也是冷着脸,说了句:“记住自己的身份,也记住她的身份。她是我的妹妹,是你的小主子。”这是连轸第一次见到主子如此刻薄的一面,简直牙齿都酸掉了。所以今日才有此一说。
这无疑是元羲的痛点,是雷区。这不,他就一个人坐在屋里,就此事想了很久——以前总觉得自己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只当她是妹妹,并没有其他想法。那么连轸说得对啊,她迟早有一天要嫁人的,她的夫君…不!他不能想到这个词!这会让他心口仿佛在烈火中焚烧!
他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出现!
自私就自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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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蜀葵花季,原乡城中到处繁花似锦,景色绮丽,一年一度的品武大会刚刚结束。品武大会,是骁国当代国主建立的倡武盛会,已经办了不少年了,如今在各国都小有名气,不止有骁国的,还有不少别国的人也慕名而来。因此这几日城中异常热闹。
只是今年这品武大会的结果让人十分震惊,最后胜出者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胜出。这小姑娘名叫叶珺,据说是骁国祈栎侯叶胥的妹妹。小姑娘使得一手好剑,把年纪比自己大几轮的前辈都打下了擂台,让人不得不佩服。
说起这祈栎侯叶胥,亦是东昭名气很响的一个人物。据说此人容貌俊美、高节清风、当初骁国的强国变法就是由他发起,骁国如今在诸侯战乱中独善其身,少不了他的功劳。
“有的人嚼舌根,说小姐是因为侯爷的裙带关系才胜出的。”祈栎侯府的后院,一个小丫头对另一位绿衣姑娘说到。这绿衣姑娘约摸十三四岁,手中一把寒光凛凛的剑,悄无声息地朝旁边一根树枝一削,树枝应声而断。
“管他们说什么,不过都是些小人。”她把剑收好,又问:“邵公子可回府了?”
见对方点了头,她高兴道:“我去瞧瞧他去。”
说起邵温,自那日与元夕花林中相遇,第二日一早醒来时,他已经置身在原乡城门口了。戍守士兵一早开城门时看见了他,认出来他是最近城里到处都在寻找的蔡国公子,便把人送到了祈栎侯府。
蔡国和骁国相距甚远,素来关系不错。前几日邵温外出遇到强盗后消失不见,他的随从就想办法联络了原乡城中坐镇的祈栎侯,请求他帮忙寻人。
邵温在祈栎侯府休养了几日,便带着亲信上苍华山。找了一天又一天,他却再也没找到过青葙谷的入口。
那一段桃花源的经历就像一场繁华美梦。
若非一直藏在袖子里的那本薄薄的女诫,他或许真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女诫中还夹带着的一只书签。书签中画着一支荷花,旁边有数片荷叶映衬,另题了一句诗:“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他微微叹息:绿荷红萏固然清丽又天真,却及不上她的一分半点。
忽然,脚步声打破了他的沉思。
一名绿衣少女走进屋,看见他后笑道:“邵公子今日没上苍华山了?”
她也不计较男女大防,就随便坐在他一旁,“哥哥说,这几日邵公子日日上苍华山,不知是找什么?”
“只是先前丢了一只玉佩在山上,所以想寻回来。”他淡淡答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也跟那些人一样,去苍华山寻什么宝贝呢!当初我们王上还派了我哥哥去搜山来着,结果什么都没有。宝贝一说就是唬人的。当然,我知道邵公子也看不上什么宝贝。”
邵温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的,可是尚光灵玺?”
叶珺点点头,“对啊。”
那个如同人间仙境般的地方,若说有尚光灵玺的存在,他倒觉得有几分可信了。只不过,他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想,为了元夕的安宁,更要把这个地方的存在守口如瓶吧。
叶珺看到他手边的书,一把夺了过来,“哎呀,女诫?哈哈!邵公子竟然看这个?”
“还给我。”邵温站起身来,厉声道。
叶珺一向被宠惯了,难得见到邵温这个模样,便只顾着往前跑。邵温一路追了上去。
叶珺转身道:“我刚在品武大会上得了第一。这样吧,你跟我比武,你若赢了,我就把这个还给你。”
邵温冷着脸:“本就是我的东西,请叶姑娘奉还!”
叶珺见他真生气了,有点诧异。不就一本破书,至于吗。哥哥还说,邵公子出生贵族,通体君子之风,经过之处,如竹风般飒飒清幽,所以有意给她结这门亲来着。什么君子,如今就为了个破书就给她脸色看,果然哥哥的话都是坑她来的!
她悻悻地把女诫扔还给他,转身跑了。
邵温将书收好,又忘了眼苍华山的方向。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一次了。

第17章 乱红雨,明吾心(一)

青葙谷中,邵温离开没多久,又来了一个生人。正是元羲好不容易才挑中的,能伺候夕夕的人。
齐嫣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备受世子宠爱的小姑娘时,她正坐在藤蔓缠绕的秋千上。背对着她,只能看到一头瀑布般披散的乌发,还有两条纤细羸弱的小腿,一下一下地踢着玩儿。她和旁边的人正说着什么,声音娇软,带着几分孩童的稚气。
“我不要婢女,我只要哥哥。哥哥会为我做所有的一切。”她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骄傲的笑意。
连轸劝道:“但是有些事情,主子也不方便做的,还是有个女子在比较好些。”
他看了齐嫣一眼,又对元夕道:“喏,已经来了。”
夕夕扭过头,黑溜溜的眼睛瞧了她一眼。
齐嫣被她的容色震住了,不过反应也快,很快就上去见礼。夕夕似乎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过多表现出来。大约的确抵触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婢女。
连轸又劝道:“你不要婢女,便把她当姐姐可好?齐嫣的剑法好极了,你跟着她切磋,必然有所裨益。”
夕夕这才抬起头,“真的?”
夕夕的凝碧剑法已经练得极好,但却缺少实战经验。谷里哥哥的剑法超出她太多,完全不能比试;连轸的功夫比较杂,什么武器都使,剑法并不精。没有合适的人和她比剑,正是如今的一大难题。
齐嫣个性木讷,剑法却极好。夕夕也不多话,只是默默地拔出自己的佩剑,两人开始过招。就这样,两个人竟也在一招一式中培养出了几分感情。
从这日起,夕夕渊学阁陪读,齐嫣陪;夕夕枫叶林练剑,齐嫣陪;夕夕知意轩学琴,齐嫣陪。她仿佛成了夕夕的影子,时时处处相伴。
这日,元羲远远看着他们在林中比剑,比完后还细细讨论着什么,十分投入的模样。
“原本我还担心小主子不喜欢齐嫣,还是主子眼光毒,挑人挑得准。看她们这都快成好朋友了。”连轸高兴道。
这段时间,元羲出现在夕夕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都被另一个人所替代。夕夕只在最开始几日在他面前抱怨了几句,后面似乎渐渐接受了。事情发展比预想中还要顺利…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事实上他并不觉得多高兴。
这日夜里,元羲很晚才回双雁楼歇息。这段时间,他每日都回得晚,就是希望夕夕能早日做到他不在的时候也能好好入睡。
屋里没有烛火,也没有声音。他的脚步放得很轻,走到屏风后面,看见锦衾绣褥中她安静沉睡的小脸,心中竟说不清是欣慰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她真的睡着了啊…第一次,没了他也可以睡着…
他心头悠长地叹了口气。
待他躺到榻上时,某个小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小身子一转,十分熟练地压到他的身上。
“哥哥…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她尖尖的下巴磕到他的胸口,有点疼。然而她的笑容,却让他舍不得推开她。
大掌轻轻抚摸了下她的发,“方才为何装睡?”
她开心道:“看看我能不能瞒过哥哥啊。小时候从来没能瞒得过哥哥的,今天竟然成功了!”
她又比了个剪刀手,还在他跟前晃了几下。
男子也微微笑起来,这一整天的不高兴都烟消云散了。
“嗯,今日你这装睡的呼吸声控制得很好。”
夕夕又把脑袋埋在他胸口,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问道:“哥哥,我记得冰莲洞深处是不是有个被封锁起来的炼丹房?就是青葙师傅过去炼过药的地方。”顿了顿,又补充道:“最近听齐嫣说起外面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很有趣的样子。”
元羲脸色严肃起来。
夕夕忙道:“你别怪她,是我非要她讲给我听的。”顿了顿,又道:“哥哥会炼制□□么?如果会的话,也教教我吧。”
没有一丝商量余地的,元羲道:“不行。你不能碰那些东西。”
他话语很柔和,然而夕夕听得出来他的坚定。
她只好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趴在他胸口睡觉。
元羲见她似乎不开心了,又解释道:“你若觉得有趣,下次有机会我找些相关的书给你瞧瞧。但是绝对不能亲自去碰有毒的东西。”
“好。听哥哥的。”她笑着应了。
******
翌日,夕夕说想吃外头的酥糖栗子糕,差齐嫣出谷去买。不料,这一买,买到晚上都没见人回来。
夕夕去找元羲时,手里还拿了一封信。
“哥哥!哥哥!”她一路跑到会景台顶楼,踩得楼梯咚咚响,“怎么办,齐嫣不见了!”
会景台毗邻渊学阁,是谷中观景的最佳位置,故有此名。顶楼的屋顶有貔貅静矗,屋檐下垂花精致,旁边挂着暖色的灯笼,细小的红色流苏随着晚风轻扬。元羲负手立在那里,雪白衣袍宽大曳地,墨发散在身后,下颌微微抬起,线条完美的白玉般的侧颜在暗色的天空下俊美如神祗。
他望着风卷云涌的天空,心想,这是风雨欲来的征兆吧。
远近的繁花绿柳,都笼罩在一片晦暗中。
“哥哥!”元夕看到他的背影,立刻从后面抱住她,“齐嫣留书出走了!早知道这样我不让她出谷买点心了…她再也不回来了。”
她眼泪汪汪的那信递给元羲,“怎么办啊哥哥…都怪我…齐嫣说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办,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男子接过信,只看了一眼,便将信随手一折。
“夕夕,你今日早上没去渊学阁,是去了哪里?”他低下身子,跟她在同一个高度,双手握住她的肩,轻声问道。
夕夕道:“我在冰莲洞练剑啊…不是跟哥哥说过么?”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很冷。是夕夕从未见过的冷。
高大的男子缓缓站起身,雪白的衣袍、冷峻的眉目,让他显得愈发距离遥远,高不可攀。
“哥哥…”本来笃定的心,就这么动摇了。夕夕忽然觉得,自己大约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
此时的哥哥,于她来说太过陌生。
元羲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倒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哥哥…在说什么…”夕夕咬着唇,低声道。
而另一边,又有人上楼来了。夕夕转头一看——来人正是连轸。
连轸同情地看了眼夕夕,然后对元羲回禀道:“齐嫣找到了,就在冰莲洞的炼药房。现在中毒未醒。”
夕夕已经浑身都凉了。
时间倒退回早上。夕夕表面上让齐嫣出谷买点心,其实却是让她去了冰莲洞。夕夕骗她喝了□□——那是夕夕刚从炼药房里找出来的。她把齐嫣藏在炼药房的地窖里,又把炼药房的入口恢复原状。至于那封信,是夕夕早就准备好了的,模仿一下笔迹不是难事。
她自以为哥哥绝对不会看穿,然而哪里晓得她想骗的不是一般人,而是…活了两世斗争倾轧的元羲。
事实上,她的骗局原本没什么漏洞。最关键的在于,齐嫣的身份,她一开始就弄错了。
她以为齐嫣只是半途找来的一个人,却不知道,齐嫣是元羲九年前开始培养的那批人中最出色的一个。这批人是为了角逐权力而培养出来的力量,元羲却从中挑出个最优秀的,来伺候一个小姑娘,这样的大材小用,王后原本是反对这件事的,不过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元羲这里。
所以,这样的齐嫣,怎么可能会离开青葙谷?
天空忽然一道闪电,明亮的光,一瞬间照亮了整座楼台,也照亮了男子冷峻如冰的脸。
“齐嫣的毒很霸道,属下解不了。主子…”
“我去看看。”元羲打断他的话,转身下楼。临走前,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小姑娘,冷冷道:“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第18章 乱红雨,明吾心(二)

他和连轸一起离开了。
夕夕独身一人站在那里,衣裙被狂风吹得飘起来。
缓缓的,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细小的字条。上面写着:下月十五即起事之日,已到关键时机,望世子速归,以镇军心。
有水珠掉下来,一点点落在那纸条上。那是她的泪。
她也不擦,直到整张纸都被泪浸透了。哥哥,我是骗了你。可是你也一直在骗我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陪我的人只有你,别的任何人,都不行。
她知道,她左右不了哥哥的决定。就像她抗议过很多次,她不要什么婢女陪他,但哥哥总有各种各样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她。
或许哥哥说得对,世上任何一个人,长大后都没有资格说必须要别人一直陪着才能过活,她也一样。她也努力劝说过自己,学会适应,可是没用啊…
好难受…仿佛呼吸不过来了…只要一想到哥哥要和她分开,她就难受地仿佛有筋骨从她身体里剥离。她真的做不到。
可是现在呢?哥哥这样对她,她也好难过…好难过…
眼泪越来越多,心口这么多的难过,不知如何发泄。她渐渐地哭出声音来,但到底不是小时候,并没有放纵地嚎啕大哭。
他让她在这儿待着,她就果真站着,一动也不动。
就像,从来没有被批评过的孩子,第一次被家长冷脸,心里都是难过和委屈的。
雨终于下起来了。
屋里,烛影幢幢,元羲仔细探过齐嫣的脉搏,眉峰微微皱起来。
“不知为何,她的脉息和呼吸都已经不见了。”连轸担忧道,“齐嫣是受过毒物的训练的,按理来说不会如此轻易倒下。到底是什么毒,能这样厉害,不仅让她中了招,还这么快就…就没了命。”后面几个字声音很轻。因为他至今都难以相信这件事。
元羲没有答话,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难题。半晌后,站起身道:“我亲自去冰莲洞一趟。”
冰莲洞虽然不近,但以他的轻功,来回一趟也不过一炷香时间。待他再次回来时,手上拿了一瓶药丸。
他把药丸递给连轸,“想办法给她服下解药吧。”说着,并没有再看齐嫣一眼,而是大步朝外面走去。
连轸有些诧异。仔细看了看瓶子,这就是解药?主子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解药?
而此时刚走到门口的元羲,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又慢慢转身回来了。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连轸把药丸给她服下,果然不多时,齐嫣的呼吸和脉息又渐渐回来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他惊喜道:“果然活过来了!”
元羲见怪不怪,兀自坐在那里喝茶,“她中的是一种名叫醉心曼陀罗的毒,俗称假死药。对身体并没有太多伤害,让人能假死一段时间而已。”
连轸道:“那这…根本不需要解药啊。”
元羲瞧他一眼,“能早点醒总是好的。这解药刚好炼药房里就有。”
榻上的女子很快醒了过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对元羲跪地请罪,“世子,这件事情不怪小主子,小主子事先跟我说过是假死药,我答应她帮她这个忙,她才给我服下的。原本小主子是想让我躲在炼丹房里几日,躲过连轸的寻找即可,毕竟那里是谷中最隐蔽的地方了。但世子您也知道,炼丹房中弥漫了不少毒气,在里面待久了有益无害,所以小主子才给我服了醉心曼陀罗,这时候没有呼吸,反而对我有好处。”
她解释得很清楚,元羲至始至终没有说什么。清淡的眸光落在眼前的茶水上,顺着浮沉的茶叶,沉敛如冰。
“世子,这些日子属下也算知道了,小主子的确离不开您。属下又怎能代替得了您在她身边的地位。但是世子出谷又是势在必行的,所以,属下斗胆,世子不如带着小主子一同归国…”
他忽然打断她的话,站起身来,“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明日一早,你回去吧。”
他转身就要走。
齐嫣忙道:“需要王后再选派人过来么?”
元羲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走了出去。
连轸连忙跟了上去,他看出元羲是要去会景台,但是…主子这满身的怒气是怎么回事儿?齐嫣不都解释清楚了么,怎么还生气呢!
说真的,连轸对夕夕才是真疼爱,长辈对小辈的疼爱。他喜欢叫她丫头,是名副其实得当女儿当妹妹来疼。至于元羲的疼爱的定位…姑且不予置评。
这会儿连轸就怕元羲还要责怪夕夕,尽管元羲的脚步很快,他还是坚定地跟在后头小跑,一路上絮叨:“这丫头也是为了齐嫣好才这样做的,虽然办法有点蠢。她肯定也知道炼丹房里就有解药,所以不管如何齐嫣都不会有事。说到底,她也是因为不想跟主子分开才这样做的,她从小就胆小,而且…”
“行了行了!啰嗦什么?”元羲烦不胜烦,“是我更了解她还是你更了解她?”
连轸:“额…当然是主子…”
元羲顿了顿,又道:“你可知道,醉心曼陀罗,炼药房里虽有,但和齐嫣中的那种,还有所不同。当年师父炼丹,跟我那个父王一样,都是为了做出长生不老药来,所用的有毒之物本来就不多,只是最后失去了耐心,才剑走偏锋,加入了少量的毒草毒虫来炼制,但都是减弱过毒性的。醉心曼陀罗就是这样,减弱得几乎只剩下一成毒性。所以即使服用了,也顶多假死几个时辰;而齐嫣中的那种,却是并没有弱化过的,假死的时间…至少半年。”
连轸听得云里雾里,诧异道:“然后呢?!”
元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看你是待谷里待傻了么?脑子都不知道转一转!”说完,他也没再管他,大步朝外面走去。
外面下着大雨,却丝毫影响不了他的脚步。
连轸这会儿灵光一现,总算明白了些。世子是说…齐嫣中的毒和炼丹房里的毒不一样,也就是说,齐嫣中的毒并不是那傻丫头给的吧?那又是谁给的?
青葙谷里的人屈指可数,用排除法也知道,只能是齐嫣她自己了。难怪…他当时就觉得齐嫣那段话有哪里怪怪的——夕夕不知道齐嫣的真实身份,但齐嫣自己清楚啊,所以齐嫣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执行下来,根本就骗不了元羲,只会让元羲对夕夕生隙!她口口声声说,她答应了夕夕,愿意帮助夕夕,可这明明是在害她吧?
幸好主子及时诊出了她中了什么毒,而且还准确地找到了解药。万一主子跟自己一样,没看出她中了什么毒,也没有解药,那夕夕岂不是很难洗清冤屈?当然,如果夕夕能及时给齐嫣解毒也行,但…以连轸对夕夕的了解,这种情况下,夕夕多半是赌气,什么都不说的。就算是被误会受委屈,她也要元羲对她先俯就,否则她什么也不会说。这倔脾气!
想通这些关节,连轸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齐嫣所在的房间,只觉得主子说的对啊,他这脑子是糊了屎了吧…得赶紧清清,不然出谷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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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羲把解药从炼丹房里取回来后,就想通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那时候他就想来寻夕夕了,然而,他还是逼迫自己忍了下来,忍到这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
这么长时间的教训,也够了吧…
连轸不知道,他生气根本与夕夕让齐嫣服假死药无关。他生气的,只是她不懂得爱惜自己,明明知道炼丹房中有毒气,她还敢往里闯!她已经这么大了,难道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因为中过毒,躺在榻上人事不知整整三年吗?!师父曾经嘱咐过他,绝对不能再让她接触任何毒物。
电闪雷鸣中,会景台上那个小姑娘的身影矗立在那儿,一动不动。这是罚站来着,她就默默受着。楼顶是半露天的,元羲这会儿才发现,夕夕站的位置正好在交接处。今夜雨下得这样大,她现在估计都淋透了!
他冒雨直接飞了上去,然后把她拉进了淋不到雨的地方,“傻瓜!你怎么不知道进来一点?!”
他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结果越擦越多,这才发现,脸上不止是雨水,更多的是泪水。
“小乖…怎么还在哭呢…”他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心里跟火烧似的,这会儿开始后悔了,后悔这么晚才来。明知道她是个倔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