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的角逐、智慧的拼杀、地位的抢夺。胜者王,败者寇。
女子听到他的话语,终于露出一丝惊骇的神情,然而下一刻,她哈哈大笑起来,“狗贼,你打错算盘了!公子志比鸿鹄,心若大海。他不会因为我而乱了大计!狗贼,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回来的!”
狗贼…
元羲心道,这个称呼还挺新鲜。贼,多以窃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称之为贼,但是明明他才是大楚至始至终名正言顺的世子。可见世人多愚蠢,假象维持得太久,倒变成真的了,可见元羡前些年也没少到处宣扬洗脑,说他才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
这日,楚王宫西大门处哀嚎不尽,惨叫声能震破耳膜,血迹叠了一层又一层,后来冲刷了好些日子,才冲刷干净。
天庆殿,一干臣子刚刚离开,元羲坐在龙椅上,双眸沉敛,沉思着什么。
殿中只余下高渐。高渐见此,低声回道:“元羡素来狡猾,这次能将他一个助力铲除,亦拔出了梁国余孽中的毒瘤,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为何不见陛下高兴呢?”
“元羡在元城附近出现,都没能拿下来,又有何高兴?”他反问道。
高渐面露愧色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失职。”
“不怪你。”他摆摆手,“是寡人太过轻忽。只是…寡人有些不解。当初元羡的后院里虽然有几个小妾,却为了公孙馥一直不肯听从父王的话大婚娶妻,为了她多次公然插手梁国内部的事情,甚至为了救她差点丧命。这些都不是假的。那为何,他能眼睁睁看着公孙馥惨死,却一直不现身呢?”
虽然当初也料到,他很大可能不会出现。然而果真未出现时,他还是失望的。心下忍不住同情起这个梁国的公主了。
高渐回道:“若臣下没记错,元羡为了救她差点丧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陛下还在楚国,元羡地位不显,当然要冒险舍命,拉拢这个公孙家最强大的外力。然而他心中到底还是大业更为重要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元羲沉声道,“是寡人错误估计了情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
高渐心想:陛下这是推己及人吧…只可惜世上人大多数人都是冷血的。
“陛下,不知梁国的其他王室以及降臣,又要如何处置?”高渐道。
元羲看他一眼,“除了梁世子之外,其他都杀了。他们里面能出了公孙馥这样的人,还不知有没有别的奸细。”
高渐面露担忧道:“这样做,会不会让宋国人心生寒意…”
“就是要震慑那群人。”元羲道,“当初楚国有多少将士死在他们手上,如今能留他们一命,已经是恩赐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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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霞山行宫中的夕夕,成功避开了这顿凌迟中的尖叫鬼嚎。这也是元羲一早算好的。
傍晚,连轸带着夕夕回到王宫,逼近宫廷时,她皱了下眉,“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儿?”
连轸道:“西门那边对着个屠宰场,整日里杀猪杀牛的,所以血腥味儿比较重。”
刚踏进宫门,就看见元羲站在那里接她。玄色的广袖衣袍,挺拔的身影,背后有重重宫殿,为金色夕阳所染,苍茫肃寂。
“哥哥!”她从马车上跳下去,朝他飞奔过去,元羲一把抱起她,低头在她额角烙下一个吻。
“夕夕今日想我了没有?”
“想。”她小脸扬着欢快的笑意,抬头朝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第39章 狼子心,天真意(二)
夜里,元羲带着夕夕去沐浴。
他这次没下水,只是在浴池边,给她擦拭着身体。
夕夕给他讲着碧霞山的所见所闻,娇脆而甜美的声音,忽然间停了下来。
她盯着元羲脖子下面,瞪大了双眼,“哥哥,你流血了!”
元羲低头朝衣领处一看,果然有一点血迹。已经干涸了,不仔细看的话,还发现不了。
“这不是我的血,乖。”他见她快要哭了,连忙道:“是别人的。今日,斩了一个犯人。”末了,又补充道:“一个十恶不赦的犯人。”
“哦。”夕夕捧了水珠子,想帮他洗掉。芬香馥郁的身子就靠在他眼前。
他轻轻隔开她的身子阻止了她,“洗不掉了。我去换身衣裳就好了。”
他出去片刻,夕夕就看着浴池边的血渍发呆。那是哥哥的靴底有干枯的血,被浴池边上的积水一泡,就露出了痕迹了。
其实元羲在接夕夕之前,已经把染上血腥味儿的外衣换掉了的。但他没太注意到鞋底,也没想到,衣领处连里面的衣裳都有点血迹。
小姑娘没怎么见过血,所以难免敏感一些。然而这会儿想了想,反正不是哥哥的血,很快就释然了。
沐浴结束后,元羲把她抱回床上,给她穿衣服时,夕夕见他又是拿了件极厚实的,便拒绝道:“我不要这个!要薄一点的,透一点的。唔,领口要开一点。昨夜睡得都快憋死了。”
元羲只好给她另拿了一件桃粉色的单衣,但还是给她把脖子下面的扣子扣得紧紧。扣完之后,他去给她穿裙子,她就立刻给自己松了两颗扣子。
夕夕低头看了眼元羲,忽然开口道:“哥哥,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元羲揉了揉她的发,笑了,“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衣服都穿好了,元羲刚坐在榻上,她修长的双臂就勾了上来,环住他的脖子。桃粉色的薄纱袖子太宽大,全部掉了下去,露出雪白而稚嫩的肌肤。
“哥哥!碧霞山虽好玩,但比起青葙谷来还是差一些的。我今日在山上,早就玩腻了,想回来找哥哥,但连轸使尽浑身解数,就为了拖延时间把我留在那儿。”
元羲状似不经意地唔了一声。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哪儿能那么容易糊弄。”她双眸亮亮的,“哥哥,你是不是因为今日要惩治犯人,不想让我看见,所以才把我支开的?”
元羲又唔了一声,“大概…是的。”
“不管哥哥要做什么,我都只想留在哥哥身边。”她很认真地说着,“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不用支开我的。”
男子捏了下她的脸,“果真是长大了啊,已经这么精了。”
她笑得两眼弯弯。凑上去想亲一下他,结果被他用手掌阻止。
元羲没她这么乐观,他含笑看着她,很淡定地摇了下头,“不行。”
“为什么啊?”
他把她抱在怀里,靠在床榻上,这才低声道:“你若真体验过血肉横飞血流成河的场面,就知道我让你离开是正确的。”
夕夕坚定道:“我不怕的。”
元羲笑了下,“当真不怕?把人的肉一块块割下来,每割一块,他就要惨叫一声。然后能看到他白森森的骨头,最后是肚子、肠子…”
他描述地太形象,夕夕顶不住脑海中骤然浮现出的画面,胸口翻腾起一阵的恶心。
然而她努力憋住了,只是脸色有些红。
元羲摸了摸她的脸,“小乖,即便你不怕,我也不想你看见那些。”
纯洁的小东西,不该沾染上那些血腥。她是他心头的光芒,明亮、神圣。
夕夕有点沮丧。她发现自己真的很难改变哥哥的某些决定。
“可是…哥哥以后一旦要惩罚犯人,我都要去碧霞山么?那还能剩下多少日子可以跟哥哥在一起呢。”她低声道。
“哥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她的小手也跟他一样,爱抚而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我想每时每刻都跟哥哥在一起。”
元羲叹口气,大掌将她的脑袋按进怀中。
“夕夕,我也想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
若是以前在谷里,他说这话,夕夕是信的。但是现在,她有点怀疑哥哥只是在哄她而已。
果不其然,这夜她半途中醒来,先前还抱着她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夕夕不见哥哥身影,爬起来在锦泰殿里转了一圈,都没看见哥哥。她心下一急,便跑出去找人。
外面夜色正浓,连宫灯都熄灭了。她茫然四顾,心想着哥哥到底在哪儿,待看见前面有一处极高的殿宇,便朝着那儿跑过去。
夕夕在王宫里没有任何禁制,她直接跑进去天极殿,果然看到元羲在里面的龙榻上睡着。
小姑娘有些难过。跟她这么亲近的哥哥,这是在故意跟她拉开距离么?
没关系,她可以追着他跑。他在哪儿,她跟去哪儿就是了。
夕夕小心翼翼地爬上榻,脱掉鞋袜,掀开了被子的一角,缩了进去。
哥哥的被子里面好暖和。夕夕一身单衣在外面走了一圈,这会儿暖气袭来,十分舒服。好不容易回了温,她便朝哥哥那边挪。
元羲是半侧着的姿势,夕夕在他背后,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修韧的肩背蕴藏中无尽的力量,正在安静地沉睡着,带着着某种独属于男性的热力。
夕夕另一只手着迷一般抚摸上去,轻轻地,感受着他的温度,然后低头,隔着单薄的衣衫,亲了上去。
小姑娘生性单纯,行止天然。她想做什么便做了,没有什么教条束缚,特别是跟哥哥独处时。
这会儿,她已经被榻上沉睡的男子蛊惑住了,她想抱抱他,亲亲他。
元羲生得本就极好,再加上登基三载,帝位日盛,平添几分严整威仪。这种男人最能引人心动,整个大楚,不知迷倒多少女子。
夕夕想翻过哥哥的身子去瞧他的脸,但又怕将他扰醒了,便还是待在原处。
跟昨夜一样,她半途醒了,就睡不着了。盯着哥哥的后背瞧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手指就从他的后腰处滑了进去。
没了那层上衣的阻隔,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哥哥的热度。
很光滑很温暖。就在她要舒服地喟叹出声时,一个低沉压抑的男声响起。
“停手,夕夕。”
她吓得僵住了,说话都不利索,“哥…哥哥?”
“手,拿出来!”男子的声音带着紧绷,仿佛是含着怒意。
夕夕原本是想缩回手的,然而她忽然想到,哥哥为什么又这么凶?不就是…摸了一下么,比起他偷偷离开锦泰殿的恶劣行径好多了!
小姑娘是被元羲宠惯的了,根本不怕他。这会儿觉得自己有理,心里也有底了。一双小手就在他背后作乱,有一只甚至停在他的后腰上,小嘴很淡定:“我不想拿出来。”
她知道他会翻身过来,便靠得他更紧了,这样他会因为怕伤到她而不敢强行翻身。
显然她对他心里的把控很到位。元羲感到她贴得他更紧了,他便不敢动。
她的柔软让他完全无法思考,只好闭闭眼,声音低哑道,“小乖,听话。”
“刚才不是还很凶么!”夕夕很得意,一只手就顽皮地滑到他身前。男子猛的捉住那只手,然后猛然把她拉到了身前。
“啊!哥哥不要!”她惊呼一声。
然而他又哪里会伤到她,只是把调皮的小人儿固定在怀里,双眸火热地盯着她,两指抬起她的小脸,“不要什么?”
“不要…”对上男子黑亮的眼睛,夕夕一时忘了词儿。她脑子里乱了一阵,然后道:“不要生气嘛!”
小姑娘讨好地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的唇一下,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哥哥夜里总是跑掉,我才会醒的,醒了我就睡不着了,又没人陪我玩…所以,所以只能玩哥哥了。”
她笑得极为纯真,却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带着何种意味。
元羲此刻他的唇很干涸,被她亲了一下,只是杯水车薪。他忍不住轻舔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好玩吗?”
小姑娘点了下头。她觉得此刻男子的目光太亮了,有点刺目,莫名让她有点想躲。
于是她就躲进了他的怀里,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哥哥!”她讨好地在他怀里蹭,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夕夕想跟你一起睡,哥哥为什么总是跑掉啊…”
元羲闭了闭眼,长叹出一口气,伸手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发顶。慢慢平息自己的冲动。
那套贞洁理论已经不管用了,他这会儿也想不到更好的理论来说服她。这一刻,他竟然觉得有点累——比上阵杀敌还累啊,这日子过的…
累得楚王陛下不愿意讲话。
夕夕其实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对于她来说,此刻能抱着哥哥就行。
唔…还是哥哥身边舒服,再舒服没有了…
“夕夕。”他终于又想到一个理论,沉沉开口道,“你知道这世间都是有规矩的么?”
怀里的小脑袋抬起来,好奇地瞧着他。
“同辈的男女不能一起睡,除非是有正经名分的男女。”元羲很耐心地解释,“这是所有人必须遵守的规矩。”
夕夕道,“这个规矩我知道啊。就是要成亲嘛!”
元羲点头,“对,成亲后才能睡一起。可我们现在还没有成亲,没有名分,所以不能一起睡。过去在谷里,隔绝世人,勉强可以抛开这规矩,但现在是必须遵守的。”他格外强调了必须两个字。
元夕想了片刻,“可是,没有人看见我们睡在一起啊。跟在青葙谷又有什么区别呢?”顿了顿,又补充道,“即便有人看到了,只要咱们没被抓到,咱们打死不承认就好了。”
元羲:“…”
第040章
“哥哥,”她见他不说话,便又开始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地撒娇,“哥哥是楚国最厉害的对不对?所以就算被抓到也不会怎样,反正哥哥权力最大,没人敢治哥哥的罪!对的吧?”
小姑娘笑脸盈盈。
元羲:他是为什么要跟她讲这套理论的?这么说下去,他会被她带偏,成为一代昏君的吧…
“哥哥,你抱抱我嘛!”她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不满道,“你看我都抱着哥哥了!”
男子如她所愿,修长的双臂环住,将她整个人都罩在自己怀中。
淹没在独属于哥哥的气息里,她觉得很满意。闹腾了这么久,她也累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元羲却睡不安稳。好在这会儿已经是凌晨,熬了不久,便听到了张解在外头叫起。仿佛是得到了某种解脱,他轻轻推开她缠在自己身上的小小软软的身体,正欲起身,不料这小丫头也醒了。
夕夕的怀抱里失去了哥哥,就立刻醒了。她下意识便“哥哥,哥哥”地娇唤着,柔软的身子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挤,全然不懂一个正常男人早晨的身体状态。
元羲想再推开她,她仿佛知晓了他的意图,四肢愈发紧紧缠在他身上。
“哥哥…哥哥亲亲我再走…”她清甜娇脆的声音响在他的耳侧,他往旁边避了避,“夕夕,你乖一点,别…唔!”
话未落,她的红唇已经印在他的颈侧。她抬起头来甜甜地朝他笑,双手搂得他紧紧,“哥哥喜不喜欢?”
他想说不喜欢。然而她已经再次低头,让他再次感受了一番她小舌尖的甜软湿意…
忍无可忍,他猛的捉住她的双肩,低头对着她,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从明晚开始,你一个人睡。”
说罢,他没看她的脸色,豁然掀开被子,起身。
很快,张解伺候着他离开了天极殿。夕夕一个人坐在榻上,长发披散,双手抱着被子,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
连轸送了衣裳来给她。
夕夕一看,是哥哥给她准备的新裙子。小姑娘心里跟被针刺了似的,伸手就把那件衣裳撂得老远。
“哟?怎么了这样?”连轸跑过去捡,“谁惹咱们小丫头发脾气了?”
小姑娘头撇向一边,“我不穿他准备的衣服!”
连轸一时反应不及:“啊?”她的衣裳都是陛下准备的,她不穿难不成还裸奔?啊不对,首先是她怎么忽然生起陛下的气了?
夕夕想了下,“我要穿你给我买的衣服。”
当初还没到元城时,连轸的确给夕夕买了几套衣裳。还特意买的比较宽松,就为了让她看起来胖一点。当然,后来连轸发现,瘦的人穿得宽松只是显得更瘦而已。
素白色的裙子,没有任何妆饰,只是雪白丝绸的腰带结成了蝴蝶结,落在不盈一握的腰间。
夕夕理了下宽大的袖子,就看见几个宫女端了膳食上来,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小姑娘正欲走过去,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过来?”连轸道。
夕夕瞧了他一眼,“我不想吃。”说着,她径直走了出去。
墨发未绾,直直地披散在背上和肩上,一张瓷白的小脸上未施粉黛,虽然绷得有点紧,但仍然是唇红齿白,艳若朝霞。
连轸端着碗一路追上去,却见那小姑娘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假山旁,手支着腮发呆。
四周还泛着薄薄的晨雾,有红花秀木在雾中,若隐若现。
“丫头,快些吃一点,都要凉了。”连轸将一碗熬得粘稠地红枣粥放到她跟前。
“说了不吃了。”小姑娘把头别向一边。
连轸叹口气,“你这傻丫头。”
“我怎么傻了?”夕夕不服。
“你生主子的气,应该让主子饿肚子才对,你饿你自己,可不是傻么?”连轸道。
夕夕哼了一声,“你才傻呢!我不吃,最难受的就是哥哥了。”
连轸一时无言以对。
夕夕瞧他额角的汗珠子,想着他端个碗跟着自己跑这么久,也怪不容易的,便又瞧了眼那碗粥,“唔,要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吃一点吧!但只吃一点,不会吃饱的!”
这姑娘有骨气,说是吃一点,就果真只吃小半碗。连轸也知道她的性子,便不再强求。
他有点好奇,这两个人久别重逢的,应该如胶似漆才对,怎么今儿就杠上了。今天陛下上朝的时候,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夕夕在石桌上坐了一会儿,就飞到高高的假山上去了。假山旁边有几棵花树,木兰、合欢、木槿、玉堂春。她就坐在假山上,随手摘了花来编花环玩儿。
墨发的长发随意披散,雪白的裙子空空荡荡的,风一吹,墨发和白裙都飘起来,纤细的少女仿佛要随风飘散。她坐在高处,穿着素色绣花鞋的双足悬在空中,荡啊荡的。手上摆弄着花草环儿,偶尔有细碎的草叶落下。
像个孩子,天真又安静。这是封听蓝第一次看见夕夕时的印象。
当时连轸把碗筷送回天极殿去了,少女身边没有任何其他人。封听蓝带着贴身的丫头走过花园时,看见她,还以为是哪个宫女如此大胆,竟敢在此偷懒。
她走到假山近旁,少女连头都没抬一下,仍然专注于手中的花环。
封听蓝沉声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夕夕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一位牡丹烟纱长裙的女子,正站在她下方,墨发绾成飞云髻,簪了一支翡翠珍珠步摇,垂下细碎流苏,粉面红唇,妆容精致。
这个人长得挺好看的,夕夕便多看了一会儿。
而另一边,封听蓝看到她的脸的那一瞬间,猛然大惊,心头已是百转千回。
这个…就是陛下在骁国时一直在一起的姑娘,是陛下梦中念过无数次的“夕夕”。
原来,长得如此倾城模样…难怪了,难怪陛下整整三年都从没有过一刻忘记她。
封听蓝是楚国第一美人,除了家世外,容貌从来都是她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在元羲的榻边,听到他无数次唤夕夕的时候,她都没有同此刻一样,如此深刻地、深重地,感受到巨大的威胁。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封听蓝身后的阿月忽然大声道:“放肆!胆敢对封小姐无礼?”
夕夕淡淡道:“封小姐?我不认识。”她低头下去,又开始摆弄她的花环。
“你!”阿月气得脸都白了。
“住嘴,退下!”封听蓝低声呵道。
她又朝夕夕走了几步,温声道:“你就是…元夕?”
这个名字,和陛下的名讳是谐音的。按理来说,取这个名字是对陛下的不敬。但是,此名却是陛下亲自所取。正因为此,她才能如现在这般,将陛下的名讳喊出来。
这个在她心中、口中,咀嚼过无数次,却终究不能唤出口的君王的名讳,如今,竟是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唤出来的。
夕夕又抬头,“对。你就是封小姐?”
“我叫封听蓝,是…陛下的表妹。”
陛下的表妹,也就是哥哥的表妹。夕夕对陛下这个词还不熟悉。
小姑娘哦了一声,然后学着她的样子,“我是陛下的妹妹。哦,不对,不是亲妹妹,是…”她想了想,道,“是以后要和陛下成亲的妹妹。”
封听蓝的脸色微微变了下。阿月眉一皱,似乎又想说什么,被封听蓝挥手制止。
“你…要和陛下成亲?”
夕夕点头道:“对啊。”
封听蓝瞧见旁边有个石桌子,便坐了过去。她对阿月道:“你去给我端杯茶来,我要在这儿歇歇脚。”阿月应声而去。
夕夕见此,便准备换地方待了。她想要安静一些的地方,就像青葙谷里一样的安静。
“元姑娘!”封听蓝道,“我有些话想和元姑娘聊聊,所以还请元姑娘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