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现在小丫头都长成一朵花儿了,娇娇嫩嫩的,主子肯定绷不住,说不定…
连轸一个人嘿嘿地笑起来,旁边的高渐莫名其妙瞧了他一眼,他立刻止了笑,装作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
这个时节,元城的夜晚还是有些冷,高渐搓了搓手,道:“眼瞧着三更都过了,陛下今夜大约不会传唤你了,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不若出宫去好好喝一杯如何?”
连轸点了头,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呢!”
高渐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咱们去会英楼,那里的老板和厨子一直没换过,做出来的椒麻鸡口味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今儿我就带你去尝尝家乡旧味儿。”
“哦?这么多年过去,会英楼还是老样子么?”
“那是当然…”
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话语中俱带着爽朗的笑,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其实,连轸真的想多了。天极殿中,夕夕也在吃饭。
今日一早进的元城,直到现在滴水未进。元羲摸到她瘪瘪的小肚子,哪儿能让她扛着,当即让御膳房备了各种吃的,流水一般一一呈上,铺了满满一桌子。
“怎么就饿成这个样子了…”元羲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拿了筷子喂她。
夕夕一边吃一边模糊道:“我忙…忙着赶路,想早点见到哥哥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忙地吞下嘴里的东西,从他腿上跳下来。
元羲正在给她夹菜,被她弄得措手不及,便没来得及阻止她。小丫头穿着宽大无比的曳地衣袍,上面还绣着象征君王的金龙,整个身子都空空荡荡的,显得很滑稽。
“你做什么?”
夕夕没回答他,随意把拖地的袍子捞起来抱在怀里,然后跑到她那堆已经撕烂了的白色衣裙里面,蹲下身去翻找。
元羲叹口气。这挠人心的小宝贝,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气啊。
然而夕夕肿了一整天的眼睛,这会儿又要掉眼泪了。
“怎么了?轻泓剑我已经给你取出来放好了,你还找什么呢?”元羲也蹲下去帮她一起翻找,然而根本什么都没有。
“…不见了…怎么办…”她手都要发抖了,显然是极重要的东西。
翻完了衣裳,又开始在殿内到处找。娇娇弱弱的小身子趴在榻底下往里看,硬是把那身尊贵的锦绣龙袍在地上蹭来蹭去。
元羲自然不心疼龙袍,他是心疼他家宝贝的腰背。
“好了夕夕,找不到算了,”他终于忍不住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擦了擦她脸上蹭到的一点灰,“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给你重新做一个可好?”
夕夕当真呜哇一声哭出来,“不好不好…呜呜呜…”
元羲没辙,只好出去唤了人进来,搬来了许多宫灯,把整座殿宇都照得亮亮的。
殿内盘龙柱上是华贵而庄严的龙凤图腾,大理石地板上有精致而绵延的蔓草花纹,殿中的华丽和精细都变得无比明晰。
小姑娘的泪光在烛火下愈发晶莹剔透,元羲亲了亲她的眼睛,吸干了她的泪水,然后牵着她一起找。
“若是不在这殿里,我就派人去外面找,你今天跑过的大街上,还有朝日坛那儿。再不行咱们出城去找,不管什么东西,哥哥一定给你找到。”
夕夕嗯了一声,声音沙哑。
忽然,角落处的一个黑乎乎的小布条落入元羲的视线。他大步走过去,把那东西捡过来,放到夕夕面前。
“是这个?”
夕夕还在用丝帕擦眼泪呢,这会儿立刻破涕为笑,高兴地跳了起来。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玄色的布条,缝成的一个很粗劣的小袋子,只有巴掌心大小。夕夕把那小布袋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手指伸进去,抽出一团丝帕来。
丝帕里面包着的,才是夕夕看重的什么宝贝。
元羲看着那团黑乎乎瞧不出什么模样的东西,一头雾水,“这是?”
小姑娘却跟献宝似的,“这是仙踪焉测门口的海棠树开出的花。”顿了顿,又补充道:“唔,时间久了,所以干掉了。”
元羲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会儿哑然失笑,“不过一朵花,刚才紧张成这样做什么?”
夕夕急道:“这不是普通的花!哥哥难道忘记了?哥哥说过的,等海棠树开了花,我就可以和哥哥成亲了!”
她纯澈的双眸里还跟过去一样,带着几分天真稚嫩,然而她已经长得这样高了,扬着脸跟他说话时,他已经不用刻意弯下腰了。
很多年前,她跟他说同样的话时,她的发顶还不及他的腰,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
那现在呢…
元羲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我记得。”
夕夕秉着一鼓作气的心态,脆声道:“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给你看这个花的。你看,它已经开花了。哥哥不能食言!”
她煞有介事地把那只黑乎乎的“花”摆到他面前。
“嗯,”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深沉的目光看着她,“不会食言。”
小姑娘这才高兴起来,然后又跟对待珍宝似的,把那又干又黑的花放了回去。
“以后它年年都开花,就怕你看腻了。这团干花,你还收得这样紧做什么?”他笑着刮了下她哭红了的鼻子。
小姑娘抬头,水灵灵地瞪了他一眼,“这是第一树花!我要永远留着的!”
这一瞪,不知怎的,倒让楚王陛下全身舒泰…真是久违了啊。
这么些年,没有她的日子里,他高高在上地坐着,独享高处的孤寡,从没有人这样瞪他。不能,也不敢。
他家的宝贝娇娇儿,当真重新回到了他的怀抱。
元羲忍不住,含住她的唇,亲了一会儿。夕夕唔唔地挣扎着,待他放开后,她捧着那小布袋子,看了看身上松垮垮的锦绣龙袍,苦恼道:“该藏哪里比较好?”
元羲想了想,“先放我这儿吧。但总放在身上也不方便,待给你备好房间,你放到睡觉的枕头底下。可好?”
夕夕点点头,将东西放到了哥哥手心里,“要好好保管哦!”
“嗯。”元羲放好东西之后,才将她抱起来,“乖乖,咱们饭菜都快凉了,再吃一些。”
元羲一边给她喂饭,一边听她讲这几年的各种事情。
凝碧诀到了第七重;渊学阁里的书都读完了;明绣湖上的荷花开始结藕了;小白生的小小白又生了小小小白…
关于这个小小小白,又有一系列的故事。刚出生的小鹿崽特别皮,总喜欢往外跑,跑出去了又找不到回来的路,夕夕去寻过它好几次,最后把草棚附近围了个圈,那只小鹿崽才作罢。
“篱笆是我让连轸用竹子做的,下面又种了很多葡萄。”夕夕笑着道,“待哥哥回去谷里,那葡萄藤子肯定爬满整个篱笆了,然后结出的葡萄可以摘下来吃。”顿了顿,她凑到他跟前,笑眯眯道:“我要给哥哥吃最新鲜的葡萄。”
小时候夕夕曾经给他剥过一整碟的葡萄,元羲全都吃光了,这让夕夕一直误解他喜欢吃葡萄,元羲也没有辩解,夕夕便误解了好多年。
听着她说这些,元羲的思绪亦回到了那个摒除世间尘嚣的桃源世界。平静、安宁、欢乐无忧,多么美好的世界。
然而,这于现在的他来说,有些过于奢侈。
夕夕的故事还没讲到她决定出谷时,窗外便有光线照进来。
张解的声音在外面,“陛下,时候不早了。”
夕夕立刻停了声音,朝外头看了眼。
元羲摸摸她的发,“别怕,是来唤我上朝的。”
夕夕拉紧了他的衣角,“哥哥…”
这个时候,元羲又哪里舍得跟她分开?看不见想念,看得见也想念。他目光纠结,低头抱着她,亲了又亲。
“乖乖…今日哥哥不上朝了好不好?就陪着你…”话语淹没在唇齿之间。他的大掌牢牢托住她的后脑勺,墨黑的长发自修长有力的五指见流泻下来,眸间的情绪纠结难舍。
张解在外头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出来,便有些惊奇。陛下一向勤勉,登基三年以来,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但是今日要面见几位宋国和梁国的降臣,早就定好了的,实在不容更改。
他只好紧着头皮,又唤了一声,“陛下,时候不早了。几位大人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夕夕听到外头张解焦急的脚步声,想着大约是有什么急事,便只好放开了元羲的衣角,道:“哥哥,等你忙完了事情,我再继续讲给哥哥听。”
昨日她等了整整一日,今日也可以再等等。
元羲抱着她亲了半天,只吻得她小嘴通红,喘气儿都喘不过来了时,才放开她,一边整了整衣装,一边大步走了出去。

第35章 终重逢,犹梦中(三)

“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他最后说了一句,然后关上了殿门。
的确很快。因为他只是露了个面而已,然后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力,看哪儿哪儿都是夕夕的脸,听哪儿哪儿都是夕夕娇软的声音。
最后终于投降,只说有些抱恙,所有的事情都延后再决。
张解看着急匆匆回去天极殿的陛下,额角的青筋抽了抽,一路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待到殿门口时,元羲朝他道:“你退远些,别在这儿碍眼。”
张解应了是,正往外出退时,便听到殿内一声女子娇脆甜软的欢呼之声。
“哥哥!”
他惊得一个激灵,抬头一看,殿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了。
张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望了望头顶的蓝天白云,忽而想起封大人的妹妹来,那位可是号称楚国第一美人啊…陛下从来不近女色,身边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封大小姐,他原本还以为那位是王后的不二人选呢…
看来,这王宫的天,是要变了。
宫殿中,小姑娘仍是穿着那身宽大的龙袍,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待听到脚步声,也不穿鞋子,就蹭蹭地跑下床,朝元羲身上扑。
元羲此刻身上是另一身龙袍,刚下朝的衣装,整个人透着几分冷冽和严肃。
只不过,神情却是朝臣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把小人儿抱起来,拉了拉她宽阔的衣襟,“怎么不换上给你送来的衣裳?”
他上朝前吩咐下去,送些衣裙到天极殿。
夕夕摇摇头,娇娇道:“我要哥哥回来给我穿。我不要自己穿。”
元羲瞧了眼桌上已经换了一拨的菜肴,“饭也不吃。也要我喂才吃?”
夕夕点点头。双臂挂在他脖子上,双眸笑得亮晶晶的。
元羲亲昵地用额头碰了碰她的,“小娇气包。”
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如她所愿,亲自动手给她换衣服。
王宫里的东西,自然没有差的。元羲给她挑了一件对襟束腰丝锦长裙,外罩雪白的华衣,裙尾拖曳在地,若清月银华。
这样的衣裙让她纯澈天真的气息愈发明显,一双璀璨的眸子看着他时,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纯净又无辜。
元羲看着她,久久没动。
夕夕让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搂住他的腰,笑着道:“夕夕现在是不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元羲笑起来,点头道:“是好看。但如果眼睛没有这么肿的话,会更好看。”
昨天一天,不知道哭了多少回。这又熬了一夜没睡觉,眼睛不肿才怪呢。
“夕夕,吃点东西就睡觉好不好?”
她的头发也很久没打理了,尽管还是柔滑漂亮的,但额头上的刘海有些蓬松。元羲将那刘海轻轻往旁边拨了拨,“听连轸说,你赶路这几日,好多天没睡觉了,怎么熬得住?”
夕夕道:“这有什么。我原本就睡得很少。”默了默,她又道:“三年前我在谷里初初一个人睡时,总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也没见哥哥回去心疼我一下。”
元羲哑然,想起他当初离开后,她一个人在双雁楼的凄凉情景,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抚摸她头发的动作更轻柔了。
“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他把额头抵住她的,这么近得看着她,让她看清自己眼中满满的温柔,“夕夕原谅哥哥了吧?”
哥哥长得太好看了,睫毛那么长,都快刷到她的脸。夕夕一时看呆,然后木木地点了下头,接着,仿佛忽然明白过来他说了什么似的,又飞速地摇头,“哪儿那么容易?哥哥以后要慢慢赎罪才行。”
看小姑娘傲娇的模样,元羲微微勾了唇角,“嗯,好,都听你的。”
夕夕又开始给元羲讲她的经历。对于元羲来说,并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只须听到她这样又细又软的声音,便是一种享受了。当然,当开始说到出谷的事情时,氛围就没那么好了。
“唔,一出谷就遇到人贩子?”男子的声音有点冷,“那个人贩子是谁,长得什么模样,你还记得么?”
“早就不记得了。我刚出谷时有点脸盲,瞧着谁都长得差不多。反正都没有哥哥好看嘛。后来慢慢的才算有了点谱,勉强能辨认知道谁是谁了。”
夕夕这会儿还是开心的,对于她来说,对哥哥讲这些就跟讲故事一样,已经不带有自己的感情。而且,其实当初她被迷晕后送到祈栎侯府的洗衣房时,她也没多恨那个人贩子。那时候只是想不通,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脸盲…元羲看她可爱的模样,心中恋爱顿生。不记得没关系,他总会查出来的。
“原本我是不害怕的。后来我在祈栎侯府住了些日子,才晓得那些洗衣房的丫头好可怜的哦。”她朝元羲比了比,“有的丫头手上生了这么大的冻疮,到了夏天都好不了,还要不停地洗衣服。幸好我没被困在里面。”
她又得意道,“我有一身功夫,哪里这么容易就被人欺负了?”
“嗯,夕夕很厉害。”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感激上苍——这样一个天真的小姑娘,能从叶胥那只老狐狸那里全身而退,真的是上苍垂爱啊。
叶胥此人,元羲是有过接触的。他和许南垣简直一路货色,对外是高风亮节如清风明月,实质上是极其狡猾的人。说起来,许南垣比叶胥还好些,至少没他那么唯利是图。
叶胥其实从来没有打消过尚光灵玺就在苍华山上的怀疑,也没有停止过寻找,只是不敢做得太明显,怕别国的人知道。
皮肉分离…叶胥倒是敢说!元羲听到这四个字时,手掌都不自觉地攥紧了。
“唔,哥哥,别抱得这么紧…”夕夕挣扎了下。
元羲却愈发抱紧了她,在她白玉般的耳边轻声道:“夕夕当时是不是吓坏了?”
“对啊…我吓得立刻回房收拾东西跑了。”夕夕续道,“我本来就不想留在那里的,只是我身上没带钱,而且还脸盲、路痴,这若是强行出了门,说不定离楚国越来越远怎么办…出谷时没考虑那么多,出来后才晓得,自己最初想得太简单了。”
“我原以为叶胥是个好人,没想到是个大坏蛋!”夕夕郁闷道,“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啊?你看,坏人遇到一个又一个的。”
夕夕还是单纯,只会用好坏来评判一个人。
元羲显然也不想破坏她心目中黑白分明的单纯的世界。
他想了想,道:“夕夕,跟你一比,世上根本没有好人。”顿了顿,又低声道,“你是最纯洁美好的。”
小姑娘的脸红了一下,“才没有,哥哥就是好人。”
元羲微笑,却没再说什么。想起这几年的事情,他…真的不是好人,甚至称得上恶魔。比起叶胥的狠毒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他在夕夕面前永远是最好的。他原本是希望这个形象能在她这里永远维持下去,然而现在…还能做到吗?
后来,夕夕又讲到碎玉山的事情,讲到碎玉山大火时,元羲又开始皱眉了。
唐国旻恩侯府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的。那时候高渐他们几个人还很是高兴了一阵,毕竟闻人家从来都是许南垣的助力,闻人池的死,对许南垣来说算得上一大损失。
元羲没想到,夕夕竟也牵扯其中,且是这样危险的游历在生死之间。
夕夕越讲到后面,元羲越是心惊、心慌、心疼。他想,他是该把私自放夕夕出谷的连轸大卸八块了呢,还是该直接给自己一个巴掌——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错啊…是他舍下她,离开她的,明知道,她离开了自己,会多么无助。
元羲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低声道:“夕夕,对不起。”
夕夕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也没事啊…”
大约感知到元羲有些低落的情绪,夕夕没有再继续把自己的悲惨经历讲下去了,反而双眸亮晶晶地问他:“哥哥,我说了这么多,该你说了吧?”
“我没有你的这么有趣。”元羲道,“就是不停地打仗而已。”
“那哥哥也可以讲给我听。”她笑眯眯道,“就跟小时候哥哥给我讲故事那样。”
她的需求和愿望总是停留在小时候。于她来说,能跟哥哥像小时候一样地生活,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元羲便真的讲给她听。当然,太过血腥和暴力的片段,都被他用温柔的语气轻轻带过。
在他这样的声音下,大约真是精神松懈的缘故,夕夕听着听着就有些困倦了,靠在他怀里,一双漂亮的眼睛半开半闭的。
待她睡着后,他便将她轻手轻脚地放到龙榻上,掖好了被角。
夕夕抓住他的衣角不肯放,元羲就坐在榻边,轻轻地拍着她,跟多年前哄她入睡的时候一样。
经过这么多艰难险阻,就为了来找他。夕夕,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若是受到丝毫的伤害,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幸好,幸好一切都化险为夷。
元羲握着她的手,看了她很久很久,再抬头时,照进殿里的已经从日光换做了月光。

第36章 心所望,暗夜光(一)

翌日,元羲让人把距离天极殿最近的锦泰殿收拾出来,好好布置一番,给夕夕暂住。
元夕对此不解,她觉得她跟哥哥一起住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元羲回答说,天极殿太大太空了,锦泰殿小些,而且房间舒适而温馨,比较适合她。
他又让人尽量把锦泰殿装饰地同青葙谷的双雁楼一样,夕夕对此十分满意。
宫廷对于夕夕来说,无疑是极陌生的地方。她只是想跟元羲在一起而已。元羲陪了她整整一日,但靠着日理万机的楚王来陪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元羲最终还是让连轸进了锦泰殿。至于宫女丫鬟什么的,就算了,夕夕也不喜欢。
这几日不见,连轸发现,夕夕的行为一下子倒退到了几年前。
吃饭要喂,走路要抱,穿衣服也要元羲动手。实打实的几岁孩子啊。
不过连轸是一路看着她过来的,她这是因为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了哥哥,所以要跟哥哥腻歪个彻底。
元羲呢,自然是纵容着她的。以致于一向以勤勉著称的楚王,连续罢朝了三日。
元羲亲自把锦泰殿的一切都安置好,又把夕夕从天极殿抱到了锦泰殿。
第一次出大殿时,小姑娘焦急地四处翻找她的面具。元羲笑道:“不用找了,就这么出去吧!”他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这王宫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男人。”
夕夕忽然想起来太监这个词…当然,后来又来了个连轸。不过,想必连轸这个做惯了老妈子的,在元羲心里,也算不得是男人吧。
对于夕夕一直戴着面具这一点,元羲无疑是极为开心的。这种心态有点扭曲,但…他这辈子是改不过来了。话说回来,幸好她一路上有面具遮掩,不然只怕更加能招惹歹人。
夕夕看到锦泰殿中酷似玉荷池的地方,便立刻二话不说跳进水里去玩,一边朝元羲招手道:“哥哥!我要洗澡!你陪我!”
元羲走到池边,看着遇水之后愈发艳丽分明的容颜,一时有些犹豫。
即便再天真烂漫,她如今也不是真的孩子了。之前在天极殿中,他不能自控地把她衣服撕烂了,亲遍了她全身。他已经十分熟知她的身子如今的模样。
因当时见到夕夕太过激动,他对她那样做,几乎是痴迷的、膜拜的姿态。圣洁而完美,纯澈又干净的小东西,是他暗夜人生的光芒。他珍惜她、爱护她的心情太过强烈,已经胜过作为动物本能的肉/欲,所以才能平安无事。
但现在初始的激动已经过去了。夕夕在他面前,已经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某种精神的图腾。这个人鲜活而诱人,身上无一处不干净雪白,无一处不完美精致,叫他如何能做个心如止水的柳下惠?
只可惜,水里的傻姑娘看不懂他心头的纠结,一个劲儿在水里唤他。
她见他半晌不动,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升起调皮的心思。她偷偷凫在水中,朝他游过去,待游到他身边时,忽然伸出手来,拽住他的衣角死命往下一拉——
元羲当真被她拉下水,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夕夕开始往他身上浇水,一边浇一边笑,活像个小傻子。
不一会儿,元羲已经浑身透湿了。他把身上沉重的龙袍脱下来,甩到岸上,然后扑过去,把夕夕的双手擒住,“小皮猴,玩水容易着凉,给我好好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