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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纷涌而至,未晚不由恍惚,凉风拂面,她扶住微烫的额头,觉得昏昏沉沉的,心知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于是站起身准备往回走。
步子还没迈出去,只觉得远处的灯火一片朦胧,身子一软就滑了下去。
意识模糊间她感觉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漫入鼻间,她心中一惊,挣扎着想睁开眼,却觉得头顶一麻,坠入更深的黑暗中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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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儿。
——她听见有人在耳边幽幽地叹息,那声音温柔得让她几欲落泪。是谁在唤她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唤她了啊…
她睡了吗?她的灵魂去哪了?
她不要做什么韩公子、魏大夫,她想要的,一直是那轻轻的一声“晚儿”。
人生最漫长的六年,因为一个人,日子变得不那么艰难。曾经牵着她的那只手,温暖厚实,她以为人潮拥挤也不会走失,忽然间,周围迷雾一片,她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她想告诉他,她还不够坚强,不够勇敢——就这么一个人走下去。
她努力伸出手…纤细的指被人握住,紧紧地包覆。
她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是谁?是谁握住了她的手?是他回来了吗?
仿佛自蛰伏已久的冬眠中醒来,她艰难地睁开眼。
一双深不见底的绿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总是面无表情的俊颜,是一贯的冷漠。
视线相触,未晚有些怔忪。
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良久,他抿紧薄唇,眼睫微垂,未晚只觉得右手一松,他的手臂不露痕迹地收了回去。
“你得了风寒。”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住烛火的光亮。
“对不起。”她平静地道歉,没有忘记来这里之前他那句“不要连累我们”的嘱咐。
他眉间一蹙,却没有说话。
“是你带我回来的?”她仰起头问。
“不是。”他否认,“别人。”
“哦,”水眸里闪过一丝错愕,下一刻她却微笑望着他,“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他瞪着她。
谢他什么?他有些恼。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她。
光影在她脸上跳跃,姣好的面容依旧苍白没有血色,可她却朝他轻松地笑着,眼睛弯成月牙…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故作坚强的表情…他听见她在昏迷的时候,压抑地唤着两个字,听不清楚,但应该是个人名…有那么小小的瞬间,他的心有一点烦躁,他的人有一些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这里足足坐了一个时辰,只是望着她的睡颜。眼下鄂荻的事急在弦上,战和难定,脑海里诸多事情纷扰不休,他不知道自己方才都想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在看见她伸出手时,情不自禁地握住。
这样的感觉,很糟。
戎马生涯,他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对于自己的人生也是如此。可最近常常在望着眼前这张脸时,他会微微失神。
幸好,只是“微微”而已。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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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未晚自己是大夫就更清楚不过。
其实也并非完全是风寒作祟,那种困乏和疲劳,充斥整个身心,将她重重击垮。
她只是不想动。
木然地盯着头顶的帷幕,数着上面的花纹,想着人生就这么流逝,也没有什么不好。
忽然间,一种强烈的存在感扼住了她的心脏。
有人在看她。
不知为何,脑中顿时跃入这样的认知。
她缓缓地转过头,营帐的一角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四更天,早已是万籁俱寂,人人熟睡,怎会有人站在那里?
心跳在那一瞬间剧烈得几乎让她承受不住。
下一刻,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掀开了被褥下床,连外衣都没披一件就奔了出去。
察觉了她的反应,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道身影迅速遁去。
“站住!”未晚只来得及看见远处白影微闪。
她咬牙,身子还酸软得紧,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
风中,有淡淡的药香。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就是这样的气息,多少日子以来魂牵梦萦…那天昏迷的时候…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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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野地里,只有她一个人。
“你出来!”她无助地环视四周,声音是带着泪意的沙哑。
“我知道是你,既然来了,为何避而不见?”她轻声央求,心中酸痛难当,“我不会问你为什么离开,只想再见你一面…你出来,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风声。
眼泪汹涌,刺骨的寒冷摧残着本就病弱的身体,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跪在地上直不起身,捂住嘴的手放下来,掌心却是触目惊心的猩红。
原来,她竟被伤得这么重…她苦笑了一下,手中摸索到一样东西。
“不见我也没关系,大不了一切回到从前,”她轻叹,唇际染了血色的笑容带上一抹决绝,“我欠你一命,还你就是——”
她尚未抬臂,腕间便是一麻,手里原本扣住的尖利石头松落开来。
“你做什么?”久违的声音蕴着沉怒响在夜色里。
她缓缓仰起头——月光如水,记忆里的那个人临风而立,素衣飘扬。


三十一、重逢
“你终于肯出现了么?”未晚望着眼前那人,笑容竟是说不出的娇媚,只是染上潮意的眼眸里,那抹空灵的笑意却是那般清冷,如黑夜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宣扬抿紧唇,静静地望着她,月光笼上他俊逸的容颜,朦朦胧胧,可是未晚没有错过他眉宇间浅淡沉郁。
终于他欠下身子,朝她伸出手。
“起来,晚儿。”他说,声音清朗动听,一如从前,“地上凉。”
未晚眼中一热:“你在乎么?”
曾经是谁牵着她,一路走过大江南北,春夏秋冬,后来又是谁先放开手?
她倔强地不去回应,任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凝固成一个寂寞的姿势。
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望着她,手缓缓地收了回去。
她恨他这样,总是以沉默来对待她的疑问,对于她,他始终在逃避。
“我只问你一句,”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难以名状的疲惫。
他似是震动了一下,眼神戴上防备之色:“问什么?”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未晚的目光,如刀一样扫过她的脸。
可是,她依旧窥不透他的表情。
“我无须向你解释。”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容湛他们所说的‘神秘人’就是你?”她早该想到他在江南的影响力。
“你执意跟着他们?”他反问她,也肯定了她的猜测。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她瞪向他,却蓦地愣住——是她错看吗?为何他的眼底会有一丝苦涩?
“你说的对,我管不了你,”良久,他的声音在风中扬起,“而你,也不用过问我所做的一切。”
有什么在消失…心里仿佛有一片流沙,渐渐陷落,变成一个空洞。
而彼此终于渐行渐远。
未晚低头笑了一下,缓缓站起身。
“晚儿。”举步的那一刻,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唤。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步伐却没有停。
身后沉寂一片,一步、两步…只是这样走来,却仿佛不只是走出他的视野,而是从此走出他的生命。
“你变了,晚儿。”身后是他清冷的声音,在夜里听来格外寂寥。
寒夜般深沉的眸子望着远去的背影——她的性格向来孤傲,可绝不冷沉。这般令他陌生的气息,从何而来?是什么改变了她,是谁改变了她?
“或许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未晚深吸了口气,却泄露了哭音。
手腕被人自后头紧紧握住,几乎弄痛了她。
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眸,里头深浓的墨色,依旧叫她看不清。心头的酸楚在此刻越发的尖锐起来,泪水再次夺眶,她咬牙瞪着他,如一头受伤的小兽:“放手,要么就一辈子别放。”
他这算什么?何不干脆给她一个痛快?
宣扬因为她的话语浑身一震。
他的手扣在她腕间没动。
她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终于,他缓缓松开手,垂下眼睫:“脾气虚弱,劳倦过度,要多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未晚眼里最后一丝火苗也暗了下去,嘴边只剩下一个心灰意冷的笑容,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我祝你克尽天下苍生。”
是她瞎了眼盲了心,怎会奢望他有所回应?这个男人,该是如千年壁画里的神祗,无心无情,受世人敬仰膜拜,又何必下凡来为祸人间?
宣扬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倏地转冷:“出来。”
未晚转过身,月色一道熟悉的身影傲然挺立。
“是你。”她微愠。
谢钦姿态悠闲地掂着手中的笛子,嘴角的弧度渐深:“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今晚心情不好,本想找个地方吹曲解闷,却弄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未晚恼羞成怒——他这是摆明了自己听到她和宣扬的谈话!
“扬公子,幸会。”谢钦也不理会她,目光落在宣扬身上,“不愧是江南扬家,果然大手笔。”
未晚顿时一怔——他居然知道宣扬真实的身份?宣这个姓是宣扬学医时从他的师父,他本姓扬,而扬家则是富可敌国的江南首富。
“谢督军也名不虚传,”宣扬不动声色地回敬,“既然扰了您的雅兴,宣某就先告辞了。”
“哦,您这就走了?”谢钦微微一笑,“改日还请多来营中畅谈,‘叙旧’,随时欢迎。”
“多谢。”宣扬淡应,目光掠过未晚的脸,随即举步离开。
未晚瞅着他的背影僵站在原地。
“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谢钦轻嗤一声,嘴边带着一丝嘲弄的冷笑。
未晚沉着脸望向他:“你想怎么样?”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低沉的声音清晰在耳,却是他凑近了盯着她,绿眸深不见底,“其实你早就猜到那天我问的人是谁对么?”
“那又如何?”
“他是贤王的人,你要是现在想换阵营还来得及,不要到时再做什么我见不得的事情。”俊逸的脸上,依旧是慵懒的笑,却叫人不寒而栗。
“你不要狗眼看人低,”未晚抬眼,明眸燃起怒焰,“我不过是喜欢他,那又怎样?”
不过是喜欢一个人,那怎么了?何必一个唯恐避之不及,一个怀疑猜测?
“喜欢谁也好,不被喜欢也好,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否认,也不会逃避,更不会因此放弃自己要走的路,你要是不放心,我随时都可以走!”
呼啸的夜风里,她几乎声嘶力竭,扬起的黑发间,有什么东西滑落,一闪而过。
谢钦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绿眸没有一丝波澜。
“韩未晚,”他居然淡淡一笑,“你的脾气和从前一样坏。”
相同的话语,不久前他也说过。
在那瞬间,未晚想起那夜的小巷,落雪无声,一切那么安静,她的命运却从那刻起有了变化。
“你说过,要我带你走。”他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她,重复她那夜的决定。
“你也说过,世上从此再无韩未晚。”她的视线毫不回避地迎上他的。
关于过去,谁都是无能为力,可不能因为这样就停下自己的脚步,也许为爱伤心不够潇洒,但没关系,因为真爱一个人从来都无法潇洒。


三十二、夜宵
望着眼前那双清澈见底的水眸,谢钦淡然出声:“走吧,早点回营休息。”
未晚跟着他身后,他步伐稳健有力,却又走得不快,像是有意在等她。一身惯穿的黑衣,让他的背影显得越发孤高,她的视线落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心里竟有一刻平静的感觉。
“你会不会暗自嘲笑我?”她赶上去,与他并肩,觉察到他的速度更慢了些。
他轻嗤了一声:“我要是想嘲笑你,从来都不会偷偷摸摸。”
未晚闻言不禁懊恼。
脚下的沙石随着两人的步履节奏发出规律的响声,不远处营地的灯火在眼前闪烁。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突然开口,第二次问他同样的问题。
谢钦侧首扫了她一眼,夜色下脸庞的线条越发冷硬:“有。”
未晚顿时讶异地望着他:“你上次说没有。”
“既然我已经回答过你,为何你还要问。”他反过来责难。
未晚被抢白得无语——这个人简直比女人还善变。
“她…”她犹豫着怎么开口。
“嫁人了。”他冷冷地扔一句,步子快了些,摆明了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
未晚顿时怔住。
话说到这地步,是该打住了。
其实每个人心里应该有一些不欲人知的往事,不愿被人问起,也不愿主动提及,即使是外表再强势的人也不例外。
又或者,有时候人要对自己残忍一点,不能纵容自己的伤心失望;有时候也要对自己深爱的人残忍一点,将对他们的爱、记忆搁置。
“饿吗?”她忽然问。
“什么?”谢钦转过头,绿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以为自己听错。
“我是说,有没有胃口陪我吃夜宵?”未晚笑了一下,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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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面,兑菜汁,擀面,刀切…炉子上的汤锅里热水汨汨翻腾,白色烟雾缭绕。
一边的油锅里,煎得金黄的鸡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白玉般的柔荑将面条轻轻抖入水中,有几缕调皮的发丝从未晚的鬂际滑落,随着她的动作轻柔地晃动,让人忍不住有冲动伸手将它们挽起来。
“葱花。”用筷子搅了一下翻腾的面条,她头也没抬地吩咐。
“哎,”没感觉到动静,她讶然地侧首望向一旁的男人,“谢大人,麻烦您抬下贵手,将你面前的那碟葱花递给我。”
冷不防对上她的视线,谢钦的表情似乎有片刻的僵硬,没有说话,将小碟拿给她。
普通的白瓷碗,一大一小,金色的煎蛋和翠绿的葱花摆在三色素锦面上。
未晚摆好筷子:“吃吧。”
谢钦却坐在那里久久未动。
“怎么了?”未晚疑惑地望着他,随即莞尔一笑,“是惊讶吗?收回前言吧,我已不是你记忆中那个骄纵的千金小姐。”
谢钦没有回答她,低头吃他那碗面条,俊颜上的表情却越发冷峻,好像是在被逼着吃毒药似的,好在未晚早已习惯他这副没礼貌的嘴脸,只是撇撇嘴,只管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吃的很慢——未晚忍不住偷眼瞧他。
一直觉得她自己吃东西很慢,今天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吃得居然比自己还慢。她狐疑地盯着碗里的面条——除了眼色花俏之外,味道也没有多出类拔萃。
“看什么?”他突然抬头,将她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未晚的脸莫名地一烫,连忙摇了摇头。
“你怎么样了?”他问。
“嗯?”她望向他。
“跟笨人说话果然费劲,”他扫了她一眼,一开口又恢复毒舌刻薄的本性,“你不是气得急火攻心,都吐血了么。”
“没事,”面对他这种特别的问候,她又好气又好笑,“我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
“有人告诉我,人要吃得饱饱的才开心。”她轻叹,有点想念凤娘。
谢钦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难得地没有讽刺她。
“这面条的做法,是谁教你的?”他问道,绿眸深深地凝视她。
“一位朋友,”未晚挑眉回答,“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这可是我第一次给男人下厨。”
话说出来,气氛忽然有些不对劲。
未晚懊恼地低下头,却听见他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嘲讽:“我记得是你主动要我陪你吃夜宵吧?”


三十三、联手
“你只需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便是,”习惯了他没事就爱挖苦人的风格,她也学会了避重就轻,“这面的味道到底怎么样?”
谢钦瞅着她笑了一下,点点头。
营帐外有夜风掠过,微微作响。烛光在他脸上跳跃,让那双迷人的绿眸里显得越发深邃,未晚不禁有些恍惚。
“看什么?”他的眼神对上了她的。
“你好看。”未晚托腮,笑容似春风般和煦。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可以如此自在地调侃他?是因为明白了在他冷硬的外表下,其实心底仍存有一处柔软?
她低头收拾碗筷,有些自嘲地笑了——其实,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谢钦静静地望着她嘴边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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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不似方才那般深浓,连天际的弯月也朦胧了许多,显得越发寂寥。
“谢督军。”一道清朗的声音止住了他的脚步。
“宣兄还没睡?”谢钦转身作惊讶之色,改掉了对宣扬之前的称呼,“如此风露中宵,宣兄总在外头小心着凉啊,话说回来,未晚的厨艺居然还不错,早知道方才应该叫您共享一番的。”
“谢督军的好意宣某心领了,”宣扬眼神微冷,“没想到您也是个爱废言之人。”
“谢某一介武夫,自然毛病甚多,比不上宣兄您阔绰豪爽,一出手便能买下半个鄂荻,实在是国之幸,民之福啊。”
“谁说我要买鄂荻?”宣扬嘴角浮现一缕嘲讽的笑容。
谢钦目光一闪:“更深露重,谢某不敢怠慢,宣兄还是进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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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的是雁沙,不是鄂荻?”谢钦指着案上的地图,脸色凝重起来。
“正是。”宣扬微笑,“反正我在昌平王眼里只是个空有财富沽名钓誉之徒,卖半个鄂荻他始终心疼,但像雁沙这种不毛之地,他就觉得拿来糊弄我足够了,他赚钱,我为国扩边,皆大欢喜。”
“你和我想的一样,”谢钦坦诚而答,“其实克桑换鄂荻以地易地也十分困难,昌平王不会因为皇上对曾经失地一直耿耿于怀就买账,要一劳永逸地拿下鄂荻最现实的就是靠武力。”
而雁沙乍看不起眼,只是个荒无人烟的小地方,实则无论从地形还是位置,它都是一块极佳的跳板。
“不过昌平王也非平庸之辈,他朝中也不乏能人志士,早晚都会识破我们的目的。”宣扬点出忧虑所在。
“所以我们要先发制人,现在就准备兵力部署,一旦你谈下这桩买卖,我的人马就立即进驻雁沙,这样他们悔时已晚。”
只是谁去向陈永年传达这个消息?虽然是打着和谈的幌子,但昌平王对他们防备甚严,人员走动必定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所以随便派人去送信,一定会让他们起了疑心。
“让未晚去吧。”像是窥透了他的心思,宣扬缓缓开口。
“她?”谢钦有些踌躇,以她对陈永年的仇恨…
“她会去。”宣扬脸上仍是风轻云淡的笑容,却字字笃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一定会。”
“为什么?”谢钦盯住他,忽略自己心头异样的感受。
宣扬仍是微笑,没有说话。
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她是他的晚儿,相伴六年的岁月里,有许多只有他们才能体会的理解和默契,别人永远不会明了。
“你既然是贤王的人,又为何来找我?不怕我临阵倒戈?”在他即将举步的那刻,谢钦盯着他的背影问道。
“三国鼎立之时,蜀吴不也联手了么?”宣扬转过身,嘴角的弧度自信傲然,“我今夜既然来找你,自然就知道我不会失望,你说呢,谢督军?”
“庙堂之争,有人为名,有人为利,宣兄似乎什么都不缺,我有些好奇,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宣扬望着他反问:“你为了什么?”
“名利双收。”谢钦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
“爽快,”宣扬微笑,“我喜欢诚实的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谢钦目光犀利,“是不想回答么?”
宣扬摇头:“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听。”
“我倒是想知道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谢钦不以为意地挑眉。
“我只是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宣扬望着他,徐徐出声。
谢钦脸色一变。
宣扬静静地盯着他,随即淡淡一笑,撩帘出门。
出得帐外,清俊面容上那抹笑意在月色下居然有些苦涩——所谓当局者迷,话真是如此。
他终于知道一年未见,未晚身上那种令他陌生的冷沉气质是从何而来了。
“魏晚,”容湛搁下手上的白子,笑容温和,“要劳烦您一件事。”
“王爷客气了,”未晚抚着手中的黑子,狐疑地望着他,“有事尽管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