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脸,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泪水却斜斜地自眼梢滑下来,她不敢擦,生怕只要动一下,眼前的一切就会成惊梦一场。

他又忍不住叹气,低头,温暖的唇触上她的,就再也抵抗不了那轻颤的美好,深深地纠缠下去。

许久,恋恋不舍地分开,她的瞳眸透过微启的眼睫看着他,手掌抵着他起伏的胸口,掌心蔓延而来的暖意,让她微觉醺然。

“你又亲我…”低低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带着甜蜜,带着娇羞,带着心酸。

“不是,”他笑,语气认真而坚定,“这是第一次。”

她先是一怔,随即了然,心底的欢潮涨起来,漫了整个胸口。原来,快乐也是会让人承受不住的。

忍不住伸手,轻轻地回抱他,然后紧紧地勾住他的腰背,再也舍不得放开。

雪花在身侧无声地落下,他低头,下巴抵住她的发,闻着淡淡的馨香:“过阵子战事平稳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等我,好吗?”

“好。”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吗?

不去问他何时喜欢上她,不去问他会给什么样的交待,别人不懂他,她懂,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动心,便是刻骨柔情。昔时桃树下他那样一个无悔的笑容,是她年少岁月的绮梦,每回忆起,总是心悸。而如今,这样的笑容竟在眼前。

沉醉笑着笑着,无声地将泪藏在他的怀里。

漫天的风雪里,有他这双臂膀为她挡着,这片刻的温暖,都值得她记取一生。


“侯爷!”程三的嗓门又远远地吼起来,他奔到近处,看见突然分开的两人,本来张大的嘴巴硬生生地定在那里,老半天忘了合上。

“什么事?”杨恪抬眼看他,表情有瞬间的尴尬,随即恢复了淡定。

“那个…承宛十五万大军已到甘泉河北岸八十里!”程三偷眼看了下一旁仍红着脸的沉醉,本来为了军情正着急的心不知怎么竟微微一缓。

“八十里?”杨恪挑眉,沉思了一会,“不可能。”

“可探子明明说有近十五万的人驻扎啊。”

“要造这么大的声势,五万人足够。承宛四天前才出兵,赶得再快,也不可能全到齐。”

冷静利落地作出判断,他往中军大帐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突然回头,走到沉醉跟前,替她拉紧貂皮披肩,黑眸里尽是暖意:“陪着我,可好?”

突然从主动变成被动,沉醉一时反应不过来,红着一张脸点点头,跟上他。

程三见如此情景,又是一愣,傻站了半天才乐呵呵地往大帐奔去。


十九、铁马冰河入梦来(一)

“侯爷,对岸承军真的可能只有五万吗?”中军大帐里,众将都已到齐。

杨恪听了大家的疑问,并不忙着作答,而是转头问程三:“这路承军打的是谁的旗号?”

“殷彻。”

“是么,”沉着的笑在嘴边扬起,“那恐怕连五万都没有。”

辛远秋了然一笑,众人思考了片刻,也纷纷显露顿悟的表情。

只有沉醉,看看大家,又看看杨恪,仍是一头雾水。

等到众人都散去后,她在一旁看着依旧沉思的杨恪,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说吧。”

他忽然转头,黑眸锁住她,带了些促狭的笑意,这丫头,就是藏不住心事,叫他实在不忍心再让她憋闷下去。

原来他是成心吊她胃口——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沉醉说出了心里的疑问,“为什么是殷彻领军你就能肯定他带的人就这么点,他好歹也是承宛皇子啊,犯不着这么兵行险着吧?”

“他是皇子没错,可惜是庶出。”

沉醉微讶,隐隐觉察点什么,便听他继续讲下去。

“统帅承宛这十五万人的是皇后嫡出的大皇子殷桓,皇后郁氏一族在承宛极有势力,照说殷桓要及位东宫应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太子之位却一直空悬,因为人人心里都清楚殷彻论才智,论武功,都是胜了殷桓许多的。”

讲到这,他话题突然一转,“醉儿,你还记得当日你救殷彻时他身负重伤吗?”

“当然记得,他那是在你们追捕时受的伤吧?”沉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背上的剑伤是我刺的没错,可是在我与他交手前就发现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啊?”沉醉一惊,自己对于医术所知甚少,当日忙着治他的剑伤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哪里还会发现他受了内伤?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外一队人马在追他,或者说,追杀他。”

杨恪的神色里,尽是一片肃然。

“殷桓的人。”

“没错。”

沉醉没有再说话,但心里的猜疑至此已全部解开。

殷彻这四五万人做先锋支援北岸守军,听起来足够,但对岸是南昭十二万大军,无疑是虎口之险,时时危在旦夕。只要殷桓找个借口稍稍耽误下行程,就足以置这个皇弟于死地。

“你打算怎么办?”

杨恪知道她已猜透一切,淡淡一笑,眉宇间却是肃杀:“先下手为强。”

沉醉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还是微悸,这样的他,置腥风血雨于谈笑间,还是让她有些陌生,也有些心疼。

“你与殷彻如何?”他突然问。

“数面之缘而已。”

听他提起,脑海里不知不觉地浮现那张总是带着些倨傲和嘲弄的俊俏容颜来,还有最后那次见面,那双似乎带怒的黑眸——曾经很认真地看着她说他叫彻,记忆再往前,她突然胸口一窒,脸微微烫了起来。

“怎么了?”杨恪探询地注视着她。

她摇摇头,想到那个看起来那样矜贵冷傲的人物,因为自己的身世在皇室争斗里定是已经受尽波折,如今又到了生死关头,突然觉得感伤起来。

“人各有命。”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而且,殷彻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胜负未决,得势再盛,他也从不轻敌。


“四万对十二万,大皇子真的是打算好给南昭送份大礼了。”

“这四万都是咱们的人,他自然是不心疼。”

“行了,别废话了。”殷彻不耐地看着眼前两个属下,指指桌上的酒壶,“坐下,陪我喝会。”

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有心情喝酒?

傅青和洛震对看了一眼,还是坐了下来。

“钟不离这个怪老头也真是的,当初肯给甘泉河守军布阵,现在我们十万火急反倒不管,这不明摆着向着大皇子吗?”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洛震愤然。

“他本来就没帮着谁,若他不愿意,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挟不了他,两军的较量,在他眼里就是游戏,依我看,之前那阵被破了,他现在是卯足了劲要等两军主力大战的时候跟南军破阵的人较量。”傅青讲完他的看法,转头看主子的意思。

殷彻冷冷一笑:“我不是殷桓,非得指望这些旁门左道。他要我死,我偏不让他如愿。”

丢了酒杯,他指向地图上的某个点,看着左右两人惊愕的表情,傲然地扬起嘴角:“胜可为也。敌虽众,可使无斗。”

二十、铁马冰河入梦来(二)

“这步棋太险。”傅青看着殷彻指的地方,说出自己的担忧。

“置死地而后生,”殷彻意味深长地注视他,“所以全靠你了。”

“我…”傅青迎上他深沉的目光,心里一阵激荡,眼前这个人,既是他敬如兄长的皇子,也是他幼时便熟悉的好友,只有他明白,在那桀骜不驯的表情下,是怎样历尽风霜的隐忍和挣扎。

“你这就去准备吧,带两万人天一黑立刻出发。”

“我带走两万你们怎么办?”傅青也急起来,“对岸可是杨恪的宁远铁骑啊!”更何况人数多出他们数倍。

殷彻一笑,眼里尽是深沉:“正因为是杨恪,你的任务才成了关键,如果面对的是别人,我未必敢赌这一把。”

傅青看着他,久久未语,然后毅然地点了下头,一咬牙转身离开。


“雪停了,”沉醉抬头看看天,脸上露出一抹欣喜,“连月亮也出来呢。”

“这么冷的天,你拉我来是要赏月么?”杨恪无奈地看着有些雀跃的她,好笑地问。

“不行么?”晶亮的眸子回视他,在月色下格外的明亮,“从来不知道,这边关的天这么清澈,确实是适合赏月的。”

清澈么?杨恪也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着顶上一幕深蓝。

月黑风高时追敌,披星戴月地巡防,似乎很久都没抬头仔细看过这片天空。依稀记得是初次随军出征时露宿大漠,那时望着天,满腹凌云之志,到如今方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

“怎么了?”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他回神向身侧的她微笑了一下,摇摇头表示没事。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沉醉注视覆着银辉的冰河问他;“这甘泉河消融了什么样的?”

“这一带,就这么一条大河,天气转暖起潮汛的时候,河水浩荡绵延,两岸也是一派青翠,常常可以看见牧群。”

“想必景致定是不错的,”沉醉笑笑,“真想看一下。”

她忽然又摇头:“还是算了。”

“怎么?”杨恪疑惑地看她。

“我可不想这仗打个没完。”

身旁低沉的笑声响起来,她不解地看他,迎上一双温柔的眼睛:“你怎么尽往坏处想,等到边关平静了,我就不可以带你来看吗?”

沉醉的眼睛渐渐弯成月牙:“侯爷这可算是承诺?”

嘴里问着,一只手已稚气地伸向他。

杨恪笑而不语,却伸出手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她的。


“好暖和!”回到营帐里,沉醉才觉得外面冷,一边打哆嗦一边往火炉凑。

杨恪替她把火拨得更旺些,转身去收拾床铺。

“你干什么?”沉醉看着他往地上铺了张毡子,然后把被褥放在上面。

“还没来得及给你备张床,本来我想去别处睡,但又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我睡地上好了。”

“地上这么冷,会冻到。”

“我没有那么娇贵,”他扬头一笑,“风餐露宿都是家常便饭了。”

“可是我会冷。”

轻轻的一句,让他的笑容蓦地定住——她是故意的还是太天真?

有些恶作剧地看他的表情,沉醉继续盯着他,一张小脸楚楚可怜:“好不好?”

听着她软软的声音,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将地上的被褥又重新收拾起来。


窝进他温暖的怀抱,沉醉鼻子抵住他的胸膛满足地深吸了口气——他的气息,闻着很安心。

——她适应得还真快。

想起她之前从他怀里醒来时惊慌失措的样子,杨恪的嘴角弯了起来。

双手摸索着环上他的腰,她迷糊的声音从胸口传来:“你放心,我睡相很好,不会乱动。”

他低头看着她苦笑,她不会乱动,可他忍不住想乱动怎么办?

“你笑什么?”她问,一抬头唇擦上了他的,只是一瞬,身子却不由地一酥。

他的眸色突然转深,眼底跳动着陌生的火焰。

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沉醉觉得喉咙微干:“你——”

话音淹没在他覆下的炙吻里,他轻轻地诱哄,又深深地纠缠,她微颤着,跟上他的节奏,却在下一刻被陌生的情潮逼得无法呼吸,挣扎地侧首,她无助地想唤他,嘴里逸出的却是一声情不自禁的低吟。

他的理智在刹那间崩溃,纷乱的吻落在她的颈上,一寸寸地熨烫,一点点地蔓延。

“醉儿——”手指落在她胸前那颗脆弱的扣子上,他呼吸急促地看着她,眼里有挣扎。

她凝视眼前这个男人,唇边突然绽放出一抹羞怯却又妖娆的笑,迷惑了他的眼。

身上突然一松,他低头,看见自己解开的上衣——狠狠地吻住她,想惩罚她的大胆妄为,却感觉到她微微一怔。

“这是怎么回事?”她轻轻地问。

他的手臂上,有深深的一环印痕,她忍不住抚摸了一下。

他像被烫着一样缩手,身体蓦地僵硬起来。

二十一、铁马冰河入梦来(三)

沉醉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慢慢地握成拳,无声地放下来。

“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

他整理好衣衫,在她身侧躺下来。

骤离他的体温,凉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用双臂环住自己。

“这个疤痕…”过了许久,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是絮儿咬的。她自幼有心疾,身子弱,生无忧的时候难产——”

一只手捂住他的唇,沉醉看着他,眼里有委屈有酸楚:“我不要听,再讲下去,你难过,我也伤心。”

猜也猜得出他们的伉俪情深,昔日她眼里的人间美景,如今却成了她伤心的理由,从一开始,她就是作茧自缚。

陆沉醉,你活该。

想到这,她颓然松开手,自嘲地一笑。

看见她的笑容,杨恪心里一痛。

他怎会不明白,这个齿痕,烙在他臂上,却痛在她心里。

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是虚伪——刚才是他避开了她。

这样的他,连自己都陌生。即使在决定拥她入怀的那刻,他也明白絮儿的美好始终值得他在心底珍藏,更无论他郁结多年的那份愧疚,可是今夜似乎一切都失控了,他的眼里,心里,满满的全是她,潮涌般的渴望逼退了记忆里另一张容颜,直到看见臂上那个疤痕,他才被自己震惊。

可是敏感如她,怎会明白那瞬间他心头的千回百转?等到他看见她错愕无助的眼神,为时已晚。

他侧过身,小心翼翼地将她环在怀里,她没有说话,本来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久的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一只小手伸进他的掌心,他下意识地握住,听见她有些孩子气地低声开口:“你要抓紧我啊…不要再松开了,不然我也会跑掉的…”

他手一紧,牢牢地握住她的。


翌日天晴,但仍是冰冻三尺,呵气成霜的酷寒天气。

沉醉听到号角声,才走出营帐,便怔在原地。

眼前旌旗猎猎,浩荡的千军万马,清一色的黑甲,铁骑无声,却气吞山河。

最让她移不开视线的,却是站在高处俯仰的那一个。

记忆中,他总是一身黑,她也觉得格外好看。到今天,才明白,只有他能将如此深沉的颜色穿得这样的霸气凌厉。

隔得有些远,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利落地抽剑,举起。

霎那间,数万计的利刃同时指天,一片银芒迫得人睁不开眼。

沉醉低头轻轻笑起来。

十年前的杨恪让她动心,十年后的他亦然。

又是一声号角,大军开动,如一柄黑色巨斧劈开冰河。

马蹄声自远而来,她抬头,他站着她面前,玄色铁盔下,却是双温柔的眼睛。

“等我。”他说。

沉醉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看着他,嘴里吐出几个字:“今晚你睡地上。”

他的脸上闪过惊愕,接着是无奈,最后是忍俊不禁。

微笑地望了她一眼,他翻身上马,凌尘而去。


“我们五万人马,半个时辰才灭了他们三千,这回算是碰上个厉害的对手。”齐森看着南军缓缓推前的战线,眼里有佩服。

杨恪点头不语,视线落在远处一点。

承军是黑袍红甲,这个殷彻果然狂妄,一身银甲,于千军万马中格外夺目。

齐森皱眉,手已把在弓上。

杨恪看出他的意图,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素来箭无虚发,可未必伤得了他。”

齐森不服,手上加了数倍的力道,瞄准稳坐营前的那人,利箭破空而去。

袖中薄刃翻飞,殷彻手一扬,本对着胸口的箭疾转,斜插在旁边的地上。他站起身,冷冷的黑眸望向对面的山坡,倨傲一笑:

“洛震,撤营!”

“侯爷你看!”

杨恪看着承军营地忽起的变化,眉心蹙起。

承军的营帐此时全被撤下,原本在营的士兵也倾巢而出,但放眼望去,不过万人。

“这个殷彻是疯了不成,两万迎敌还主动暴露?”南昭众将皆是惊过于喜。

杨恪脸色一沉,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

“急报——”一名士兵飞身下马,疾奔而来。

“侯爷,今日黎明时宁远城外忽现两万敌军,并未攻城,但挟持了进出宁远的商队百姓近五百人,守城将士碍于敌军人数不少和人质安危,未敢贸然出击。敌军传话说,若我军再进攻承军营地,则人质不保!”

这个殷彻,果然不可小觑,如此的狂妄大胆,如此的深沉缜密,临阵撤营,把底盘全翻,是示威,料定了他不敢动他。

盯着远处傲然伫立的身影,杨恪沉声下令:“号令全军,撤!”


二十二、彩云易散琉璃脆(一)

本来杀得兴起的南军将士,得知了撤退的命令一时都迷惑不解,但也还是迅速地鸣金收兵。此时东北方出现大片人马,正是自宁远而来的那部分承军。

“杨侯爷请留步,有事相告!”承军营里一人单枪匹马奔驰而来。

杨恪收住缰绳,示意众人让开道来。

来人在十丈外停下,徐徐开口,声音洪亮:“鄙人洛震,特来替二皇子传话,殿下想麻烦侯爷转告离忧阁里那位佳人,最是销魂难忘,海棠沉睡,芙蓉醉吻,令人惦念至今,望重温旧梦——多谢侯爷了!”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唰”地一声,周围的刀剑齐齐亮了出来,众人脸上有惊有疑,更多的是愤然,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在存心羞辱杨恪。

齐森和程三的脸色格外难看,刚开始没听懂“离忧阁里那位佳人”指的是谁,后面那两句却有意把名字都亮了出来,叫人不想知道都难。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杨恪,心里暗暗担忧,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不明不白地扣上一顶绿帽子,侯爷他可受得了?

“都收起兵刃。”

杨恪依旧是淡淡的表情,语气平静:“请皇子放心,杨某自会转告。”


“你倒是悠闲,一个人躲在这里,一点也不担心么?”杨无忧掀开门毡,走了进来。

“就是担心,才找点事来做。”沉醉嘴上答着,却仍埋头忙着手里的活。

“这是——”无忧看见她手上的东西,顿时一怔。

沉醉看着他的表情,以为他是吃惊,便笑着说:“你爹这这青玉镇纸,材质极好,我看着喜欢,就忍不住下手了,怎么样,不错吧?这雕塑篆刻,可是我打小爱玩的绝活!”

本来平滑光洁的玉面上,赫然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奔马图,正是杨恪的属相。

“好看,好看。”无忧连忙称赞,笑容却有些勉强,沉醉此时心喜,也没去注意他的神色。

这时帐外传来一片沉雷般的马蹄声,两人对看一眼,知道是大家回来了,无忧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冲出营帐,沉醉虽然因为昨晚的事心里还闹着别扭,但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走到众人跟前,却没有看见杨恪,沉醉有些诧异,程三瞧见了她,神色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倒是齐深朝她行了个礼:“郡主,侯爷刚回来就去探望伤兵了,您是姑娘家,不方便去那边,外面冷,不如先回营等着他吧。”

原本以为他回来至少会先来看一下她的,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小家子气,但没见着他,沉醉心里还是隐约有些怅然,于是对齐森说了声谢谢,默默走回营里去。

“你信吗?”程三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开口问道。

齐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这种事,咱们做属下的不方便过问,侯爷这会心里肯定比咱们烦闷,辛爷既然知道了,希望他能帮得上忙。”


沉醉按捺着性子等了一会,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心里不由一喜,正要迎上前,却看见辛远秋跟在他后面进来,笑着冲她点了下头。

沉醉回了他一笑,转头看向杨恪:“回来啦?”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沉醉以为他是因为战事不痛快,便安慰道:“今天的战况我都听说了,不管怎么样,不也让他们损失了五千人么。”

“这也是输,本可以全歼只灭了五千,现在还有五百人质在他们手里。”

“殷彻…他应该是不会伤及无辜的。”沉醉说出自己的感觉。

他眼神一暗,盯住她:“你倒是很了解他。”

一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说,沉醉疑惑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没期望她回答什么,径自走到案前坐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开口,脸色一变。

沉醉看到他手上拿的镇纸,笑道:“是我刻的,喜欢吗?”

“你为什么不问过我就随便动我的东西?”他的声音染上怒气,“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