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苏晓也想不通,只道:“我也是凭着对美人了解,才会对文蔓藤产生怀疑。不过文蔓藤的目的何在我还真是猜不透,若是说他想对美人不利,那尸体应该是美人才对;若是说他只是想独占美人,那那具尸体倒是说得通,可是他干嘛还那么尽心的帮着你找人,安抚程老爷,不快快的找理由离开这里呢?总之,这个人似乎城府很深,令人摸不着猜不透,若是能查查他的底细就好了。”
“狄大人从长安来,那文蔓藤也是从长安来,不知狄大人可知他的底细?”宫子听冷静的问道。
狄光嗣叹了一口气,“文家在长安倒是有些根基,不过文蔓藤不是文家的嫡孙,地位不上不下,我也是隐约听说他是程鹤年,也是美人的外公的徒弟。好似跟着程老爷学了好多年的画作,但他并不跟着程老爷出门应酬,好像是个蛮低调的人。但是坊间都有传说,程家的画坊要是要留给美人的,可是美人不喜画作,程老爷有可能会让他这位爱徒做下一任坊主。”
“这个传说不假,这次外公来,也是听说我与美人发生了矛盾,想让文蔓藤入赘到程家的。先前,外公还说想让两只小耗子姓程的。”甄琅忻补充道。
“这样说来,很有可能是文蔓藤见程鹤年对你的态度越来越缓和,再加上那日美人倚着性子狠绝的拒绝他,他一时气不过,便绑了人。”
宫子听听着狄光嗣的推断,摇摇头,“我倒觉得像是预谋好了的,不过不管怎样此刻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想要如何找到美人啊!美人在他的手中一日,便多出一份危险,先救出人才是上策。”
甄琅忻连连点头,“狄大人,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将那厮押到衙门啊?”
“不可,一个是咱们的证据不足,若是打草惊蛇反而麻烦。”苏晓忙说。“倒不如咱们一面暗中观察他,一面继续找人。”
“晓儿说的没错,估计他不能有同党,若是他一人,定会有给美人送吃的时候,咱们只要跟住他,一定能找到。不过,绝对不能让他起疑。不然,恐怕美人就危险了。”
狄光嗣思索片刻,吩咐几人任务,“我去追查女尸到底是何人,宫老板就负责看住文蔓藤,甄二少和苏晓不能动,你们是美人的好友和丈夫,定要悲伤至极,不能让他怀疑才是。甄二少可是装疯扮傻不让丧礼举办,苏晓就帮着安抚贾家人拖住文蔓藤。”
“好!”四人说定之后,便各司其职,甄琅忻装作晕了过去被宫子听和狄光嗣抬进贾家,贾家人一见伤心之余都忧心琅忻该如何。苏晓帮着裴秋梨安抚家人,故意将更多的外出机会让给文蔓藤,见其防备松了几分,心中自是暗喜,却无从表现出来。次日,甄琅忻继续胡闹,似疯似颠,不让任何人碰棺木,口中念念叨叨让人见了更是心疼。程鹤年见他如此,也是心生悔意,想着当初还不如让这两个孩子恩恩爱爱。
家里翻天覆地,外面却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狄光嗣派人四处探访有无失踪的人口,宫子听更是发动了大量的人四处安插眼线,让文蔓藤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
文蔓藤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怀疑,此时他反倒暗喜计划进行的出奇顺利,甄琅忻如今疯癫的吓人,估计美人就是出来,也不会喜欢那样的傻子。现在就等那个假女尸的丧礼一办完,他再偷偷的将美人运回长安,三年五载之后,美人的人和心都是自己的了,那时候别说是一个程家画坊,恐怕贾家的产业他也能分一杯羹。
文蔓藤喜滋滋的进了酒楼,已经三日未去看美人了,估计那些馒头美人都吃腻了,今天就给她带些烤鸡,还有鱼,美人最喜欢的。买好了吃食,文蔓藤打马向郊外湖边跑去,这些人就是愚蠢,邻县都找了,偏偏不仔细的搜搜湖边附近,不过,还好他们都是愚蠢的,不然自己也不能那么轻易的躲过搜查。
到了湖边的一片民居,文蔓藤绕到最后的小道,走了半里路,只见一个荒芜的院子,左右探查一眼,他小心的推开院门,一座大宅上着锁,文蔓藤嘴角一挑,这鬼屋还真是最好的盾牌,畏惧鬼神的那些愚人都不敢靠近。
他放下手中的吃食,掏出钥匙,“美人,我来了,这回给你带了鸡和鱼,你不用在啃馒头了,等你家发完丧,咱们就回长安,到时候你想…哎?美人…”文蔓藤念叨着进了屋,可是屋内原本应该被绑扎在椅子上的人却凭空消失,唯有沾着血迹的绳子和倒了的椅子。梁上挂着的馒头被咬的只剩下一点点,他慌乱的拿着绳子,鲜血还没有凝固,看来是刚跑的。门锁好好的,文蔓藤丢下东西,沿着四处查看,忽见一扇窗户似有一动,他眯起眼,慢慢靠近,想跑没那么容易。

贰拾壹·终(一)



★☆★贾美人语录之二十:“宁愿红颜祸水,也绝不能红颜薄命,总不能自己一命呜呼,放着孩子、相公在世逍遥。为了家庭团结,一定要秉持‘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的精神!”★☆★


美人看着吊在梁上的馒头心里发堵,天煞的小蚊子,居然想出这样的招数,难道他不知道仰着头去咬馒头很狼狈吗?别让她逃出去,等她一出去,一定要那只蚊子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祸水”。
哎,可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还真就饿得慌。不得已,美人只得仰着脑袋,艰难的咬了一大口馒头,在低下头大力的咀嚼,还真他妈的不是一般的难吃,老娘这辈子再也不吃馒头了。
填饱了肚子,还是接着办正事要紧。美人被反绑在椅子上的手小心的蠕动着,脸上有着痛苦的表情,“哎呦…痛死了,痛死了。别让我出去,出去非把那只蚊子的指甲都拔掉不可!”她细声骂着,额上慢慢的渗出细汗,可是眸子里却透着喜悦。
片刻,只听细微的一声“啪”,美人呲牙咧嘴的笑了起来,手臂用力一挣,绑住她的麻绳缓缓散落,她甩动已经僵硬的手臂,十指不出意料的满是血迹。起初几天她一直在找可以割开绳子的利器,可是那蚊子居然把这屋里都搬空了,别说利器,软器都不见一点。自己身上的饰品也被摘个精光,不过,还好自己养了十指尖尖的指甲,只要闲下来她便用指尖大力的尅麻绳,食指的断了就用中指,中指的断了就用大拇指,虽然受了点皮肉之苦,但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尅断了。
等手臂有了知觉,美人快速的蹲下解开脚上的麻绳,接着大力的敲打腿部,几日未动,浑身都像是不听使唤的僵硬异常。身子才能站起,孰料门外竟传出声响。美人跌跌拌拌的向窗口跑去,此刻要是被逮到就前功尽弃了,推开窗子,她拧着眉毛爬上窗框,窗子距离地面也就一米多高,要是在平时美人早就潇洒的跳下去了,可是在被绑了十天的情况下,再加上门外已经传来了文蔓藤的声音…结果,她的身体失去了控制,直直的跌了下去,慌乱间,她那已经是血迹斑斑的手用力□了窗下的泥土里。 “嗯哼!”美人闷哼了一声,双手先是落地支撑了一下,然后再屁股落地,之后整个人往后一倒!“嘶!啊!——”美人倒抽一口气,不仅仅是指尖那似尖刀在刺的疼痛,手腕在落地时“嘎嘣”的一声也不是盖的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听到门“吱”的声音,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顾不得身上的疼,连呼吸都屏住了。
文蔓藤在屋内喊了几声,便没了声音,美人的心似要跳出来一般,静极了的屋内,脚步一点点的靠近,美人咬住下唇,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抓住一把泥土,随时准备丢出去…
突然——“嘭”的一声,接着大量的脚步声涌了进来,美人顾不得别的,趁机撒腿便跑。头都不回。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后巷,好似天助一般,后巷竟聚集了大量的乞丐,自己一身里衣已经乌漆麻黑,再加上多日未曾梳洗倒和那些乞丐并无二样,混迹其中还真是让人不易察觉。
不过,这群乞丐很是令人奇怪,都围在后巷一动不动,美人不能再等,拉拉身边的一个老者,“大叔,往东边怎么走啊?我有点转向了。”
那乞丐大叔咧嘴一笑,“丫头,这还没立功呢,就急着去东边贾家拿赏了?宫老板说了,这次赏钱他包了,不用去贾家了。”
美人被说的一头雾水,若是不猜错这东边贾家应该说的就是她家,可是什么赏钱啊?还有那宫老板难道是苏姐姐的那个相好?美人假意憨笑一下,眼睛一转,“大叔,你就告诉我吧,我这不是想先去看看嘛!”
乞丐大叔垫脚看看前面,想了一下,“算了,看你这丫头一身的伤,先去贾家也好。”他抬手指了指,“就是那边,沿着湖边走就行了,你去了顺便给甄二少带个信,就说这边事成,说不定能得个大红包呢!到时候,别忘了分给老爹一份啊!”
美人连连应声,按着大叔指的方向快步走去。心里却是琢磨着这些乞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知道“甄二少”呢?这边正想着,一匹快马从身边奔过,险些伤了自己,美人回头想要大骂,可一见那马上的人,先是一怔,接着大叫道:“站住,站住,甄琅忻,甄琅忻…我在这,我在这啊…”
可那大马绝尘而去,丝毫未曾看见美人。美人有气无力的坐到地上,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不知为何,她又是难过又是委屈,“笨狼,臭狼,瞎眼狼,真是没用,没用死了…”
“美人…”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了美人哭骂,美人怔怔的抬头,还未看清,身子已经被卷进了那熟悉的怀抱,呜咽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终于找到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脸颊上热热的水滴并不是自己的眼泪,美人僵硬的仰头,看着那个被自己骂作“笨狼”的男人,哭的一塌糊涂的脸,心头一暖,想要开口,可是身子似乎没力气似的软了下去…“美人…美人…”耳边只回荡着那惊恐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

美人缓缓的睁开眼,看着那熟悉的床帏,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看来那只笨狼已经把自己带回家了。屋内发散了香枝的味道,绿稠似乎是累极了的趴在圆桌之上,美人伸伸胳膊,骨骼好似都被打折又重接的似的,“嘎嘣嘎嘣”的响着,十指都被包扎了,左手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散发着一股跌打酒的味道。
看来自己还真是受了重伤啊!美人“哼”笑一声,慢慢起身,小心的披了一件外衣,踱步向外走去,不去惊动绿稠。府里似乎没有什么人,美人从自己的院子走到大厅都没有见到一个丫头,正是疑惑间,她猛然看见厅里居然设了灵堂,难道家人谁出了事?心尖一紧,可一细看,美人更是吓了一跳,那灵位之上,居然是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死了不成?
不会的,她怎么会死呢?她明明记得自己倒在了那只笨狼的怀里啊!那只笨狼还哭得一塌糊涂,自己怎么就死了呢?
难道是梦,不对,大大的不对。美人惊恐的上前细看,再三确认,呜呜,那牌位上的名字真是自己没错。难道,自己真的死了,可是什么时候死的啊,她还没交代遗言呢!美人越想越是伤心,不禁呜咽出声,“我怎么就死了呢?我死了,那只笨狼不知道要怎么逍遥呢,还有两只小耗子,谁来照顾啊?万一那笨狼给他们娶了后娘,我的小耗子岂不是要遭了毒手,不行,要死一起死,老天啊,要不你让那笨狼也来陪我吧…”
“喷…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笑声自后方传来,这一笑,接二连三的都笑开了,美人怔怔回身,只见贾家人还有狄光嗣,苏晓,宫子听都笑成一团,唯有甄琅忻铁青着脸,似有难堪窘迫之态。
“这…这是…”美人起身,指指灵位,又指指众人,“你们看的见我?”
苏晓捂着肚子,强忍笑意,“傻美人,不然你以为我们大家都死了吗?”
“可是,那灵位?”美人满是不解的问道。
狄光嗣摇摇头,抬步进厅,“我们在衙门说了一天的供词,又在牡丹亭招待了那些帮忙的人,大家都乏了。这说来话长,咱们进去慢慢说吧!先让伯父伯母休息去。”
入了厅内,贾父贾母哪里肯去休息,拉着女儿嘤嘤的哭了一场,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断断续续的说了事情的大概,美人气的鼓鼓的,这该死的小蚊子,居然还找了具假女尸,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那只蚊子呢?”她气冲冲问道。
狄光嗣道:“自然是在监牢。现在衙门正在追查那女尸到底是他杀的,还是他盗用的。不过,不管如何,恐怕他的前程都是尽毁了,估计还会牵连文家。”
甄琅忻“哼”的一声,“罪有应得。”
美人黯然,“我能见他一面吗?”
“美人,你还见那人做什么啊?”甄琅忻一听,嚯的站了起来,哇哇大叫。
美人翻他一眼,恶狠狠道:“关你什么事,你快回家去吧!看看你胡子拉碴的,丑死了。”
“我胡子拉碴是因为谁啊?你还嫌我?”甄琅忻满是委屈,鼓着脸叫道,“我为了找你夜不能寐,日不能食,你居然一醒就赶我走,你,你没良心!”
美人听着心里自是美滋滋,可是嘴上却不依不饶,“我向来是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有良心了?”
“你…你…”
二人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众人淡笑着摇头,这对冤家永远都是这样。

贰拾壹·终(二)

“美人,你干嘛非要去见那只蚊子啊?外公都不见他,你见他做什么?”自那日知道美人要见文蔓藤,甄琅忻便是闲下来就嘟嘟囔囔,埋怨不断。
美人狠狠的一叹气,真是不懂这人怎么会这么啰嗦,都到了监牢门口了,还在磨叽。“你若是再开口,以后就别想进贾家的门,我敢保证墙你都爬不进来。”
甄琅忻连忙捂住嘴,这女人可是不打诳语的。
狄光嗣看着二人斗嘴,心里一涩,好生羡慕。若是晓儿…一声叹息,晓儿如今有宫老板在身边,只要她幸福比什么都强。他摇摇头,似要把苏晓甩出脑海一般。“美人,文蔓藤被抓后神智有些不清,你不要太过惊讶。”
美人点点头,随即冲甄琅忻一瞪眼,道:“你在这等着吧!”罢,毫不见那厮哀怨的神色,直径进了监牢,狄光嗣看看甄琅忻好笑的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对门口的牢头吩咐,“照顾好甄二少,我带贾小姐进去探监。”
牢头躬身应声,甄琅忻一脸酱色。
文蔓藤捻着稻草蹲在角落,口中嘟嘟囔囔听不清说些什么。狄光嗣与美人立在旁边,“他进了监牢的第二天便是这般模样了,无论怎么审他他都是疯疯癫癫的说什么上山,爬树的胡言乱语。程老爷虽没来看,可是却嘱咐过善待他,衙差们顾着我的面子不敢用刑,因此就只能这样一直关着他了。”
“文家有什么动静吗?”美人问道,狄光嗣摇摇头,带着一次讽刺的意味,“文家那个空架子估计躲还躲不及,怎么会自己往上冲呢!美人,你家也算是大家,你也在长安待过,那些贵族世家是什么样你又怎会不清楚呢?他现在就是落水狗,能伸上手的都要痛打几下以示自己的清白好与他划清界限。”
美人沉着脸,从狄光嗣手中接过钥匙打开铁锁走进牢房,随着她的靠近,文蔓藤嘟嘟囔囔的声音慢了下来,缓缓的抬头看她,直到定住。狄光嗣怕美人有危险,步步跟随,紧盯着文蔓藤。
美人蹲下身,冷冷的看着那个昔日里的翩翩少年变得如此狼狈不堪,眼中神色不明。文蔓藤与她对视,忽的大笑,接着嚎啕大哭,猛地起身推了美人一把,“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
狄光嗣忙是上前护住美人,呵斥他安静。美人丝毫没有畏惧,倒是冷笑出声,上前一步,“自然是看你的报应了!”此话一出,狄光嗣跟文蔓藤均是一愣,狄光嗣本以为美人一直要求探监是顾着他们一同长大的情意,没想到竟是这样…
文蔓藤神色巨变,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半刻才怔怔道:“是啊,我是得到报应了。可是美人,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吗?我变成今天这般模样都是你造成的,都是拜你所赐!”
他颓然跌坐,“自小我便跟在你的身后,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喜欢男子强壮,我便拼命的练武,你说要嫁给秀才,我日夜苦读。为了可以配上你,我拼命的学画。可是一场误会,竟将你推倒那个笨蛋的怀抱中,这一次来贝州,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可是你,你居然会爱上那个笨蛋,还与他夜夜私会。你可知,当我看见他爬进你的窗,与你缠绵之时,我的心就像是被一把钝刀一下一下的切割,当我看见我送你的牡丹灯别丢在门口,我真的想冲进你的房间,让你给我一刀来的干脆。我不甘,也不服,这世上只有我们才是最相配的,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今日种种,都是因为你,你若是选我,我就不会在这里,我就不会让程爷爷失望,让文家失望…”
美人听完只是冷哼一声,她蹲下身,眼中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文蔓藤,这世上能配的上我的人,要我说的才算。我从来就没把你放到丈夫的参考人选里,无论你学问再好,武功再好,我都不会嫁给你。我今天来,只是要告诉你,这些年我以为你已经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我啊,是那种最自私的女人,伤害我的人我从来不会同情,妨碍我的人我也绝不姑息,我不管下辈子什么样,我只要这辈子过的高兴,过的幸福就好。我不愿意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强迫我。”美人说罢,便站起身,向外踱步。
狄光嗣听着,不禁为文蔓藤掬了一把同情泪,真想劝他一句,这样自私的女人真是不值得他爱啊!
文蔓藤的脸上满是苦涩之意,他忽的一笑,似是嘲讽自己一般,可是抬眸看着美人的背影,却还是怔怔的张口,“美人…”
美人脚步一顿,闭闭眼听着身后的声音。
“能在叫我一声‘小蚊子’吗?”
静寂牢房把那一声叹息凸显的那样清晰,文蔓藤泪流满面的看着那个依旧眷恋的身影,丝毫没有留恋的远离,“美人,你还真是自私,自私到连一点点的安慰都吝啬的不肯给我。”

十天后,文蔓藤因为身有功名被押到长安定案。一个月后,贾家收到文蔓藤自杀的消息,美人听了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丝毫不见哀思之态。程鹤年伤心不已,不愿在贝州这个伤心地长留,也起程回了长安,由贾一瓣和贾二瓣护送。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只是甄琅忻不用在爬墙,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到贾家。不过,对于美人一直不肯跟他归家的事,始终耿耿于怀。照他看来,自己在营救美人的过程中,已经充分的展现了心意,可是不解为何美人无动于衷,丝毫不见感动。
这日,美人领着两只正在学步的小耗子在园中散步,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的要暖上许多,美人穿着绛紫色绣花对襟小棉袄,一手领着一只小耗子,三个人慢悠悠的走在小花园。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让人想要睡觉。不过,小耗子们却是精力充沛,刚刚学会走路,跌跌拌拌的,乐此不疲。
甄琅忻远远看见,心头一暖,随即却有叹息,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中了美人的咒语,那白玉似的脸还真就是白看不厌,虽说她那张刀子嘴凡是张口都让他恨得牙痒痒,可是每当见她偶尔的风情展现自己转瞬便是神魂颠倒,不分黑白的符合讨好,还真真的是没骨气。
摇摇头,苦笑一下,大步上前。“小耗子,爹来了,快让爹抱抱!”
两只小耗子听见声音,“呀呀” 的冲着甄琅忻招手,口中“嗲,嗲”的唤的甄琅忻喜笑颜开。美人见他一来,忙是将孩子脱手给他,“正好,你陪着他们继续散步,我要回去午睡一下。”罢,不等甄琅忻答应,已然揉着眼往回走。
美人刚进院子,就被人拦腰抱住,这贾家敢这样的也就一人,美人连头都不回,道:“小耗子呢?不是让你陪他们散步吗?”
“交给绿稠了。”甄琅忻的贴在美人耳边道。
美人懒懒的推他一下,“别闹,我要去睡午觉。”
甄琅忻这回,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嘴唇贴的也更近,“美人,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什么时候肯跟我回家啊?大嫂又怀孕了,这年没个人张罗可就不热闹了。”
美人“哼”的一声,“怎么?难道我就是为了给你们甄家张罗过年的人吗?我大嫂还怀孕了呢?我家也没有人张罗,我要留在家里张罗过年!”
“美人!”甄琅忻皱着眉喊道,“你明知道我只是找借口罢了,干嘛非要较真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开口。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美人抿了抿嘴,看来不给这厮点提示,这厮就真要笨死了!兜兜转转一年多了,也是时候回去了,不然恐怕甄家的老狐狸就要出招了。她现在可是没有精力应付那只老狐狸。算了,看在他这些日子千依百顺的份上,就提点一二吧!美人极不情愿的说:“笨狼,咱们最初在一起是因为误会,可是后来误会解开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呢?”
“我都娶你了,当然要负责啊!”甄琅忻理所当然的说道。
美人无奈的叹一口,扶着胸口,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接着引诱,“那后来休书也写了,你怎么还缠着我啊?”
“那不是因为你怀孕了吗?”甄琅忻笑着道,还自以为聪明的去摸美人的肚子。
美人狠狠的拍掉他的手,握紧拳头,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就挥拳打倒这个笨蛋,“那孩子现在都出来了,你干嘛还缠着我。”
“因为你是孩子他娘呗,再说咱们是夫妻,自然要在一起了!美人,你今天问的问题好奇怪啊!”甄琅忻挠挠头。
美人怒不可解,指着自己,“我奇怪?哈…甄琅忻,你去死吧,别想我跟你回家!你就笨死得了!”吼罢,美人挥手甩开甄琅忻的手,快步进了房,大力的甩上门。
甄琅忻被那“嘭” 的一声,吓了一跳,可却是一头雾水,怎么说怒就怒了,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吗?难道碰上了每个月不顺的那几天?

贰拾壹·终(三)

“该死的笨狼,说喜欢我很难吗?什么叫付负责,怀孕了,孩子他娘,呵,你就不能说你喜欢我啊!”美人举着枕头不断的挥着拳头以泄心头怒火。一想午时,那厮的一脸坦然,心头就像是火焰山。
打了半刻钟,美人丢了枕头卧倒在床上,不管了,就算是老狐狸出招她都不会回去,除非那厮自己醒悟。越想心里越窝火,索性起身锁上院门,“绿稠,让人给我守夜,还有把小耗子送我屋去。”
绿稠一怔,“可是姑爷他…”
“姑什么爷,休书不是都写了吗?你小姐我现在依旧是待字闺中,明天我还就索性了,去相亲!”美人撒火一般的吼了出去,摔门便上床就寝。
绿稠整个人僵在门口,这又是什么情况啊!姑爷又是怎么惹了这位姑奶奶啊!还相亲?这贝州估计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敢跟她相亲的人啊!
这一夜,甄琅忻自然是被莫名其妙的拒之门外。正巧被月下独酌的贾三瓣看见,见其可怜,招他进自己的院子倾谈一番,听他说完午时的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的幸灾乐祸。“答的好,答的妙,我那个妹子一定气的上蹿下跳,想想都觉得好笑啊!妹夫,你还真是个活宝啊!能气到我妹子,你也算是个高人了。”
贾三瓣笑的忘乎所以,再低头时方觉甄琅忻的不对劲,只见他眼神失了焦距,脸色潮红,竟在不断的拉扯自己的衣衫,口中嘟嘟囔囔的听不真切说些什么。
“妹夫?妹夫?”贾三瓣推推甄琅忻,“妹夫,你没事吧?”正问着,自己的手突然被一把抓住,接着只见自己的妹夫晃悠悠起身,一脸的见色心起之象,“妹夫,我知道自己长得是比较倾城倾国,让无数美人折腰,可我不好龙阳的,真的…哎呀妈啊,妹子,快救我…”贾三瓣本还玩笑的说着,不过看着逼近自己放大的脸,不犹的心生恐惧。“救命啊…”
绿稠听见贾三瓣院里传来呼救之声,想都没想的就冲了进去,一见他与甄琅忻纠结的样子,再低头一看石桌上的酒壶,心中大叫糟糕。“三少爷,你怎么给姑爷喝酒啊?小姐知道了,非暴跳不可!”
贾三瓣冤枉的不得了,可是却无暇解释,只喊道:“你快想个办法把他弄走,我可不想自己保存了二十多年的贞操毁在一个男人手里。”
“哼,你要是有贞□就是黄花大姑娘了。”
骄横的声音让贾三瓣似乎看见了曙光,完全忽略那攻击自己的言语,急忙的喊道:“妹子,你快把妹夫拉走啦,就算我没贞操好了。”
美人一瞪眼,什么叫就算啊!你本身就没有好不好!谁不知道贾家最沾花惹草的就是你了。
贾三瓣似是看出美人的意思,求救似的看向绿稠,绿稠知道甄琅忻的怪癖,自己是不能上前,只好哀求美人,“小姐,您就快把姑爷拉回去吧!”
美人鼓着嘴,极不情愿的上前把像是八爪鱼盘着贾三瓣的醉鬼拉到自己身上,贾三瓣一脱离“苦海”忙是拍打衣衫,大呼“好险”,也不管美人与琅忻,喊着绿稠给他打水沐浴,说什么洗洗晦气。绿稠色迷了心窍,不等美人开口,早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好似打水比自家小姐还重要。
美人艰难的支撑着身上的男人,心里怄火到不行,一个忘恩负义,一个见异思迁,刚刚就应该让笨狼直接把贾三瓣给办了,看他还敢说什么“贞操”。
怄火过后还是要把这个醉鬼弄回房间,毕竟喝醉了的甄琅忻可就真的是化身为“狼”了。艰难的拖着那只笨狼回了房,美人大力的将其丢在床上,自己也坐到床边喘着粗气。
一双大手无意识的攀爬在腰侧,拉扯着美人的衣带,美人气的真想拿枕头闷死他。可一见他毫无意识,又泄了气,叹了口气转身去给那只笨狼脱去外衫。
孰料,这醉鬼竟是毫不领情,她的手才去扒他的衣衫,竟被他狠狠推了一个趔趄,只见醉鬼眯着眼,双手按着自己的衣领,活脱脱像是被非礼的小媳妇,嘟囔道:“不能脱衣服,不能…美人…会,会生气,不能…”说罢,那醉鬼翻身压住自己,倒是很不客气的扯她的衣服。一时间,美人还真是哭笑不得,不知该赞叹他的进步,还是该怨恨他的劣根深重…
翌日,甄琅忻按着发沉的脑袋哀声起身,“好痛,美人,我的头好痛。”
“活该!”丝毫没有同情之意,可是递上去的参茶让甄琅忻不由的笑开了花,就知道美人只是刀子嘴,其实还在在乎自己的。一口喝光了参茶,他快手拉着美人入怀。
“哎呦,你要死了。”美人娇嗔道,揉着手腕上昨日被他扯得淤青。
“这是怎么弄得?”甄琅忻心疼的擎起纤手,好不心疼。
美人冷哼一声,怪里怪气的道:“还不是某个醉鬼,粗鲁的像是几辈子没碰过女人似的。”
醉鬼一阵汗颜,好不惭愧。“美人,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在喝酒你就永远不跟我回家。”
美人一听,好笑的道:“现如今,我也没打算跟你回家啊!”
甄琅忻瞬时沉下了脸,无比哀怨,“美人,跟我回去吧!我已经什么都依着你了,你到底还想怎样啊?别人家的娘子哪个不是在婆家,你看看我,倒好像真的入赘你们家了似的。”不自觉中带着几分埋怨和无奈。
“没想怎样,你既然那么委屈,干嘛还死赖在这啊!休书我也写了,你大可找一个别人的媳妇一样的人跟你回去啊!”美人语气也冲了起来。
“你怎能说这样的话?我为你付出多少,你又不是不知。”甄琅忻不知是酒未清醒,还是真的被美人击到了,音量高了几分。
“我不知道。”
“你,你没良心!”
“甄琅忻,你能不能换了词,早就告诉过你,我从来都没说自己是有良心的人,你要有良心的,外面多的是,好走,不送!”美人鼓着脸,显然也是气的不清。
“你莫名其妙!”甄琅忻指着她,身子微颤,见其一脸“我就这样”的表情,心中更是委屈,胡乱的穿上衣服,边穿边念叨,“为了救你我不眠不休,你不领情就罢了,还这样说,我就是黑了心,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你说什么?”美人惊呼,瞪圆了眼睛看着甄琅忻。
甄琅忻被瞪的一阵心虚,气势明显弱了下来,可又不甘又一次妥协,闭了闭眼,硬着脊骨,道:“我说为了你救你…”
“不是这句!”
“呃?”
“下一句啊!”美人急的直跺脚。
甄琅忻被的一头雾水,呐呐道“我说我就是黑了心,瞎了眼,才会喜欢你…美人,我是一时气急,我不是真心的!”这时候男子气概不值钱。
“你说什么?”美人这次可真是急了。“你说你喜欢我,不是真心的?”
甄琅忻一听,连连摆手,“不,不,我是说我说那话不是真心的。”
“这还差不多,去,帮我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拿出来。”美人抿着嘴含笑道。
“额?哦、哦!”甄琅忻糊里糊涂的连忙取出衣服,“美人,拿衣服做什么啊?”
“当然是收拾好了回家啊!”
“啊?你,你说回家?真的,假的?”
看着那厮一脸的不敢置信,美人笑着起身,“你都说喜欢我了,我自是要跟你回家了!你个笨蛋,谁叫你一直不肯说的。”
“就因为那一句话?”甄琅忻心脏一阵无力的颤抖,就因为这句“喜欢你”居然蹉跎了一年多的时间,还差一点没被撕票。
“对,我就在乎那一句话,我都想好了,你要是一辈子不说,我这辈子都不跟你回去。”美人撅起嘴巴。
甄琅忻一脸的苦笑不得,突然发现他一直认为聪明无比的悍妻,其实跟一般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上前一步,倾身抱住那个让他苦恼不已的人,无奈而又甜蜜的贴在她的耳边,“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喜欢到非你不可,美人,我爱你!跟我回家吧!”
美人甜蜜蜜的笑着,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她的笨狼终于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