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我心头一热,多么善良可爱的孩子啊。
我把光盘放进安哲的篮子里,探过脑袋在那孩子的小脸上蹭了两下,那孩子起初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就察觉我是在向他表达谢意,于是也大着胆子抚摸我的后背,高兴的笑出了声。
回头看看安哲,这回他没有再把它放回去。只是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我。
一直到我们走出了音像超市,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穿过小区里的林荫道的时候,他忽然用力的搂了我一下,轻声说:“恐怕我真的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吧,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别人需要什么。”
他低下头揉了揉我的脖子,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容:“今天的事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个很大的触动。潘潘,也许我以后会学着考虑考虑别人。”
我靠在他怀里,想不明白买光盘这么一件小事怎么让他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不过听起来倒也是不坏的建议。
以后我再看中什么东西,是不是就…
越想越得意,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前景颇值得期待啊。

十四

安心打来电话的时候,安哲带着我刚刚从西四路的立交桥上绕下来。
也许是因为刚才堵车堵得太厉害,安哲接电话的时候语气显得十分不耐烦。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他眼睛瞟着窗外,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等你回来自己去取。反正已经放了两个月了。你不是下个月就回来吗?”
安心的声音好象在撒娇。
安哲没好气的数落她:“我都快成你的保姆了。房子帮你看着,宠物帮你养着,还要负责帮你取衣服?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从前排座上支起耳朵看他,语气不善啊,宠物是指我吧?有我什么事啊?
“我总不能整天围着你转吧。”安哲停顿了一下,恶狠狠的说:“说好了,最后一次。你再要烦我,我就把你的宝贝鹦鹉打个折卖了。”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直愣愣的看着他,安心惹他了关我什么事啊?
安哲瞟了我一眼,伸手揉了揉我的脖子:“别生气,我吓唬她呢。真要卖了你,洗澡的时候谁给我拿毛巾呀。尽管咱家毛巾经你一拿都坏的特别快。”
我翻了他一眼,说得我跟个童养媳似的。毛巾坏了是质量不好,我乐于助人也有错啦?
安哲自怜自艾的叹气:“看来得先去为大小姐效劳了。”
我无精打采的缩回座位里。他本来是说要带着我去鼎福园吃水晶包的。看来…唉,我还真饿了。广播里正在播放我喜欢的一首英文歌曲《Who Wants To Live Forever》,我百无聊赖的跟着哼唱。《音乐之声》里面的玛丽亚不是说忧愁的时候就唱歌吗?
安哲扭头夸我:“学得还真快啊,潘潘,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我瞟了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听就一边学会了?那是鹦鹉还是录音机啊?
车子驶进小区大门口的时候,我隔着车窗看到了高大气派的大理石柱子上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丽日公寓。安心就住这里?这一带的房子可不便宜啊。
洗衣房离安心住的那幢楼并不远。安哲取了衣服就带着我步行过去。安心的小窝在十七楼。
我站在安哲的肩膀上,东张西望的打量我正牌主人的闺房:两居室的精致小套房,几乎每间屋子都有十分宽大的落地窗。家具上还蒙着防尘罩,看不出本来面目。
安哲打开衣橱,马马虎虎的把衣服挂了进去。我赶紧凑了过去,据说通过衣橱可以了解一个女人,不知道这说法是真是假?
衣橱里的衣服并没有严格的分类,只是很随意的挂在一起,有飘逸的蕾丝长裙和正式的套装,也有缀着流苏的牛仔裤和镶水钻的小披肩。从颜色上也看不出主人有什么明显的喜好。
眼花缭乱之余,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安心大概是个极端自信的人。所以各种着装风格她都敢尝试。
书房外面也有一个大露台,上面摆了一张和安哲家一模一样的摇椅。只不过露台上的几盆植物都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浇水了。
房间据说是有人定期打扫,但是看到厚厚的防尘罩还是有一种要被灰尘窒息的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我在这里住了多久,竟然一点熟悉的感觉也找不到。我决定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首要选择当然就是厨房。厨房里设备齐全,连煎锅就有不同型号的好几个,但是干净的纤尘不染,怎么看都不象是世俗烟火之地,更象是供杂志拍照用的样板间。厨房一角立着一人多高的冰箱,拉开门探头一看:除了厚厚一叠丝袜,剩下的就是瓶瓶罐罐的化妆品。
这个安心,她把冰箱当成什么啊?女性用品储藏室?
飞出厨房,安哲正在接电话。起初以为是安心,听他说话才知道不是。
“不去了,你们去玩吧。”他笑着说:“我还没吃晚饭呢。”
电话里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的声音。
“再说,我家妖精还在呢。”安哲有意无意的瞟了我一眼,笑嘻嘻的说:“真要带它上那种地方,你不怕闹翻天啊。”
妖精这么个有创意的措辞,不会是说我吧?
“那真要出什么乱子,你可别怪我啊。”安哲又笑了:“我们俩都饿着呢,先给我们点吃的。我们半小时以后就到。”
伸手把我抓在怀里,一边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跟这帮家伙也好久没有聚聚了。不管怎么样,要保持良好的合作气氛呀。你说是不是?”
哪儿跟哪儿呀?我丧气的望着他,看样子不是去鼎福园吃饭。
水晶包啊,翡翠饺啊,我的口水啊…
没想到他会带我来这个地方。
我记得上班第一年的年底,设计部的聚会就选在这里。佰石俱乐部。
那天红毛喝多了,挤在吧台上一个劲的拉扯人家调酒师,非要让人家看他露一手。结果连着砸了两个高脚杯,被部长黄小春架回了包间。
头顶上嫣红的霓虹灯光肆无忌惮的洒落在我们的身上,在这样绚烂而又柔靡的灯光下,安哲的脸显得有些陌生。仿佛和我隔着极远的距离。
冷风吹过灯光迷离的街道,风里都带着微醺的酒意。忽然就想起上次来的时候我身上穿的那件玫瑰紫的长裙,裙摆上缀着黑色的羽毛和好多亮闪闪的小珠子,一走起路来就沙沙作响,红毛隔着半张桌子把脑袋凑到我面前说,可意,你今天活象个妖精。
忘了我是怎么反击他的了,只记得那一夜喝了很多酒,到最后连一向老成持重的黄小春都喝高了,跟谁都说:“明年咱们一定要压过策划部的那帮土匪…”
佰石的楼梯上铺着厚厚的玫瑰图案的深红色地毯,墙壁上黑色的大理石之间镶嵌着大幅的镜子。空气里流动着甜腻的香水味。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过,却已经物是人非,让人连感慨都无从谈起。
安哲带着我招摇过市,成功的吸引了走廊里所有的眼球。他还在用目光搜索的当儿,我们左手边的包间忽然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正好和我们打了个照面。
安哲说:“正找你们呢。看吧,你不是仰慕已久了吗?这个就是我家的妖精。”
黑色衬衣笑着拍了拍安哲的胳膊,然后歪着头看我。他的脸形要比安哲消瘦,唇边若有若无的含着笑意,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偏偏长了一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
他上下打量我,然后戏谑的朝我伸出手:“在下童海林。”
这人好象和安哲满熟的嘛。我心里一边暗暗嘀咕,一边伸出爪子跟他握了两下。我说:“幸会,幸会。”
童海林笑了起来,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脑门上轻抚了一下。他身上混合着烟味、酒味和暧昧不清的香水味,让人第一时间就感觉危险,却又在危险里透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从他肩上看进去,包间里还有七八个男女,都已经有了几分酒意。看到我,纷纷围拢过来又惊又喜的冲着我流口水,我还饿着呢,哪有心思跟他们风花雪月?看在都是安哲同事的份上,我也不客气,直奔茶几上的果盘就去了。看来他们光顾着喝酒了,水果几乎没有人动过。
提子,喜欢。苹果,喜欢。西瓜,凑和。橙子…
果盘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心里几枚剥好的开心果,以为是安哲,吃完了一抬头,原来是童海林。
心里忽然就有一点点不舒服,这个男人,让人本能得就想和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我叼起茶几上的半袋开心果跳回到沙发上,紧靠着安哲的腿开始喂自己吃东西。恩,还是这里比较有安全感。
安哲还在和旁边的黄头发说话,空出来的一只手无意识的抚摸着我。
偶尔一抬头的功夫,却看到童海林的目光正向这边看过来,轻描淡写的扫过安哲的面孔然后又落到了我的身上,妩媚的丹凤眼里满是意味不明的东西。
两个女孩子起身要去补妆,我赶紧朝她们扑了过去。卷头发的女孩子笑嘻嘻的把我抱了起来,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先说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安哲还没有说话,童海林笑着说:“安总都被迷倒了,肯定是女孩啊。”
包间里的人都笑了,安哲似乎不以为意,脸上始终挂着我没有见过的懒散笑容。在柔和的橘色灯光里他仿佛很放松,又仿佛跟周围的一切都万分疏离。
不冷不热,他好象在和什么东西刻意的保持距离。
在这样的环境里,有这种感觉不是很奇怪吗?

十五

一飞进洗手间,我立刻关上门,用爪子拨拉上了插销。把两个女子的愕然表情关在外面。她们表现得那么惊讶倒叫我意外,也不想想,谁有兴趣当着别人的面做这么私密的事情啊。
一门之隔,两个女子的谈话声时断时续的传进我的耳朵里。
“这支口红的颜色比你白天用的那支好看…”
“是吗?”
“…”
“这条裙子哪里买的?”
“好贵哦…”
“…”
我在马桶坐圈上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我和自己的女伴挤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说悄悄话的情形从眼前一闪而过,却遥远的好象上个世纪的事。
“没想到安总今天能来,公司里不是都传他和童少不和的吗?”
“都是那么说,我看他们也挺好的。安总的人缘更好一些倒是真的。”
“如果有不和,我猜也应该是童少的问题。毕竟他是老总的侄子,位高权重,脾气难免也大一些。”
“老总好象不是很看重这个侄子。我听说…”
我支棱着耳朵拼命往前凑,差一点从马桶上栽下来。心里不禁有些埋怨这两个丫头警惕性太高,这里又没有外人,还特意咬耳朵,至于吗?
“真的呀?”咬完耳朵,照例会有这样的惊叹句来配合。
“恩。”
“童少就是人太花了。可惜了长得那么帅。”
“我觉得还是安总比较帅…”
“…”
刚刚听到一点有意思的事情,这两个小女人又开始眼冒桃花。还真是让我有点失望。不过,我倒是很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事:在座的除了我,好象没有人意识到安哲的表情和风度都是一种刻意的冷淡。至少这两个女子就没有发现,她们似乎认为安哲生性就是这样的…酷。
开门出来,我拍着翅膀落到水槽的旁边,小心翼翼的用尖嘴去碰按钮,挤出来一些洗手液。大概是觉得我用爪子蘸取洗手液的姿势有些笨拙,卷发的女子笑嘻嘻的凑过来帮我洗爪子。这样的对比还真是够强烈的:一个是细白柔嫩的手,另一个是黑色粗糙的爪子,很符合我们前天买的那部卡通片的名字:美女与野兽。
卷发笑嘻嘻的举着我去烘干机下面吹热风,一边对直发的女子说:“没想到安总还养着宠物,平时还真看不出来。”
直发点点头:“那么酷的一个人,看来私底下也是满温情的。”一边说一边伸手轻抚了我一下,半真半假的问:“你叫什么啊?”
我瞟了她一眼,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清秀温和,似乎是没有什么城府的人。
“潘潘。”我尽量用简洁的语言,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太露锋芒。
“潘潘?”她似乎有些困惑:“为什么叫潘潘?”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我想了想,反问她:“你叫什么?”
她愣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罗莎。”
我再问她:“为什么叫罗莎?”
罗莎真的愣住了,卷发在我的头顶笑出声来,她把脑袋凑到我的耳朵旁边,低声说:“太聪明了。”
罗莎可能没有什么经验对付我这种伶牙俐齿的宠物,一路上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卷发好象很开心的样子,不时的逗我说话。
回到包间的时候,安哲在唱歌,两个女孩子挤在他的旁边做陶醉状聆听。房间的另一边童海林和两个男同事正在猜拳。
不喜欢她们跟安哲凑的那么近,我赶紧飞了过去,故意呼扇着翅膀在安哲的身边绕来绕去,两个女子果然落荒而逃。
我落在安哲的腿上,得意洋洋的斜了她们两眼,其实我能做的也只是吓唬吓唬她们,或者呼扇翅膀弄乱她们的头发,如此而已。谁知道她们这么不坚贞呢。她们要是坚持不走,我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啊。
正得意呢,冷不防对上了童海林似笑非笑的目光。这个妖精,他好象什么都知道似的。我赶紧躲开了他的目光,低头从安哲的杯子里喝橙汁。一边喝一边还能够感觉到童海林的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我的身上,好象有质感的东西似的,让人有点不舒服。
一直琢磨着他的目光了,所以一杯橙汁都快喝完了才感觉今天的橙汁味道有点不对劲,有点发苦,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正想问问安哲,屏幕上已经换了一首歌,是那首黄家驹的经典老歌《喜欢你》。没想到安哲还会唱粤语歌,还唱的这么好听。
我和着节奏摇晃脑袋。包间的另一头,那个卷发正跟其他人描述我刚才和罗莎的一番对话,就好象那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童海林也在笑,目光还是似笑非笑的在我和安哲的身上来回转悠。我几乎要以为他是爱上我家安哲了。
我摇晃着脑袋听安哲唱歌,真的很好听。除掉他躺在浴缸里不成腔调的哼哼,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唱歌。感觉有点飘飘然。一直以为我跳舞是挺好看的,但是顶着这么一身五光十色的毛皮恐怕就打了个折扣了,这一点从包间里那一群盯着我,笑得东倒西歪的人身上就能看出来。
笑吧,笑吧,我哼了一声,暗暗的用那句老掉牙的名言来安慰自己:跳自己的舞,让无聊的人去笑吧。
安哲没有笑,他只是把目光从屏幕上转移到了我身上,脑袋一歪一歪的配合着我,象在跟我对舞。
我真的感觉飘飘然了,是因为这么久以来每日以异类的面貌示人,太压抑的缘故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有些神思恍惚,眼前的一切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象这首歌是唱给我听的,并且只是唱给我一个人听的。
周围的一切渐渐的消失,渐渐的不复存在了,只剩下安哲那双微微含着笑意的眼睛。好象离我很近,又好象离我很远。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我喃喃的自语:“…笑声更迷人…”
我的小身体越来越软,朦胧之中,一双温暖的大手把我抱了起来。
再睁开眼,已经躺在安哲的车里了。我身上裹着安哲的外套,又闻到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令我感到安心。
窗外是昏黄冷清的灯光。我们是在回家的路上吧。
脑袋好象有点疼。
听到我扑腾的声音,安哲回过头,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宝贝,他们在橙汁里掺了伏特加。我想你是喝醉了。”
伏特加?难怪了。可是这个鸟身体也实在太惨了点,就那么一杯就让我醉倒了?真没面子。
“童海林、罗莎、朱珠、王安培…”我重复了一遍今天认识的这几个名字。还好,都还记得。
安哲笑了起来:“他们都迷上你了。夸你聪明呢。”
我犹豫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我支起脑袋问他:“你和童海林不和?”一边留意他的反应。
他的双眼直视前方,唇边却浮起了笑容:“听谁说的?”
我老老实实的说:“罗莎和朱珠。”
安哲轻描淡写的问:“你怎么看?”
我愣了一下。我怎么看?我只是一只鹦鹉,我能怎么看?
他的问题令我心生警惕,他这么问我是对我产生了怀疑?还是他也喝多了酒,昏头啦?我满腹疑窦的凝视着他,但是他并不看我,而是很认真的在等着我的回答。
算了,就从明天再开始藏拙好了。
“童海林对你有些过分关注。”我想了想,认真的说:“我看…有可能是嫉妒。”
安哲哈哈大笑,昏黄的灯光从他的眼里一闪而过,在亮光的背后,是我读不懂的落寞。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让他突然之间有些意兴阑珊。
我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很想拍拍他的肩膀,或者搂搂他的大脑袋,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突然之间很留恋他眼睛里那种明亮而又澄澈的光彩,就象我最初在宠物医院苏醒过来时,第一眼所看到的。
这是不是就叫做高处不胜寒呢?他身边的年轻人除了他的下属,就是他的客户。那样的身份是注定不能够赢得他的信任的。
我觉得突然之间,有一点了解他了。
安哲突然停了车,说:“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立刻精神一振:“这么晚了还有地方可以吃到东西吗?”
安哲没有回答我,只是连着外套把我抱了起来。一打开车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眼前的楼房几乎没有几扇还亮着灯了。应该是很晚了吧。
黑灯瞎火的,不知道他是要去哪里呢,我很好奇的从厚厚的外套里探出头,窄窄的弄堂两侧都是很普通的大排挡。我们进去的这一间店面很简陋,好象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店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吃消夜。
老板是个三十岁的胖子,看到安哲,面无表情的问了句:“要什么?”
安哲伸出两个指头:“两份排骨面。”
老板转身向厨房里喊了一声:“排骨面。两份。”
安哲抱着我找了个清净的座位坐下来。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想到安哲会到这种地方来吃东西。很简陋的地方,好象也不干净。难得的是一直营业到深夜。
等了没有多久,面就盛在砂锅里端了上来,看上去热腾腾的,好象很好吃的样子。安哲推了一份在我的面前,就低头开始吃自己的。
还真是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饿的太久了。
我刚喝了两口汤,门又被推开。屋里立刻窜进来一股冷风。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要一份排骨面。”
我愕然的抬起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是他呀?

十六

我再次打量这间小面馆,不过四五十平的店面,近乎寒酸的装修,餐桌餐椅都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屋顶上吊着日光灯和两个黑糊糊的吊扇,地面上残留着难以洗刷的油污,屋角堆放着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垃圾。老板的态度也不热情,瞧,距离旁边桌子上的客人离开足有十分钟了,用过的碗筷还没有收。
就这么一个你摸出去就不一定还能摸回来的小店面,居然能吸引两个有钱的大帅哥来这里吃消夜?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呀?
安哲还在吃面,一直到童海林坐到了我们对面,他才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童海林还是那么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摸了摸我的脖子,我大概是太过意外了,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有些魂不守舍,意识到了着一点赶紧围着砂锅把身体朝安哲的方向挪了挪。
我觉得离开了佰石,童海林身上那种混合了酒精和香水的暧昧不清的味道更加明显了。难怪朱珠和罗莎会说他“花”。大约在一般女人的印象里,花花公子的身上都是带着这样标志性的味道的。
“这里我经常来,”童海林带着一种颇为感慨的神气环顾四周:“不过,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你了。”
安哲淡淡的应了一声:“是么?”
童海林慵懒的笑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安哲放下筷子,抓起桌子一角上粗糙的面巾纸擦擦手:“这么小的事,说不上相信不相信。”
面无表情的老板把童海林的面端了上来,他看看童海林再看看安哲,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好久没有看到二位一起来了。都好吧?”
他这么说倒是让我惊讶,他们以前就认识?还经常一起来这里吃饭?
童海林笑眯眯的点头,随即冲着安哲压低了声音:“安哲,你就是不相信我。如果真的相信我,很多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安哲点了一支烟,这个举动又让我大吃一惊。我还从没有看见过他抽烟,看来今天他真是反常的不一般。他的眼睛在烟雾里冷冰冰的,声音里也微微透出一丝挖苦:“海林,有时候我还真佩服你。明明没有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活灵活现的。这方面,你真是人材。”他弹了弹烟灰,似乎有些厌倦的样子拍了拍我:“吃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