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这男人果然不可理喻。
看样子,今天出门的事是彻底泡汤了。
我松了口气,干点什么呢?想了想,钻到书柜底下把我藏起来的那本《时尚》拽出来,这是我从他的书柜里找到的唯一一本适合女士消磨时间的读本,还是女士版的呢,也许是安心留下的吧。刚发现的那天,我费了好大劲才从一叠杂志的最下面把它抽出来。为了不让他再放回去,我每次看完了都悄悄把它推到书柜的底下。
安哲纹丝不动的坐在书桌前面看他的文件。
看了一会儿杂志,伸个懒腰跑到客厅里啃苹果。探头看一看书房里,安哲还是那么坐着,连姿势都没有变。
靠回沙发上吃掉半袋花生,再溜达到书房门口看看,安哲正在电脑上忙活。他还真是个工作狂啊。
早饭已经被他省略掉了,不会连午饭也要省略了吧?
我摸摸饿瘪了的肚子,有气无力的吆喝了一句:“该吃午饭啦。”
再探头看看书房里,还是没有动静。我猜他根本就是在故意装没听见。
看看墙上的挂钟,再看看他坐在书房里的那副架势,今天的午饭是不能指望他了。还是毛主席说的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我飞到厨房先打开冰箱,一样一样的清点里面的存货:一盒咖啡,半打啤酒。几盒牛奶。两包没有打开的面包,另外就是十几个鸡蛋和两瓶酱菜。
叹了口气。安哲这个家伙,来了闲情逸致的时候,会上超市买来好多的菜啊肉啊把冰箱塞得满满的。接下来的几天,又会懒洋洋的天天叫外卖。我记得我们昨天的晚饭吃的就是外送的烧卖,一点也不好吃。
关上冰箱,再搜查橱柜。只有大米和半箱方便面。
算了,还是去问问安哲好了。
我飞到书房门口探头往里看,空的。他人呢?
赶紧飞回卧室,被子已经拉开了,安哲背对着我躺在床上。
我小心翼翼的落到床头柜上低头打量他,闭着眼睛,眉毛皱成一团。是不是病了?我把脑袋凑过去,想试试他的体温。
“潘潘,别闹。”安哲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隔着毛皮大衣呢,他的体温让我有点难以确定。我想了想,凑到他的脑门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再舔舔,好象是在发烧哦。难道是昨天夜里冻着了?
应该是这样的吧,我记得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身上只穿了件薄毛衣。心里忽然之间有点愧疚,这都是被我害的吧。
我在床头柜上转了两圈,想起来目前能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吃药!”
安哲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好象不耐烦我又吵到他似的。
我凑过去拱了拱他的脸:“吃药。”
安哲推了我一把,不耐烦的说:“家里没有药。”转个身又去睡了。
没有?不吃药好象是不行的吧。
我着急的转了两圈,忽然想起小区里有诊所。实在不行只能是我出去一趟买点药回来了,以前不是从电视里看到过宠物替主人买东西的吗?我的智商至少要比那些猫啊狗啊的强吧。
赶紧飞到书房里从打印机上取下一张纸,用我的爪子握笔,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凉,发烧。”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安哲,男,二十六岁,体重六十五公斤。”
年龄和体重都是我估计的,印象里药师开药是要根据体重来的。看看我这几个字写的那叫一个难看,唉,也没空难过了,救人要紧啊。
从安哲的钱包里抽出两张钞票,把它和我写了字的纸都塞进一个小塑料袋里。
抓着这个小口袋,我扒在窗口张望,今天是休息日,小区里的人应该不少。大白天的,不会有人拿气枪射我吧?我现在倒真有点羡慕猫啊狗啊的了,至少它们出门不象我这么招摇。
还真是有点紧张。我发现爪子好象在抖。
该不会就这么高血压了吧?
深呼吸,我从窗口把脑袋伸出去,左看看,再右看看。
算了。豁出去了。
再深呼吸,我用力从半开的窗户里挤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飞往诊所。一边拼了老命的拍翅膀,一边在心里不停的念叨:这可是我第一次独自出门啊,老天保佑我吧。
一路上倒是有几个人驻足看我,也许是我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惹人生疑?经过广场的时候,几个正在玩足球的孩子看见我了,冲过来大呼小叫的,吓得我差点撞到树上。
终于看到了墙壁上红红白白的十字标志。想也没想我就顺着一扇半开的窗户,一头撞了进去。谁知这一撞,就象撞翻了炸药桶一样,耳边立刻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不就是撞坏了一个花盆吗?赔你还不行吗?再说我也算受害者啊,我忿忿不平的在地上直跳脚,真是的,养什么植物不好,偏养带刺的!
跳了半天抬头一看,一圈的大脑袋围着看我,人人脸上都是希奇古怪的表情。
坏了,怎么没有一个是白大褂啊?

十一

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它的爪子还抓着个塑料袋呢。”一个女人的声音兴奋的嚷了起来:“里头好象还有不少钱。”
我再退一步。光天化日的,该不会遇到打劫的了吧。
这个女人的一声惊叫却让围着我的这一圈大脑袋们越发的兴奋起来,其中有几个开始跃跃欲试的想要伸手了。
我紧张的注视着他们的动作,脑子里飞快思索:喊救命?喊打劫?要不直接拿大爪子挠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从人群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下一秒,大脑袋们纷纷散开,露出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士,她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的站在门口,一双冷冰冰的眼睛依次扫过人群,本来开了锅一样的场面竟然迅速的安静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满脸崇拜的仰视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管护士叫“白衣天使”了。
“2床你还往前挤?”她的眼神和声音都显得冷冰冰的:“针管都要被你拽下来了。”她说着,走过去动手整理了一下。2床的那个中年男人明显的瑟缩了一下。看来这个中年天使还真是很有威慑力啊。
我也闹明白了,这间屋子是诊所的滴注室。这些围观我的大脑袋不用说都是好奇心旺盛的病号。看来,滴注的过程果然无聊哦。
眼看白衣天使要踩到我身上了,我不满意的低叫了一声。
她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就恢复了平静。还真是富有自制力的人,够冷静。
我朝她颠了两步,把塑料袋交给她。护士好奇的接了过去,在周围人们兴致盎然的注视下打开了塑料袋,取出我写字的那张纸。她低头扫了一眼,犀利的目光又落回到了我的身上,上下打量我。
我突然之间就有点心慌。
这样凌厉的眼神,让我觉得真能透过我的毛皮大衣一直看到我心里去。难怪《聊斋志异》里面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形的小妖,面对忽然间遇到的什么人,会迅速感应出自己已经被他看穿,然后不顾一切落荒而逃,原来都是真的。
我有点心虚,不敢看她。其实我也是受害者,应该不算是妖孽吧?视线下落的时候看到她的胸卡上简洁的写着:医护007。
原来是007啊,难怪难怪。
用眼角的余光瞥见007用手指了我一下,冷冰冰的说:“你跟我过来。”说完也不看我一眼,就拿着纸条和塑料袋率先往外走。我赶紧拍拍翅膀追了上去。毫不犹豫的把身后再度爆发出来的兴奋的说话声都关在门里面。
门外是一条短短的走廊,一位年轻妈妈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从对面注射室里走出来,那孩子本来哭的声嘶力竭的,忽然一眼看到我,也不知道是因为过度惊吓还是因为过度惊艳,竟然连哭也忘记了,就那么直愣愣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全然忘记了鼻涕眼泪还挂在小脸上呢。
没见过世面的小孩!
007镇定自若的走在我前面,一直把我带到了门诊室。门诊室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在给一个半大孩子开处方。一眼看到我,那孩子惊讶的喊了起来:“安先生的鹦鹉!”
这孩子方方正正的一张小脸,好象还真是有点眼熟。他好奇的凑过来想要摸我,被我退开两步躲了过去。我一直对这个年龄的孩子充满了戒备,从常识上讲,这个年龄的孩子是最没有同情心的。
老大夫好奇的问他:“你认识?”
男孩子两眼放光的直点头:“安先生每天带它在广场上散步,我当然认识啊。”
老大夫看了看007递过来的纸条,再看看我,对007说:“大概是家里没有其他人。”
007点了点头。
老大夫拿过一张处方单,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症状?咳嗽不咳嗽呢?”
我连忙说:“不咳嗽。”
老大夫和007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大夫又问我:“是刚开始发烧吗?”
我点点头。应该是吧,他一早起来象平时一样洗澡换衣服,好象没有什么不对劲。应该是看文件的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吧。
老大夫开始填写处方单,一边喃喃自语:“那就先吃点药,到明天烧还不退,就给我打电话。”说着把单子交给007:“别忘了附上一张我的名片。”
老大夫还真是谨慎的人,他把诊断书和名片用大头针仔细的别在一起,连同药袋一起都交给了007,和蔼的嘱咐她:“病房我先盯着,你辛苦一趟送送我们这个访客。外面孩子太多,怕不安全。要是耽误了病人就不好了。”
他的话听得我心花怒放,忍不住扑上去在他的脸上用力蹭了两下。这个老大夫,他真是太可爱了。
老大夫呵呵笑了起来。刚才说话的那个男孩子也乘机凑过来在我后背上摸了两把,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表情,笑嘻嘻的跟007说:“阿姨,我也跟你一起去送它吧。”
老大夫一把拽住他:“你就不用去了,赶紧去注射室。”
我松了一口气,看着他满脸遗憾的表情忍不住做了个鬼脸。
十分钟之后,我在007的护送下平安回到了家。我们在窗户外面分手的时候,007再次仔细的叮嘱我:“一定要让病人好好休息,多喝水。”
直到我钻进了客厅,她还站在花圃的外面目送我。突然之间觉得她犀利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可怕了。本想扑回去表达一下谢意,想想还是算了。
拍拍翅膀,算是跟她道别吧。
回到卧室,安哲还在睡。但是脸色红扑扑的,好象睡得很不安稳。这回即使隔着我的毛皮大衣,我也能确定他在发烧。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喂他吃药呢?
我从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他哆嗦了一下,微微睁了一下眼。
我赶紧说:“安哲,起来吃药。”
他哼唧了一声,却没有动。眼睛又闭上了。
用力推他两下,还是不动。
我再喊:“安哲?安哲?吃完药再睡啊。”
还是不理我,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想来想去,只能把厨房里那个带尖嘴的小号量杯取来,把他要吃的药都放进去用一点水化开。再接下来…
我小心翼翼的站在枕头上,嘴里叼着量杯,用一只爪子去掰他的嘴。
咦,牙咬得这么紧呀?用力拨拉了半天,这家伙就是不肯张嘴,忙活得我都要出汗了。
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恼羞成怒的在他的下巴上用力挠了一爪子,趁他张嘴呼痛的瞬间,将量杯里的药一股脑都灌进了他的嘴里。他似乎呛了一下,不过还好,药都咽下去了。他皱起了眉头,不知是因为药很苦,还是我挠得太狠。
唉,这不是没办法嘛。我有点内疚的看着他下巴上的爪印,在心里反复念叨:反正你是男人,也不怕破相。
还得喂他喝点水。我发现被我挠了一把之后,再掰他的嘴就顺利的多了。看来,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果然直接有效。
也许是药开始起作用,没过多久他就睡得很安稳了。
我靠在他旁边躺了下来,觉得又累又饿。安哲一会儿睡醒来也得吃点东西的吧?我记得原来生病老妈都要煮点粥给我吃,好象电视里生病的人也都是吃这个的吧?
我飞快的在脑子里把熬粥的程序过了一遍,恩,好象…不算复杂。我再仔细的想了想具体实施的难度,无非就是我的两只爪子没有办法端锅嘛,除此之外,好象也没有什么问题。
看在我刚苏醒的时候安哲天天照顾我的份上,我决定豁出去了。
切,不就是熬粥嘛。
熬粥的过程比我预料的要顺利一点,毕竟大金刚的优势是力气比较大。唯一的意外就是点火的时候,因为凑的太近,脖子上的毛被烧着了,吓得我一头扎进了水槽里,好一阵扑腾。
粥熬好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安哲还在睡,但是呼吸显得十分平稳,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对于发烧的人来说,出汗应该是开始好转的迹象吧。
我放心的钻进浴室里把自己洗干净。又仔细的照了半天镜子。还好,脖子上的毛只是烧焦了一小撮,总的来讲对我的美貌影响不大。也许是因为看得久了,我也慢慢的开始欣赏起自己的新皮囊来。
就在我左扭右扭照镜子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会是谁呢?
我钻出浴室的时候,大门已经被人推开了,一个窈窕的人影站在黑暗里,迟疑的呼唤了一声:“安哲?你在家吗?”
厨房和卧室门前的壁灯都亮着,家里却静悄悄的,难怪她要疑惑了。
“安哲?”她又叫了一声。
卧室里的安哲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秦凯薇快步走进卧室,伸手在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了片刻,“啪”的一声扭亮了顶灯。
眼前的景象似乎吓了她一跳,赶紧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在他身边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发烧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安哲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睛。
“感觉好点吗?”秦凯薇关切的问。
安哲摇摇头,似乎想坐起来,秦凯薇赶紧在他身后塞进一个枕头。
“你是不是已经躺了一天了?”秦凯薇似乎有点埋怨他:“怎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啊。要不是给你送蛋糕过来,还不知道你生病了呢。”
安哲的样子还是有点迷糊。
秦凯薇帮他掖了掖被角:“想吃点东西吗?我刚才看到厨房里有白粥。我去帮你盛点过来吧。”
她出去了一趟,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粥和一小碟酱菜。她端着碗打算喂他吃粥的时候,安哲终于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自己接了过去。
秦凯薇也不说话,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他吃粥。
我也站在床尾的木柱上笑眯眯的看着他吃粥,头一回觉得秦凯薇来得还真是时候,否则,要我用这双鸟爪子盛粥,还真是很有难度呢。
吃完粥,秦凯薇端来水杯,安哲顺从的把药也吃了。
他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脸色也不象刚才那么红通通的了。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床头柜上大大小小的药盒,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了起来。他凝视着秦凯薇的笑脸,十分认真的说:“谢谢你。”
秦凯薇笑着说,“干嘛这么客气。”
我愣住了。
他在跟她说谢谢?
她来看望他,帮他端饭,当然是应该道谢的。
可是看他的表情,在他心目当中,这一切不会都是…

我彻底无语了。
他们在我的面前隔着柔和的光线互相微笑。
而我的心,就那么一点一点的苍凉了起来。
我想,在他们的眼里,我不过就是一只鸟吧。

十二

我慢慢的从卧室里退了出去。
穿过黑沉沉的书房,一步一步踱到了露台,然后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爬上了宽大的摇椅。
透过头顶上圆弧形的玻璃顶棚,可以看到深邃的夜空里冷冷清清的点点星光。
露台上弥漫着植物们潮湿清新的味道,这是安哲的家里最受我钟爱的一个所在,在这里躺着看星星,心会变得安静。
从卧室里隐隐传来轻柔的谈话声,时断时续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秦凯薇的脚步声穿过客厅,然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关门声。上午收包裹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忘记了关外面的防盗门?我暗自猜测着她能随意进来的原因。一定是这样的。
再留神倾听屋子里的动静,静悄悄的,安哲也许又睡了。
想到安哲,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凝视着头顶上一望无际的夜空,深呼吸,再深呼吸。
尽管浑身都在隐隐作痛,还是没有一丝睡意。在我记忆里,这是我第二次失眠。
头一次是在前年的春天,佩佩过生日。我们俩在她的小公寓里喝了很多酒,然后佩佩趴在我的肩膀上说她和萧君分手了。萧君是他们公司新调来不久的一个青年才俊。两个人据说一见钟情。那人我也见过两次,高大俊朗,留给我的印象还不错。前几天还在街上撞见过两个人手拉手的逛珠宝店。不明白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问她为什么,她只是哭,问得急了也只说已经正式辞职了。
我了解佩佩,她是那种一旦下了决心就算九头牛去拉也不会回头的人种,又死要面子。酒醒之后绝对会若无其事。只是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当时究竟出了什么事,促使她那么彻底的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呢?
甚至甘愿放弃那么丰厚的薪水?
那一夜,她一直哭一直哭,而我尽管喝得头晕眼花,神智却异常的清醒,就那么搂着她一直坐到了天亮。心里那种万般无奈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而此时此刻,让我难以入眠的,同样是无奈的感觉。
无奈,无奈,无奈。
远处的夜空中有什么东西忽然亮了一下,诧异的抬头,沉沉的夜幕中突然之间爆出一团绚丽的烟花,随即又是一团。
我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如此绚丽而短促的生命,却盛开的如此忘情。犹如一个即将赴死,却依然云淡风清,谈笑自若的艳丽女子。让人在仰望的时候,心底里无端的就自卑了起来。
这也许是谁家嫁娶,或者是哪个有钱人千金一掷在博红颜一笑。无论什么原因吧,都让我黯淡的心情豁然一亮。
不是连斯佳丽都说嘛:无论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既然任何事物都要辨证的看待,那么我做为一只鸟,应该也不会是全然的坏事吧。
命运已经这样安排了,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说不定哪天,谜底就豁然出现了呢。
天亮的时候,安哲退烧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年轻人,果然恢复能力惊人。
很快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老样子,偶尔去超市采购,懒惰的时候就在家叫外卖。天天晚上出去散散步。
小区的附近新开张了一家音像超市,安哲带着我散步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溜达了进去。
店里装修的简洁大方,灯光打得也很有技巧。因为人不多,我们进去的时候也没有人来干涉。这是自打我可以自如的进出超市以来,人生经历上的又一大飞跃吧。
耳边流淌着轻柔的室内音乐,我站在安哲的肩膀上跟他一起东张西望,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又在摩挲下巴上的伤疤了。看来当时我挠得的确太使劲了,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他那么不配合呢。这几道伤疤让安哲很是困惑了一阵子,不过暂时他还没有怀疑到我身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从货架上取出一盘《隆梅尔》放进购物篮里,然后又去看旁边的战争片,在他的背后,是儿童柜台。一排一排的货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儿歌和卡通片。正对着我的是一部经典老片《美女与野兽》。
我的脑子里立刻闪出那首好听的插曲。这曾经是我最喜爱的一部卡通片了。不过,从我现在的角度来看,它应该不算是童话故事,归类到记录片里是不是比较恰当呢?
我有些伤感起来,爪子轻轻划过封面上野兽那双温柔的眼睛。其实野兽算是幸运的吧,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被下了魔咒,只要去学着爱人,再等着别人爱自己就好。相比之下,我的经历是不是更象一个笑话呢?我甚至对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都一无所知。
我拿起这部老片子,丢进了安哲的购物篮。
安哲拿起来瞟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放了回去。回头继续看他的战争大片。
我拍着翅膀跃上货架,用嘴叼住它再放回到安哲的篮子里。
安哲莫名其妙的看看我,拿起来又放了回去。一边善意的提醒我:“潘潘,那个是一部卡通片,家里没有小孩子哦。”
这还是我变成鸟类以来,头一次这么渴望拥有一样东西。这样的心情安哲是不会理解的。我坚决的扑到了货架上第三次拿起了这张光盘。
安哲微微皱起了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深邃的目光里充满了疑问。另外的一只手又开始习惯性的抚摸下巴上的伤疤。
我们俩大眼瞪着小眼,沉默无声的对峙着。直到一个清亮的童音插了进来:“叔叔,它这么喜欢这部卡通片,你就买给它吧。电视里说,宠物也需要有自己的玩具,我昨天刚看的。”
我们一起扭头看他,说话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