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延抱着纳兰左右为难的当儿,安心已经晃进了门厅,一头扎进了电梯里。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的人脚步沉,她这边还没有掏出钥匙来,临室的雷洛已经听到了动静,穿着拖鞋探头出来,看到她醉醺醺的样子,诧异的问:“安心,你喝酒了?”安心阴森森的斜了他一眼:“犯法吗?”雷洛一愣:“不犯不犯…你没事吧?”看到她脚步不稳的样子正要上前搀扶,却被她忙不迭的躲开。雷洛满心诧异,还没来得及发问,安心却把一根指头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说:“趁旁边没有外人,我告诉你…我就告诉你一个人…”看她说得郑重,雷洛愣愣的点了点头。安心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说:“你可不能扶我,咱们叔嫂有别…,你得避嫌…事关名节!切记!切记!”雷洛一愕。没等他回过神来,安心已经开了门,却又不急着进去,靠在门框上摆了个经典的梦露造型,两只手还煞有介事的按在衣角上。东张西望了一番,满脸失望的嘟囔了一句:“没有风…”
雷洛再也忍不住,靠在墙上放声大笑。安心晃了晃脑袋,醉眼迷离的扫了他一眼,“不许大声喧哗…散场了…,想看的买票…看下一场…”再晃晃脑袋,“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空荡荡的楼梯间只剩下雷洛一个人,还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居然也会喝醉…,还“叔嫂有别”…在内心深处,她已把雷钟当作是伴侣了吧…雷洛一边捂着肚子往回走,一边兴味盎然的想: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说了这么经典的话,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第二十八章
安心沿着公园的碎石小路慢慢的往前走。小路两旁,熟睡了一冬的草坪已经泛出一种新鲜生动的嫩绿色。远处的桃花林也朦朦胧胧的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粉红色雾霭,也许,心急的花朵已经悄悄的绽放了吧。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安心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满天的云霞荡漾在微微起伏的水面上。天地之间象有什么东西正在云层的深处熊熊燃烧,肆意中又带着几分即将消逝的忧伤。湖对岸是一片都市中少见的松林,远远望去,深色的林带在夕阳的余辉中静谧得仿佛正在熟睡。
松林的后面就是夕湾庄园。几幢高层沐浴着绚丽的晚霞,在静默中隐隐的散发出一种鹤立鸡群的傲岸。安心喜欢在下班的时候早一站下车,步行穿过整个公园。这个过程通常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她会靠着餐厅的窗,静静的看着红彤彤的夕阳挣扎着坠入喧嚣的城市背后。
不知不觉这就成了她的一个习惯。似乎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巢穴了呢…,她郁郁的想。同时又有些隐约的疑虑:一个新习惯竟然可以这么快就养成了吗?安心一早就知道,习惯了一个固定的住处往往会让人变得懒惰和脆弱,就好象现在。所以她会不时的提醒自己,这并不是她的家,最多也不过算是一个…临时栖点。尽管她已经开始适应把熨好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衣帽间,而不是叠起来塞进皮箱…;尽管她已经开始习惯每天早起在宽敞的厨房里给自己做一份煎蛋,而不是匆匆忙忙的跑去食堂排队…从某种角度来看,习惯还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空气中渐渐有了寒意。湖面上绚丽的霞光也逐渐黯淡下来。不但黯淡,而且安静。安静到可以让她清楚的感觉到那种叫做孤独的东西正随着渐渐浓烈起来的暮色,一点一点的绕上心头。这曾经是她最怕却也最熟悉的东西。安心微微一叹,真的是有些孤独了吧…从实习开始,她就感觉单位里的人跟她格格不入。或许是她跟他们格格不入吧。所以每天除了完成手里的打杂工作,她并没有多说话的兴趣。她的死党纳兰,也一直在忙着联系实习单位,没空来理会她。而雷洛她也很少见了——主要是她在避免和他见面。醉酒那天的事她只记了个大概,依稀是铁延去接了她们两个醉猫,然后打车先送她回来。仿佛是见到过雷洛的,但是印象模糊得很。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到底出了什么洋相,以至于雷洛一见到她就笑个不停,连威胁他要绝交都不能制止他发笑,笑得她心里直发毛…
这让她又恼火又难堪。只好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他总会有笑够的一天吧?
这样一来,她还真的是感到了一点孤单,也开始越来越频繁的想念雷钟。
她也曾经花了很长时间认真的考虑搬来同住的可行性,也一度觉得未尝不可以试一试…。但是当她继续深入的思考这个问题时,对于自己的想法又有些不确定起来。自己跃跃欲试的想法到底是因为喜欢他喜欢到了可以住在一起的程度…,还是仅仅想要避开孤独,抓住一些自己所渴望的温暖呢?说不清。也许是。也许不是。也许自己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推开大门,安心的手刚放到门厅壁灯的开关上,却借着走廊里照进来的灯光瞥见鞋柜旁边多了一双黑色皮鞋。安心的胸口顿时一窒,顾不上穿拖鞋就跑了进去。卧室门开着,窗外模糊的灯光淡淡的洒落进来,依稀可见床上多出了一团暗影。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那扑面而来的熟悉的气息却在瞬间涨满了心房,将心头缭绕多日的阴霾挤得无影无踪…他真的回来了…安心的手轻轻扶在门框上,唇边慢慢的挑起了温柔的弧度。她蹑手蹑脚的退了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上连拖鞋都还没有穿,满脑子只是想着不知他睡了多久?晚饭又该做什么才好呢?上次他出差回来是大家一起包饺子,不过现在做显然有些来不及…安心苦恼的在冰箱里翻来翻去,顺手将黄瓜蘑菇都取出来扔进了水槽里。
刚打开水龙头,一双温暖的手臂就从背后环了过来,将她紧紧的揽进了熟悉的怀抱里。雍懒的声音犹带睡意,微微拂动了她鬓边的碎发:“看见我回来了也不过来表示表示,真不主动。”
心猛然一抖,她仿佛无意间撞翻了水罐子,猝不及防的被温热的水浸了个透。并且被那淡淡的潮热一直漫进了眼眶里去。喉头却象哽住了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雷钟轻轻扳过她的身体,带着些许孩子气的顽皮悄声说:“我回来了。”
安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恍惚觉得这突然来临的美好更象是她思念得太过厉害而虚幻出来的场景,多少有些不真实。他的脸上带着她熟悉的一抹浅笑,魅惑的眼里却散发着她从未见过的热烈和一点点催眠般的神气,象两汪幽幽的深潭,让人不经意间就已深深陷落。雷钟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呼吸间已经带了灼热的气息。安心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攀上了他的脖子,只觉得从心底里漫起了悄然的喜悦,渐渐的将她的身体都涨满了。这喜悦里还混杂着她不能了解的悸动,似快乐又似痛楚。甚至连指尖轻抚过他的发稍这样轻微的触感,都仿佛得到了神秘的放大,变成了电流似的东西,热辣辣的直窜进身体里去。
她的双眼波光迷离,宛如醇香的酒,诱惑着他慢慢的靠近,将温柔的轻吻落在那一片潋滟之上。然而这轻微的触碰却让血液中奔涌的渴望越来越热烈,雷钟的唇毫不犹豫的沿着她的眉梢眼角一路辗转向下,落至唇畔却又停了下来,缭绕的气息象诱惑又象是无声的等待,等待着她主动的回应。
安心缓慢的,却毫不迟疑的迎了上来。这一瞬间,雷钟仿佛看到一朵期待已久的蓓蕾,终于在他的面前冉冉开放,散发出最馥郁撩人的香。“我竟然出现得这么不是时候…”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插了进来,虽然说着抱歉的话,却没有一丁点要自觉回避的意思:“真是太遗憾了…”雷钟侧过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雷洛却往门框上懒懒的一靠,“大门开着,水龙头也开着,你们俩营造的气氛还真的是好别致…”安心连忙伸手去关水。手还没有从水龙头上移开,却听他啧啧两声,十分遗憾的说:“那个…沙利,不是我说你,你的技术…实在是…有待提高…”安心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响,顿时恼羞成怒,想也没想就捞起一根黄瓜扔了过去。
雷洛笑嘻嘻的伸手接住,“你可不该砸我,我这好歹也算是刚把你从狼嘴里救了下来啊…”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被一根黄瓜结结实实的砸在脑门上,这回却换了雷钟出手。雷洛捂着脑袋唉呦一声,“什么世道,我可是诚心诚意的要给你接风…,不去就算了…”
安心眼珠一转,“去!怎么不去!你白笑了我那么多天,此仇不报…”话没说完猛然意识到雷钟在身边,连忙收住了话头。雷钟的视线却已经瞟了过来,有些疑惑又有些好笑的打量着她薄怒的神情。
雷洛却又换上了那副让安心看了直咬牙的,竭力忍笑的怪表情,主动充当解说:“事情的起因是这个样子的,话说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这顿接风的晚饭简直就象是一场噩梦。原本是要狠宰雷洛一刀的安心,至始至终都处于大脑当机的混沌状态,不得不承认雷洛的话让她深受打击。她竟然…而且还…居然还说…她耷拉着脑袋,不敢看雷钟会是什么表情。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三个字:真丢人…。而且是丢到家了…她不敢抬头,所以她不但没有看到雷钟眼里暖暖的笑。当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周围用餐的客人当中哪一个有可能是替他们买单的人。兄弟俩面面相觑,一起把疑惑的视线投向了老板娘:“搞错了吧?”老板娘笑容可掬的直摇头:“两位先生说笑了,怎么可能会错呢?真的是有人付过帐了。”
雷钟皱着眉头看雷洛,雷洛皱着眉头看安心,安心还处于受打击尚未恢复的状态,对周围的一切都敏感度降低,完全没有注意到气氛的诡异。“付帐的是什么人?”雷洛问。老板娘的目光投向了安心,“那位小姐说她是这位安小姐的亲戚。”“小姐?”雷洛诧异。“亲戚?”雷钟皱眉。而沉浸在沮丧中的安心小姐也终于回过魂来,张大嘴反问一句:“谁的亲戚?!”
雷钟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好象是看见有个女人在不停的看你。”
“什么样的女人?”安心诧异莫名。雷钟寻思良久,摇了摇头:“忘了。”“我看那位小姐和安小姐确实有几分神似,”老板娘笑眯眯的说:“一定是亲戚没错的。”
安心则猛然想到了一个人,眼神一冷,脸色也随之变得一片苍白。

第二十九章
春天的夜晚,风中仍带着浓重的寒意。雷钟小心翼翼的把安心的风衣帽子拉上来,有点不放心的问她:“要不打车回吧?你穿的可不暖和。”安心反问他:“你累不累?”雷钟把她揽在怀里笑了:“我睡了一个下午,倒是不累。我是怕你再着凉。”
安心摇摇头:“难得赶上周末,明天又不用早起。你要是不累,再陪我走走。”
从鼎福园出来,雷洛就开着车直接回了斧头帮。剩下的两个人一路走来,安心父亲的事,雷钟倒也了解个大概。听见安心问自己:“如果长得跟我相似,你说,会不会…是曾容?”雷钟不由得反问了一句:“你希望是?还是希望不是?”这是安心从来没想过的问题。脚步微微一顿,人就愣在了哪里。雷钟搂着她的肩慢慢往前走,“其实,我觉得安哲的话未尝没有道理。无论他当年对你母亲做过什么,对你来说,他都只是一个父亲。你父母之间的事就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好了。这样想想,你的问题是不是简单一些了?”安心没有出声。雷钟又说:“当然了,你一直觉得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也许他真有什么苦衷呢?你从来也没有当面听过他的解释,对不对?”“你竟然替他说话?”安心不悦的瞪着他,心里多少有些难以接受。雷钟摇头:“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不停的用猜测伤害自己。”安心环住他的腰,默默的把头靠了过去。发顶上有什么东西软软的碰了碰她,象是他的嘴唇。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幽沉沉的,平静得有些过分。却奇怪的有种安抚人的力量:“安心你要学着从客观一点的角度看问题。任何事情在你了解真相之前,不要先入为主的抱有什么偏见,那往往会蒙蔽自己。”听到怀里的人闷声答应。雷钟发出了一声轻笑:“我要是你,就直接到厨房拿一把剁骨刀架在安哲脖子上,逼着他带我去见人。把所有问题当面问个清楚,然后再决定是恨他还是放他一马。你觉得怎么样?要不,我帮你架刀?”安心瞪了他一眼。却又被他的提议搅得心头一阵乱跳。雷钟揉了揉她的短发,颇有些无奈的说:“你呀,做什么事总是想那么多。你不觉得这样只是束缚了自己的手脚吗?”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记得有一个寓言,是说有只百足虫跳舞很棒,很受森林里的动物们欢迎。狐狸很嫉妒,于是故意问它:‘你既然跳得这么好,请问你跳舞的舞步是怎样的?先出那只脚?’从那以后,百足虫再也没有跳过舞。它天天都在想,自己跳舞的时候,到底是先出的哪一只脚?后出的是哪只脚?”心猛然一跳,安心不自然的反驳他:“不想怎么行?我这个人又一向没有什么直觉。”
“谁在跟你说直觉?”雷钟又笑:“我只是告诉你,有些事本来很简单,是你自己把它想复杂了。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再勇敢一些。因为有些事是迟早都要面对的。逃避,从来都不是办法。”
心底里似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一时间纷乱如麻。“如果真的是曾容,她也许还会跟你见面的,”雷钟想了想,低头问她:“到时候,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安心没有回答,她真的不知道。雷钟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我陪你去找人吧。”
“等等,等等,”安心连忙按住了他的手:“这事儿你容我再想想…”
雷钟无奈的摇摇头,“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面对一块面包。还在拼命计算这块面包可能带有多少细菌,吃下去会产生多少热量,多少废弃物?你会觉得他是聪明?还是愚蠢?”安心猛然一震,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他却只是静静的低着头等待着她的回答。
迷朦的夜色里,他那双幽沉沉的眼睛此刻却显得异常明亮,明亮得连满天的星光都被比了下去。这让她微微的有些迷惑,他很少会有这样直白的神情…雷钟点了点她的鼻尖,微微一叹:“我这不是逼你。不过,你总听说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么一句老话吧?有些事,等到失去了就真的晚了。”看到她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雷钟拍了拍她的脸,放缓了语气:“我的话仅供参考。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止。现在说点别的,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翻翻菜谱,学学做菜?”
安心知道他这是要岔开话题逗自己开心,也就暂时将满腹的心事放在一边。配合的说:“有啊,我现在会做鱼香肉丝,还有醋溜白菜…”“没有了?”雷钟显出失望的样子:“只有这么两样啊?”安心认真的想了想,补充说:“我现在煎蛋的水平可是很不一般哦。还有…会做扬州炒饭…我还会烧豆腐!”“真了不起!”雷钟虽然说着夸奖的话,眼里却流露出完全相反的意思。安心立刻就察觉了:“你是想说我笨,对不对?真不诚实!”雷钟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走吧,傻姑娘。穿过这个公园就到家了。”
安心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远处的夕湾高层,衬着沉静的夜色,宛如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盒子,却又有意无意的从那工艺品般的光彩夺目中辐射出某种温暖的东西来。安心的心中忽然就涌起了暖暖的感动。不知是因为眼前熟悉的景色,还是因为他的一句“到家了”。只觉得此时此刻,在满天的星光下,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和自己相握,可以一起回一个叫做“家”的地方,这种感觉…有点甜蜜,又有点奇异的轻松和温暖…,就好象潜在水中的人,脚下忽然踩到了坚实的陆地似的踏实。她握紧了他的手,对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知道前面有一片桃花林,我现在带你去看。”
安心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雷钟和上次一样,正叼着一支烟靠着床头看报纸。看到安心出来,他立刻掐灭了烟头,讨好似的朝她伸出手:“过来,我帮你擦头发。”安心斜了他一眼:“这么殷勤,肯定是没安好心。”嘴里虽然这么说,还是偎了过去,任由他接过了大毛巾。雷钟缓缓的擦拭着她的短发,一边小心翼翼的问她:“你看我今天表现这么好,是不是就不要把我赶到客房去了?”孩子气的问题让安心不禁一笑,“如果我赶你走,你半夜会不会偷偷摸回来?”
“那当然!”雷钟回答得理直气壮。安心慢慢的靠上他的胸膛,轻声说:“雷钟我喜欢你。”不出所料的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微微一抖。她无声的一笑,又说:“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搬走的问题。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就在刚才,我们一起穿过公园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是喜欢和你一起回来的。所以,我决定…试一试…。也许…我只是对于不曾经历的事,存在着本能的恐惧…”
“不是说无知者无畏吗?怎么到你这里就反了?”雷钟不禁一笑,环住她的身体,静静的把头靠上她的颈窝。他的呼吸轻轻的拂过她的皮肤,引起了一阵微微的酥痒。她正想要躲开,他却吻了吻她的脖子,“我不会勉强你的。”“我知道。”安心侧过头,这样的耳鬓厮磨令她的皮肤泛起了一层娇艳欲滴的粉红,“你是在等着我说愿意。”“那你…愿意吗?”雷钟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安心垂下眼睑,不敢接触他的视线,唇边却浮起了浅浅的笑容。“你愿意吗?”雷钟再问,同时扳过了她的身体,逼着她和自己面对。这等待的时间竟然如此的漫长,漫长得令他无端的感到紧张。而胸膛里涌动的灼热却让他越来越难以保持平静的呼吸,他将她拉进怀里,几近粗暴的吻了上去。原来他始终都是克制的…,安心模糊的想着,意识却渐渐沉入了眩晕的更深处。他的吻里带着越来越浓烈的渴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渐渐深入,渐渐灼烈,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了。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正在她的睡衣下面游走,每一下触摸都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炽热的印痕,慢慢的汇聚在身体的深处,终于变成一股不可遏止的叫嚣。雷钟的嘴唇却已经滑落到了她的耳边,轻轻的咬住了她柔软的耳珠:“回答。”
安心似被电流击中,双手无力的攀着他的肩。这宛如燃烧般激烈的纠缠让她同时感觉到了毁灭般的痛楚,和新生般的愉悦。两种相悖的感觉却同样的强烈,强烈到几乎要超出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愿意…”她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微弱的哽咽,却又毫不犹豫的重复:“…愿意…”
雷钟的身体温柔的覆了上来。宛如最汹涌的浪,瞬间淹没了一切。壁灯还亮着,暖色的光淡淡洒落下来,在她光裸的手臂上投下一圈水波般的光晕。她的脸却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口,均匀的呼吸轻轻拂动着他的皮肤,有种羽毛般柔和的感觉。
雷钟支着脑袋还在看她。他已经看了很久了,却还是不舍得睡着。这样的夜晚,就仿佛刚刚经历了暴风骤雨的海上,又重新露出了皎洁的月那般迷人。空气中仍然弥漫着风暴潮湿的味道,却又由那潮湿中透出了温柔的暖意。他不舍得睡。就象一个痴迷的人等待着昙花刹那间的盛开,生怕不经意的合眼就会错过。
轻轻抚过她裸露在被外的皮肤,他不禁深深的沉醉于指尖传来的滑腻触感之中。
他默默的想:她的喜欢,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从雷洛口中得知她喝醉了会说出“叔嫂有别”这样的话,他并不感到意外。而这清醒的认知却只是加速了他的沦陷而已。守在她的身旁,不知何时开始,他就变成了那个痴迷的花匠,耐心的,耐心的等待着花儿的开放。这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美妙: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绽放所有的美丽,一点一点的褪去青涩的外壳,露出深藏的甜美——只为他。只为了他。雷钟轻轻的笑了。他握住她的手覆上自己的唇,轻轻吻着。熟睡中的安心动了动,却更紧密的靠进了他的怀里。雷钟闭上眼,轻轻的把头靠过去。他原本只想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晚安吻,却在触到了她的柔软之后改变了主意。就那么紧拥着她,睡着了。

第三十章
从公司的侧门出来,安心一眼就看见了花坛边低着头溜溜达达的纳兰。她的满头卷发在风里飘着,看上去有点凌乱。也许是平时看惯了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猛然看到她眉宇之间笼罩着几分不经意的消沉,让安心突然间觉得她似乎长大了好几岁。她不禁微微的有些发愣。纳兰却已经看见了她,仰起脸,唇边挑起一个恬淡的笑容来。一边伸出手朝她晃了两晃,笑微微的问她:“发什么愣呢?是不是我突然变漂亮了?认不出来了?”安心不禁一笑,走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你不是说你已经开始实习了,再没有时间来跟我鬼混了吗?”纳兰抬起头看了看乌沉沉的天色,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我跟着领导来市区办点事,公事办完了她要去看亲戚,就顺便放了我的假。你现在走,不要紧吗?”安心摇头:“领导们都开会去了,办公室里留守的是个老好人,他批准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