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惊又喜地抱住他的胳膊,“那你就是同意我跟师傅出门了?”
老爹无奈的笑了,“也罢,大不了老爹养你一辈子。”
这句话听得我心花怒放,跳起来在老爹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每到一个新地方,你要赶紧写信回家。”老爹一脸纵容的神情,细细交代我,“还有,你的所见所闻都要详细讲给老爹听……,就当是你替老爹完成心愿吧。”
我和容琴师傅最先去的地方是余阳江。
亲眼看到这焰天国最大的一条江,我真是激动得难以自持。它和扬子江、松花江以及所有我见过的江河都不同。 它宽阔的江面水势浩大,但是在两岸绵延不绝的苇草的衬托之下,偏偏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清秀韵味。
容琴师傅带着我从余阳码头坐船走水路,大概走了半个月,来到了余阳江下游最大的城市蒲林。蒲林是焰天国最大的稻米产地,同时盛产丝绸。四通八达的水运让蒲林的丝绸甚至远销到了遥远的南丸岛国。
而在风景如画的蒲林郊外,靠近原始森林的地方,有个当地人闻之色变的神秘山谷:万毒谷。毒仙子风秀秀就住在那里。
我们进谷的时候还是清晨。在中京虽然已经入秋,但这里却仍然是一派盛夏的风光,漫山遍野都是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在明媚的阳光下,宛如一块铺开的锦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甜的花香。
“这些看似野草的东西不能乱碰,说不定就是天下至毒,或者是毒仙子不知打哪里搜罗来的解毒宝贝。”师傅很认真地叮嘱我。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前走。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越走越是头晕。我忽然反应过来了,这甜甜的花香是不是也具有类似罂粟或麻沸散的功效呢?
烂漫的花海里,慢慢地出现了几个晃动的人影。
我们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听到一个女人怒冲冲地说:“有什么好怕?难道我救不了你?这般胆小怎么能做我毒仙子的徒弟?”
我从师傅身后探头往前看,原来是一个身穿浅色衣衫的中年女子正在逼着一个半大的男孩子吃什么东西。那个孩子脸色惨白,好像已经吓得不能动了。
容琴师傅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似乎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
“这个绿芙蓉……师傅不是说吃下去穿肠烂肚,最多三刻就会死吗?”这孩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又往后退了一步。
毒仙子皱着眉毛,一脸不屑地说:“你不亲自尝尝,怎么会知道毒发的时候到底会有什么症状?”
我心里一动,在我们的古代传说里,不是也有神农尝百草吗?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我转头去看容琴师傅,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她送我来这里,本来也是让跟着毒仙子学习药学的……
这样一想,我索性一咬牙站了出来,“让我来试试好了。”
毒仙子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山谷里又多出来两个人,神色自如地拿着一株绿油油的草递到我面前说:“丫头,看仔细了,绿芙蓉的叶子上有一层绒毛,太阳下山以后绒毛就会收拢。还有一种叫黑芙蓉的,叶片颜色更浓一些,但是没有表面绒毛。黑芙蓉春天开花,黄色的碎花,香味有点像茶叶,无毒。明白了?”
我点点头,表示看明白了。毒仙子撕下一片叶子递到我嘴边,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吞了下去。
毒仙子紧紧盯着我,“记住剂量,我给你吃的是一整片的叶子。有什么反应?”
“滑腻腻的,味道有点甜,吞下去以后嘴里凉丝丝的……”刚说到这里,我的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只好捂着肚子说:“从胃里到小肚子都在疼……”
容琴师傅从后面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我看到她脸上关切的神情,忽然觉得这么疼一下好像也值得,因为她还从来没有抱过我呢……
毒仙子从怀里摸出一个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绿芙蓉毒发作的时候,从咽喉到胃部都没有异常,但是从胃部到小腹却会烧烂。这就是它和其他□□最明显的区别。”
这可真是异常生动的一节课啊。不知道她是不是每天都这么上课?如果是,恐怕我也受不了了。但是不可否认,这样上的课会叫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的肚子好像不那么痛了,但是却有种全身乏力的感觉。迷迷糊糊地靠在容琴师傅的怀里就睡着了。隐约听见毒仙子的声音说:“她初次闻到白荫的香味,刚才是自己在运内力克制。现在被绿芙蓉折腾了一阵,白荫的药效就泛上来了。无碍的,睡一觉就好了。不过,你这徒弟还真是让我中意,不如让给了我吧……”
我在万毒谷求学生涯的第一天,就这样在昏睡中过去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慢慢发现,毒仙子风秀秀不仅是一位擅长使毒的江湖人,更是一位了不起的医生和学者。这个时代的医生普遍停留在望闻问切的水平上,而风秀秀为了观察□□对身体的破坏程度,曾经有过无数次的解剖经历。所以她对人体的了解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是绝无仅有的。
我对她医学态度的认同以及我所掌握的为数不多的现代医学知识也使得我很受她的青睐。就这样,我又多了个师傅。新师傅的轻功跟容琴师傅不相上下,尤其擅长暗器。我早年曾经让老爹给我打造了一套飞刀,但是因为容琴师傅不用暗器,所以一直属于我的收藏品。跟着新师傅,这一套锋利的飞刀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
容琴师傅最初估计我会在这里停留半年。没想到一呆就是一年多。
她送我来的时候是天芒十六年的初秋。来接我的时候,已是天芒十八年的初夏。到这一年的秋天,我就要满十五岁了。
离开万毒谷那天,我骑在马背上远远地回望繁花似锦的山谷,心里竟然也有些恋恋不舍。
容琴师傅满意地看着我说:“听说风秀秀的徒弟没有三五年是不能出师的,你也算是个异数了。”她刚刚去了一趟东海,看上去人虽然比原来清瘦,但是精神却很好。
我不满地说:“当初哄我说去临西草原,结果你把我扔在这里,自己逍遥去了。”
容琴师傅笑道:“为了补偿你,我们这就出发吧。”
我大喜过望,“你可要说话算数。”
容琴师傅笑而不答。我用力一提缰绳,大黑马长嘶一声,抢在她前面冲了出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当那一片绿色的草原铺展在我的面前时,我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这一瞬间,除了美丽,我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春天的绿色,一望无际的绿色,蔓延到天边的绿色,仿佛空气中都跳动着勃勃生机,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让人吸进去一些毛茸茸的东西,直钻进了你的心底里去,痒得你恨不得一头扎进那浓浓的绿色里去肆无忌惮地撒开了跑。
就在我拉着缰绳在缓坡上蠢蠢欲动的时候,在我们的左边,远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队奔驰的骏马,虽然离得很远,但是从骑手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热烈的气息却已经深深地感染了我,我情不自禁地挥舞手臂放声大喊了起来,“加油!加油!”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时兴喊加油,不过这会儿我已经顾不上想这个了。
容琴师傅面带微笑,目不转睛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马队。
冲在马队最前面的是一匹紫红色的骏马,马上是一位神采逼人的中年骑手,一双眼睛威风凛凛。不知道是不是吸足了阳光的缘故,他全身上下都好像在散发着某种肉眼看不见的辐射。看到他,不知怎么就让我想起了《天龙八部》里描写的萧峰。
“太酷啦!”我兴高采烈地冲着师傅喊了起来,“这个酷哥我喜欢!”
师傅好像一口气没上来。
有人哈哈大笑。原来萧峰已经朝着我们这边跑过来了,我忍不住赞叹,“好快的马!”
萧峰笑道:“这可是草原上有名的苍龙。”说着一把拉住了缰绳,苍龙利落地停在我们的马前,他的目光转向容琴师傅,笑着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我愣愣地看看他,再看看容琴师傅,疑惑地说:“你们……认识?”
容琴师傅略微有些不自在,她垂下眼睑,说:“这是……我的师兄邱烈。这个就是小徒记舞潮,你叫她西夏就好了。”西夏是离开家以后我用的名字。
我笑嘻嘻地抱拳向萧峰行礼,客气地说:“西夏见过邱师伯。”自从离开万毒谷我就一直男装打扮,不过看邱师伯的神态,好像已经看出来了我是个女孩子,要不就是他一早就知道他师妹有个女弟子。
他上下打量我,笑着说:“好,听说你功夫不错,过两天我带你去打猎吧。”说话间,马队其他的骑手也都赶了过来,围住我们,一边七嘴八舌地跟容琴师傅说话,一边好奇地打量我。
邱烈笑呵呵地跟大家解释说:“原本以为是司马先生,没想到竟然是我的师妹,实在是意外之喜。”
旁边一个彪形大汉豪爽地一笑,,说:“只要是邱大哥的朋友,就是我们临西族的朋友,我们一律欢迎。”
容琴师傅满面春风地跟大家打招呼,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行礼。说实话,这样热烈直率的气氛不论是在中京还是在蒲林,都是我从未感受过的。一时间,觉得自己心里也豪迈了起来。
远处传来了悠扬的号角声,邱烈笑着说:“族长在唤我们了,回去吧。”
人群中有人拿出了牛角号,也呜呜地吹了起来。我们跟着大队人马缓缓走向了草原的深处。越往里走,景色就越是美丽,从矮坡上望过去,一弯河水从草原上蜿蜒流过,河滩上四处是星星点点的马匹羊群,离河边不远的地方支着数不清的彩色帐篷,小孩子们在帐篷外面嬉闹,女人在河边洗衣服。帐篷后面有炊烟袅袅升起。
看到我们,小孩子们开始欢呼着朝我们跑过来,但是因为跟我们不熟的原因,不敢离我们很近。但是他们好像很喜欢邱烈,有的直接就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邱烈把我们引到了他的帐篷让我们先休息。他的帐篷不大,帐篷的地面上铺着毛皮,虽然粗糙却也柔软舒服。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案,几箱书籍。再有就是一张简易的木床和一个小小的衣箱。纯粹的男宿舍,没有一丝脂粉气。
“师伯是不是没有媳妇?”我虽然是询问,心里却已经百分百地肯定了。
顿时,容琴师傅的表情有点黯然,“他的妻子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跟临西族人生活在一起。”
容琴师傅别是暗恋了他几十年吧,真要那样可就太悲惨了。不过看容琴师傅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了,我也只好转移注意力,正巧在这个时候,有个一脸和善的老大妈来给我们送吃的东西,还带来邱师伯的一个口信:为了欢迎我们和那位神秘的司马先生,晚上族人会有一个聚会,族长邀请我们也参加。
因为不熟悉草原上临西族人的规矩,所以我和容琴师傅一直留在帐篷里。等到邱师伯来接我们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西边的天空上还残留着一抹胭脂一样的晚霞。
远处已经传来了悠扬的乐曲声。
族长的大帐篷前面摆好了场子,场子中央已经点燃了几个火堆,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也燃着几个火堆,有族中的妇女在那里为客人制作烤肉。
族长是一个年长的老人,头发胡子都白花花的,不过仪态很威严。他的身边是几个装饰华丽的妻妾。离他最近的台子是给贵客留的,而今天的贵客除了容琴师傅就是那个司马先生。
司马先生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双细长的眼睛十分有神。我能看出这个人是有功夫的,但是身手到底有多好我可就看不出来了。
因为人很多,远近的说话声、音乐声又十分嘈杂,所以大家也没有怎么说话就分别落座了。司马先生隔着邱师伯跟容琴师傅说:“我这次也带了小徒出来,这些年轻人也可以互相切磋一下。”
容琴师傅瞥了我一眼,含笑点了点头。坐在师傅旁边的邱师伯却哈哈笑道:“司马,你是念念不忘二十年前败给了容琴,现在想要徒弟帮你找回面子吧?”
容琴师傅不禁莞尔。
司马先生像个小孩子一样白了邱师伯一眼,忿忿地别过脸去。看他的反应,好像真的是被邱师伯说中了呢。他的徒弟就一定赢我?我不服气地瞥他一眼,回头对容琴师傅和邱师伯做了一个必胜的手势。
不过,这位司马先生的徒弟躲在哪里呢?我悄声问邱师伯,他摇头表示不知道。
场子里忽然静了下来,原来是族长要说话了。
族长的年纪虽然一大把,说起话来底气倒是十足。不过他呜噜噜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无非是欢迎贵客的意思吧,看到大家都举杯,我也有模有样地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大口。
草原上的酒带着一点点奶香,热辣辣的,从嗓子眼里冲了下去。这跟我在中京时喝的酒很不同,中京的酒有种绵软的香甜,而这里的酒更烈,味道也更粗糙一些。不过,抬头望望广阔无垠的深蓝色夜空,再看看四周这样热烈的狂欢气氛,忽然觉得,在这样的星空下,只有喝这样的烈酒好像才搭配。
于是,当大家不知道为了什么又举杯欢呼的时候,我也举起了酒杯又喝了一大杯。
容琴师傅知道我能喝一点酒,所以并不阻拦我。反倒是邱师伯,不动声色地把我面前的酒换成了热奶茶,又拿来好些烤肉给我们吃。
场子里一队年轻的姑娘开始跳舞了,大家都跟着拍手唱歌。不知道是因为我头一回喝这样的烈酒,还是因为我喝得太急,忽然就觉得有点难受。我跟容琴师傅打了个招呼,就从席上偷偷溜了出来。
春天的夜风吹在身上,清凉中带着丝丝暖意。
正想从帐篷之间穿过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孩子嗔怒的声音,说的竟然是官话:“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我没有太在意。听声音应该是族里的人,不过她没有说他们自己的语言……
“我打十岁就认识你了,”女孩子继续发怒,“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可是你对我总是这么不理不睬的。你都走了两年了,今天好不容易又见面……”
这是什么状况?好像有人在逼婚?
听她话里的意思,这个人也是今天才来?该不是司马先生的那个要跟我切磋的徒弟吧?我的好奇心开始悄悄冒头。
“你为什么不肯说话?”女孩子的声音又急又怒,“我都问了你一个晚上了,你还是不肯说话?我不漂亮吗?我的出身不够高贵吗?我到底哪一点不够好?”
我忍不住摇摇头,这女孩子还真是直率得可爱,不过,爱情这东西好像不是这样就可以产生的吧?
“我这就去找我爹,”女孩子发狠一样说,“我就说你……你调戏我,到时候看你还娶不娶我!”
我被这话吓了一跳,这么极端的手段啊?我不禁同情起这个被她看中的男同胞来。要不要救他一救呢?
我开始在心里反复盘算:如果今天我救了他,他一定会对我怀有感激之情。那么到了切磋武功的时候,他就不好意思下手,那我的胜算不是就更大了吗?
“你……你还是不肯理我?”女孩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音,忽然“嘶啦”一声,传来衣衫被撕破的声音,难道……已经开始动粗了?
我赶紧从帐篷后面转了出来,大声说:“原来你在这里!”
帐篷后面两个人都转过头来看我。月亮被云遮住了,这里又离火堆很远,所以,我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不过,看轮廓一个是身材挺拔的男子,一个是头戴珠翠的临西族女孩子。我的出现显然吓了他们一跳,那个女孩子颤着声音说:“你……你是谁?”
我没理她,反而冲着那个男孩子痞痞地一笑,“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转眼的工夫又勾搭上了一个小姑娘?”
男孩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浓浓的夜色里,只能看到他的两只眼睛好像草原上空的星星一样,散发着清冷的光。
“没听说邵公子有弟弟呀,”女孩子疑惑的声音,“而且,你们……”
是想说我们不是一路到达的?我可是老江湖了,圆谎的本事还能没有吗?我故意不理她,只是看着那个男孩子,嬉皮笑脸地说:“别以为我不跟你走一条路线,你干的好事我就不知道了。红香楼那个红姑娘,是谁包了两个晚上啊?”
男孩子看着我,还是不动声色。我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在给他解围,怎么他一点都不配合?
“红香楼?”女孩子疑惑的问我,“那是什么地方?”
我故作惊讶地反问她,“你不知道哦?那是……,青楼啊,里面有好多漂亮姑娘,男人花钱就可以去那里找乐子……”
女孩子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还有……”我搜肠刮肚,想着再下点什么猛料,“刚出门你就在半路上勾搭了一个小丫头,现在怎么处理了?是不是不喜欢了就卖到青楼里去了?”
女孩子后退了一步,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从狼嘴里救下来的这只可怜的羔羊仍然冷静得好像在看戏一样,只是看着我的目光里多了一点轻浅的笑意。
酒劲好像有点上头了,我得赶紧把戏演完了好回去睡觉。我摇晃了两步,走到他们跟前,一脸痞子相的把胳膊支在羔羊的肩膀上,因为练武的原因我的身高在同龄人里面算是高的了,但他的个子对我来说还是太高了些,支得我不太舒服。不过,总好过没有。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晃了晃头,“哥,临出门的时候,咱家那几个嫂子可都嘱咐我了,让我看着你呢。你说今天晚上这点事,我回去了,说是不说啊?”
羔羊还没有出声,女孩子又惊叫起来,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几个……嫂子?邵鸣,你……你娶亲了?”
我有点重心不稳地晃了两晃,“当然娶亲了,一妻六妾。一大家子呢。而且就快要当爹爹了。怎么你不知道?”
女孩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坚贞啊,我的计划就是把她气跑,然后我回自己帐篷里去睡觉……尽管现在从我这双醉眼里看出去,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是邱师伯的帐篷了。
还得下猛药,我抬起头看着羔羊正要说话,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天地之间忽然一亮。
我心里也突然之间有种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他的脸近在咫尺,在月光下看去宛如一尊无可挑剔的雕像,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
我想我一定是喝多了吧?人怎么会发光呢?
我后退了几步,闭上眼睛用力地摇摇头,再睁开。
邵鸣静静地站在我面前,头顶是一轮半圆的月。但是月亮的全部光华却好像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我再摇摇头,“难怪……难怪……”
邵鸣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了那个正在哭泣的女孩子,然后落到了我的身上,漫不经心地说:“难怪什么?”
我不禁又是一愣。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低低沉沉,带着说不出的韵味。听到他出声,那个女孩子哭得更大声了,终于一跺脚哭着跑开了。
我撇了撇嘴,“大男人长成这样,难怪会招惹那么多的麻烦了。”说完这一句,忽然觉得自己跟他并不认识,说这样的话多少有点不合适。
头越来越沉,我实在是有点挺不住了,冲他摆了摆手,“不用谢了,你……好自为之。”
我头重脚轻地刚一转身,脚底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头撞上了帐篷旁边的木桩子,疼得我“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我心里立刻窜上来一股怒气,看看,好人果然不能做。我帮他解了围,可是我倒霉了他就只会笑。
我爬起来,忿忿地沿原路往回走。
邵鸣在背后喊了一句:“你没事吧?”
声音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这可恶的家伙。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见耳边隐隐传来小孩子们在帐篷外面嬉闹的声音、主妇们吆喝牲口的声音和远处畜栏里的牲畜们低低的叫声。
半梦半醒之间,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内蒙草原。刚到辑缉毒大队的时候,有一次追剿一个贩毒团伙,我们半夜就住在简易帐篷里,因为出发前听当地人说草原上有狼,闹得我没敢睡。天亮了才发现,原来附近就是牧民的春季草场。
那次行动顾新也参加了,我还记得当我们埋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时,他悄悄问我:“你说这会儿谁出现在眼前比较受欢迎?是狼还是毒贩子?”
……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头昏脑涨的,顺势又躺了回去。
容琴师傅正坐在矮几旁边梳头。我在枕头上支起胳膊懒洋洋地看着她,昨晚在木桩上撞了一下子,把酒都撞醒了。回来了睡不着倒是套了师傅不少话。知道了她和邱师伯年少的时候同门学艺,也曾经有过那么一点说不清的感情纠葛。后来因为容琴师傅一心一意要争夺掌门之位,就把感情的事放下了。邱师伯被拒绝之后就离开了冥宗,至于另娶他人,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内幕了。不过,从他看我师傅的眼神也能感觉出来应该是没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