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恒宇点了点头:“这小子是个军械迷。会一点拳脚,喜欢玩射击。你们应该能有不少共同的话题。”见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孟恒宇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听说邢原的老婆快生了?你记得到时候替我送份礼过去。咱们说不定还要倚重这位邢老大呢。”他摆了摆手,拦住了陆显峰要说的话,闭着眼睛靠回了沙发里:“今天我就不留你了,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陆显峰走到门口的时候,孟恒宇又喊住了他。却不睁开眼,只是懒懒地靠着沙发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淡淡说道:“正正我已经接回来了。”
陆显峰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回去吧,”孟恒宇微微叹了口气:“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U盘
似真非真的一片迷雾中,苏锦再一次看到了林之之。
短发,身上穿着红色的夹克,是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穿的衣服。皮质的夹克,象另外一层皮肤一样包裹着林之之高挑的身体,飒爽而妩媚。那是苏锦一向喜欢却又一向缺乏勇气去尝试的风格,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眼前的一切都暗合了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她的宿舍,围着饭桌,林之之甚至还和菁菁开起了玩笑,说她把土豆丝炒得象酱瓜条。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边的小虎牙,有点孩子气。她离开自己的房间时,用空着的两只手紧紧拥抱她,在她耳边低声地说:“对不起。”
苏锦不记得之之真的说过这句话。当时的情景太模糊。可是这三个字让她感到不安,她急于找她问个清楚。可以一转眼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
似真非真的一片迷雾,是梦境最开始的样子。迷雾里有澎湃的水声,隔得很远,像野兽刻意被压低的嚎叫。迷雾中暗影憧憧,似乎隐藏着很多人,但是苏锦一个也看不清。只觉得脚下很软,仿佛沙地。连空气里都满是潮湿的、腐败的味道。头顶一弯惨淡的月牙,苍白而冰冷。
苏锦情不自禁地收紧了双臂。一低头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拽着另外一个人的手。这是之之的手,苏锦认得她中指上一块硬币大小的烫伤。那还是初二那年的冬天,林强和她因为一点什么事儿在厨房里争吵起来,结果被林强用力一推撞在了锅沿上…
“之之?”苏锦喊她的名字,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拽紧了林之之的手。明明没有用力的一拽,之之却顺着她的力整个歪倒了过来,苏锦心慌意乱地伸手去扶时,才看清手里哪里有林之之?竟然…
竟然只是一段残肢。断裂的地方靠近肘关节,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和惨白色的骨碴绞在一起,深色的粘腻液体正顺着断口缓缓地流下来…
苏锦不顾一切地摔开手里的残肢,抱住头歇斯底里地放声尖叫。一直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满头满身都是热汗。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手和脚却在不停地抖,怎么按都按不住地抖。她甚至还记得梦里那段残肢拿在手里时凉滑的触感。
如此清晰。
如此真实。
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身体内部攥紧了她的五脏六腑,迫得她几乎要吐。苏锦伏在床边低声喘息,汗水将头发黏在额头,仿佛连那湿重的发丝都变成了某种令人反胃的东西。
苏锦再往前凑了凑,伸手按亮了台灯。“啪”的一声轻响,暖色的灯光剖开黑暗,脑海中虚无的恐惧瞬间被眼前实实在在的静谧所取代。苏锦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场梦。
她想:还好,只是梦。疲乏地靠回枕头上,却再没有了睡意。夜晚的寂静将远处厂区发出的嗡鸣声无形中放大了许多,听得久了越发觉得心烦意乱。无论怎么安慰自己还是觉得不安心。于是摸出手机调出了彭小言的号码。电话响过两声就被接了起来,显然电话那边的人也还没有入睡。
“小言?”苏锦喊着她的名字,心有余悸:“我刚做了噩梦。又梦到了之之,吓死我了…”
彭小言没有出声。
“你知道吗?我看到之之身上还是上次来我宿舍时穿的那件红色的夹克,还跟我说对不起。后来我拽她的胳膊…”
电话里传来彭小言低低的抽泣。
“小言?”苏锦本能地停了下来:“你在哭?”
彭小言的哭声跨越了空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之之…今天已经下葬了。”
城际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进总站的时候,苏锦望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一片人潮,对于罗青树刻意隐瞒的愤怒不知不觉都被满心的疑问所取代。
“苏锦,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亲人的离世。但有的时候,见到最后一面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 在昨夜的电话里,罗青树用一种悲悯的语气说道:“如果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一个结局,我也希望你能够停留在一个适当的距离之外。这样,当你在日后想起这位朋友的时候,浮现在脑海里的,只是她平时微笑的样子,美丽的样子,幸福的样子,而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呢?苏锦咬着手背问自己:不会是一具惨遭蹂躏之后,令人不忍目睹的残尸?
不想再回忆罗青树说过的话了,可是那些印在脑海里的叙述仿佛已有了自己的意识,娴熟地拨动开关,开始了新一轮的重放。
“…我给彭小言做了催眠,找到了林之之在晨安北区租的那间房子——也就是她和林强出事的那间出租屋。彭小言带着我和陆显峰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被人收拾得很彻底了。不过,还是留下了一点线索。我们在浴缸的下水道口找到了一缕头发,后来经过化验确实是林之之的。陆显峰在搜查衣柜的时候,从衬布的褶皱里找到了两粒刺果。就是那种很小很小的果子,土黄色,绒毛带着倒刺,长在海边的灌木丛里。在T市,只有靠近陈塘村一带的海岸上才长这种东西。”
苏锦还记得自己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做过的噩梦,无意识地将手脚都缩成了一团,仍然全身发冷。
“后来还是显峰出面报了警。你也知道,我持外籍护照,和政府部门打交道的话会惹来很多的麻烦。不过,他们的效率还是蛮高的。否则就凭我们三个人的力量,要想搜完那一片海滩谈何容易?那一带的海滩有几处很有名的岩洞。她的尸体是在其中一处岩洞的深处被发现的。”
噩梦重新兜上心头。竟然真的是…海滩。
虚妄的梦境和更加虚妄的现实重合在一起,彻彻底底地颠覆了苏锦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他们的生活不是应该平静得像流淌的河水,不是应该朝九晚五地上班下班,每月十日排队领薪水,周末睡睡懒觉逛逛街,十一黄金周跟着旅行社挤在人群里去欣赏祖国壮丽的大好河山吗?
那些只能从报纸的边边角角或者是法制专栏才能看到的东西:枪、毒品以及虐杀…对于她原本只是如同城市的下水道一样的存在:只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却不知道它存在的详情。这样的东西…如今竟然以如此突兀的方式血淋淋地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苏锦觉得有些眩晕。她的世界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不真实。
有人在敲车窗。是一只男人的手,看着眼熟。但是他的左手中指上带着的素面铂金戒看起来却十分陌生。
苏锦靠在座位上,神色茫然地顺着这只手望了过去,不出所料地看见了身穿警服的鄂林。天热,他的领口解开了两个纽扣,帽子也有点歪。一眼看过去,分明还是初见面时那个带着点痞气的小警察。
迎上她的视线,鄂林收回手指了指车门的方向示意她下车。
苏锦再一次注意到了他指间的戒指。戴在中指上的订婚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亮光,飞快地剖开了苏锦意识当中过去与现在的那一道混沌的界线。苏锦一直认为是他变了,但是这一刻,透过车窗再一次看到他当初的样子,才惊觉他从来就没有变过。鄂林从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在他们之间,变的其实只有自己,从最开始的懵懂自欺变得清醒。
苏锦在司机不耐烦的注视下提着行李下了车。初夏的热气夹杂着人群中特有的浑浊味道扑面而来,一瞬间令人呼吸困难。
“这边,”鄂林挤到了车门前,伸开双臂替她排出一条通道。也许是碍于他一身的警服,旁边等候上车的人虽然有意见也止于暗地里嘀嘀咕咕。
满身大汗地出了车站,苏锦第一句话问的是:“你怎么会来?”
鄂林摸出了车钥匙,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答非所问:“我的车停在那边了。稍等一下。”
“鄂林!”苏锦加重了语气:“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吧。我还有事。”
鄂林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微微蹙起眉头,好像她的态度让他很烦恼似的:“苏锦,咱们总还是朋友吧?我来接你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鄂林跟她对视片刻,忍不住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吧好吧,我确实有事找你。”
苏锦把旅行包换在了左手,悄悄地揉了揉被包带硌得生疼的掌心:“公事私事?”
鄂林摇了摇头,神情多少有点无可奈何:“苏锦…”看到苏锦转身要走,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衬衫袖子:“是公事。真的是公事。有关林之之的。”
苏锦的身体不由自主变得僵硬:“你好像是缉毒的吧?她的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锦,这就是我要说的事儿了。”鄂林微微有些急躁:“你也许还不知道,林之之死前曾被注射过大剂量的甲基苯丙胺…”
苏锦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她被注射了什么东西?”
“甲基苯丙胺。”鄂林解释说:“也叫‘冰’。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种东西。”
苏锦全身发冷。手指又开始不停地抖:“毒品?”
“对,”鄂林停顿了一下,又说:“高纯度的毒品,一次成瘾。所以,缉毒科已经正式介入了这个案子。”
苏锦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可是这人为的疼痛丝毫也没能缓解心中的愤怒。身体在抖,连带着声音也开始发抖:“你们不是警察吗?这些事不是应该你们自己去查?”
鄂林的声音有些无奈:“苏锦,我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因为死者在T市…”
“死者”两个字由他说出来便觉得格外刺心。苏锦的声音蓦然拔高:“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查。别再骚扰不相干的人!”
“苏锦…”鄂林拦住了苏锦,语气也变得凝重:“你说的没错,这些事的确是我们的职责。但是,你做为她的好友,难道不希望警方尽快地抓住真凶?”
“抓住真凶又能怎样?”苏锦眼眶蓦然发红:“抓住真凶之之就能活回来?!”
鄂林怔怔地望着她,无言地伸开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感觉到胸前的衣襟迅速地被某种液体湿透,鄂林心里莫名地有些难过。他知道苏锦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可是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伤害过她的人,现在再对她表现出关切…连自己都觉得矫情。可还是忍不住会问自己:如果订婚的事和林之之的事错开一段时间的话,这个在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会不会好过一点?
感觉有点发飘——既不是错过了见林之之最后一面的痛悔,也不是预想之中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两种过于激烈的感觉暂时还被屏蔽在感官之外,远不曾触及。
苏锦只觉得发飘。完全不真实的感觉。
林之之是真的没了。警察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东拉西扯地问着一些在自己看来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警方要从自己的回答里寻找所谓的“蛛丝马迹”。因为林之之出事之前的几天,她们曾经见过面,这一点还是自己亲口告诉鄂林的。当然那个时候鄂林除了警察,还有另外的一重身份:苏锦的男朋友。
“确切时间?”鄂林用笔敲打着记事本的内页,神情很是专注。
“情人节前三天,”苏锦靠在茶亭雅间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碧螺春神情委顿:“晚饭的时候,哦,大概是六点到六点半。”
“她有没有把什么东西交给你?”鄂林微微蹙起眉头,眼里却掠过一丝紧张。
苏锦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也许只是某种莫名奇妙的女性直觉使然。她飞快地摇了摇头:“她们单位那天发水果,她是给我送水果来的。”
“只有水果?”鄂林显得十分失望。
苏锦点了点头:“一箱苹果。我们宿舍的人平分了。”
鄂林用笔敲打着记事本,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很不甘心的样子:“你再想想,林之之有没有交给你什么特别的东西?”
心底里诡异的感觉渐渐由模糊变得清醒。苏锦的脑海里突然间警铃大作:鄂林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她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往本子上记——他真的是代表警方来向自己取证的?
苏锦不安地抿了一口热茶。会不会是自己多疑?毕竟她从来没有被警方提问过,也从来不知道正常的取证应该是什么情形。
“特别的东西——你指什么?”苏锦盯着他的眼睛,总觉得此时此刻的鄂林有哪里不对劲。虽然说她从来没有见过鄂林工作的样子,但是…林之之的这桩案子,如果需要她提供什么证据…也应该由凶杀科的警察出面吧?
鄂林向前倾身,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比如说记录本、纸张或者U盘之类的东西?”
苏锦心中的不安再度扩大。他是在暗示林之之的死因吗?可是彭小言在昨晚的电话里明明说之之的死因警方还在调查中…
鄂林究竟知道些什么?
鄂林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没有。”苏锦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也知道之之是做保安工作的。那样的工作…又不是办公室职员,怎么会用到记录本和U盘?”
鄂林紧盯着她的眼睛,微微抿起嘴角。那是一种探询的目光,象是X光,要把苏锦里里外外都扫描一遍似的紧迫逼人。
苏锦坦然地与他对视,心底里却有一个角落慢慢地缩成了一团。茶水的温度有些偏高,在掌心里逼出了一层薄汗,手指也变得滑腻腻的,几乎要握不住茶杯了。
“好吧。”鄂林收回了目光,脸上重新换上了满脸的和气:“你要是想起了什么打我电话。”
苏锦点了点头。这才察觉到衬衣已经贴在了后背上,潮乎乎的。让人不自觉地怀疑茶亭的空调是不是坏了?
鄂林把餐单顺着桌面推到了她面前:“你刚下车,饿了吧?这家的素斋很有名的。”
苏锦翻着餐单,头也不抬地说:“我知道。”
鄂林没有理会她语气里的不耐烦,笑微微地给她做介绍:“那个什么老鸭做的汤是很不错的,还有这个…”
苏锦嘴里有苦涩的味道。很真切的苦涩,却不知是哪一个器官分泌出来的。她从来都不知道无心的伤害也可以来的这么残忍。
这里的老鸭汤他们俩都尝过,甚至他点餐时说过的话都和记忆中一字不差…在他们还在交往的那段日子里,这家茶亭虽然不是经常聚会的地点,但也绝不是只来过一两次。但他显然已经忘记了。
不是失望,也不是痛苦。只是苦涩。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眼前的这个人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联想起从他刚才的话所带给她模糊恐惧,苏锦难以控制地再次心悸。
如果时光能倒流
林之之的骨灰被林强的母亲领回了老家。
彭小言说老太太和林强都哭得死去活来,但是林强那个双胞胎妹妹却没有露面。苏锦不知道林之之若是看到了这一幕会不会高兴一点?毕竟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她的存在从来都没有如此地重要过。
从来没想过身边的人可以说没就没了。而且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连正正式式道个别的机会都没有。连一个可以缅怀的存在…都没有。
生命中的一部分骤然被抽空,而且永远没有了再填满的可能。
苏锦缩在酒店的沙发座里,目光迷蒙地望着大堂,口齿不清地冲着对面的彭小言抱怨:“连墓都没有…以后逢年过节,都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看看她…”
彭小言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她们面前的几个菜盘子都没怎么动过,酒瓶子却歪七扭八地堆了一地。
“我恨之之,”苏锦“咣当”一声把酒瓶子砸在了桌面上。屏风后面闪过服务员的半张脸,很担心地看了看隔间里的情形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她有那么多瞒着我们的事儿,结果…她一甩手走了,我们还傻乎乎地继续难受…”苏锦趴在桌子上拨拉彭小言的头发,语声渐渐哽咽:“我那天就坐在这里像个白痴一样跟那个混蛋谈分手的事…要不是后来喝醉了,我就可以接到她的电话了…说不定我可以帮她报警…说不定她就不会死了…”断断续续的哽咽连贯起来,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抽泣:“我后悔了…我后悔死了…”
彭小言没有动,眼睛却渐渐潮湿。
“我要是接了电话,之之也许就不会出事了…”出事以来一直刻意压抑的内疚在酒精的作用下统统翻卷上来,苏锦语不成声:“我哪天喝醉了…如果我…”
彭小言抓住了她的手,气息微弱地喊她:“苏苏。”
苏锦把脸埋进她的手掌里,呜咽出声。
“苏苏,”彭小言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费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苏苏,我心里也难过。可是你别这样…之之不喜欢你哭…”
苏锦自己也不喜欢哭。可是今天她必须哭个够,必须要喝个够。最好醉到神智不清,哪怕被天雷劈在头上都不知道…
否则,明天的日子、以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呢?
苏锦记得自己发过誓,再也不碰“酒”这种东西了。可是她拿着酒瓶子絮絮叨叨地,不知不觉还是喝多了。在醉酒的眩晕中,苏锦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情人节的那个夜晚。后来的那种种的可怕的事,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真好,”苏锦抓住彭小言的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事情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她想。鄂林刚刚离开酒店,彭小言就来接自己。看看,她就趴在自己的对面,千真万确,如假包换。有她陪着,自己绝对不会在陌生的酒店里醒来,然后懊恼地发现自己不但丢了身体还丢了最要好的朋友…
当然,那之后的失恋也好,失踪也好,自然是…统统都没有发生过。
苏锦忍不住拍了拍彭小言的脸:“真是…谢天谢地…”
有人绕过屏风走了进来,一边拉起了彭小言,一边伸手过来搀扶她。似乎是个男人,是彭小言电话中的那个情人节约会的男主角吗?苏锦很想仔仔细细地看看这人长什么样,但是眼睛怎么睁也睁不开,只好放弃。
苏锦拍了拍这只伸过来的手,十足十地端起了娘家人的架子:“小伙子,一定要好好表现。我家小言那可是…呃,百里挑一的…”
男人的声音无可奈何地问她:“你住哪里?”
“我?”苏锦指了指自己,笑眯眯地答道:“我住海工大院。你送我到街边就可以了。好好陪着小言过情人节吧。来,我悄悄告诉你,小言比较喜欢粉色的玫瑰…”
喝醉了酒的人,动作总是比较笨拙。苏锦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冲着身后面目不清的男人和他臂弯里同样面目不清的彭小言摆了摆手,就踉踉跄跄地晃进了海工大院。还没有到晚上关门落锁的时间,门卫只是探头出来看了两眼,就又缩回了门房里。
苏锦迷迷瞪瞪地爬上四楼时,还在想今年又是暖冬,才刚到情人节就已经暖和成了这样…
头顶的声控灯已经坏了,苏锦靠在门框上费力地掏出钥匙,借着五楼的一点灯光头晕眼花地瞄了半天才对准了锁眼。钥匙“哗啦哗啦”地转了两转还是没有打开。苏锦不耐烦地踹了一脚,半旧的防盗门咣当一声被她踹开了,撞到墙上又弹了回来,整个走廊都震得嗡嗡直响。
菁菁还没有回来,房间里黑黢黢的。沁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夏清新的植物气息。苏锦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是关了窗的。自从上次的失窃事件之后,她对窗户关没关的问题就有了种近乎偏执的注意。
“马大哈,”苏锦嘀嘀咕咕地抱怨还没有回来的室友:“记吃不记打。”
脚步虚浮地迈进了小小的门厅,正要伸手把身后的门掩上,就听到自己房间的门发出了极轻微的“咯吱”一声响。
住在老房子里的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声音。比如旧家具不堪重负的轻微裂响,比如水龙头的滴水声,再比如不明底细的小生物爬过窗台的簌簌的脚步声…
但是现在毕竟还没到深夜,如果菁菁还没有下班的话,那自己关好的窗户就不可能会没来由地自己打开。而且自己出门之前绝不会忘记锁门,房门绝对没有可能会自己打开…再联想起上一次遭人破窗而入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