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一笑,看向胡亥的眼神里透着明澈,说道:“我用不着了。跟着我,只会浪费了。收下吧。”
如此,胡亥便不再推脱,接过来,郑重的收好,扶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再没说什么,转身,带上兜帽,下了城楼。不一会儿,楼下大门打开,他缓缓却坚定的迈着步子,来到了赢婴身边,一把将赢婴托上了马,再次回头,只见城门上,一身黑色厚重广袖深衣,头戴冠冕,珠帘挡住了眼睛,但那视线却直直的与之在空中交汇,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有以前的,有现在的,也好似什么都没有,叹息一声,牵着缰绳,渐渐远行。
胡亥站在那里未动,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一人一马,才收回了视线,嘴角扯平,未带一丝笑意,身后有人靠近,熟悉的脚步声让他放松了下来:“结束了。”
灌铭点头:“是,结束了。”
回头看向灌铭,胡亥轻声说道:“还好你来得及时。景岚呢?”
“她没有一起回来。”
“甚好,甚好。”这天下,又有谁真的能够信任一个帝王的承诺。何况,她与他来说…握紧手掌,掌中硬物搁着掌心,他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她已经没有用了。
灌铭低下头,他知道胡亥的意思,离开咸阳之前的那个夜里,到那个时候,他才真的知道陛下的打算是什么,可是…他这样算是背叛吗?景岚是没有一起回来。却不是陛下所认为的那样…
灌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是他第一次违背了陛下的命令,放了景岚离开。
不过,她不会再出现在咸阳了,陛下也再见不到她,哪怕见到了,又如何认得出来?她不会做什么的,对于国家,对于陛下,景岚存在与否都不会有影响,因为她不在意。不在意皇权,不在意国家,在意的便只是她自己的小日子。灌铭心底笃定的相信着景岚是这样的人,往后,再见无期了。
“你善后吧。”胡亥忽然说道,转身准备离开,经过灌铭身边,停下脚步,胡亥抬头看了看翘角屋檐划破的那方天空:“灌铭…我在老地方等你。”
灌铭一愣,随即拱手恭敬送胡亥离开,保持着弓腰的动作,直到胡亥下了城楼,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才缓缓挺直脊背,看向城楼下阵列方阵的黑鹰铁骑,还有,赢婴留下的——刺,长久不曾好好休息过,他的太阳穴处此刻抽抽的刺痛,下面或黑或白的颜色,让他忍不住眩晕,几不可闻的叹息在风中消散,结束了,但是结束以后的血腥之气,仍要持续。

卷四 第一章
红色朱格,白色薄纱护窗,支起半开。
紧靠着窗台,梳妆台上,铜镜里恍惚的人影,憔悴消瘦的脸,苍白无一丝血色,眉宇间青黑色重重的透出来,嘴唇是苍白中带着紫色,轻轻的,瘦骨嶙峋的手指抚上唇瓣,唇上裂开的小口子刺刺麻麻的疼,唇瓣忍不住便颤抖了一下。
低垂下眼帘,那里面人不人,鬼不鬼的,是她吗?
没过象牙梳,抓起一缕头发,动作轻柔的梳下,却落在手心,梳齿上许多发丝,愣愣的看了半天,眼底泛起阴狠的怒气,狠狠的将梳子砸在了地上,精美的象牙梳,顿时四分五裂。
门外守候的侍女听的里面的动静浑身一抖,抬腿就想要进去看看,另一边的侍女却一把拉住了她,皱着眉摇摇头:不要去,这时候去是找死!
侍女有些犹豫,看向拉住自己的侍女:“可是…夫人她…”这么大的动静都不去看,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拉住她的侍女听到她犹疑的问话,好心的压低声音解释道:“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夫人每日都会这样,夫人不叫,不要进去。夫人叫了,什么也别看,什么也别说,听吩咐就是。”
侍女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两人便分立两边,充耳不闻里面接二连三的打砸声。只当自己少生了两只耳朵。
王嫣累了,趴在床榻上,微微喘着气,身子太虚弱,余毒未清,不过砸点东西便类的不行,苍白的脸庞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滑落下来。
翻身平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看着帐顶。忽然,腾的坐起身来,扬声喊道:“来人!梳妆!”
侍女们立刻开始准备,抬浴桶,提水,勾兑药水,又有人给王嫣脱衣服,服侍她进了药浴桶,泡了将近半个时辰。换浴桶,重新兑水,撒花瓣,冲洗。洗头。按摩,一个程序下来,最后擦身。穿上衣物,一个时辰过去了。
王嫣在塌上歪着,长长的头发在侍女手里,用毛巾包上,轻柔的擦拭干水分,直到完全干爽。才开始上妆,脸色不好。便多用了些脂粉,细细的描出眉形,如同柳叶一般,红艳艳的点出樱桃小嘴,长发挽起,巧手翻转挽起,便成了华丽的发型,簪上金钗玉饰,端庄清丽的华贵夫人映入镜中,刚才那个憔悴沧桑的女人,全然不复存在了。
王嫣站起身,长长的裙摆拖拽,绣金线的革履从裙摆下露出来,脚尖上镶嵌的圆润东珠,随着她的步伐时隐时现。
一路穿过花园走廊,买过流水小桥,王嫣来到了正堂,一步步走到正中主位,坐了下来。双手摆在膝上,腰背挺直,眼睛直直的看着门外,仿佛等待着什么。
从几日前,这个中尉府,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离栾和荣荀只是偶尔来,几个月前却再也不来了。听家里消息,似乎是失踪了?失踪了,哼,怕是又去闯荡什么江湖了吧。江湖,有什么好的?真不知道他们想些什么。
虽然夫君…很快,她恐怕连夫君这个称呼都不能叫了。不能叫又怎么样呢?人都不在了,留着这么个名分,什么用?
他肯定是去找那个女人了,景岚,景岚,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她以为景岚死了的时候,后悔让她死了,因为,景岚的死让她知道,谁也别想争过一个死人。可是,景岚没死,第一的金牌杀手杀不死她,那么大的火,房子都没了也没有烧死她…她是山中精怪变化的吧?!不然,怎么那么大的命!
王嫣不知道当她得到这么个消息的时候,想一想,她知道景岚可能没死的时候,她是个什么反应?嗯,觉得很惊讶,这个女人命真大!然后,便是夫君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在找的青风,很有可能便是景岚,可惜,就只有夫君不知道。而且,他还领了伏击景岚的任务…想一想,竟然觉得夫君好可怜,而她心底,竟然有种畅快感。
甚至于,她很想知道,如果夫君杀了青风,然后才知道,这个青风竟然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原配妻子,他的青梅竹马,他的爱人的时候,那表情,肯定很好看。
可惜,她没看到。因为她生病了。这病很蹊跷,因为太突然,毫无征兆的,她怎么就会病的起不来床了?
她就算是嫁了人,成了内宅的妇人,鲜少再去插手其他果然是身边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给她下的毒!觉得她王嫣无用了?还是觉得她王嫣下不来床了便是被拔了牙了?便能控制她?真是妄想!她却不得不佩服景岚,竟然能让一个冷血冷情的杀手亲身相护。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长在山野的村妇,无权无势的孤女,还是个病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命。一副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死气沉沉的眼睛,看人就仿佛看着一团空气,那么的目中无人!她这样的女人,凭什么?!
凭什么,赢了她王嫣?!害她当朝御史大夫的贵女如此狼狈不堪?!
想要她没有经历去对付那个女人是吗?别太瞧不起她王嫣了?!她即便是只剩下一口气了,她也照样能够杀了她!
只是传来的消息让她太吃惊了,那个人竟然会武!且武功极高!身边还有厉害的高手,一只狠辣的畜生!
这个人,真的是景岚么?那个病秧子?怎么可能是武功高手,如果她是的话…当初又怎么会被魏礼和韩丁逼迫到借着大火死遁?!
或许,是她想多了?那人其实只是个和景岚相像的男子?听说他入朝为官了。看来,是她想多了。
终黎熙作为她的主治医生,她不是不怀疑,这个人,曾经在景岚身边见过他,他那样维护景岚,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医治好她?何况,她中毒了,不是病了,这苦汤药汁,喝了有什么用?!他们就是想让她这么半死不活的过着,让她生不如死?!这是给景岚报仇吗?如此折辱与她?!
思绪被外面急促而来的脚步声打断,王嫣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挺了挺脊背,微微抬起下巴,内侍进屋跪下:“夫人,皇上谕旨到!”
微微勾起嘴角,她想再多,有什么用?如今,这里只有她,而她恐怕也要在这个旨意下达之后,离开这里了。然后呢?回家去?她的身份,还能回去吗?怕是只得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绫,便上了投胎路了!
看着门外端着黑色锦缎卷轴,身后跟着的内侍太监双手托着的托盘上,白玉壶,白玉杯…王嫣站起身来,缓缓迈步走下来,行至大堂中央,屈膝跪下,嘭的一声,膝盖敲击在地板上,硬生生的脆响,叩首,行了大礼。
“御史大夫王离之女,嫣夫人,接旨!”
“王嫣,接旨!”

第二章
黄河码头前,波澜壮阔的滔滔黄河之上,船只来往穿梭,上下搬运货物,热闹,也嘈杂。
一艘精美大船,长二十丈丈,船身最宽处也有十几丈,三杆船帆卷起,三层楼阁,外观朴实无华,但规格,和船头船甲确实战船的配置,零星的有船员出现以确定这船上,是有人的。
自从大船停在这里,便引来许多人注意,也引来无数人探听,却无人知道这艘船,究竟是属于谁的。虽然不知道属于谁,但是这样的船只却不是谁都能有的,自然无人敢去闹事,便让它停在那里,来往过路的也可以看个新鲜,八卦两句。
码头外长街上,一队人马驰来,速度不快,但是因为队伍庞大,立时引起了骚动,行人纷纷让路,一路便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码头边上。
这一行人,十几个都是男子,除了打头的三人衣着虽不华丽,却是极好的料子,懂行的便能猜出这三人必定身份不凡。而身后跟着的,统一的干净利落紧身装也不难猜出身份,必定是护卫随从。马都是千金难买的好马,锦衣,护卫,骏马,无疑不说明,这些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为首三人,一白衣男子俊秀的脸庞,温文的挂着笑意,拱手说道:“属下便送到这里吧,此次一别,万水千山,怕是再见不易。还请主人家多多保重!”
中间的年长老人点头捋着胡子一笑:“你要小心谨慎,及早脱身才好。”
“属下晓得。早做了安排。”白衣男子笑了,眼底全无担忧彷徨,而是尽在掌握的自信:“送主人家离开,我也要离开了。自此寄情山水。自由潇洒。是多年不曾期盼来的,乃吾之幸!”
“你能看开自是很好。”老人说完。看向身边另一边的男子。炎炎夏季,偏偏他围着斗篷,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楚脸面,眼底闪过愧疚,长叹一声:“就此分别吧。各自保重。”
白衣男子也看向了老人身边披着斗篷的神秘男子,恭敬的抱拳拱手:“公子…多多保重!”
被称为公子的斗篷男扯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白衣男子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但斗篷男到底还是开了口。低声说道:“秦午…前尘往事便随着那一箭了解了吧。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后会无期。”
“是!恭送公子!万望公子珍重!”
一行人上了那艘受万众瞩目了几日的大船,便只留下白衣男子,看着一行人消失在船头。不出半个时辰。船便开动了,乘风破浪,离开码头。便向东而去。消失在了蓝天与黄河水面交接的地方。
白衣男子这才催马而行,离开了码头,留下一众看到这一幕的人各种猜测。
咸阳城郊外
灌铭打马路过田边,田地里麦苗抽高,却夹杂着许多的杂草,有的甚至已经分不出来了。可见,已经许久未曾有人下过田地打理。心中便是一叹。有了数了。只是,他还是驱马前行,来到了不远处的小庄子前面,果然大门紧锁。
远处有人走过来,灌铭下了马,牵起缰绳迎面过去,拱了拱手,开口问道:“老丈可是临近村户?可知这座小庄子上的人去了哪儿?”
老丈忙侧身避开灌铭的行礼,连称不敢当,听到灌铭的问话,忙回答道:“官人太多礼了!不敢当不敢当,我就住在不远处的那处院落里,这庄子上的人家已经搬走两月有余了,官人可是来找人?太不巧啦,他们是外乡人,鲜少和村里人来往。走的时候招呼也未曾打,田地和庄子也不见托卖,就这么荒废啦,那地里庄稼太可惜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呢!”
灌铭一听,其实失望的成分并不多,因为多少可以猜到,如果景岚早就打算好了,一去不回,这里肯定是要做好安排,虽然只是买来的下人,但是他住在这里的那几日里看着他们相处,便知道景岚没有主人的架子,与他们相处少了许多尊卑。看起来冷情的人,表面上不显,确是个心底善良会为人打算的。
“多谢老丈。”
“官人客气。客气了。”
老丈走后,灌铭在院门前又站了一会儿,才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快速飞驰而去,很快,便远了。
而此时,胶东郡半岛上,大海边不远处的渔村里,一家新建起来的三间砖石瓦房,篱笆小院,院内一茬菜地,一处篱笆隔离出来,石头垒起一个个方形小窝的鸡舍,五六只鸡。鸡舍旁竹笼中两只白绒绒的兔子。屋旁一棵原本就有建房时特意留下的松树,高大挺拔,尖针似的一根根,郁郁葱葱。树下一只黑色脊背的狼狗,趴在那里便足有半人高的样子,眯着眼,支棱着耳朵,一点动静,便可看到耳朵微微抖动,很是机警。狼狗身边一匹未曾套马鞍的黑色骏马,悠悠哉的踏着蹄子,也没有拴上缰绳,如此好马,也不怕人偷,也不怕它野性难驯自己跑掉了。
屋舍后不远,便是一道岩石岭,成弧状,百丈高,阻挡了来自那面的海风,院落前铺了石板路,一直延伸到海边去。
一身青色的宽袖曲裾,长发全部挽起,簪着白玉的簪子,白皙的脸庞细腻润泽的更甚发间那根上等的白玉簪,一双桃形状的花瓣眼睛,眼梢微微上挑,眼形却有些细长,如同丹凤飞天,只是那双黝黑的深瞳中的淡泊宁静,让这妩媚神情的眼少了许多魅惑,而多了丝清冷。挺直的巧鼻,小巧微薄的粉色唇瓣,嘴角却绷得很紧,不带半分笑意。
景岚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夏季里,很是凉爽,冬天里屋子初建便设了地龙,烧上以后,也不冷。何况,她多数睡在空间里,寒冰诀如今更加熟练,已经不止是能够放冷,更能控制住冷热调节,保持身边温度适宜,已经是毫不费力,几乎可以说是本能了。
渔村里的人靠着打渔为生,民风淳朴,虽然景岚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后,初来乍到的让这个渔村的人很是议论和关注了一番,但是见她行走做事间很正派,举止清雅端庄,看上去是个娇生惯养的,却也能够吃苦做活。虽然表情少了一些,但是并不难相处,甚至很好说话,便也慢慢接受了。甚至村里的女人因为见景岚是独自一人,又做妇人打扮,便多有关照,虽然好奇,却怕她伤心,从来未曾多问一句。
景岚在只偶天气晴朗的时候也出海,但只是做闲情垂钓,带上壶茶,一卷书,便是半天的时间,用地里的蔬菜或者家里的鸡蛋换些渔民打来的海鱼,后来村里知道她识字,景岚闲了便教村里的几个小孩子启蒙,因此,更加快的融入了村子,并得到了尊重。
这样的生活平淡,却很好。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第三章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冯陈褚卫…”
“冯陈褚卫…”
“蒋沈韩杨。”
“蒋沈韩杨。”
景岚今日无事,海上风大,不适合出海捕鱼,正巧又是镇上大集,渔村里一干老少爷们,大妈大婶便将积压了半个月的女工,鱼干,还有一应可以换银钱的东西带上,去镇子上赶集,顺便采买需要补齐的日用品。
景岚没有去,她基本自给自足,家里未曾留人用过饭,便是吃用的东西很多是渔村的人见都未见的,被偶尔来领孩子的看到了,也没什么。只以为是外面的东西。景岚姿色上佳,气质也好,一看便是贵人,有些他们不认识的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很正常。
于是,渔村里的村民大都能去的都去了镇上,留下一些不好带着的半大孩子和老人,孩子便自发的到了景岚这里来,看孩子的时候,顺便教读书。
景岚也不知道这里的私塾用什么给孩子启蒙,便按照自己喜欢的来,整理出空间里以前买来夹带的百家姓,便当起了客串老师。至于渔村的人有没有觉得景岚教导的有什么不妥,那完全不用担心,因为渔村里识字的便没有几个,而这几个识字的,也不过是认识些数字,买卖的时候不至于被蒙骗而已,再深的知识,他们便是不懂了。自然也就无法给景岚的教育提什么看法。只觉得有个免费的老师能够教导自己的孩子识字明理,实在是太好不过的事情。
而景岚给人的感觉便是和他们不同的,是属于统治阶级的,这样的人教育自家孩子。只有觉得庆幸和感恩的份,哪里还会觉得什么不妥?
听小孩子吐字不清的跟着摇头晃脑的念。声音干净清脆,糯糯的又软又甜,还真是个好享受的事情。
太阳西斜的时候,村头传来喧哗声,渔民们赶集而回了。
景岚收了书本,微微一笑,现在她的笑已经真实了许多,最起码,不会因为脸一直僵着的原因而显得笑容很牵强奇怪了:“好了。今天到这里,各回各家吧。”
“岚姨再见!”
“再见。”
看着一群萝卜头呼啦的跑出门去,远远的听得到欢声笑语,忍不住会心一笑。
可是当她看到那个从远处向她走来的人时。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恢复到了以前毫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想要骂人,她都躲到这里来了。一路上掩藏行踪,不入住客栈,不进入城市,还变幻了几次身份,直到这个小渔村才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怎么还是能被找到?
这古代人总不会比卫星还厉害吧?还是说。她身上如今还留着什么味道标记之类的,能够用鸟虫的找到?
来人在景岚的篱笆院墙外站定了。遥遥的看着她,直视过来的视线里有着许多确认,探究,疑惑,最后便归于一汪深潭般的黝黑。
“许久不见。”
景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真的很想说再不相见才好。“你怎么会来?”咸阳城里的事情传不到这里来,她也未曾去关注过,只要知道如今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没有变,最后的结果便不言而喻了。至于其他人,庄子上的人早就遣散了,去哪里就是她这个做主人的都不知道。终黎熙也早就离开了咸阳城,带着韩丁和离栾一起。毕竟韩丁的身体还需要调养,终黎熙跟着,她也放心。
这是她当初请求终黎熙的事情,韩丁落到那步田地,不说完全是她的影响,但是也绝对占了多数,他能够帮她,不曾与她为敌,景岚自然领情,何况,她总觉得欠了韩丁许多,如今用了终黎熙还人情。虽然又欠了终黎熙的,不过总算还一个少一个。
她自然察觉出来自己最近冷情了许多,好似心绪平的过了,波澜都很少起伏。但对于帮助过自己,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怎么的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至于对终黎熙…他如今也不知道和韩丁去了哪里,治疗的情况如何了,而她欠下终黎熙的早就够多了,竟有些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的感觉。
胡思乱想一通的景岚收回思绪,现在最主要的,是面前这人,她想过或许会有人能够找到她,却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个来的,会是他!
赢君看着面前的女子,压下刚刚因为照面后升起的疑惑和不确定,见她便只是站在篱笆院墙里面,全然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心底有些黯然,听了她如此直接的问话,心底便更加确定,她并不想看到他。
“我路过,没想到,会遇到你。你,最近好吗?”
这话说的,太假了。路过到这种穷乡僻壤来?她要是相信了,肯定会有无数乌鸦在她头顶叫傻瓜的。
她现在担心的不过是,赢君找来了,他是怎么找来的,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何找到自己,还是她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怎么暴露的?那一位知道吗?她对这里很是喜欢,近十几年内不打算挪地方了。如今看来,她是不是又要搬家了?还是说,她如果不躲到空间里等到这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死了,别想有个清净日子过?
赢君似乎察觉出了景岚的不耐,那样的借口就是他自己说出来都不指望人相信,看到景岚神色间几经转换变的郑重,便多少猜到了她的顾虑,立刻说道:“别担心,真的只是意外,我,住在镇子上,上个月,你去过镇上集市,所以,我远远的看到你了。”
只是当时被不知是惊喜还是什么的打击的重了一些,等到想起来去确认是不是真的是景岚本人的时候,再也找不到了。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挨个的查访了小镇和小镇周围的几个村落,怀着紧张而期待又有些害怕的心情,终于是在这个小渔村里,确认了真的是景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