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毡房门帘被撩起来,借着月光,看清楚是一个十七八的姑娘,娇俏美艳的脸在看到来人时,露出了一抹笑容,明艳的便如同这草原上的太阳一般,耀眼炽烈。
黑衣的人进了毡房,随即,一切归于寂静,里面并没有点起灯来,也并没有说话声响起,就像是这本就是一座空无一人的毡房。
另一边,相隔差不多是一东一西两个头上。秦午迈着轻巧的步子出现在一座毡房的百丈没有了之外:“有动静么?”
声音落,便在黑暗中出现一个黑影,恭敬而低声的说道:“没有动静。”
秦午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笑容,而是一片淡漠:“这就奇怪了。也许,还要等上些时日,可是,我却没有时间了。”
后半句时,声音已经是低不可闻了,他并不是想要说给谁听,只是想要提醒自己,而他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如同蓦然出现一样,神出鬼没。
秦午最后看了毡房一眼,转身离开了。
秦午走后不久。不远处的树后面,赢君也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太阳不过初升起,赢君便来到了毡房外,等待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起了吗?”
半晌没有动静,待赢君刚想要再次开口,毡房的门帘撩开了,景岚站在那里,看着赢君,落落大方好不心虚的在赢君阴沉的眼神下行礼:“大人如此早的来找青风。可是有事?”
赢君深吸口气:“我有事情找你,跟我来。”说完,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没有听到动静。转身看向还在毡房门口站着的景岚。蹙起眉头:“走吧。”
景岚看着赢君的背影,陌生,熟悉。五味繁杂,他是决定开口捅破窗户纸了?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不过转念一想,也好,拖太久了,她心魔生成积少成多,再生出事端来。因为这个男人心里难受,便是景岚觉得憋屈。却也无可奈何。那种感觉并不好。早解决也好。
于是,景岚跟了上去。
秦午站在不远处,看着前后离开的两人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太好看,身后的属下抬眼看了秦午一眼,试探着说道:“当家…”
“算了,是好是坏,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你跟我来,把最近减少的人员名单给我。再给我说说咸阳城里的情况。”
“是,当家。”
赢君和景岚一前一后相隔不过几步,慢慢的在草原上行走,离着部落人群越来越远,站到了一个凸起的小丘陵上,看着下方牧马放羊的马群,羊群,还有吆喝着,唱着听不明白话语,曲调悠扬的牧歌。
景岚等着赢君开口,却见他只是站着却不说话,却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继续深沉,于是率先开口:“大人找我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赢君转过身,看向景岚,对上的便是一双清澈见底,坦然了然的眼眸,忽然间,赢君心中有个声音响起,她都知道。这个声音让赢君心头一乱,话便出了口:“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就那么恨我吗?你知道,当时得知你的死讯,我是什么感觉吗?如今见面不相认,如果不是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这样,用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和我相处?”
景岚不去看赢君的脸也不想和他的眼睛对视,因为有些担心已经开始起伏的心情受到更大的影响,会干扰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不是景岚,不是颜鸿君的妻子,和眼前这个改名叫做赢君的男人更加没有关系,不要受影响,只要问问题就好了,得到答案,让心底的那股景岚的执念死了心,安息也好,死心也罢,都可以,只要不再影响她,就行了。
景岚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清冷淡然,毫无起伏:“好,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如果装傻不承认,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对,没错,我是景岚,你想要说的话便是那些吗?指责我诈死,还是指责我不和你相认?你以为理由是什么?”
说完,景岚蓦然转身直直的目光看向赢君,让赢君的眼底深处忍不住一阵动荡,差点溃不成军,理由是什么,以前也许不知道,后来是猜测,如今有了答案了,他怎么会想不出理由是什么?是他惹的祸事!
“对不起。”
景岚抿着嘴点点头:“对不起,你欠景岚的何止一声对不起。幼年相伴的情谊,夫妻多年的情谊,你离开家要去闯荡,要去找你的身世,谁都可以理解,景岚自然也不会阻拦,即便她,身体不好,一个人住在山上,生病了痛苦了没有人知道,便是…”便是死了,也无人知道。
咽下最后一句话,景岚话锋一转:“你找到了亲人,想要团聚,另娶了夫人,她有身份,有地位,景岚一介孤女,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只不过尊严不容欺辱,君既无情我便休罢了。可是结果呢,新欢不肯罢手,抢了别人的夫君也就罢了,正室的位置给她,又何妨?不过一个男人,多少年了,夫妻也不过名分上罢了,有和没有实在找不出区别来。可是她不肯罢手,还想要别人的家传武学?欺人太甚么?!”
赢君看着景岚,嘴巴颤动,想要说什么,但在景岚用平板的语气说出那样激烈质问的话来,语气虽然不合适,指责的力度却只有增长,毫无删减,让他心中懊悔,悔恨,一股脑的全都冒了出来。
景岚不理会他,这次既然说了,便要一次性说开了,王嫣还没死呢,会不会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毒药是从刺里出来的,解药自然也在刺里,拿出来,分分钟就能让王嫣生龙活虎,她以前忌惮王嫣,只能处处相让,如今,却不怕了,且不说灌铭和胡亥,就是她自己,如今哪里还是那个畏首畏尾,身体弱的下一秒就像是会死掉一样的景岚?
“她派了人来,景岚那个时候的身体,你了解么?第一场秋雨的时候便染了风寒,如果不是终黎熙恰巧来山上采药,去了山野小筑,她便死了,也恐怕要许久才能被人知道。虚寒之症,不到冬天已经是手脚冰凉,气血两亏,你不了解吗?那自己身边带着的人武功高低总知道吧?那还不算,还要加上一个金牌第一名排位的杀手,如果不是老黑机警,不是一场意外的大火,不是更加意外的正巧让房梁砸出了那个地道,那就不是诈死,是真死了。你怪景岚诈死隐瞒你,如果不死还能怎样?无止境的追杀和暗算,她能躲过几回?!”
赢君全服身心都沉浸在懊恼和悔恨中,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人说话时,所有自称都用的景岚,却好像是在讲另一个人的故事,而她,不过是个陈述者一般。不过,就算他此刻注意到了,怕是也以为景岚是要抛开属于景岚这个名字的一切,才这样说的好像不关她的事一般吧。
“我,我不知道。岚儿…我以为,以为…”
“以为了断了关系,将景岚摘出来了,便是对她好了,这些事情便与她无关了。所以,顺着她的意思离了婚,你觉得做了最妥当的安排,应该心安理得的追寻着你长久寻找的梦想目标,去实现它了是不是?”
赢君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知道,景岚不喜欢大城市,不喜欢人多,身体不好活不过二十,本来打算的是陪着景岚过完最后这段时日,才去做他自己的事情,却不想,他却在这之前找到了以为希望更加渺茫的亲人。一边是师傅临终所托需要照顾的妹妹,是自己的喜欢的妻子,另一边,却是刚刚得知,也是长久期盼得知的家人信息和身世之谜,哪边重要?
他最后不是有了决断?如今,确实没有资格来埋怨景岚的不告知,她为什么要告诉他呢?告诉了,等待便是阎王殿的勾魂使者了。
那时候,他做出的决定,真的错了吗?
景岚看着赢君,长叹一声:“现在说这些,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没死,该活的也活的好好的。景岚这个名字,或许没有机会再出现了。所以,都结束了吧。我还是左中郎将青风,你依然是王侯公子赢君,各为其主,不过陌生人而已。”景岚想要的答案,其实,她也早就知道了。这次,也不过是出出气,不然,面前这个人恐怕还一直自以为是为别人好的,做着被人背叛伤害的假想。
“岚儿!”赢君的声音因为急切而音调有些高扬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当初是我做错了决定,以为那是为你好。我认错,那么…如果王嫣不在了,我说,我重来就没有碰过她,也没有其他女人。如今,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景岚忍不住掏掏耳朵,很像翻白眼但是忍住了。她不是景岚啊,难道真的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吗?如此的话,喜欢又能多深呢?摇摇头,转身,迈步离开,扬起手来挥了挥:“算了吧。记住了,我是青风,景岚已经死了。”来这里说这些话的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还耽搁了早饭,真是太傻了。
第二十五章
咸阳城
王宫
胡亥端坐大殿之上,不是早朝的时间,大殿内空旷无一人,显得有些清冷,炎炎夏季似乎影响不到这里。
很快,贴身内侍疾步上前:“报!”
“说。”
“公子婴到了。”
“到哪里了?”
“就,就在宫门外。”
“摆驾!”
“陛下!”
“摆驾!”
“是。”
巍峨庄严的宫墙上,胡亥居高临下的看着位列众军前面的赢婴:“你要造反?”
赢婴一身银色铠甲,金戈铁马,抿唇一笑:“怎么算是造反,不过是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说完,随即扬声高喊:“嬴胡亥,弑父杀兄,拟改皇诏,得位不正!今,太子扶苏之子,赢婴,必报弑君杀父之仇!如今,宫门具备我所制,胡亥,灌铭不在,青风不在,你还有什么后招?”
“你以为,青风和灌铭不在,你便胜券在握了?”
“羽林,禁卫都是我的人,咸阳城门关闭,擅闯杀无赦,你以为,只是几千宫廷侍卫,能有什么改变?”
胡亥一笑:“那么,你是心意已决了?婴,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弑父杀兄,这罪名太大了,孤承受不起。太子哥哥他,志不在天下,避居田园,孤得皇父选中,即皇帝位,自认严以律己,勤政务,虽说无所建树,但自孤即位,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创业未有,却得以守成!你一句莫须有的得位不正。便要将天下至于战乱之中,黎民百姓至于战火流离。赢婴!你可有想过,你今日所做,对于大秦天下会造成怎样的动乱?!”
“说的好听!”赢婴瞪视着城门楼上的胡亥,见他言辞厉荏,所说的话在他看来都是强词夺理,全是狡辩之词!该死不该死的都死了,真相怎样,还不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吗?!谁能辨别真伪?!就凭几句义正言辞的话想要他退兵…只要这次顺利,改朝换代不过瞬间。天下怎么会乱?成王败寇,到时间,不服者有异议者,杀了便是。他已经走到这里。还能退回去?不可能了!
“强词狡辩!如今,死无对证!”说着,刷的一声拔出宝剑。指天而上:“众将士听令!取胡亥首级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进攻两字还未出口,便被胡亥打断了。
“慢着!”胡亥扬声道:“怎么会死无对证?你看看,这是谁?!”
话音落,在赢婴疑惑嘲讽的眼神中。城门楼上,站出来一个人。黑色的斗篷,盖着兜帽,遮住了身形和脸孔,如此装神弄鬼,让赢婴忍不住嗤笑一声,叫来这么一个人,玩神秘?!看来,胡亥是真的无后退之路了!他这是在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如今兵权在手,整个咸阳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除非边关戍卫的三十万大军调回,千里之遥,瞬息间如何能回?!
“装神弄鬼?胡亥,此时做这些伎俩不觉掉分吗?”
“婴。”说话的,却不是胡亥了,而是他身边那个披着斗篷的神秘来客。
只一个字,赢婴却慢慢的收敛下了脸上漫不经心戏耍的笑意,正色起来,忍不住挺直了脊背,直直的看向城楼上的人,只见兜帽缓缓摘下,一张苍老布满了褶皱的脸,虽然已经不复年轻,两鬓斑白,但是一双眼睛精光内敛,温和宽厚如同浩瀚大海一般,仿若可以包容下世间万千,多年的隔阂,其实在赢婴的记忆里,那张脸早就模糊不清了,他一开始,也许是为了仇恨,但是,谁又能说得清,真的就全部都是因为仇恨吗?多少功利在其中,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何况这么多年,他最初的理由早就不重要了,胡亥做的不好吗?说实在话,没什么不好,现在天下统一,最大的危害不过是北疆外的匈奴,但是北方苦寒贫瘠之地,广阔人稀,没有打下来的必要,所以,大秦不需要开疆扩土,只要守住就可以了。如此,胡亥做的很好。
不过,那又如何呢?是不是好皇帝,好君主,他总是要反的。如今,更是没有退路了。
“这么多年,你音讯全无,我以为你死了!你没有想过我,没有记得咸阳的家!你如今却要出来,阻我的路!”他退不了了,就算是退了,今天平安了,往后呢?他没有一丁点的活路!他只能继续!理由,早就不重要了!
“我没有退路!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赢婴说完,挥剑而下:“令!进攻!”
于此同时,胡亥扬手,挥下。
便听马蹄声响,铁甲碰撞,呼啦一下,原本空旷无一人的城门前广场上,赢婴所带人马四周,蓦然间,从各方向奔腾而来一队队黑衣铁骑,瞬间便到了眼前,将他们包围在了中间。
黑色的高头骏马,黑色的铠甲,亮银的长枪,枪杆,铠甲,马匹额头护甲上,飞鹰的图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赢婴一愣,想起了相当于传说的一支部队:“黑鹰铁骑!”
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其他人显然也想起来这支神秘的部队是谁,顿时,骚乱起,军心动摇。他们本就是依附赢婴,为的便是利益,如今,计划突变,竟然连传说中直属皇帝的死士,但是却从来未曾有人见过的黑鹰铁骑都突然出现了,而城楼上现身的那位,身份也在猜测中中了七七八八,实力,名义,他们都打了折,还有胜算吗?
赢婴低垂下头,城楼上,胡亥身边的那人说道:“放下吧,你与我一同离开,今日之事,便算了。”
胡亥看了眼身边的内侍,内侍顿时了悟,上前一步,扬高了尖锐的嗓音喊道:“下面诸位,陛下有旨,公子婴一时心智蒙蔽,犯下大错,列位系数从犯,但放下兵器,投降者,既往不咎!”
顿时,已经动摇的军心,彻底乱了,众人都在不安,身下马匹随着开始骚动,不安的踏着蹄子,只是他们仍然在观望,下了明旨的既往不咎,皇帝总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而无信,只要,只要他们回去后卸甲归田,辞官不做,想来还是可以祸不及家人的。但是,又谁也不想做第一个投降者,踌躇,而又着急,盼望着有人能够带个头,就好了。
赢婴看了眼身后的人,忽然一笑:“黑鹰铁骑,没想到会真的存在,我倒是低估了你。”说完,扬声说道:“你们以为,退却了,今日保了命,他真的就放过你们了?黑鹰铁骑又怎样,谁见过?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我今日倒要看看,是你的黑鹰铁骑厉害,还是我更胜一筹!”说完,赢婴在腰间摸出一物来,还未看清是什么,只见他迅速拉开两半,举手抬高,指向天空,嗖的一声,有什么窜上了天空,啪的一声轻响,红色的烟雾在空中炸开,竟然许久风吹不散。
接着,哗啦一阵动静,四周街道两旁屋顶,一排排弓箭手突然出现,一身黑衣,俱都蒙着面,趴伏着,半跪着,站立着,一层一层,维持着一个动作,那边是拉开弓弦,搭上箭枝,反折银光的箭头直指黑鹰铁骑。
情况,立刻翻转。胜负,再次难分。
胡亥忍不住皱眉,心下担忧,却也松了口气,这边是刺了。赢婴最后的底牌了吧,如今全部摆上来,胜负,便在最后一搏了。负手而立,背后的手掩在袖口中,紧握成拳:“婴,孤的话绝无半分虚假,便叫九天神明作证,今日你若退兵,往后如若孤再提此事,为难与诸位,必让神明降罪九天神雷,罚孤不入轮回超生!”
胡亥的话,已经是很重很重了,重的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乓啷一声,是兵器坠地的声音,在万物寂静压抑的时候,实在是太过醒目响亮,而这一声,就仿佛按下了开关键,给了一个信号一般,引起了连锁反应,接着,乒呤乓啷的声音不绝于耳,兵器丢弃在地,下马,跪倒,不到半刻钟,最中心还在马上的,便只剩下赢婴与他近侧立马的两位心腹了。
鹤立鸡群是不是这样?赢婴扫视了身后跪下的一圈人,黑压压的,只看得到头顶上的头盔,而他身侧,除了这两位是真正忠诚于他的人,竟然,他没有可用之人了?倒是好笑。
赢婴想笑,便也真的笑了,且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戛然而止,赢婴厉声说道:“好!好!好!我赢婴还不算太差劲,总还有人愿意站在我这边!秦午动手!”他为什么不叫赢君呢?嗤笑一声,那人在上面站着,他所有用来蛊惑赢君的话,不都是假的了吗?那小子本就不相信他,更因为景岚的事和他离了心,算了,如今看来,倒是好事了。最起码,这件事情上,他没来,牵连不到他。
只不过,往后,他怕是要回到从前的生活了,仗剑江湖,最起码,还是自由的,也算是不错。
想到这里,赢婴一笑,房顶上,不过随声突现一人,一身白衣孑然而立,飘飘然如佳公子,如何看出,这竟是刺的当家。手臂抬起,在胡亥的惊愕,赢婴的微笑,其他人的惊惧或戒备的神色中,猛然落下,霎时间,弓弦嘭的一声接连回弹声起,箭枝破空而来,却让赢婴脸上的笑意,在下一刻,止住了。
第二十六章
箭头穿破铠甲,刺入**的声音是听不见的,赢婴却觉得他听的太清楚了,就像响在耳边一般,随后,便是沉重的呼吸,咚咚咚不断鼓动,越来越厚重的心跳声,接着,才是刺刺痒痒的痛。
低下头,亮银色的箭头,带着殷虹的血丝,拉长了线,咚,一声,滴落在马鞍上。
抬起头,视线所过之处,一张张惊愕的脸,长大的嘴巴,似乎说着什么,但是怎么感觉那么近却听不见呢?眼前如同白色的炽光蓦然爆炸开来,一片片的刺眼的白,然后,骤然转黑。
赢婴一头栽下了马,身边两位幕僚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互相看了一眼,翻身下马,跪在了赢婴身边,颤抖的手指探出,放在鼻息之下,手指一顿,复又摸上颈间动脉,脸上霎时间就白了,惊愕恐惧的互相看着,眼底的情绪几经转变,最后,成了绝望,两人对视一眼,便有了共同的决定,在未曾有人反映过来之前,把剑自刎了。
这一切的发生,从赢婴下命令给秦午,到中箭落马,再到身边心腹将领自裁,不过眨眼之间,天翻地覆。
胡亥惊愕的看着下面,挥手示意护卫身前的禁军和内侍退后,这才真的看清楚,心底惊疑的同时,却松了口气,结束了吧。
只是结束的,却如此的诡异。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赢婴,不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为了给身边的人一个情面,向天下人显示他的仁厚,赢婴都杀不得。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死了?而且,死在了他自己的属下手里…
胡亥看向身边的老人:“大哥…”
老人的眼睛似乎浑浊了许多。看着下面的眼神朦胧中带着悲痛,终归只是叹息一声,声音不再洪亮,仿若依稀间老了十多岁,沧桑悲凉:“哎…算了。这边是他的命。是我欠他良多。如今,他走了。陛下,请答应老夫个不情之请吧。”
“您说。”
“这个不孝子,虽然做错了事。但,最终过错却在我。是我多年未曾教导他,让他行就踏错,走了歪路。如今,却说什么都晚了。逝者已矣。请允许我带他走吧。以前我未曾陪伴的。如今,让他在我身边,也全了我个念想。”
“弟弟自然答应。是弟弟的错。未曾做到对哥哥的承诺,是弟弟对不起哥哥。”说着,胡亥深深弯下了腰,拱手请罪。
扶苏立刻扶起他:“这岂是你的错?你这样说,让我无地自容了。如今,事情解决了。我便回去我该去的地方了。往后再见不知要到何时。这些年来,你一直做的很好。比我好。好好保重。”
“哥哥…”
抬手止住了他想要出口留人的话,从袖口掏出两块青铜牌子,其中一块赫然便是景岚的那块青铜牌子,而另一块,不说一模一样,却也相近,一看便是配套的。如今两块牌子合在了一起,花纹不再是半边,篆体字也不再只是一半,一面苍鹰翱翔,一面写着黑鹰铁骑。
“这是黑鹰铁骑的令牌,我曾经以为,这两块令牌永远没有再次合在一起的时候,却不想,不过十几竟然又用到了他们。既如此,你收着吧,黑鹰铁骑是精锐之师,个个以一当百,留在你身边,才不会淹没了他们的才华。你定然要善加利用,保我大秦江山万世不衰!”
胡亥一惊,看向令牌的眼神微微一闪,但却说道:“哥哥在外,还是留着防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