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也没有推辞,点点头转身进了车厢。已经麻烦他很多,景岚也不在意多麻烦一些。典型的债多不愁。
她本来打算以后再也不会和这个人扯上关系的,也以为他们之间不会有牵扯了。但是,景岚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来带她出城。自从收到终黎熙送来的信息,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代城,离开北疆,越远越好。可是,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路子,甚至消息方面也闭塞不通,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代城什么时候打开城门,她一概不知道。
景岚知道,这是个机会。所以她抓住了。而至于带上她会不会麻烦,以后这个男人是不是要因为带上她欠下些什么,景岚已经把不再去想。就当他还她的救命之恩好了。
独自一人坐在车厢里铺着厚厚棉被以供休息的榻上,听着外面那么多人却静悄悄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偶尔才会有些轻微的动静,两人之间说话,都压抑着嗓音,隐隐的听不清楚。车厢里便显得更加安静了。也许是实在太无聊了,景岚竟然坐着就靠着车壁慢慢的迷糊了过去。朦胧间似乎晃悠了一下,然后马车行驶起来,她也只是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缝,竟然没有醒过来。
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悄无声息的出了城,离开了代城,一路也不走官道,而是沿着山路小径行走。凌晨,一行车马停在了平舒县,略作休整。
韩丁一夜未睡,面色看上去除了有些发青,倒是看不出一点疲倦来。
马车咣当一声停了下来,车不摇了,景岚反而慢慢清醒了过来。这一路,竟然睡的这么熟,这让景岚觉得很稀奇,只要歇在了空间外面,哪怕是自己的屋子里,景岚也有一种紧绷的感觉,脑袋里的那根弦就是松不下来,所以整晚的处于半睡半醒之间。而这一路,这么不舒服,还摇摇晃晃磕磕绊绊的,她竟然睡的很不错?!
摇头失笑一声,伸伸懒腰,转了转头,因为脖颈酸胀而嘶的一声抽了口冷气,揉了揉像石头硬的脖颈处,一手撩开窗帘,向外看去。
天色很黑,阴沉沉的有些阴冷,看不出是什么时辰,车队都停了下来,开始拆卸准备投宿在驿站。驿站的院子不小,但是车队一进去,就显得满满当当了。调转车头都显得很难。
景岚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车队最终的目的地是哪里,不过,她已经准备去咸阳,所以便决定在这里和车队分道扬镳了。只是,看了一圈,良好的视力下也没有找到韩丁,正准备下车,便看到要找的人丛不远处的人群中走了过来,抬头间,已经看到她。
景岚便没有动,待到韩丁走到近前,才问道:“这是要停下休息了吗?”
韩丁点点头:“是,这里是平舒县。人困马乏,休整一下再上路。”说完,看了景岚一眼:“你有什么打算?”
景岚为韩丁那短短几日的相处就对自己的了解之深小小惊诧了一下,既然他已经猜出了她的打算,景岚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但她实在是对这里太陌生,想要停一停这个老江湖的意见,于是直接说道:“有好建议吗?”
韩丁为景岚如此自然而然略带着些信任的态度感到心头一颤,扫了他一眼,却又皱起了眉头,少年如此轻信于人让他觉得气恼,完全陌生明显身份诡异的人可以毫不顾忌的带在身边,如今,又因为那么几日相处他竟然就如此轻信的跟他出了城,如今又问他有何建议。就算是韩丁知道自己不会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但是,如果是别人呢?
这样想一想,脸色突然就有些阴沉。
景岚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怎么上一秒好好的小一秒这人就阴转暴雨了?这样情绪是不是变化的也太快了一点了?说是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那就是宇宙中的尘埃更加难猜了!她也不是非得要他提供点什么消息,不想说就不说,干嘛甩脸色呢?!
完全不了解韩丁此刻内心纠结的景岚以为是自己问的问题触动了某人哪根毛,于是说道:“多谢你带我出城。不然可不知道要封城到什么时候。接下来的路程,就不叨扰了。”
因为景岚说起话来一直是清清冷冷的语气,至少韩丁是没有见他对谁说话有过过多的情绪波动,于是,景岚突然冷淡疏离的口气在韩丁听来反而觉得这才正常,并没有察觉面前少年的误解,于是说道:“这车队是郡守府的家眷,回乡祭祖,所以去的是泗水郡。与我的目的地不同。”
景岚听到韩丁的话,疑惑的眨眨眼,看着他,所以呢?
韩丁紧抿着嘴唇,半晌后说道:“接下来路上需要的东西好要置办一些,你休息吧,我去就可以了。”说完,转身离开了。
景岚看着那人如此自然而然的态度,忽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噎住了,所以说,他这意思是…要跟着她一起行动吗?
难道往后她就要看着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过日子了?而且,不能随便进空间,不能吃好,不能睡好…ORZ,这样的生活她会想死的!
第十六章
不管各种纠结,懊恼,悔不当初。韩丁要跟着她一起上路因为他单方面的拍板而成了定局。景岚的意见?哦,在各种隐晦暗示对方装不明白,明示又在开口前转移话题的情况下,她还能说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
“我的名字,韩丁。别叫错了。”虽然不知道萧白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但是每次从青风的嘴里听到那句萧白,他就有种其实这根本不是好话的感觉。而韩丁非常相信直觉这种东西,所以他宁愿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哪怕冒着可能以后会被出卖的危险,也不想再听见那个明显带着歧义的名字。
当然,在韩丁的心里,青风就是那单纯不解世事的好心少年(从他对他这个失忆的陌生人照顾有加得出的结论),所以,他心底相信,这少年根本就不清楚这名字代表的含义,以后也不会出卖他。
景岚却对韩丁这种信任的交付感到压力很大。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不用那么在意。这话虽然总是被拿在嘴边说,但是!说起来容易,真不在意吗?真不在意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起个假名字啦!而她对于一个危险人物,真的没有想要了解他真名的想法,一丁点都没有!
因为那样代表的,就是两个人有了信任,这样单方面的坦诚让其实内心还是个好人拥有着各种人类正常情绪的景岚难得的为自己的隐瞒感觉到了一咪咪的心虚和不自在。
哎,叹息一声,景岚坐在被炭炉熏染的暖烘烘的车厢里,感觉到了一阵阵的胸闷。
韩丁很快回来了,提着一个大包裹,快速的闪进车厢里,将包裹放在了一角。
景岚在韩丁进来之前就恢复了面无表情,歪扭扭的身子也端正坐好,扫了眼车厢一角的包裹,有些好奇他都买了些什么,但是也没问,视线转而看向韩丁,正好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眼睛,于是景岚右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韩丁坐了一会儿,就被车厢里暖热了身子,一时间有些乏力。于是说道:“我已经打了招呼,不跟车队一起走了。天色还早,好好休息吧。”说完,径自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似乎就准备这么睡觉了。
景岚见韩丁闭上了眼睛,再也忍不住龇了下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却泄气了。得了吧,这人打定主意赖上她啦。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她虽然在他失忆的时候无奈的收留了他,但因为对于他雷达探测器一样的搜索能力而无可奈何不能扔掉,杀掉吧又下不了手的憋屈感,所以,她自认对这个人达到了非必要不交谈的无视地步。他哪怕恢复了一点点记忆,有了一点点判断力也看得出来其实她非常的不待见他!
所以,救命之恩什么的,完全可以不用在意。可是,这个人却来找她了,而且这么麻烦的带了她出城。难道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吗?应该不会吧…
景岚想了想,她试探很多次,他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是谁,甚至没有怀疑过她是男是女,这样可以肯定他不知道她是景岚,甚至他根本就完全没有记得自己杀过这么一个人。所以,她一个无才无貌无背景的单身少年,有什么可以让他惦记利用的吗?
想啊想,想不出来。
算了!不想了!脑袋都疼了,睡觉!
自暴自弃的躺下,拉过塌里面的被子盖在身上,临了又看了靠着车壁已经呼吸绵长好似真睡着了的韩丁一眼,背转身,抓过专门在成衣店里定做的抱枕,蹭了蹭,哼,睡觉!
景岚背转身以后自然也没有看到,那个貌似睡着了的韩丁微微睁开了眼睛,扫了景岚一眼,随即又闭上了。
…………
高阙
军营正中的主帐内,点了数盏油灯,将整个大帐照的通明。围坐在地图周围的几人是这次讨伐匈奴大军的最高将领,在秦国,那是赫赫有名的武将。甚至于就是边境接壤的各国听到他们的大名,那也是要有所顾忌的。
而主位上此时坐着的,一身银色铠甲,没有往常红衣妖艳,但却多了许多刚果杀伐之气,俊美的脸庞此时没有一丝笑意,狭长的凤眼里眸色锐利,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经过谁的,便引起那人忍不住的颤抖。一个个在沙场上毫不畏惧的武将们,竟然生生的因为这目光而激灵出一身冷汗。
“你们有什么看法?”良久之后,低沉的嗓音从略显苍白的嘴唇中吐出,打破了大帐内落针可闻的寂静。
嬴婴的话一出口,几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开口。嬴婴冷笑一声:“怎么?没人说话?难道,这仗还要我这个护军都尉来替你们打吗?”
而此时,末座的一个年轻将领起身,拱手行礼后说道:“诸位请听末将一言。都尉大人,诸位将军,蒙将军率军出发前曾有交代,他离开后军中一切事宜交由都尉大人指挥,吾等粗鄙之人,只懂得上阵杀敌,一身蛮力而已,而云中郡事宜更是兹事体大,末将绝无半点迟疑,一切但凭都尉大人调遣。”
此人虽然年轻,却是边郡守军统帅骑兵营的左将军,实打实的军功升上来的,一身好武艺,在军中声望颇高。他这一发言,有几人皱了眉头,但是也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而主位上的嬴婴,却是抚着胸前垂落的一丝鬓发勾起了嘴角:“既然如此,那好,我希望我的话不会有半点打折,丝毫不差的给我执行!送往咸阳的快报继续八百里加急速发!多出去几对人马,一路乔装改扮。雁门郡,代郡,广阳郡,上谷郡,渔阳郡被刺杀的郡尉,都尉立刻由所辖郡丞,士史暂替,调一半郡守军立刻出发至云中城南,西两面,没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其他的,就等蒙将军那边来信后再议。”
“是!都尉大人!”
大帐里很快只剩下了嬴婴一人,揉了揉眉心,帐帘挑开,进来了一男子,白色长衣,修身玉立,端着托盘上一碗药汁,黑漆漆的随着来人脚步移动而荡起一圈圈涟漪。
嬴婴微微皱眉,看着那碗药汁叹息一声:“又到时间了?”
男子脸色平板的毫无一丝波动,只是低眉顺目的略显得恭敬了些,此时将托盘放下,说道:“公子伤风头痛,如不用药根除,恐留下隐患,还是小心些的好。”
“终黎先生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过了今晚,才算是真正刚刚开始,我自然要好好保重,否则,岂不是让别人看了我笑话。”
终黎熙抬眼看着上位端坐着的嬴婴,苍白的脸色隐忍皱起的眉心,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后将碗放回托盘,终黎熙见他喝了药,便端起托盘准备退出营帐。
而此时嬴婴忽然说道:“终黎先生,景家是胶东郡望族,只是家道中落,只剩了凌华先生与小姐二人,幼时我也曾见过小姐几面,却不成想如今再见却是人事全非。这次事情了解,便起了灵柩冠冢回乡吧,想必,这也是可以为逝者最后可做的事情了。终黎先生高义,医术高超,帮婴甚多,婴于医道上许多问题,望先生日后可指教一二。”
终黎熙沉声说道:“谢公子抬爱。熙一乡野游医郎中,当不得医术高超,不过雕虫小技聊以糊口。且熙游走四方,散漫粗鄙,恐得罪贵人,只得亏欠公子抬爱。公子日后若有差遣,但凭吩咐就是。”
嬴婴看着下面虽然恭敬站立却毫不迟疑了拒绝了自己的招揽的男子,无波无澜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倒是让他对这人更加好奇起来,听他拒绝,恼意也淡了几分,只是说道:“先生何必此时给婴答案,多考虑几日也无妨。此次匈奴奇兵突袭云中,累的先生无法归家,不过,最多三日,婴保证,必定解决了云中之困,先生大可放心。”
终黎熙低垂下的眼帘掩住眸色波动,良久之后说道:“如此,多谢公子。”
“先生客气。时辰不早,先生忙碌一天,快些歇息吧。不过几日,先生大可安心,家中必然平安无事。”
“如此,熙告退。”
嬴婴看着终黎熙退出了大帐,良久之后,蓦然勾唇一笑,左肘曲起支撑在身旁的扶手上,手支着额头,微微闭上了眼。
第十七章 落难女子
沿着蜿蜒山脉间的小路,一辆尺寸比平常马车宽敞了许多的深色马车缓缓的驶来。拉车的马儿虽然比不上日行千里的好马,但也绝对可以日行八百。只是这样一匹马,却被主人家用来拉着一辆马车跑出了个比步行快不了多少的速度。
如果被识货的人看到,十有**要被感叹暴殄天物。
至于景岚,她也知道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但是没有办法,速度快了,路况不好的话,车一晃荡颠簸她晕车的毛病就得立刻找上来,到时候,难受的可不就是她的胃么?
左右出了代城,离着北疆是越来越远,这战火就算此时烧起来,也蔓延不出那块地界去。就算云中城被匈奴奇兵偷袭了,但具体怎么回事,景岚心底觉得蹊跷,但又不想多想给自己添堵。但是心底有个念头,那就是,这仗是打不起来的。
至于同行的韩丁对于这个速度有什么想法。那就是没想法。马车是人家的,他不过是搭个顺风车,顺便想要借着这次理清点什么,同时,他在休假,至于那个任务,不过是顺便来的,什么时候完成,雇主没有要求,他自然是不着急。
于是,这马车,就这么慢悠悠的晃荡着。
外面的天气好了不少,立春已经过了,明显的气温有了回暖的趋势,只是一早一晚的还是有些冷了,炭火依然烧着,煨着热水,煮茶做饭都方便。
他们走的这条路,有些偏僻,因为不是官道,路况不好,又因为靠着山林,逢林莫入,于是鲜少有人会从这里经过的。
鲜少有人经过,但是不表示就没人经过了。
马车里气氛安静到有些尴尬的地步了,当事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出来,如果这个时候有第三人在场的话,恐怕早就被这两人营造出来的气氛给憋屈疯了不可。
景岚脸色苍白好似永远别想看出一点血色来,闭上眼就能COS一把死人,坐在铺的软软的榻上,微眯着眼睛靠在车壁随着车辆一摇一晃的看着手中的闲书,自然闲适的很,也不再摆端正的谱了,毕竟从如今看来,她以后和韩丁相处的时间长着呢,老是摆的正儿八经的累的还不是自己?给谁看呀?她一个男孩子,也不用在意这些。
韩丁靠坐在与车壁紧连着的长椅上,和景岚面对面,隔着一个矮桌,桌上有一盘点心一壶茶水,因为是固定住的,所以马车再晃,也不会移动。
忽然,咯噔一下,马车停了。景岚眼都没抬:“怎么了?”语气自然的让韩丁都忍不住嘴角一抽,再看对面少年不为所动的样子,是打定主意让自己去看怎么回事了。被当做下人一样使唤的韩丁也没说什么,起身往前凑了一下,挑开帘子看了眼外面,视线扫过一处后说道:“有人挡住路了。”
景岚这才抬眼看着韩丁,那意思明显是说:有人挡路,你不会去让他挪开吗?
韩丁一口气没吐出来在胸口哽了一下,随即掀帘,下车,动作干净利落。
景岚心底一个小人已经狂笑捶地了,只是颜面神经坏死的脸上除了嘴角抽了一下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无比的淡定从容。闲适的靠在车壁上,哎,所以说呀,其实有个人一起上路,也挺好的。特别是这人,很好用,很听话又不罗嗦的时候。
韩丁下了马车,外面的冷风一吹,胸口的郁闷总算是得到了缓解,回头看了眼已被车帘挡住的那人,心底忍不住对自己唾弃一番,这都是他自找的,而更让韩丁郁闷的却是,他却不觉得生气恼怒,反而感觉到安宁,那些曾经折磨他很久的烦躁情绪也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更加让韩丁确定了,他的不正常是因为马车里那个少年而起,至于为什么…他还没找出原因来。
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多相处一下,反正,少年除了散漫懒惰有点太过单纯好心外,并不烦人。
韩丁走到横躺在路中央让马车停了下来的缘由身边,居高临下的细细打量了一下,浑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着,虽然是男装打扮但是身条一看就知道是女人,蓬头垢面的也看不出样貌来,看上去落魄的很,但是呼吸却有些不稳,这让韩丁微微蹙眉,顿时脊背慢慢绷紧,环视了四周一圈,略带警惕的看着地上的人。
而这时,昏倒在地的人悠悠转转的呻吟了一声,竟然醒过来了。
那姑娘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对上韩丁那张冰冷的脸,被那双黝黑的眼睛一瞧,竟硬生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忍不住的尖叫就要出口,可惜因为太虚弱了,那尖叫听起来就像是小猫叫唤一样。浑身没有力气,想挪动半分都难,只是努力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韩丁对自己吓到人这一点没有什么意识,只是见她醒过来了,到松了口气,冷板板的声音说道:“你挡住路了,劳驾让一让。”
这话一出口,那姑娘就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韩丁是个什么意思,顿时面色青白交加,变幻的色彩缤纷。心底恨恨的想着,这人竟然如此残酷,见人受难,不说搭把手,却要这样不闻不问!自己何时的受过这样的委屈?!等着吧!有你哭的时候!
于是这姑娘看着韩丁的双眼里,就能够冒出火来。但是转瞬间就变成了一汪清水了,只是面上乌七麻黑的没有多几分楚楚可怜,反而显得有些诡异了。
“公子,行行好,救我一命吧!”
这一嗓子让车里的景岚浑身一哆嗦,好似有股子寒风吹进了衣领子一般,忍不住的搓搓胳膊,放下手中的书卷,疑惑的掀开车帘:“这好半天了,怎么回事?”说着,便看到了跪在路中间的人,脏兮兮的看不出个摸样来,倒像是从煤矿里滚了一圈似的,这人到底要怎么可劲的折腾才能弄成这样一幅模样呀。
韩丁见景岚视线落在这人身上,面色立刻就绷紧了起来有些阴沉,任谁也看得出他生气不高兴了。景岚背对着韩丁的,自然看不到他,本来以为是些路障挡住了马车过不去,却没成想原来是个人,而且,景岚上下打量了一下,还是个女孩子。因为那男装的扮相实在是太差劲了,扫一眼脖颈胸前就能明白这就是个女人。想来,韩丁也不会看不出来。
于是,景岚便以为这人是怜香惜玉了,就有些皱眉:“怎么回事?”
说话间,景岚就到了韩丁身边,那女子看到景岚后,立刻便将目标转移了,在她看来,一个面冷的像是阎王浑身杀气的男人自然不如一个清秀的少年来的心软:“这位公子,行行好吧,奴是和父母一起从九原郡逃难来的,本想去代城投奔亲戚,却不想亲人早已搬离,只得南行,却奈何遇上了山上的贼人,父母为了保护奴…为了保护奴,惨遭了毒手!奴已经无依无靠,请公子发发善心,奴为奴为婢报答公子大恩!”
这场景,只有在电视电影里才能看得到啊,难得看到现场版的,于是景岚忍不住眼底带了三分兴致,竟然想要上前去扶人起来,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身边一直注意着景岚的神色因此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韩丁先一步动手,扯住了景岚的手腕。
虽然两人说起来相处的时日也不断了,但真正有肢体上的接触,却是第一次,韩丁握住景岚手腕的瞬间忽然觉得手掌下纤细到不可思议的手腕仿佛滚烫的热水一般,竟然他险些握不住手松开!
怎么这么细!平常看着就单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就才想到青风必定是身体不好,却不成想,他的手腕竟然能够洗成这样,食指扣在拇指上竟然还有空余,顿时心底对身边少年的孱弱更加不满。而如今看他竟然又想要乱发好心,更加觉得他应该找个时间好好的跟少年聊一聊,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不过这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韩丁拉住景岚,景岚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韩丁:“怎么了?”
韩丁却不看她,只是盯着跪在面前女子,沉声说道:“你说从九原逃难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几时到的代城,什么时候从代城离开的?你一个弱女子即便是父母拼死相互又怎么逃得过山贼追捕?难道他们大男人还追不上你一个弱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