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任何证据供他如此断定。
“请问先生如此判断——是否有任何根据?”
果然,又市再度抬起双眼向他问道。
这家伙还真能巧妙地猜透人心。
“是没有根据——”
不过死而复生这种事,通常理应不会发生才是罢,百介回答。
“——总之小弟是不相信啦,这种古怪的事怎可能发生?”
“想不到深谙古今东西各种怪谈的先生也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过了奈何桥却仍能折返,从所谓假死状态复生的故事是时有所闻。不过——这和祗右卫门的传言不尽相同罢?”
“的确不尽相同。”
“街坊流传的奇闻中的复生者多为旁人认为已经过世者。不论是死后三日活着回到家的老翁,还是推开土塚从墓里爬出来的老妪,根据小弟判断,皆为大夫误判往生,家属过早埋葬所致。若已完全断气——也就是真的死了,还能回来的可就是幽魂亡灵了。现在谈的不是亡魂,而是复生。即使是还魂之术,召回来的也是亡魂罢,绝不可能带着肉身一起重返人世。”
“原来就连先生也没听说过?”
“唐土一带似乎有过这种案例,不过尸体即使复生亦绝非生者,而是妖怪罢。”
“妖怪啊——”又市再度欲言又止地说了一句。
“是呀,若能如此,应该就成了妖怪了罢。”
“有理,听来的确像妖怪。”
小弟是如此认为没错,百介回答。
“不过,一个人无论变成什么样的妖怪,若已是身首异处还要复生,那就和要教天地倒转一样不可能。即使堪称狱门始祖的天下大逆贼平将门的首级,虽说历经三月间不腐后睁开双眼,大喊若躯体仍在,愿再决一死战,但他终究没活过来。而唐土的伍子胥,被斩首后顶多也只能大笑。《新御伽婢子》中也曾记载有名女子仅剩首级却仍活着,可见此等事或许真曾发生,但即便复生亦无法恢复原形。因此,首级落地后还能接上身躯复生,理应不可能发生。”
“不可能么?”
“不可能。正是因此——官府才会在斩首后示众。吾国自古施行斩首之刑,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受刑者复生。”
“原来如此——”
又市态度暧昧地回了一声,也听不出他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这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他的态度和阿银一模一样。
“一下是阿银小姐,一下是又市先生,怎么一谈起祗右卫门,大家的态度就变了个样?”
“阿银——?”这下又市罕见地有了反应。
“阿银她——怎么了?”
“噢,阿银小姐曾说,自己和祗右卫门有旧仇。”
“旧仇——先生是在哪儿遇上她的?”
百介便把一个月前参观狱门时的事告诉了他。
未料又市愈听神情就变得愈严肃。虽然猜不透这变化的原因,但百介终究还是全盘托出了整件事的经纬。
“阿银她——”
“也看过了祗右卫门的首级?”又市以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问道。
“是的。因此才提起旧仇这件事,不过详情小弟并无过问。”
“那么,她还说了什么?”
“噢。还要再活过来一次么——就只说了这么一句。”
“还要再活过来一次么——”
又市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那句话的意思小弟是听不大懂,只怀疑还要再活过来——或许是质疑他是否还要再复生。若真是如此,听来还真不像是阿银小姐会说的话。”
“噢。”
又市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接着又问道:
“那么,她后来又怎么了?”
“噢——”
当时阿银看首级看得入神,百介问任何问题都没回答。后来——
“对了,后来来了一个捕快,大概是来巡视还是什么的罢。阿银小姐一看到这个捕快……”
脸色就变了——
看来似乎是如此。不,说得正确点——应该是看到那个捕快的面孔才对。百介清楚记得,阿银原本就白皙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更为惨白。
“捕快?”
“是的,八成就是将祗右卫门逮捕到案的与力(注34)罢,记得不是姓笹森,就是姓北町。一瞧见那张脸孔,阿银小姐就脸色苍白地躲了起来。噢,或许阿银小姐她——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缘由罢,因此小弟也没追上去。”
姓笹森——只见这御行托着下巴思索起了什么。
“先生怎会知道?”
“矢口道什么?”
“那个前来巡视的捕快的姓氏。”
“噢,说老实话,小弟对此事颇感兴趣,因此曾就祗右卫门做过些许调查。”
“调查?”
“虽说是调查,但也仅找到一些不足采信的传言。逮捕他归案的是北町奉行所的与力,名日笹森欣藏。据说当时祗右卫门藏匿于两国一家小料亭的密室中,连同正在与他密会的盗贼当场被一网打尽。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如同小弟方才所言,各处的舍札上也除了一连串罪状之外,最重要的东西一切都没提及。噢,后来唯一知道的,只有这个姓笹森的捕快额头上有颗很大的痣。当时前来巡视的捕快脸上的确有颗痣,因此想必就是他罢。小弟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痣——?”
“记得这种痣叫做福德痣还是什么的罢,一大颗长在额头上。总之应该错不了。”
又市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百介则开始起了戒心。
这个御行果然不得不提防。他太懂得如何以花言巧语潜入人心,当发现自己中了他的招时,已落得只能任其摆布。当然,由于他的真意与性情都是如此难以捉摸,因此就更得小心——
又市这个人,人称小股潜。
这个字眼的字义说不上好,指的是见缝就钻,靠要些小花招或舌灿莲花算计他人者。可见小股潜又市这张嘴有多厉害。
而又市闭上这张厉害的嘴时,可就更需要保持戒心了。
只见又市低头沉思了半晌,待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他惯有的神情。
“先生——”
“怎、怎么了?”
“仅穿单薄的白麻布衣,又剃个光头,小的这身装扮怎么看都只适合炎炎夏日。尽管身为一介乞食御行,终究还是难敌岁末寒风。因此,可否请先生——让小的入内片刻?”
这句话可把百介给问呆了。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市便已低下身子,从他的眼中消失。
不出多久,又市就拉开拉门走了进来。只见他手中提着鞋子,大概是从廊下钻进来的罢。
“可否容小的叨扰片刻?”
“当然——抱、抱歉,里头挤了点。”
百介慌忙挪开堆积如山的纸张书卷,为又市腾出了点位子。由于百介嫌占位子而将坐垫悉数搬到主屋,小屋内没有任何坐垫。
又市一坐定,百介便起身准备请人送茶来。
但这个御行以极小的动作制止了百介。
“请先生别费神了。”
“可是……”
“外头的人看到小的这个没打前门进来的访客,岂不惊讶?”
有道理。
“事实上,先生——”
又市压低嗓门说道:
“阿银是个江湖艺人,小的则是个乞食御行,虽知晓出生地但并无亲族家人,乃所谓的无宿人是也。”
“这点小弟并不在乎。”
“小的要说的并非这个,”又市继续说道:
“——而是关于祗右卫门的事。”
“噢——”
祗右卫门是个拿无宿非人当棋子干坏事的角色。
只见这个御行望向方才自己还站在外头的窗口说道:
“有明必有暗,有昼必有夜。从明处或许看不出稻荷坂祗右卫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从暗处看可是至为清楚。祗右卫门对小的这种小恶棍而言,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狠角色。”
“噢——这么听来,又市先生也和他照过面?”
呵,又市笑着说道:
“因此,只要和他稍有牵连,必会结仇。阿银在这行的日子也不短。”
似乎真是如此。阿银这个女人,虽然从外貌完全看不出实际岁数,但从身手来看绝非新手。
“而——”
又市将脸凑近百介说道:
“祗右卫门他——”
“祗右卫门怎么了?”
“过去——真的‘曾死过两次’。”
“噢?”
百介不禁惊呼一声。
思索了半晌,他这才参透又市这句话的真意,接着便一脸严肃地转头望向他。虽然仅借察言观色要想看透这神通广大的小股潜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根本就是不可能。
“噢,难道这传言果真属实?”
又市点了个头。
“而且,两次皆是……”
“两次皆是?”
“皆是‘死得身首异处’。”
“这——不可能罢?”
百介惊讶得哑然失声。
“这实在教人难以相信——而且死得身首异处——意思可是死于斩首之刑?”
又市点了个头。
“没错,而且首级皆曾于狱门公开示众。第一次是十五年前。十年前又发生了第二次。”
“这、这哪有可能?官府哪可能将同一人处刑好几回?总没道理大费周章地搜捕一个死人罢?即使逮到了,哪有办法对己死之人判罪,而且还数度斩首?”
“不过,这绝对是真的。”
“可有任何证据?”
“证据小的都看到了——”又市回道。
“总之,相信与否但看先生自己的决定,不过先生若是不信,小的也完全能理解。然而,只要稍加调查,先生便会发现此事绝对属实。”
“调查?您的意思是官府曾留下任何正式记载?”
“应该有才是,至少奉行所也会保留调书罢,这类文件可是不会丢的。十五年前那次的在南町,十年前那次的则在北町。”
“若、若是真的,理应不会丢了才是。不过,留下的会是什么样的调书呢?这种事,官府也会不知该从何写起罢?两度将同一罪人判处极刑,于法实在是太不合理。已经处了一次刑,罪人却活了过来,还得再杀他个一次,要官府如此写未免也太——”
“并非如此。”
又市以手势否定道:
“想必记录上应是以‘同名同姓者’处理。反正稻荷坂祗右卫门年龄、出生地均为不详。”
“原来如此。”
意思就是即使处了两次刑,也没有任何要素能确定遭处刑的就是同一人。若以两个同名同姓者处理,于法倒是有可能。
“不过——”
百介仍然无法相信。如此一来,不就代表即使遭到处刑的是其他人也无妨?
“若是如此——这些会不会只是替死鬼?他不过是找几个替身让官府逮捕罢了。”
“并非如此。”
“若不是,可有任何其他解释?”
“很遗憾,遭处刑的祗右卫门的确是稻荷坂祗右卫门没错。不论是十五年前还是十年前,在仕置场展示的,均为稻荷坂祗右卫门的首级。”
“哪、哪可能——?”
“哪可能有这种事?”百介说道。
又市正眼紧盯着百介说道:
“但这种事真的发生了。”
“不过,若真的有这么回事,被处刑的稻荷坂可就不是人了。遭斩首还能复生——这分明是妖怪。”
没错——又市依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百介说道。
“这‘祗右卫门并不是人’哪!”
这下百介听得哑口无言。
“又市先生所言——是认真的么?”
“是的。小的虽然是个小股潜,凭这三寸不烂之舌混饭吃,但胆敢保证绝不轻易撒谎。祗右卫门这家伙被斩首也死不了,要杀也无从。因此,这家伙方能长年在不法之徒的世界中保有如此权势。”
“不过……”
“再者,祗右卫门对弱者而言,是个可怕的狠角色。”
“可怕的狠角色?”
“就某种意义而言,身为不死之身这种事,由于无论干了什么样的勾当都无从惩罚起,因此要比什么都来得可怕。”
这当然有道理。
“宛如欲望与执着的无间地狱,不断死而复生是件可怕的事。若由此角度来看——”
“最感到可怕的,可能就是不死之身的祗右卫门本人了吧”?又市说道。
这番话也颇有道理。
“可……可有任何法子结束这无限循环?这听来实在是太——”
“法子是有,只是办不到——”这御行如此回答。
“办不到?”
“办不到。据说吃过祗右卫门亏的家伙超过五万人,不过这些悲惨的受害者并不只有普通百姓。被他当棋子使唤的无宿人们,几乎是为了被他握在手上的把柄而被迫卖命。因此,试图抹杀
祗右卫门者其实为数甚众。不过——没有一个成功。”
“有这么困难?”
“并非困难,而是根本不可能。”
又市从摆在大腿上的偈箱中取出一张符咒。
“首先,必须将这张具有焚毁一切妖魔之法力的陀罗尼咒——朝祗右卫门的额头上贴。”
又市亮出了面积不小的符咒继续说道:
“待贴满三日三夜,再斩其首级。至此绝不可取下符咒,须将首级连同符咒一并斩下,并尽速将其焚毁。”
“焚毁——?”
而且必须烧成灰烬,又市回答。
“这听来简单,实则无法办到。小的手中虽有这张符,但既无法贴上祗右卫门的额头,也无法在贴上后连续三昼夜控制那家伙的行动。再者,能斩下他的首级的,唯有官府刽子手一致推崇的凶贼刽子手又重郎才办得到。”
“噢——”
“再者,官府内的大爷也不可能相信世上有这种砍了头也死不了的恶棍,更甭提有任何捕快愿意听小的这种下贱人等的忠告。结果到头来即使逮到了人,顶多也只能把砍下的首级拿到狱门示众。因此——”
他才会不断复生。这么说来……
“这、这么说来,这次他不就又——?”
“是的。或许大家认为——这回他是不会再活过来了。但据先生方才所言,似乎‘还得’让稻荷坂祗右卫门再复生一次才行哪。”
又市如此做结。


[三]

不出多久——
邪恶的传闻果然开始出现。
也就是——祗右卫门又复生了。
有人说被砍下来的首级经过一个月开始发出闪光,朝丑寅的方角飞去,有人则说首级在哪里的稻荷堂和身躯接上了,总之一切传闻,都离不开怪谈的范畴。
还有人宣称看到一个长相与祗右卫门神似者在吉原游廓(注35)二楼朝下眺望,也有人表示在上野广小路(注36)和一个酷似祗右卫门的人物擦身而过。这类传闻亦不在少数。
每一则传言中的人物应该都是祗右卫门没错,但有些人说他的头发悉数变白,有人说他双眼变红,也有人说他面色如土,所有传言悉数经过一番加油添醋的润饰。虽然说法五花八门,但共通的是,每一则都提到复生后的祗右卫门颈子上缠着一条围巾。
意即,原本分了家的身与首,试图遮盖接合处的伤痕。
看来他果真成了个妖怪。
虽然这类奇闻怪谈悉数不足采信,但在此同时——诸多恶事正在私底下横行的传言,也不时传进百介耳中。
胁迫、骗取、诈欺,各种仅在私底下进行的恶劣恐吓——此类犯罪由于难以浮上台面,因此并没有引起任何轩然大波,然而这一切事件的手法与昔日稻荷坂一伙人的实在太近似,因此许多人认为应由祗右卫门所主导。
不过……
由于欠缺证据,因此看来一切纯属谣传,可能仅是一度冷却的传言再次死灰复燃罢了。百介无法悉数相信这些传言,几经调查之后也依然毫无头绪,因此在百介心中,仅留下几分真相未明的恐怖。
——人死复生。
遭斩首者,身首再度结合而复生。
这种事真会发生?虽然百介相信世上确有神怪,对这传闻却仍是难以置信。毕竟即使是狐狸精,只要被砍了头也就一命呜呼了不是?难道此人对世上最可怕的邪恶的执着,竟能让他颠覆自然天理?
“如上古传说中的玉藻前,也就是白面金毛九尾狐(注37),死后化为散放瘴气之杀生石——
难道如此恶人的邪恶心肠,也能化为肉身?
百介认为这实在难以置信。
——不过,他也记得又市曾说过些什么。
与百介不同,又市认为世上绝无奇事。虽然一身僧侣打扮,但这个小股潜骨子里其实是毫无信仰。事实上,打从数度与又市共事后,就连百介也开始感染上了他这股气息。
但原本不信鬼神的又市,此次竟然……
坚称这传言属实。
想到这里,百介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每当听到任何恶事的传言。
百介都会不由得幻想祗右卫门颈子上带着一轮伤的模样。理所当然,这妖怪颈子以上的——
——就是狱门台上那颗面色发黑的首级。
这教他感觉到一股无可言喻的恐怖。
自然而然地,老是窝在小屋里的百介,这下变得更是足不出产。
几经调查,唐土那些死后仍能四处活动的尸妖名曰僵尸,字意为死后的尸体,代表这乃是死人而非幽魂。据传这类妖怪力大如熊,虽仍保有人形,但性质上已非活人,屡以怪力袭人食之。
除了将其焚毁之外,几乎无法可挡,仅有道家绘制的符咒有办法封其妖力。
据传将符咒往其额头上贴,僵尸便会静止不动。
看来又市的说法或许有些道理,百介心想。
于北町奉行所担任定盯回(注38)之同心田所真兵卫,就在此时——也就是冬季中旬,前来生驹屋造访。
这八丁堀(注39)的捕快突如其来的造访,将百介吓得脸色铁青。
而且他求见的并非掌柜,而是百介本人。这教百介纳闷得数度向前来通报者询问,对方是不是将自己误认为店家的主事者。
他不记得自己曾做过任何违法情事,不过和一些偷鸡摸狗的小恶棍有往来倒是罪证确凿。毕竟百介原本就对自己这吃软饭的身分感到心虚。
实在不知该如何同这些当差的打交道。
听到外头不断喊着少爷,少爷的,百介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去会客。
只见喜三郎——也就是大掌柜与妻子阿陇已在座敷中坐定,还有一名长相颇为怪异的武士背对着壁龛坐在房内。一看到百介战战兢兢地拉开纸门,喜三郎马上毕恭毕敬地说:
“这位就是已故大老板之子——百介先生。”
接着又介绍道:
“这位是八丁堀的田所大爷。大爷表示有要事与少爷相谈——”
“要事——?”
“掌柜大爷,接下来的对话乃至高机密,因此,能否请大爷稍事回避,”
田所语气严峻地说道。
掌柜夫妇离开后,房内的气氛就更教人难熬了。
百介交互地望着榻榻米上的纹路与田所的脸庞。
这同心的长相的确怪异。
他的脸孔和下颚长得异常。一对眼睛倒是生得雪亮,上头的八字眉也弯得奇形怪状,教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
不过——身形却是毫不出色。
一身羽织不仅绉纹满布,穿得也十分邋遢。
胡子也剃得不是很洁净,鬓角和发髻都杂乱如丛生杂草。
从外表看来,他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打扮。
总之,看起来实在是寒酸至极。
和地方武士不同,町内同心大多收入丰厚,坐享名望,因此月代(注40)大都剃到鬓角,发髻也都结成银杏状,身穿黑纹的羽织,袖袋则朝闩差(注41)的刀柄盖上一寸,从头到脚一身潇洒,出巡时的和服便装之俊俏也是饱受推崇。不过这理应是无比潇洒的装束被穿成这副德行,教他看来活像个忘了穿上挎的懒骨头,完全不像个样。
“请问——”
“其实——”
两人竟然抢在同一时间开口。
百介词穷地低下头去,田所那张闭不拢的嘴则一开一合。
“噢,这……该说些什么呢——哎,咱们就放轻松些罢。要装得一副正经八百的,在下并不在行。”
语毕,这同心便抬起双腿盘坐了起来。
“在下就单刀直人地说罢。其实,在下和令兄山冈军八郎乃同门出身——”
百介的亲生大哥是八王子千人同心的一员。
和百介截然不同,他这个大哥不仅生性严肃认真,操起刀来据说也是武艺高强。
他口中的同门,指的应该是两人曾在同一个道场习武罢。
田所表示两人同为熊泽道场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