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二郎一再疯狂杀人,只好逃到大阪,结果在那里被捕。但是——官府根本不敢处罚他。因为他身上有——这个。”
又市从偈箱中取出一张书状。
书状上有葵花纹章。
“哦,上头有将军的官印与署名;那么这是——”
“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不过对一般武士而言,这种东西是非常尊贵的。只要出示这张东西,大家对他的身分就会深信不疑——,,
又市说到这里,便将书状撕得粉碎,朝空中一抛。
在空中飞扬的纸片缓缓掉落地面。
“里头写的是什么——我可没看,反正跟我们这种人没有关系。更何况,这种东西随时都可伪造。”
“伪造,这我可不敢——”治平说道。
“我可没拜托你——”又市回答。
“反正,这种东西就把它撕个粉碎吧。”
“话说回来,德岛藩主又为什么要庇护他?”
这个嘛——这下又市含糊其词地装起了糊涂。
于是,治平拍拍百介的肩膀,说道:
“大人物在想什么,像咱们这种卑贱人等是无法了解的。不过,这件差事还真是累人哪。弄得如此复杂,从筹划到完成足足花了咱们半年时间。如果是要咱们偷什么东西,完成这桩大差事至少可以换个一千两吧。”
“说的也是,你的狸猫还真是演得没话说。”
阿银笑着对治平说道。百介闻言也说: “没错。你那招掉包动作可真快。才从怀里掏出死狸猫,自己又一溜烟躲进狗笼里——简直就像个变戏法的,看得我真是目瞪口呆。”
只是,用这些把戏骗那老人,实在让人有点羞愧就是了——治平良心发现似地说道。
不过,看来他这句话乃肺腑之言。
“那只狗为什么会直接朝治平你冲过去?”
“那还不简单。因为我事先在衣领及裤子上蘸上狗最喜欢的兔肉汁。只是那腥味可真是教我难受极了。”
“可是——这不是很危险吗。如果两只狗真的使劲咬下去……”
“它们不会使劲咬的——”治平又说:
“——它们不过是在演戏。”
“哦,还看不出来昵。”
“写书的先生啊——”又市说道:
“——这老头不只是相貌长得像畜牲,驯服畜牲的技巧也是一流。不管是狗还是猴子,他都能把它们把玩得服服贴贴的,似乎就是特别有畜牲缘。第一只狸猫也只花了他半个月时间调教。喂,装神弄鬼的,那只狸猫后来被你怎么了?”
“早就放回山上啦——”治平若无其事地回答。
“那么——那只死狸猫,又是怎么来的?”
“那是向猎人买的。刚捕获的大狸猫不仅难找,而且价格不菲。而且上头还不能有枪伤,更是难上加难——”
说到这里治平转头看向又市,继续说道: “喂,我这么辛苦做了这么多事,你打算给我多少酬劳?我这可不是不劳而获,看我花了多少功藩。不只活捉狸猫费神驯服、调教了两只红毛狗,我自己还扮演狸猫,还得找猎人买了两只刚捕获的狸猫全尸。所以,可别妄想用一点小钱打发我。至少得让我舒舒服服过个一阵子吧——”
“这你不用担心。”又市笑着回答。
这套恶棍的巧妙把戏再度让百介佩服得直摇头。
“——倒是阿银,你在这桩差事里扮的是什么角色?”
“我趁松之辅不在时假扮成一个乡下姑娘,到他家当女佣,并且招呼那坏狸猫一行人吃下助眠药——”
还真是个轻松的差事呢——又市说道。
“闭嘴。”——治平马上把又市臭骂了一顿:
“阿又,你还好意思笑人家?你的工作更简单,不过是偷偷溜进那武士的房间,念一些经给他听而已。这么简单的差,再蠢的家伙也干得来吧 。”
“你还敢说我?你天生就是一张狸猫脸,根本连戏都不必作,还抱怨拿什么劲?”
只见治平一脸茫然地回道: “喂,又市,当初接下这桩麻烦差事的可是你呀。而且,我不晓得你当时在磨蹭什么,单单让尸体变成狸猫,就花了那么多天——”
那具尸体一天天腐坏,看得大家冷汗直流呢——治平继续说道:
“要是再多拖个五天,那老人和捕吏就要被判死罪了。难道你跟这两人有仇,想藉机报复?”
“我哪要报什么仇?——”又市回答。
“好吧,阿又,那你就从实招来。这桩差事是谁委托你的?”
只见又市笑而不答。于是,百介说道:
“委托你这桩差事的——应该是个身分不凡的人物吧?”
“为什么这么认为?”
“想必德州公他——事前就知情吧?那天他一进洲本城,马上说要看人形净琉璃。这着实启人疑窦。而且那尸体也——”
“你们就别再问了——”又市说道:
“——很抱歉,是谁委托的不能让你们知道。不过,接下这桩差事并不是为了报复那个拦路杀手。委托我的人只是吩咐我让他凭空消失—不是要我杀了他,只是要我让他消失。毕竟让他活在世上,只会造成更多惨剧。但人死了总是会有人哭泣,所以,既不能留下尸体,也不能让人知道死的是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次的把戏才会搞得这么大。其实我也有想到是否可以不杀人,才因此设计出这个麻烦的狸猫陷阱——可是这家伙根本已经不行了——”
又市说完,以悲戚的眼神望向土冢,又补上一句:
“即便他真是大将军的私生子——死时也不过是狸猫之辈——”
钤——话毕,又挥了挥手中的摇钤。
注1:文人雅士所戴的头巾。
注2:江户时代的傀儡戏。
注3:古时泛指京都、大阪一带。
注4:原文为“过斩夕”,意指古代日本武士为了试刀或锻链刀法而在暗夜拦路杀人的行为,直到江户时代方被明文禁止,并规定违者处死。
注5:江户时代于诸侯离开国内期间代为管理、守卫居城,并处理国内一切政务的家臣。
注6:武家家臣,家中负责管理家政事务的重臣。
注7:当时实质上管理京都的最高要职。
注8:京都小仓山麓的一片原野。
注9:日本古时负责传递文件、金银等小物品的人夫。
注10:源平之战中的年轻名将,战殁时年仅十六岁。其生平常被改编成歌舞伎或净琉璃的戏码。
注11:坛之浦一役后,带着年幼的安德天皇投海自尽的两位女贵族,天皇溺毙但两人获救被虏至京都,后出家为尼。
注12:关之原位于今岐阜县西南方。丰臣秀吉殁后,掌握天下实权的德川家康与石田三成各自纠结其他大名对峙,在二八oo年九月十五日于关之原爆发大战,因以石田为首的西军中之小早川秀三阵前刨戈,以德川家康为首的东罩得以战胜,确立了德川统一全日本的霸权。
注13:农历十月古称。
注14: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康近亲之后代。
盐之长司
因杀其所饲之焉而食
长次郎口中
常有焉之灵氯出入
此事自古以来
即有褚多传说
绘本百物语.桃山人夜话、卷第一.第四
【一】
加贺国有一处名为小盐浦的海滩。
其右侧有尼御前岬,左侧远方面临加佐岬,是一片宁静祥和、风光明媚的沙滩。若背对汹涌海浪站在沙滩往远处眺望,可看到两座沙丘底部会合,形状宛如骆马伏地。穿越岬间笔直前进,可来到一片既听不到海浪声、也闻不到潮水味的杂树林。树木郁郁苍苍、非常繁茂。走过茂密树荫,便会看到一栋以镇着石头的薄木板当屋顶的大宅邸。
这宅邸八百余坪的院子里,有一栋正面宽约十间(注1)的巍峨主屋。除此之外,还有四栋二层楼的仓库、以及好几栋排列得井然有序的厩舍。凡是经过此处的旅人眼睛都会为之一亮,好奇到底是家财多么雄厚的人才住得起如此豪宅。
事实正是如此。
该豪宅屋主确实是家财万贯,即便是在富豪多如过江之鲫的加贺国,他的财富也是数一数二,因此连马代官(注2)都对他客气三分。此富豪不是别人,正是盐浦一带着名的饲马长者(注3)。
他所饲养的马包括栗毛、赤毛、黑鹿毛、白毛、灰白杂毛、白眉马、名马、以及驮马,总计三百余头,住满主屋二楼房舍的伙计仆佣更是多到连老板都记不清,其富裕程度可见一斑。
当然,如此巨富不可能成就于一代之间。
这位饲马长者虽也只是一名养马、卖马的马贩,但其家族据说在上一代便已是当地富农,人称卖盐长者。
这位卖盐长者的女婿擅长养马,,当年灵活运用岳父的家财开始做起养马生意,很快就将财富翻了二、三倍。后来岳父过世由他当家,仓库增加三倍之多,左邻右舍便改称他为饲马长者。
这位饲马长者继承了岳父名号,名日二代目长次郎。
这位长次郎原本是一名小小马夫,在二十年前步履蹒跚地牵着一匹瘦马来到此地。据传其原名乙松,一说原名弥藏,何者正确如今已无人知晓。另外也传说他初到此地时,用的是其他名字;反正这些名字也都是随便取的。从其生地与本名俱不详看来,长次郎的家世想必绝不显赫。
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地人,结果不知是什么缘由,或许是受同情吧,总之,这位流浪的马夫来到了卖盐长者,也就是第一代长次郎家里,成为他的伙计。
后来,长次郎发现这个年轻人相当能干。
一开始他当的是男仆,但不出一个月,就自愿帮忙照顾牛马。
可能也是因为他习惯照顾马匹吧。
在这方面的表现十分出色。
不管是人品还是工作态度,他都备受好评,并且还热衷信仰神佛,着实让长次郎非常欣赏,便将他招为独生女儿的女婿。
这种出人头地的经纬着实教人啧啧称奇。
不过,可能是他天性认真、不好玩乐、对朴素生活甘之如贻,即便因入赘为婿而继承了长次郎的名号,也没有因此由俭入奢、懈怠分毫,完全不把钱花在吃喝玩乐上。他一如往常地拼命工作,而且不只工作认真,他也深谙经商之道,竟然在第一年就增盖了一座仓库,到了第五年又增盖两座仓库,还连主屋都加以扩建。结果仅仅用了五年,第二代卖盐长者就打出了名号,成为名副其实的饲马长者。
富人通常都是不讲人情的守钱奴;但这位长次郎不知何故却特别慷慨。可能也是因为信仰虔诚,他乐善好施,备受乡里称赞,因此被乡里誉为饲马业之长,备受信赖与尊崇。
特别是每个月十六日,他都会以饲马长者布施为名,花费大笔银两招待附近乡里贫民饮食。这项善举声名远播,甚至连远在异乡的人都知道。因此每逢这一天,一大清早饥民便会齐聚饲马长者家门前,队伍一路延伸到海边,盛况堪称门庭若市。
有人说,饲马长者之所以发心做善事,主要是为了已过世的妻女及岳父祈福。
根据大家的说法,十二年前正月十六日这天,家里工人仆佣全部返乡休假时,他的岳父、妻子、以及时年六岁的女儿突然悉数丧命。有人说是为拦路山贼所杀,也有人说是为妖怪所袭。十二年岁月虽然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在不知不觉间,这桩惨事早为乡民所淡忘,因此如拿真相不明。
无论如何,长次郎昔日曾一口气失去所有家人,应是不争的事实。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福相倚,指的大概就是这种事吧。
长次郎似乎因此非常悲伤。若是一般凡夫俗子,大概会为造化弄人感叹欷嘘,变得怨天尤人,但长次郎可没因此丧志。
即便遭逢如此不幸,他依然认真工作一如往常。虽然自己经商赚了不少钱,但可能是对社稷回韵不足,才会招此灾祸——据说长次郎如认为。
若这说法属实,长次郎无疑是个谦虚诚恳的人。
累积财富等于累积罪恶,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恩与慈悲,该将自己的财产奉献世人——据说长次郎曾如此发愿。从此,他就不断把所赚的钱分出来,铺桥造路、施舍大众。
据说这个每月一次的布施活动,十二年来不曾间断。
不管是基于戒慎恐惧还是万分悲伤,他能做到这种地步总是不简单。
因此,许多人将长次郎称为“活菩萨”,赞扬备至。
然后,渐渐出现一种毫无根据的说法,也就是所有对这位饲马长者鞠躬行礼的人,都能得到福报。于是,民众在打其宅邸门前经过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低头致敬后方才通过。
只不过——。
长次郎毕竟是个大富豪,即便他行为端正、高贵如圣人君子,但成功者无不招嫉,总会有人在暗地里恶言中伤。
这位饲马长者的确有些怪异之处。
比如长次郎不知何故,非常不喜欢抛头露面。
他会客时都隔着帘子,平日也裹着覆面头巾,不管任何人跟他讲话,一定以细声透过掌柜回答。他虽是富豪,毕竟也是个需要做生意的商人,举止如此怪异确实让人不解。
有人说他是因家人骤逝过度悲伤导致失声,也有人认为当时受的伤坏了他的喉咙;还有人传说他当时果敢地与袭击家人的山贼缠斗,结果摔落断崖,脸部因此严重受伤。
甚至还有人认为长次郎不喜见人,乃心有畏惧之故。
畏惧的是——十二年前屠杀其家人的山贼。
有些人如此传说——当时为了抵抗侵袭家人的盗贼,他奋勇驱贼导致对方负伤,因此深怕盗贼回来寻仇。另外也有些人认为——自其家^遭袭遇害后,他变得极端畏惧盗匪,紧张过头的他甚至把来见他的人全当成坏人。
当然,也有人认为他怕的是妖魔鬼怪。
这类传言是否属实,当然是无人知晓。
有些男佣表示曾被长者高声怒斥,也有人表示曾听到宅邸深处房内传出阵阵怒吼。既然如此,他哪可能无法出声。
另外,也有人认为推说他胆小害怕并不合理。虽然会客时都隔着帘子,但据说他的态度还是一副威风凛凛,看不出有丝毫畏惧。
再者,根据家里贴身女佣所述,他的颜面平滑,没有一丝伤痕。因此,和长者做过马匹买卖的客人都认为这类谣言无一属实。
反正坐拥如此财富者,注定是毁誉参半。
不过至少在表面上,说长次郎坏话的人据说不多——或许是托他无与伦比的财富之福,尽管做生意的手段高人一等,却鲜少树敌。
这位饲马长者就是这么一个人。
【二】
“好,接下来是长脖子妖怪变戏法。常言父母种下的恶因,得由子女来承担恶果——手头没有差事急事的看宫,何不过来瞧瞧?大人三文,孩童一文,目力不好者免费。来啊,请来观赏啊。”大老远就听到戏班子招揽客人的吆喝。
这是个杂要戏班子的后台。
“过去在京都与大阪倍受好评的放下师(注4),本日来到江户演出,咱们班子表演龙竹之术、出水术、不可思议的魔术比翼鼓等,还有抓火、吞火、绪小桶,还有将白纸放进水中染出五彩颜色的秘术——但最令人惊叹的,就是盐屋长司的魔术。从五尺长剑、长枪、甚至牛、马,他都能吞下去。盐屋长司的吞马术,幻戏师长司根据唐土传来的马融术改良而成的绝技的吞马术,请各位看官一定要来瞧瞧——来吧,大加请来观赏啊——。”
“——请来观赏啊。”
现场开始人进人出、一片闹哄哄的,出入都是一阵拥挤,看来看完戏出来的人也不少。眼看着许多看宫拨开门帘鱼贯人内,转眼间就把客席填满。
串场的讲完一段开场白后,一阵敲锣打鼓声随即响起。一个原本在后台角落啜茶、身穿奇怪的异国服装的瘦小男子,手持六把刀子走向舞台.
“什么?”
一个不知何故盘腿坐在后台一只巨大马匹身旁——头上裹着修行者头巾、身穿麻布短袖衫的僧侣打扮男子——御行又市以目光追着持刀男子的背影说道:
“接下来的不是长脖子妖怪的戏法吗?”
“还以为能看到那粗糙的机关呢——”又市一副百无聊赖的语气继续说道:
“——从后台好像能看得比较清楚。”
又市说完,往舞台的方向望去。
刚才那个提着六把刀的瘦小男子,这下已经在舞台上合着敲锣打鼓的拍子,将刀子顶在额头上抛上抛下的。
“长脖子妖怪是对面的,阿又。对面的好像既有魔术又有大鼹鼠杂耍,我们的专长是杂耍——”
原本还在照料马匹的座长四玉德次郎说道,然后噗地吐一口烟。他将总发(注5)绑在后脑勺,身穿浅黄色短上衣。
“——这次舞台几乎都没有设机关。倒是,阿又,阿银现在人在哪里?这次还能请她帮忙吗?”
“她的人偶脑袋破损,去找头师修理了。暂时没办法回来吧,这次就没办法帮忙了。我不知道你是要搞什么样的舞台机关,只是这次没有的能来帮忙了。”
“真是可惜哪——”德次郎说着,把烟草塞进烟管里。
“其实,已经很久没看到阿银耍的人偶了。她耍得真好,一对眼睛还直送秋波,看得人心都酥了。”
他说完吸了一口烟。
“哇,原来你在暗恋那只母狐狸。她可是自视甚高,不会喜欢上 乡下人的。她曾说过,只要是来自箱根以东的乡下人,她全都看不上眼。你老兄老家在男鹿,最多只能耍耍鬼面具吧?(注6),她哪看得上你。”
又市把德次郎损了一顿,同时斜眼直瞄着舞台上的表演,“还真不“——耍这种杂技的叫放下师,这放下和禅僧常说的'放下,有什么不同?就字面上来看,应该是指丢掉什么东西,对吧?可是,像你们这样有一餐没一餐的艺人,说要丢东西,恐怕也没什么好丢的吧?还是——像他这样把东西抛来抛去,所以叫‘放下,?’
“当然不是这样子啦——’’德次郎笑着说道: “这字眼虽然最早可能是来自禅宗和尚讲的经没错。我们今天虽然被称为放下师,但古时好像都叫放下僧。想必最早可能都是和尚在表演吧。”
“那,你也是和尚罗?——”
“那不就和我一样了吗?——”又市笑着补上一句。德次郎闻言笑了起来。
“其实,放下原本是猿乐(注7)的一种,就是像他那样把玩刀枪或是球,讲究的是手的技巧。后来从猿乐演变成田乐(注8),然后又和我所表演的幻戏,也就是魔术搭配,成为一种坊间杂要。所以,若要追根究底,与其说是禅师发明的,不如说这种表演是从唐朝传过来的。至于猿乐之祖则是秦河胜(注9)。”
“吞马术也是从唐土传来的吗?”又市又问道。
“喔,那是我发明的。”德次郎补充说道:
“——虽然马腹术的确是唐土传来的。”
“马腹术是什么东西?”
“马腹术又名人马鼓腹,就是让人像这样从马的嘴里钻进去,再从马的屁眼钻出来的魔术。原本是唐土散乐杂戏的表演。不过,马体积很大,把小小的人钻进大大的马身子里不够有趣,我便稍稍改变做
“就变成了这个——吞马术吗 ?”
“你靠这招已经赚到不少银两了吧?”又市说道:
“——你在京都是不是赚了不少?连江户人都知道你很有钱。盐屋长司这个名字很罕见,教大家都好奇此人乃何方神圣。没想到,盐屋长司竟然就是被喻为果心居士转世、非常会打算盘的四玉德次郎你。连我又市都觉得意外。”。
“ 其实这是有原因的——”德次郎熄掉了烟管。
“会有什么原因?其实,你如果用咱们东部人较熟悉的四玉德次郎这个名字,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哎,事情有点复杂——所以,我才找你这个骗徒来帮忙啊。”
“ 哼——”又市语带不屑地说道:
“——可别再叫我干什么麻烦差事。”
“你快别这么说——,’德次郎说着,同时开始啪嚓啪嚓地打起长凳上的算盘,但又市间不容发地一把抓住德次郎的胳臂。
“且慢——”
又市瞪着德次郎说道:
“——你这算盘太危险了。谁知道你背后会不会玩把戏,如果钱包被你偷走可就不好玩了——”
又市用手捂住双耳,一面把放在背后的偈箱抓过来紧紧抱着。
“——听说,你这把算盘的珠子只要啪嚓作响,连大金库的锁都可以打开。你这招简直比手法粗糙的盗贼还坏。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德次郎于是把算盘夹在腰带后面,笑嘻嘻地说那就不打了。
“被修行的人这么讲,我也没辄了。不过我这回听信你的舌灿莲花,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吃到什么苦头。算了,你再等一下,大概再四个半刻钟,这桩差事的当事人就会回来。他现在到浅草办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