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虑之后问道:“到天狗倒的部分我还懂。即使现象相同,名字不同的话,就是不同的东西,这我也不是不懂......”
至于真面目有百人左右、而且彼此重复这一点,我就看不出是怎么整理出来的了。
不出所料,京极堂露出厌恶的表情。
“所以我一开始不就声明了吗?咻嘶卑和河童,就是刚才说的楚木逸巳和喜多岛薰童啊。”
“哦......合作的。”
“而且是百人合作。”
“这样啊......,可是这么一来,如果追溯河童的真面目......”
“就会冒出一堆和咻嘶卑的真面目相同的东西。”
“那......”
“可是并不是完全相同,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九相同。”
“那岂不是几乎一样吗?”
“才不是。”京极堂甩甩手。“河童啊,作者有两百个。把它当成里面约有九十个是和咻嘶卑共享的作者就是了。听好了,一般的事物动辄都被看成根源相同,从同一个根里长出茎干,再逐渐分枝出去,复杂地进化。大部分都认为现象是事物细枝末节的部分,只要循着它回溯,就能够碰到主干,循着主干走,就可以找到根源——本质。事实上,世上几乎所有的事物都能够以这种看法解读,而且这种看法简单易懂,所以许多人都这么认为。但是妖怪这种东西却是完全相反的。”
“相反......?”宫村问道。
“我想想,就把它当成发尾黏在一起,发根分开的分叉头发好了。”
京极堂的比喻大部分都很蠢。
宫村笑了,说:“这分叉也太奇怪了。”
京极堂一本正经地回答:“是很奇怪。妖怪这两个字本身就有妖异、奇怪的含义在。这里说的发尾,就跟刚才说的浮面是相同的意思,也就是名字。这根头发从发尾沿着发干回溯到发根时,会朝发根分叉出去。沿着走下去,迟早会碰到根,但是那只是众多发根里的其中一个。从那个发根又长出好几根头发,那些头发又与其他发根长出来的头发融合在一起,形成好几根发尾。”
“原来如此......,这里的发根,就相当于刚才的比喻中所说的真面目吧。”
“是的。河童这个发尾,有着许许多多的发根。因为河童都跻身为水怪笼统的总称这样的地位了,发根数量当然庞大。”
“被隐匿的部分非常多?”
“对。所以大部分的水怪,都与河童共享几乎所有的发根。只混进了一点别的发根,形成了不一样的发尾。”
“只要有一根不同,就会不一样吗?”
“如果是以完全相同的发根形成的,发尾应该也会完全相同。换言之,名字也会一样。那细微的差异,如果只是地区性这点程度的差异,名字应该也会更相似。即使同样事九州,也有嘎啦帕(garappa)、嘎哇帕(gawappa)、嘎哇喽(gawaro)、河物(kawanomono)、河人(kawanohito)等等更接近河童(kappa)的称呼。这些都比咻嘶卑拥有更多与河童共享的部分。但是只要有一个发根决定性的不同,就会变成塞可(seko)或卡香波(kashyanbo)等等完全不同的名字。”
“原来如此,会变成不同的发尾啊。”
“水溶液的部分还有沉淀物几乎都一样,但上头浮面的部分却不一样,是吗?”
“关口,你说的没错。”京极堂说。
宫村佩服地点了几下头,然后想了一下,一边舞动双手一边说:“也就是说,京极堂先生,整理之后就是:咻嘶卑虽然是河童,但是既然它有一个和河童相去甚远的名字,就应该有什么不被称为河童的重大理由......,是吗?”
京极堂爽快的答道:“是的。”
“什么是的。你这家伙老是这样,既然如此,一开始就像宫村先生说的那样告诉他不就行了?这个结论非常简单明瞭又直接。什么欧帕休石、喜多岛薰童、天狗倒的,还说什么浮面啊、分叉头发的,圈子也绕得太远了吧?真是浪费时间。这根本是浪费语言。”
“关口......”朋友发出疲惫的声音。“如果我一开始就说出老师刚才说的结论,你一定会一直追问为什么为什么,啰嗦个没完不是吗?结果我还是得像刚才那样重新说明一遍,那么重头说起不也是一样吗?”
“是吗?”
“就是啊。不,这不仅不是浪费时间,我还替你省去了烦恼到底哪里不懂的时间,等于是大幅节省了时间呢。”
“可是......”
“喏,你就是这样,老是在浪费时间。宫村老师,咻嘶卑这个称呼本身是佐贺地方的说法,但是相似的名称集中在宫崎县。咻嘶欸、哮嘶卑(hyosube)、咻尊波(hyozunbo)、咻滋波(hyozubo),虽然有细微的差异,但名称几乎相同,性质也各有若干差异。但是这些全都是宫崎一带才有的差异。不管是大分或福冈,说咻嘶卑虽然也通,但已经没有人这么叫了。大家都以近似河童的名称来称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完全了解了。可是啊,京极堂先生,那样的话,那个咻嘶卑是......”
宫村说到这里,拍了一下膝盖。“......原来如此。哎呀,我真是失礼了。所以你才会打从一开始就谈语源呢,河童和咻嘶卑的决定性差异就在这里。嗳,虽然不晓得你的话是近路还是远路,不过俗话说捷路难行,远路易走,对听的人来说,花费的劳力都是一样的。不管是长是短,过程都不会白费。”
“世上没有白费这两个字。若是觉得白费,那是这么感觉的人无知罢了。”京极堂说。
我总觉得他这话时针对我,不过应该只是我的被害妄想症又发作了吧。
“你说的没错。”宫村说。“不好意思,我理解力不好,花了你这么多时间。那么那个咻嘶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
“那当然了。除了我自己决定的事物以外,我只能靠推测来做出判断,既然是推测,就不能说是知道。不过反正是对社会无用的妖怪,就算现在当场决定它的意思,应该也不会有人抗议吧......”
京极堂说着,站了起来。
接着他从高高地堆在壁龛的书本当中,取出我再熟悉也不过的一本线装书——《书图百鬼夜行》。那就像江户时代的妖怪图鉴,是自认喜好妖怪的朋友的座右书。
“最近这玩意登场的机会太多了,真伤脑筋”、“宝贵的书本都给翻坏了”,京极堂一边阴沉地叨念着,一边翻页,摊开之后摆到矮桌上。
“这就是咻嘶卑......”
望过去一看,上面画着一头诡异的野兽。
那里是簷廊吗?
是料亭还是旅馆?不管是哪里,那栋建筑物实在疏于修整。
灯笼四面其中一边的纸幛子脱落,掉在走廊;外墙的木板破裂,庭院里杂草丛生。面对庭院,双手张成奇妙的形状,抬起一只脚,以颤颤巍巍的姿势站在上头。它浑身是毛,爪子很长,眼睛充血,嘴巴裂到耳边,但是看起来并不凶暴。反而模样很滑稽。
这也难怪,因为那张图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只猴子。
这是猿猴在玩耍的动作。只是它那圆得诡异的头上没有半根毛,只有这点和猿猴不同。
“......如二位所见,上面没有说明。”
确实,除了名字以外,没有任何文字。
“这个妖怪那么有名,不用说明也知道吗?”
“这很难说,或许应该视为那时说明已经佚失了比较妥当吧。不管怎么样,名字是留下来了。不过,不只是老师刚才说的根岸镇卫,太田全齐(注:太田全齐(一七五九~一八二九),江户晚期的音韵学家兼汉学家。)等人也说咻嘶卑是河童,所以过去或许是有这样的认识,但是石燕却把它们分开了。附带一提,石燕的河童在这里。”
京极堂翻开同一本书的其他卷数,出示给我们看。
上面画着熟悉的河童画像。
河童正从河边的蓬莱里探出头来。这显现是水生动物,长相也十分接近两栖类,而且还有甲罗和蹼,一头乱发上甚至顶了一个盘子。
两张图完全不同。
“石燕也把山彦和木灵分开成不同的妖怪(注:山彦(yamabiko)与木灵(kodama)都是山谷中声音反射的现象。认为是山灵应声的称山彦,认为是木灵应声的则称木灵。),对于妖怪,石燕似乎有他自己的坚持和基准,就这样把它视为当时的一般认识,是太鲁莽了些。不过或许他是将河童具备的某些部分抽取出来,假托在咻嘶卑身上也说不定。”
“某些部分是指......?”
“例如猿猴。河童与猿猴有着一言难尽的复杂因果关系......,但是如果把猿猴当成河童的真面目,河童所拥有的其他意象就会大为折损,不是吗?猿猴这种生物,与乌龟、水濑这类水生动物的特质——尤其是爬虫两栖类的特质完全矛盾。像猿猴的乌龟——这相当难以想象对吧?但是,猿猴是河童的真面目之一。”
“所以把它分出来做为咻嘶卑吗?”
“也有......这个可能。但是就咻嘶卑来说,我想受到石燕的参考书《妖怪图卷》以及《化物遍览》(注:原书名为《化け物盡くし》。)的影响应该更大吧。《化物遍览》里,河童和咻嘶卑被分成两种不同的妖怪来画。”
“太田全齐则是《俚言集览》吧?可是......《妖怪图卷》和《化物遍览》我都没听说过。”
“那些书是画了妖怪图的绘卷物,据传是狩野派的画。也有人说原本是狩野正信所画,但原书并未流传下来。不过许多弟子摹画后传到了后世。名称纷乱,似乎有许多异本,石燕就是参考这些书。我听说某处还留有写着鸟羽僧正真笔的画......,不过那应该是假的吧。”
“鸟羽僧正吗?那太厉害了。”宫村笑道。
“这些绘卷里,除了咻嘶卑以外,还有欧多罗欧多罗(注:此为音译,原文为ぉどろぉどろ(odoroodoro)。)、滑瓢(注:此为表音汉字,原文为ぬらりひよむ(nurarihyomu)。)、哇伊拉、乌汪,以及......涂佛等等,画了许多妖怪,除了名字以外,资料大多都失传了。每一幅画都野趣十足,都是十分出色的力作。绘卷不同,刊载的项目也多少有些出入,不过我刚才举的妖怪几乎都有。”
宫村“哦......”的吁了一口气。
我十分了解他的心情。京极堂平常就很饶舌,但是一谈到妖怪,更是问一答十。
但是宫村也不遑多让。
“那么即使不算普遍,至少在当时一部分的文人中,姑且不论他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咻嘶卑这个是通行的喽。这么说来,刚才的《耳囊》里也写了驱逐河童的咒文之类的不是吗?”
“嗯,镇卫这个人好像很喜欢咒文。咻嘶卑啊,勿忘旧约。川中人,氏菅原......,对吧?”
“听说这流传在上总——千叶。”
“这个嘛......”京极堂说,歪了歪头想了一下。“老师知道菊冈沾涼吗?”
“哦,《诸国里人谈》对吧?”
“没错,沾涼也写了相同的歌。《诸国里人谈卷之四妖异部》里,收录在〈河童歌〉这个题目下。这边的歌词是:毋忘与咻嘶欸立川事,川中人,我亦菅原。”
“嗯,一样呢。”
“这是肥前谏早一地所流传的歌,传说只要把写了这首歌的纸放进水里流走,河童就不会作怪。《诸国里人谈》比《耳囊》早了将近一百年吧。”
“原来如此,那么《诸国里人谈》比较正确。”
“问题不在于正不正确。镇卫这个人很认真,他从佐渡奉行(注:奉行为武家时代的行政官名。)做到勘定奉行(注:江户时代的官名,负责监督幕府直辖地的官员,并管理财政和农民行政、诉讼。),最后还当上了町奉行(注:这里指江户町奉行,掌管一切町政。),是个精英分子,记载的应该不假。不过百年的空白难以填补。我一开始也说过,他在当时的一般认知下,写道这不太可能与菅神有关。”
“菅神指的是什么?”
京极堂和宫村之间或许说得通,但我听不懂。我从刚才开始就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京极堂扬起单边眉毛,朝我送上轻蔑的视线。
宫村见状,仍然笑眯眯地对我说:“菅原道真(注:菅原道真(八四五~九○三),平安中期的贵族、学者。受重用升至右大臣,却遭人进谗而被左迁为大宰权帅,死于大宰府。后世敬为天满天神,做为学问之神受人信仰。)——天神呀。”
“天神吗......?哦,所以氏指的是菅原?喂,京极堂,意思是只要夸耀自己是菅原一族,河童就不会来了吗?河童的话,应该要找水神吧?找天神是搞错对象了吧?”
“就是因为这么想,镇卫才写道可疑吧。但是沾涼这么写:咻嘶卑即兵揃(hyosue,音即咻嘶欸)之地名也,此村有天满宫之神社,故言菅原也......”
“喂,有哪个村子叫咻嘶卑吗?可是就算有,跟河童——不,跟妖怪咻嘶卑又有什么关系?”
“你性子也真急哪。”京极堂说,搔了搔下巴。“所以我才讨厌跟你说话。我怎么知道有没有那种村子?根本没查过。但是沾涼写说有,他还这么写道:长崎有澁江文太夫者,亦出驱河童之符......”
“这又怎么了?”
“我想沾涼是引用《和汉三才图会》。此外,百井塘雨的《笈埃随笔》也有相同的记述。《笈埃随笔》里名字变成澁江久太夫,职业也变成天满宫的守人。有一本《鸟啭草叶》引用《笈埃随笔》说,这座天满宫位在肥前谏早兵揃村。”
“真的有那个村子啊。”
“现在已经没有了,所以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总而言之,这个澁江一族十分棘手,他们似乎与肥前各地的水神社司(注:社司即管理神社的神职。)颇有交情。据传澁江氏的祖先是橘诸兄,橘诸兄是左大臣(注:律令制度中,与太政大臣、右大臣同为太政官之长,次于太政大臣,高于右大臣。)兼大宰帅(注:大宰府的长官。),是敏达天皇的后裔。而橘诸兄之孙嵨田丸据说就是澁江氏先祖。史实上与此人对应的人物应该是橘嵨田麻吕。这个人侍奉朝廷,任兵部大辅(注:兵部省为日本古代的军政机关,大辅为仅次于兵部省长官兵部卿的官位。)。神护景云年间(注:神护景云为奈良时代的年号,七六七~七六九年。),春日大社从常陆鹿岛迁移到三笠山,当时这个兵部大辅嵨田丸被任命为工匠奉行......”
“哦,我了解了。”宫村说。“说到河童,就是木匠。木匠使役人偶,用完后就扔进河里......,是这个传说吗?”
“完全没错。说到河童,就是木匠。”
“为什么?”
“啊,真烦人哪。”京极堂这次用力抓起头来。“宫村老师说的,是流传在各地的所谓河童起源人形化生传说。由于人手不足,工期又短,工匠烦恼之余,用木屑等材料做成人偶,并以匠道之秘法为人偶注入生命,让它们帮忙工作。工事结束后,那些人偶便被抛进河川,变成了河童,是这样的传说。木匠有时候是竹田的木匠(注:古代朝廷的御用木匠。),有时候是左甚五郎(注:传说中江户初期的建筑雕刻名手。),不一而足。大部分都被当成神社佛阁的缘起流传,例如某某地方祭祀的神明镇压了化生的作乱河童,极为灵验之类的......”
“京极堂先生,那么澁江的情况呢?”
“这也是位于肥前杵岛郡橘村里的潮见神社的缘起,潮见神社的祭神是橘诸兄。回到正题,春日大社兴建时,工匠头子也做了人偶,驱使他们工作,兴建完毕后,也扔进了河里。而这些人偶为害人马六畜,于是身为奉行的兵部大辅嵨田丸出面镇压。由于这个典故,那些水怪被命名为兵主部(hyosube),从此以后,兵主部就成了橘家的属下......”
“这里不就有咻嘶卑(hyosube)登场吗!”
京极堂干脆地答道:“是有啊。”
宫村问道:“这个故事出于何处?口传还是什么?”
“这段故事见于《北肥战志》这本书。其他像是《菊池风土记》等,记载春日大社兴建后,称德天皇嘉许嵨田丸之功,敇许天地元水神做为其氏神,嵨田丸从此以后便成为水部之主,执行祭仪。”
“春日大社啊......”
“没错,所以似乎也不完全是虚构。澁江一族原本是使役水神的吧?谈论水怪时,绝对不能不提澁江氏。”
“等一下。”我制止道。
京极堂说:“干嘛?”瞪住了我。
“可是,澁江氏的祖先是橘氏吧?跟菅原氏又没有关系。如果咒文里面说‘氏橘’或是‘氏澁江’来威胁河童,那还可以理解,但是说‘氏菅原’,这我实在不明白。而且为什么名字来自于兵部,会变成兵主部?兵部不是一个官职吗?就算名字是从这里来的,在兵跟部中间加个主,这我实在无法理解。太奇怪了。”
“别一次问那么多问题。嗳,你就听着吧。潮见神社的社家(注:代代世袭侍奉神社的家系。)毛利家里,也流传着驱河童的咒文。咒文如下:咻嘶卑啊,毋忘旧约,川中人,后菅原......”
“又有点不一样了。”
“不一样,意思也有微妙的不同。而且确实就像关口刚才说的,不自然的是,对于河童,都不是报上澁江的名号,或是橘、毛利的名号。不管是谁,报的总是菅原的名号。”
“总是菅原。”
“是的。这首歌在《和汉三才图会》里有两种版本,首先是据传为肥前谏早兵揃村菅原大明神的咒文,这首歌与沾涼所引用的完全相同。另一首不得了,据说是菅原道真亲自吟咏的歌,这首歌是:旧时约,切毋忘,川中人,氏菅原。”
“不一样。”
“是不一样。柳田翁在《河童驹引》中也有提到,这边写的是:毋忘与咻嘶欸之约,川中人,我亦菅原。怎么样都是菅原。”
“喂,根本没差多少嘛。”
我并没有一一抄下,所以完全不记得前面的咒文。不过就我听起来,感觉几乎相同。
我这么一说,京极堂就目瞪口呆地说道:“差得可多了。‘与咻嘶欸’和‘咻嘶欸啊’,之间可是天差地远。如果呼吁的对象是水怪,说‘咻嘶欸啊’的话,咻嘶欸就是水怪,但是说‘与咻嘶欸’云云的话,就表示那是水怪与咻嘶欸的约定,不是吗?”
“说的也是。那川中人是什么意思?”
“在河边成长的人,水性极佳的人。不过无论哪一首歌,末尾都是菅原。换言之,有两种咒文,一种可以解释为菅原氏与水怪咻嘶卑的约定,另一种则可以解释为水怪与咻嘶卑的约定。前者的话,菅原氏就是使役水怪咻嘶卑的一族,后者的话,菅原氏就是祭祀咻嘶卑的一族......,就是这么回事。”
“那澁江氏呢?”
“这个嘛,橘氏一族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春日大社也十分可疑。可是这个情况,首先该探讨的还是菅原。”
“你说......道真公与河童吗?”
“没错。菅原一族是咻嘶卑这个妖怪——更进一步说,是河童这个妖怪重要的构成要素,这一点似乎错不了。”
京极堂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用一种难以判别是觉得有趣还是无聊的表情看着我,唤道“关口”,接着问:“你的话,说到河童,想得到的特性有哪些?”
我想了一下,把想到的就这么说出来:“咦?我想想,说到河童,就是河童发型(注:类似娃娃头的发型,刘海齐剪,后脑勺与两侧长度约在耳下。传说河童就是这样的发型,故称河童发型。),还有头顶的盘子。不,那算特征吧。特性的话......对,头上的盘子干掉就会变得虚弱、会把马拖进河里、会拔人的屁眼球(注:日文作‘尻子玉’,是一种想象中位于肛门内的球状物。传说河童会把人拖进河中溺死,拔走屁眼球。有些说法认为溺死的人肛门括约肌松弛,看似被挖走了什么东西,才会有此传说。)、喜欢吃小黄瓜、喜欢相扑......,大概就这样吧。”
“原来如此,的确像是你会举的例子。这些特性的根源原本都不相同,不过咻嘶卑的话,关于它的形态的记述本身就不多,有许多暧昧不明的部分......。不过至少河童发型这一点与这张画不符合,头上也没有盘子。以卡香波为首,有许多水怪是只有脑门留下一撮毛的发型,咻嘶卑或许是那一系统的吧?不过你举出来的特性中,有一项值得特别注意......,没错,就是喜欢相扑这个特性。喜欢相扑,与菅原氏有关系。”
“为什么?天神是学问之神吧?跟相扑才没关系呢。”
“没那回事。菅原氏原本的姓氏是土师氏,在菅原道真的三代以前改了姓,在那之前,他们是土师一族。而土师氏的祖先,就是那个野见宿祢。”
“那是谁啊?”
“你是说那个相扑的始祖野见宿弥?”宫村睁圆了小小的眼睛,有些意外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