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周边的鹰架搭建得颇为坚固。
我想起了煤矿坑。当然,煤矿坑口应该没有这种门,但是有那种感觉。
“这是被山崩埋住的吗?”山内先生走近它,边抚摸墙壁边说,“好旧呢。”
“可是……”京极堂走到山侧——依然被掩埋住的地方,仰望上方开口。“感觉不太对劲。若是山崩,树木却没有倒下的迹象。反而生长得很好。”
我学着朋友仰望山的斜坡说:“那些树是山崩后才长出来的吧?”
紧邻隆起处的上方,生长着四五棵大树。
“可是关口,这些树相当古老。不止十年二十年,树龄超过一百五十年了。”
“这代表山崩是发生在那之前吧,一定是两百年前的山崩。”
“是吗?”京极堂纳闷地说,“可是你仔细看。除了这几棵树以外,生长在上面的树全都是年轻的。而且……”
“那种事无关紧要吧?京极堂,你不是来考察这座奇怪的仓库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而是来给收藏在仓库里的书籍估价的吧?”
“是啊,京极。就像关口先生说的,重点是里头。”
山内先生说完,站到人口前。
“建筑物已经严重变形,像这样歪曲成平行四边形,这道门打不开。不,开了会有危险。或许会崩塌也说不定。”他指着门说。
“所以呢,喏,在这里……”山内先生说着,稍微移动,拿开
那里开了一个勉强容一个人穿过的扭曲洞口。
“地主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凭着一股傻劲,像只老鼠似的猛挖。他一定是认为里头有什么财宝,没想到挖出来的却是一堆京极会喜欢的玩意儿。于是他想尽办法钻到更里面去——没想到里头全是书。”
“可以进去吗?”
“不行。若没有地震应该是不要紧,可是……很危险哟。”
京极堂说着“很危险吗?”,察看仓库各处。
山内先生双臂环胸,望着朋友的行动,重复说“很危险哟”。
“说是明天工人会来,然后除去上面的土沙,拆掉屋顶。那样一来,危险性应该会降低。只是天气教人担心。委托人说会拉上帐篷代替天花板,可是如果做得不够迅速牢靠,书会湿掉的。”
英国绅士以帅气的角度仰头望天,我也跟着仰望。天空已经变得相当昏暗了,不完全是因为天色已晚。
“明天开始可能会下雪呢。京极,在帐篷拉好之前,你要不要就在旅馆里待着?仔细想想,进行土木工程的时候待在里面很危险的。”
“最好不要拆掉屋顶吧。”
“那要怎么做?很危险的。”
“既然至今为止一直没有崩塌,也不会突然说塌就塌吧。倒不如在这附近搭设可以避雪的简易帐篷,把里面的书搬过去比较好。四五个人一起搬的话,两三天就可以结束了吧。不过也要看里面究竟塞了多少书……啊,这……”
京极堂原本屈着身体往小洞里面窥看,结果还是爬了进去。
山内先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我,问道:“这人真是爱书成痴呢,他总是这样吗?”
我报复似的回答:“他这是有病。”
有病的朋友迟迟不出来。
“有点担心呢,不会塌下来吧?”
山内先生扶着鹰架,滴水不漏地将墙壁从底下一路检查到屋顶,然后把脸凑近洞口呼唤:“喂——京极。”
没有回应。
“不出来呢。关口先生,怎么办?”
“呃……”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平常总是坐着不动的人突然积极地行动,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坐视,姑且和山内先生一起屈身往洞口窥看。里面一片漆黑,满是霉臭味。
“喂!京极堂,你怎么了?里面黑成那样,你看得见什么吗?”
“哦。”
突然,黑暗中浮现出一张有如死神般的脸。
“这……”
他的脸变得更加阴森了。
“京极,很危险哟。”
“山内先生,或许不是在意危险不危险的时候了。”
“什么意思?”
黑暗从洞口中倏地膨胀,溢出外头。是穿着和服外套的漆黑男子出来了。全身各处变得白灰,可能是沾上了灰尘吧。京极堂丝毫不理会我们的视线,说:“太有意思了。”
“喂,京极堂。你又不是野兽,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到底看得到什么?”
“关口,我又不是你,才不会那么鲁莽行事。手电筒我至少还带着。”
“哦。”
手从和服外套底下伸了出来,那只手中握着手电筒。
“这不重要,山内先生,根据情况,这可是大事一桩。这个……”
京极堂伸出另一只手。
“这是?”
好像是什么老旧的东西。
山内先生捏起墨镜的镜框,仔细端详京极堂出示的古籍。
“这不是我的专长呢,连时代都看不出来。”
“嗯……这是叫做《沩山警策》的禅籍。是沩山灵佑所著的佛祖三经指南之一,在我国是文治五年[注]时由拙庵德光赠与大日房能忍,之后在无求尼相助下得以问世……”
注:文治为镰仓初年之元号,文治五年为一一八九年。
“有那么古老吗?”
山内先生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打断了京极堂。这个人只要一讲到自己的拿手领域,就欲罢不能。像我除了文治五年,其他的完全听不懂。英国绅士继续问道:“是正本吗?这么不得了的东西不太可能留存下来吧?”
“不,这一定是抄本,但是时代也相当古老了,绝不是最近的东西。这里面是禅籍经典的宝山,我从未见过如此丰富的收藏。当然我只是稍微看了一下,还没有掌握全貌。”
“物主是个僧侣吗?”
“与其这么说,这原本应该是寺院的书库吧。竟然会有这么多书——纵然是抄本也一样——任意堆放,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了。”
“嗯,箱根也有很多老寺院嘛。汤本的名刹早云寺也是临济宗的吧?还有因为报仇雪恨而闻名的曾我兄弟[注一]的曾我堂所在的……”
注一:指曾我十郎佑成及五郎时致,两人为镰仓时代的武士。英雄传记《曾我物语》中描写兄弟两人除掉杀父仇人,为父报仇的故事,成为许多传统艺术的表演题材。
“正眼寺对吧?那里也是临济宗。那一带盛行地藏信仰,正眼寺在成为临济宗的寺院前,就是叫做汤元地藏堂的堂宇。若是从当时算起,历史就相当古老了。从这里出街道,往芦之湖的方向有锁云寺,烟宿则有守源寺。元箱根以兴福院为首,也有许多寺院。箱根的驿站在狭小的范围内,不问宗派,原本就有众多寺院云集,像是日莲宗的本迹寺、曹洞宗的兴禅院、真宗的万福寺、净土宗的本还寺等。其他还有新近成立的寺院。就算箱根曾经是关所本阵[注二]所在的交通要道,也算是寺院很多的地方吧。”
注二:江户时代的驿站里,大名诸侯及幕府官员、贵族、使节等贵人所住宿的公家旅馆。
山内先生耸耸肩膀说:“哎,一提到这类话题,就只能甘拜下风呢。”
说完他瞥了我一眼。
“山内先生。这家伙若是任由他去,会一直讲到天荒地老的。这种时候,我们这种有常识的一般人也只能应和:哦,这样啊。就算听了也一点都不有趣嘛。”
“不,关口先生,也不见得一定无趣哟。”
伦敦堂的诸葛孔明豪爽地笑了。
“京极,那么你是想这么说是吗?——尽管箱根有那么多的寺院,却距离这个仓库都太遥远了。”
“没错。尽管寺院那么多,但是把书库建在这种地方,对任何一座寺院而言都不便利。每当要找书或教典,就得至少花上两到三个小时往返这里。”
“会不会是这附近有你不知道的寺院?”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这附近刚好有那么一座寺院吗?我的确不可能一一掌握全日本的寺院,就算有我不知道的寺院也不奇怪。事实上我最近才刚听说箱根有一座我所不知道而且相当古老的寺院。”
“在哪里?”
“那座寺院好像要从山的另一头的大平台过去。就算从这里回到汤本,再经由塔之泽过去,单程就不知道要花上几小时。而且这座仓库很古老了,一定是登山铁路完工之前就有的东西。那么……”
“原来如此,也不是那座寺院呢。那样的话,如果说这座书库是属于一座与它匹配的古老寺院,就等于这一带有两座连你都不知道的寺院了。考虑到你这个人的特质,这也不太可能。不过书库这种东西通常都是盖在院区内的。若说寺院位于身处于此的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就算再怎么近,也说不通。”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了一个想法。为了让聪敏的谍报员和饶舌的时代错乱男听听忧郁症小说家的高见,我发言了:“喂,京极堂。这座书库有一半埋在沙土里对吧?”
“是啊。”
“那么会不会连寺院也被埋住了?我不晓得山崩是发生在几百年前,不过这座书库隶属的寺院本堂或讲堂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就像庞贝城一样深深地没人了泥土当中?逐步逼近的土石流、仓皇逃窜的和尚、庄严的堂宇在一夜之间被吞噬殆尽,寺院的历史就此埋葬在黑暗中……”
“关口先生,你的想法真有意思。换句话说,你认为寺院连同僧侣被埋没在这座山中吗?可是如果有哪座寺院如此壮烈罹难,历史会将它埋藏起来吗?应该会留在某些记录上才对吧?反而会声名大噪的。”
“这道门真的打不开吗?”
山内先生还姑且理会我的话,京极堂则似乎打算无视我难得的发言。
“好像打不开,因为变形后就整个锈了。不管怎么看,它一直都是关着的。或者说,那道门本身有一半也被埋住了。”
“这样吗?那就更伤脑筋了。”
“为什么伤脑筋?”
“关口,假设就像你说的,这座书库是远在两百年以前遭到掩埋的。然后后面那棵大树是后来才长出来的。再来,我退让到不能再退的地步,也相信寺院就埋在里面好了。可是那样的话,这要怎么说明才好?”
京极堂从那本我忘了叫什么的古书底下拿出另一本书来。
“这本书是浅显地讲述《沩山警策》,叫做《沩山警策讲义》的书,作者是山田孝道。”
“这书怎么了吗?”
“这本书是明治三十九年出版的。”
“什么?”
“所以说,这里面有多得数不清的古老典籍,却也有极为近代的明治铅字本。像这本,顶多是五十年前左右的书。”
“也就是怎样?那个……”
“意思就是,至少直到四十七年前,这座仓库还保有它书库的功能。”
“你是说,就这样埋着被人使用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就像你说的,就会变成那样。仓库是在两百年前被掩埋,而使用它的和尚们也被活埋了对吧?那不就变成有其他人出入这座被埋藏在地底的仓库了吗?然而……”
“门扉如斯紧闭。”伦敦堂主人有些愉快地说,“原来如此,这有点神秘呢。也就是侦探小说当中的密室!”
“虽然里面没有尸体。”京极堂说,用手电筒的尾端搔搔头。“关口,你回旅馆吧。山内先生也是,你再不走,差不多就得留下来过夜喽。”
“京极你呢?”
“我调查一下再走。”
“喂,这太胡来了,京极堂。你连午饭都没吃不是吗?”
“不要紧的。我看到满意之后,就会回旅馆。就算没回去也用不着担心。如果有什么万一,我会去刚才的笹原先生那里打扰他们的。而且我也想听听乡土史。”
“旅馆那里怎么办?这时间膳食都已经准备好了哪。”
“给你吃就行了啊。酒足饭饱的话,或许比较容易发呆哟。”
这个人真教人目瞪口呆。
山内先生也哑口无言。
“可是这很危险。刚才我也说了,要是发生地震,就会崩塌的。这不是学关口先生,可是真的会演变成逐步逼近的泥石流、被吞没的京极堂店东的。”
“不要紧的。要是发生地震,就算我待在家里也一样会死。”书痴朋友这么说,笑了。
的确,京极堂不管是店里还是自己家里,每面墙壁都塞满了书,主人不管待在哪个房间,都坐在书架附近,所以要是发生地震,九分九厘是免不了被压死或被砸死的。夫人也很危险,能够幸免于难的大概只有猫了。但是就连那只猫,也是个怎么看都无法灵敏行动的懒骨头,或许一样会被压死。
山内先生小声对我说“真伤脑筋”,接着说“哎,拿你没办法”。然后他说:“我本来说如果需要人手就来找我,不过就算没人叫我,我也会过来的。在那之前,我会祈祷你还活着的。”
京极堂扬起单手,进入洞里。
山内先生看着京极堂进入洞里,再次问道:“他总是那样吗?”
我望着京极堂爬进去的洞口,答道:“他这人有病。”

和伦敦堂店东道别,抵达旅馆的时候,已经接近五点了。
两名妻子一副刚出浴的表情,似乎充分享受了温泉气氛。我有些夸张地说出京极堂的奇行。他的夫人一点也不惊讶,说:“我就想八成会这样。”
然后伤脑筋地笑了。
不愧是妻子,十分了解丈夫的个性。
距离晚餐还有一点时间,我去泡了温泉。
昏暗的澡堂虽然不美,但气氛不错。
过年之后,我就老是在睡,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这应该是今年运动量最多的一天吧,筋疲力尽,全身上下都在痛。一泡进热水里,酸痛的地方仿佛得到净化,舒爽极了。
我“呼”地大大吁了一口气。
热气蒸腾。
好一阵子,我处在忘我的状态。
不过即使我想要悠闲地泡汤,体质也容易泡到头晕眼花,要是长时间维持忘我状态,可能真的会失去意识。
因此我得频繁地进进出出,真是麻烦的体质。即使如此,脱衣服的时候还冷得直哆嗦的身体,在穿衣的时候已经暖得直冒汗了,看样子温泉效果显著。
温泉就是温泉——我为这理所当然的事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穿上浴衣后,总算有了真正在旅行的感觉。
回到房间一看,小熊老爷子和像是他妻子的妇人——不过她长得并不像熊——正在准备晚膳。
老爷子粗短的手指灵巧地动着。
我的手指也很短,却笨拙到了极点,所以有些羡慕老爷子。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山珍海味啦。”
“只是深山僻壤寒酸的乡下料理罢了。”
“客人的朋友,真的没关系吗?”
“那个地方那么危险,他也真是热心工作呢。”
夫妇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我对这对夫妇产生了兴趣。
“澡堂真的很不错。”我甚至说出不习惯的奉承话来。
“我们这里没有女佣,也没有艺伎表演,是个无趣的地方。”
老爷子睁圆了眼睛这么说完后,接着说“按摩师的话倒是可以请过来啦”,说完唐突地笑了。他的门牙缺了一颗。
虽然少了相当于主客的人,老爷子还是在用餐中送来温好的酒,是一顿相当热闹的晚餐。平常不嗜酒的我也装出好酒量,妻子们也喝了。看样子,妻子和京极堂夫人的酒量都胜过一般人。京极堂滴酒不沾,我也两三下就会喝得烂醉如泥,所以两家都不会常备酒类,不过这么看来,妻子们平常只是配合酒量小的丈夫们,忍耐着不喝罢了。
“笹原老爷交代过要好好招待,请各位宽心休息吧。”
老爷子热情地说着,为我们斟酒。笹原这个暴发户似乎是个相当慷慨的人,姑且不论京极堂,我们只是跟班罢了。
“话说回来,老板。”我不胜酒力,饶舌了起来,“那位笹原先生似乎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他到底是……”
我对这场盛情招待的缘由感兴趣,小熊老爷子再次睁大了双眼。
“哦,笹原老爷家以前是在箱根驿站的蓑笠明神旁做杂货生意的。明治维新后,上上一代的祖先赚了一笔钱,就大举买下附近一带的土地。他们家族可能很有生意头脑吧。然后啊……”
“然后怎么了?”
“到了大正以后,箱根成立了许多公司。当时引起了大骚动……”
据说为了争夺箱根山的观光特权而爆发的所谓箱根交通战争,其根源相当复杂。
以人力车为始,公共马车、出租汽车、公共汽车、马车铁路到电气铁路、观光游览船、空中缆车等交通工具以各种形态接踵出现。当地居民、观光业者、运输公司的图谋纵横交错,逐渐两极化,最后情势甚至被比喻为战争。根据京极堂的话,同样的战争现在又重新萌发,情势再次变得错综复杂,不过老爷子所说的大正时代的混乱,应该是最初的战争,也就是现在的纷争的祸根。
“地价暴涨,笹原老爷不顾上一代当家的反对,把原本居住的箱根驿站的土地全都卖掉了。首先就靠这个大赚了一笔。”
“卖掉了?可是我听说笹原先生是个地主……”
“所以才说笹原老爷有先见之明啊。他卖掉箱根驿站的土地赚了一笔,进军关西,一段时间之后回来,砸下重金买下客人您刚才去的那片土地。”
“什么?”
“那一带不是杳无人迹吗?所以还买得起。在箱根想要买地可不简单。像我是因为住在祖先留下来的这块地上,另当别论,一般不是随随便便就买得起的。”
“这样哪里有先见之明了?卖了一等地,买了三等地呢?”
老爷子不知为何露出窝囊的表情回答:“因为后来箱根驿站那边没落了啊。”
据说最后赢得芦之湖观光据点的是元箱根一带。
观光船以元箱根为起点航行,经过箱根,直到湖尻。箱根町那里变成了单纯的通过点,徐徐自纷争中退场了。
没多久,受到战争时期汽油管制波及,船甚至连箱根町都不经过了。不单是船,尽管箱根有巴士站,却连巴士都直接行经而不停留,可以说屈辱的时期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从箱根出发的观光船,也是大前年左右才开始有的。说到当地人的辛酸啊,真是一言难尽。即使如此,听说还是发生了不少争执。”
听起来的确是很辛酸。
“那么笹原先生是洞烛机先……?”
“不,说偶然应该也是偶然吧,反对卖土地的是笹原上一代当家……”
“哦,那位老先生。”
“你见到他了?那位大老爷住不惯关西,坚持住箱根比较好,无论如何都要回来,所以笹原老爷才会买下那里——其实应该是这样的吧。”
“原来如此啊。”
就算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在已经有了新宿到汤本的直达电车,是块弃之可惜的土地吧。而且那里也可以通往元箱根地区。现在虽然极不方便,但是只要兴建马路,还是足以开店营业的。
老爷子怪邪恶地笑着说:“不过大正的那场大地震把整座山搞得一塌糊涂,或许趁着那片混乱弄到了土地才是真的呢。”
“地震?有那么严重吗?”
“桥崩了,路也断了,铁路都扭曲了,修复花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有些地方几乎是重新划分过了。笹原老爷趁着这个机会,使尽各种手段……啊,这可要保密哟。再怎么说,出资援助复员之后生活没有着落的我,还帮忙重建这间损毁的民宿的,就是笹原老爷啊。他可是我的恩人呢,嘿嘿嘿。”
原来如此,他们是这种关系啊。
我试着劝酒,老爷子不客气地喝了。
才喝了一口,老爷子就满脸通红,没多久就径自说了起来:“哎,如果就像笹原老爷预期的,从旧街道一带就这么一直开拓到烟宿这里来的话,我们就万万岁了。只是笹原大老爷住的那一带就……因为是在山里嘛。要是再靠近街道一些的话,也有瀑布什么的可以参观,客人也才会去,不是吗?而且那一带啊……”
“怎么了?有什么吗?”
“没有啦,那一带有那个啊。”
“熊吗?”我看着老爷子的脸,忍不住脱口而出。
“没有熊啦,这里又不是北海道。”
“难道是幽灵之类的吗?”一直默默倾听的京极堂夫人问道。
“哎,差不多啦。”
“差不多?你说差不多,难道是天狗还是什么吗?”
“天狗的话是大雄那一带。到了尊那附近啊,天狗多的是。”
老实说,我完全猜不出老爷子说的“那个”指的究竟是哪里的什么东西,可是我刻意不问。我说出我所想得到的山怪名称。
“既然是出现在山里,剩下的就只有鬼或山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