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是需要两个人或三个人一起吗?”
“不是,唔……要很多人一起……”
“很多人?很多人一起诅咒吗?大家一起祈祷吗?那样岂不是向弥撒一样吗?好奇怪啊。”
“原来有那种团体呀?”小夜子说道。百合子揉着手,偏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我不知道,我不清楚细节。”
“很清楚啊,我觉得你知道的非常清楚了。”
“但是我并没有亲眼看过。”
“那你怎么会知道?”
“有一个朋友看过。”
原来如此,有目击者。
“可以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这……我不能说。要是被别人知道她看到了,那个女生还有说出去的我……”百合子垂下头去,“……都会被杀掉。”
“被杀掉?为什么?”
“因为……那是秘密的仪式。”
——以秘密而言,你也说得太多了吧?
美由纪心想,煞有介事地说的天花乱坠,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泄露到什么程度没问题,哪些部分又是秘密,他不知道基准在那里,而且如果这是说出来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的重大秘密,一般来说,打从一开始就根本不会泄露出去。
“可是,那个大蜘蛛和黑圣母都是善良的恶魔吧?那么你们为什么会被杀呢?难道是那些进行仪式的人会来杀你们吗?”
“是的。”
“那些人是谁?”
“我不知道。”
她在害怕。
小夜子默默地注视着百合子,说:“我说啊,那个看到仪式的女生……难道是刚才在图书室角落跟你窃窃私语的那个人?是不是她?我听到你们在说话。对吧?是不是?”
听到这番话,百合子不以话语,而是以态度回答。少女转眼间脸色苍白,双肩颤抖,最后激烈地摇头。
“这……这我不能说。不,不是那个女生,绝对不是,你搞错人了。”
这跟承认没有两样。在这样下去没有结果,美由纪改变策略。
“那好吧,我明白了,不是那个女生是吧?我知道了,你别那么激动,我不会再问你是谁看到了。可是,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那个看到的人?”
“……问……什么?”
“问问她进行仪式的那些人当中,有没有认识的人。那些人一定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吧?虽然学生很多,但都是同校学生,总有一两个认识的面孔才对。要是有认识的人,能不能请她告诉我们是谁?”
“为什么……”
“我们想要联络进行仪式的人。”
百合子露出诧异的表情。
美由纪向小夜子使了个眼色,然后问道:
“我希望你对这件事绝对保密,你能够守口如瓶吗……”
接着她不等百合子回答,径自说下去:
“……其实,我们想要咒杀一个人,不管怎么样都想杀了他,所以想知道对他下诅咒的方法。我们有正当的理由,不管是圣母还是蜘蛛都可以,他们要是知道我们的理由,绝对会答应的。或者是,恶魔只会实现那些参加仪式的人的愿望?”
“我想……应该没有那种事……”
“那么你能帮我们问问吗?对了,和那些人碰头的时候,就说目击到仪式的是我们好了。我们不会说出你朋友的名字。”
百合子想了一会儿,说:“那样的话,我可以答应。”美由纪单方面地说出秘密、强迫缔结信赖关系的策略好像奏效了。
“……里面有一个人……我并不直接认识,好像是二年级的,是叫做麻田……夕子的学姐。”
“哦,麻田夕子同学。”
美由纪姑且装作不认识。
话说回来,百合子也坦白的太快了。
这个娇小的少女尽管胆小,却似乎意外地大嘴巴。
或许她是想要早点脱身,才会这么多嘴吗?
“下诅咒的时候,诅咒的人好像要报出自己的名字才行。我朋友看到的时候,那位麻田同学好像就是诅咒的人,诅咒的对象是?——山本老师。”
“哎呀,那个老师?这么说来,那个老师是被溃眼魔给杀死的呢。”
我也太会装了吧——美由纪连自己都这么觉得。
“是的,所以山本老师一定是被蜘蛛给杀掉了。因为我朋友看到仪式的时候,山本老师还没有过世,后来老师真的死掉了,我们怕得要命……”
她的表情真的很害怕。美由纪注视着她,心头一片冷静。山本会死,一定只是碰巧。老实说,美由纪一点儿都不相信诅咒。她认为诅咒的意义在于诅咒这个行为本身,至于效果如何,就不必追究了。说穿了只是心情的问题,她觉得如果小夜子能够因此而舒坦些,陪她下咒也无所谓。
不过即使山本不是因为诅咒而死,其实杀人犯就是蜘蛛——虽然这绝对不可能——但那也真的很恐怖,就算这只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叫人毛骨悚然吧。美由纪最后转念如是想。
“……听说麻田学姐冒渎的是被山本老师发现,吃足了苦头,所以她才向恶魔求救。冒渎虽然是件坏事,但她好像真的被山本老师整得很惨。”
卖春流言的出处原来是麻田夕子本人,她对恶魔的表白对目击者听见了。
——麻田夕子。
她真的在卖春吗?
比起诅咒成真,同学卖春曝光一事,更让美由纪大受打击。山本的死能够以偶然解释,但是卖春却不能用一句偶然带过。而且怨恨他人、诅咒他人的心情——例如小夜子的心情——美由纪还能够了解,但是卖春的人的想法,就算再怎么故作老成,美由纪依然完全不懂。
这个一年级生——百合子和她的朋友,难道完全没有这类感想吗?
卖春的事曝光了——既然百合子可以蛮不在乎地说出口,就代表她对这件事没有什么想法吧。
这种毫不怀疑地相信有蜘蛛恶魔的纯真——单纯,实在不是成熟大人的感性,而那种幼稚的感性,却不知为何对卖春这件事完全没有反应。
话说回来——这真是自私自利的愿望。
如果卖春是现实,就算遭到斥责,也没有道理抱怨。犯错的是麻田夕子,山本舍监只因为责备她就惨遭杀害,实在太倒霉了。这根本是挟怨报复,而且山本死后还被说成女巫。就算她是个讨人厌的老师,美由纪也觉得这太过分了。
说起来,就算请求的对象是恶魔,诅咒的理由是因为坏事曝光而想要善后,这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和麻田夕子的动机相比,小夜子的理由名正言顺多了。不过美由纪也觉得,正因为是恶魔,所以才连那种岂有此理的愿望都能够实现吧。就算被称做善良的恶魔,恶魔在怎么说都还是恶魔。
——怎么搞的?我竟然习惯这种称呼了。
美由纪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善良的恶魔这种词汇不感到怪异,也完全不怀疑恶魔的存在了。她被百合子的感性给传染了。
她决定暂时不理会这些琐事。
“说到麻田同学,她最近好像身体不舒服,很难找到她。除了麻田同学以外,还有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百合子面露困惑。“这个……呃,我会去问问……对,还有那个织……不,我去问问,所以……”
织?
就在这个时候。
百合子“咿”的轻声尖叫。
她的视线盯着美由纪肩膀后头,而且定住了。
——被看见了?
神……在看我们……
美由纪敏捷地回头。
不是神在那里,只有一名男子茫然伫立着。作业服上绑着围裙,手里拿着沾满了煤灰的大锅和刷子。
煮饭的大叔——是负责炊事和杂物的厨房职员。那是一个年过三十、无精打采的男子,记得是去年秋天起在这里工作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他在听我们说话?
美由纪心生戒备。男子注意到美由纪等人的视线,害羞地背过脸去,慢吞吞地往厨房移动,不久后从她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小夜子瞪着厨房说:“那个人……感觉有点恐怖。”
小夜子充满嫌恶、不屑地说。
如果那个男的真的在偷听,那真的很令人不舒服。
可是,美由纪认为就算被那种人听见,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小夜子从以前就常说那个大叔很奇怪、不对劲、很讨厌,但是美由纪从来不觉得他让人讨厌到那种程度,需要刻意拿出来说。这么一说,美由纪也觉得那个人有点怪,但总之就是没兴趣。
百合子站着一动不动地好一会儿,然后小声地说“那我失陪了”,逃也似地匆匆跑掉了。小夜子一直目送着她娇小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然后说:“简直像个小孩子呢。”
美由纪也不懂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织,牢狱吗?【注】(日文里“织”与牢狱之意的“槛”同音)
牢狱。这所坚牢的建筑物是一座牢狱——她是这个意思吗?不可能。在美由纪看来,百合子并没有感受到这么深的闭塞感。那么她是说知吗?还是织?织,在这所学院里,说到织……
小夜子开口了:“她说的是织姬吗?”
“怎么可能?不是啦。”
不可能,应该没关系。
那个像天使般纯洁无垢的少女织姬与诅咒、卖春这种忌讳的话题是最沾不上边的。
织姬品学兼优,是个出类拔萃的才女。他是学院中最美丽的女孩,大财阀的千金,同时也是学院创立者的孙女,现任理事长则是她的姐夫。
这样一个女孩,通常都会引来反感。
在封闭的社会里,成员的水平半斤八两,彼此相互抗衡,优秀杰出的人通常都会受到排挤。而这所学院里的学生每一个都娇生惯养,认为自己才是最优秀的。稍微漂亮一点、聪明一点的人,全都会被讨厌、被欺负、受到孤立。为了避免如此,每个人都致力于变得与他人相同。
但是,织姬例外。
织姬在学校里极受欢迎,没有一个人讨厌她,连教师都对她惟命是从。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即使拿掉家世的光环,织姬也完美的无可挑剔。每个人都羡慕她、憧憬她,甚至有人崇拜她。
因为相差太过悬殊,根本成不了比较的对象。鳖会嘲笑乌龟的弱小,嫉妒玳瑁的亮丽,却没办法顶撞月亮。
“织姬……会诅咒人吗?”
“就是啊,她的话,根本没必要诅咒别人嘛。”
在这所学院里,织姬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织姬就算不必特意去诅咒什么人,只要她希望,别说是学生了,就算是老师,她也能够轻易地将之解雇吧。
不,别说是诅咒了,美由纪不觉得织姬会憎恨别人,或怨恨别人。
因为织姬比别人优秀太多,根本不需要拿自己和别人比较。织姬虽然不会感到自卑,但似乎也没有任何优越感。听说织姬还继承了创校者的遗志,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这样一个女孩,不可能会诅咒别人。她的身上完全找不到那一丝愚昧的感情——看起来。
那种纯洁无瑕的灵魂深深地吸引了众人。
所以要批评她是件难事。
因为去贬低纯洁的事物,只会让诽谤的人感到罪恶罢了。到了这种地步,织姬或许该说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所以……对美由纪来说,织姬令人敬畏,无法亲近。
她们就读的班级不同,也从来没有热络地交谈过。
美由纪不知道织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只是听说而已
“为什么……可以相差这么多呢?”小夜子好像也在想织姬的事,“总觉得……好傻。”
两人回到中庭
仰望庄严的圣堂
“就去看看吧,牧羊宫。”
美由纪这么说,邀小夜子一起去,但小夜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嗯”了一声。
两人穿过圣堂前面,走进礼拜堂旁边的小径。
石板仍延绵不绝。
入学的时候,美由纪听说原本应该是回廊的地面上铺的都是石板。
上面排列了几块星座石。
天蝎宫,金牛宫,天平宫。
已走到外面,石板地就结束了。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杂草遍布。第十三块石板约在礼拜堂的正后方,而更过去的树林前面,则是一所倾颓的木造祠堂。
那就是黑圣母的祠堂。
木制格子门上的绞锁坏了,里头的黑暗透出来。虽然看不到,但是形状特异的神像在黑暗当中一定更显得漆黑,犹如染满了黑暗一般,监视着礼拜堂似地坐镇在内。
美由纪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重新审视,这里真是个慑人的地方。
礼拜堂背面的墙壁是一片黝黑而且坚硬的石墙,只有一道采光用的小床开在不自然的地方。墙壁上方由于长期暴露在风雪当中而变色,下方则被复杂纠结攀爬上去的红褐色藤蔓覆盖,即是奉承也称不上漂亮。尽管如此,它的威严也从未风化或隐藏,与其他建筑物相同,仍旧充满了威风凛凛的压迫感。
真是个讨人厌的地方,美由纪心想。
这里很不吉祥,是个非常可厌的场所。
明明这么冷,空气却腐败了,沉淀了。冷空气从后颈溜进身体,土和草这类有机质的味道刺激着鼻腔。明明不是夏天,却处处腐败。
美由纪平常明明对人工且无机质的空间无比反感,然而才踏出去一步,却感到如此地不安,为什么呢?
是因为坚固的构造物虽然否定一切,但是只要待在里头,它便能够抵御一切外敌吗?
美由纪瑟缩起来。
小夜子一点都不胆怯,小跑步跑向星座石,调到上头,短短地吸了口气之后大叫:“不管是谁都好,请杀了本田幸三。”
“小夜子,笨蛋,会被听见的……”
小夜子不停美由纪制止,说道,“不要紧”,更拉大了嗓门接下去,“本田幸三是个坏蛋!我,渡边小夜子,被他侵犯了!被他玷污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那家伙根本不是人!”
语尾在空气中回响着。
“因为我家捐款捐得少,因为我家不是有钱人,他就凌虐我,说女人都是卖淫的,玷污我!”
沙沙。
树林里枯树作响。
美由纪急忙全身戒备起来。
响声很快就停了。
——有人在吗?
视线。
有人在看吗?
即使只是被学生听见——老师当然也一样——不管被谁听见都很糟糕。
但是小夜子却不肯罢休。“请杀了那个男的!”
语尾再次回响。
当回声完全消失之后,小夜子回过头来。
“啊,爽快多了。如果这样就可以了的话……”小夜子说到这里,硬是挤出笑容,“……就太好了。”
小夜子脸上带着笑——在哭。
不可能这样就好。这么简单的行动,根本称不上仪式。如果这样对方就会死掉,大多数坏人早就死光了。但是美由纪心想,如果小夜子这样就满足的话,这样就好了。
可是……
美由纪“沙沙”地踩响枯草,往刚才传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应该不可能有老师在那里,但可能是学生,那么得要对方保密才行……
黑圣母的祠堂。
没有人的气息。
声音也歇止了。
——在看的……
是神吗……
如果是神明在看,他会怎么做呢?他会惩罚诅咒他人、口出恶言的小夜子吗?
——不会那样吧。
如果有天谴,那么第一个应该被惩罚的是本田才对。
小夜子是受害者。如果全知全能的神明总是在看顾着世人,那么他不应该放过本田才对。既然本田逍遥自在地活着,那么神明监视着众人这句话,果然还是骗人的。
美由纪略微屈身,窥看祠堂。
诡异的异性神像一如既往地坐镇在那里。
——如果你是善良的恶魔,请事先小夜子的愿望吧。
美由纪不认为小夜子就这样就满足了。如果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真的执行那个仪式,那么接下来就只好去找麻田夕子本人了。美由纪回头看小夜子。
小夜子说:“大叫出来就好多了呢,美由纪。”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美由纪说:“是啊,大叫出来就爽快多了呢。”站了起来。
——什么?
祠堂旁边的墙壁上沾了什么。
——手指的痕迹。
四根手指的痕迹漆黑地附着在上头,就像用墨汁盖了手印之后,再去抹墙壁似的,痕迹一清二楚。美由纪再次屈身,把自己的右手手指重叠上去。
——是左手。
换另一只手,果然是左手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那姿势恰好是躲在祠堂后面,偷看站在石板上的小夜子。
——刚才有人在这里吗?
不寒而栗。
两人再也没有其他事可做,就这么回到宿舍。“以后的事明天再想吧。”美由纪在临别之际说道。
与真正的修女相比,美由纪等人的生活逍遥多了。只是虽然逍遥,生活上的基本作息什么的都是一样的,所以时间算是相当紧迫。当然,与修女相比,她们严重缺乏觉悟与自觉,不过宽松的规律背后,有着作为典范的严格戒律,虽然有着强弱之差,生活体制还是相同。学生们严格遵守时间,一起用餐,不管是就寝还是起床都在一起。不管心里头在想什么,祈祷都不能够缺席。
晚餐的时候,全员集合在餐厅里用餐。
除非有着特别重大的理由,否则不能够在餐厅以外的地方就餐。美由纪在餐厅里寻找着麻田夕子的身影,却没有看到她的人影。每个人都穿着相同的衣服,以相同的方式吃着相同的事物,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样子,所以麻田夕子也埋没在这众多的脸孔当中了吗?还是因为美由纪是靠的暧昧记忆中的朦胧容貌来寻找,才会找不到?如果麻田夕子真的不在,那她就是连饭也不吃,关在房间里了。
美由纪念诵着祈祷文,不知为何想起了祖父。美由纪的祖父是个渔夫。就算没有心不在焉,美由纪也几乎吃不出简素的晚餐有什么味道。
夜晚降临了。
听说宿舍的大楼是模仿热内亚的市府大楼(palazzo municipio)外观兴建的。为什么要模仿它?模仿它的外观又有什么意义?美由纪无法理解。不过美由纪连那是什么建筑物都不晓得,所以无所谓。她觉得建筑物只要舒适便利就行了,而这栋建筑物对美由纪来说,住起来一点也不舒适。
房间很简陋,只有两组床铺和书桌。
和她同宿舍的的女生已经睡了,舍友是个守规矩的女孩。
山本舍监过世以后,宿舍的风纪可以说是变得一团乱。接任的舍监绰号叫做“老太婆”,真的是个很老的老师,看她工作的态度,除了公事公办地处理分内工作之外,其他事情根本毫不关心。
所以像是有些学生过了就寝时间还不睡觉,她也好像毫不知情。她的上班时间直到熄灯时间为止,对她而言,晚上就是用来睡觉的。她肯定认为自己睡着的时候,全世界也跟着睡觉,所以压根儿就想象不到会有不良学生在晚间四处活动。而她的工作手册里,也一定没有记载任何处理意外状况的应对方法。
但是美由纪觉得如果说老太婆玩忽职守,也有点过分。
圣伯纳德学院地处偏僻的乡间山中,与世隔绝。
所以就算晚上溜出宿舍,想要干什么坏事,也是不可能的。就算千辛万苦走过险恶的山路,能够到达的也只有荒凉的渔村,能够做的顶多只有钓鱼,而在美由纪所知范围内,没有半个女学生会违反戒律,甘冒危险,只为了出去钓鱼。
美由纪会怀疑卖春的真实性,也是这个缘故。
在这所学校里,金钱不太可能成为卖春的动机。每个学生都是千金小姐,出生富裕的家庭。那么是出于好奇吗?或是不纯真而且扭曲的恋爱替代行为?就这种理由来说——这场所也太不合适了。
从宿舍那过度装饰的窗户望出去,仲春的月亮洁白皎洁,被照亮的校舍却宛如铜墙铁壁,反射出硬质的光辉,让人感觉更加坚硬了。
阴历十四的明月转眼间又要盈满了。
望月——仪式的夜晚或许就是明晚。
冒渎,卖春,猎奇杀人,蜘蛛恶魔,黑圣母,诅咒,怨恨,仪式——这些词汇应该与清净的圣域格格不入。
——不过却很适合这个风景呢。
为什么会觉得融洽协调呢?
美由纪想着理由,睡着了。
寒冷的早晨很快就来临了。
微明的天空已不见月亮的踪迹,夜里看不到的群山残雪,在微弱的阳光中暴露出悲惨的形姿。春天,就快到了。
一到春天,美由纪就要升上三年级了。就算升级,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所以她既不开心,也不寂寞或悲伤。
无聊的课程和说教、礼拜,她都心不在焉地昏了过去。一样不好玩、不快乐也不难过。每天都是这样,美由纪觉得成天都在浪费时间,不过她也认为无谓的累积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她觉得今天特别漫长。这无疑是讨厌的一天,仿佛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