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还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关口说自己也会尽快向精神神经科医师——关口的主治医师问问看。由于宇多川家里没有电话,因此改天由宇多川主动联络,关口给了宇多川一张写了地址和电话号码的纸条。他没有名片。
宇多川向两人连声道谢。
宇多川到现在为止可能一直很不安吧。家人患有神经方面的疾病时,患者本身当然很痛苦,但身旁的人更痛苦。宇多川不年轻了,再加上似乎很为妻子着想。这样一来,看护这种没道理可言的疾病更是身心俱疲吧。
听说宇多川没有订旅馆,叫车回家了。
真的很担心妻子吧。
关口不知道开车到逗子到底要花多少时间,但车资一定不便宜吧。不过那种事不需要关口操心,当然是出版社出钱。在候车时,因宇多川的话唤起的各式各样的情景,在关口的心头飘来荡去。
在九年后复活的死者——如果已经过了八年的岁月,那一定已经变成白骨了。骨头得到肉体是什么样的过程呢?怎么也无法想象。被斩首了还能复活的死者——是把砍掉的头再接上去吗?还是......把这个可视化,还真是愚蠢的画面,不过,是慢慢地又长出来了吗?还是,像朦胧地浮上来似地重新长出来呢?
当然没那回事,也没那种东西。
不可置信。
这是幻想非现实的情景,从不安的现实中逃避。
关口总带有不祥的预感。
然而,那对关口而言,只是单纯非现实的幻想,对宇多川的妻子而言,却是事实。如果要把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认定为现实,那应该不会是正常的神经吧。不,正因为不是正常的神经,才可以看见那些东西吧。不只是看,她甚至实际体验了。
关口极能体会。
——快点,要快点解救她。
关口这么想。
不久,车子来了,宇多川再次要求和关口握手。与第一次见面时不同,关口对这位有点年纪的作家,怀有相当的亲密感与好感了。
第二次的握手很自然。
“关口,今天占用了你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听我说了这么长的故事,又拜托你很多事,真的,我不会忘记这个恩情的。下次见面时,不谈这种事,我们慢慢聊些文学话题吧。我老婆的状况如果好一点了,请一定要到我家坐坐。”
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宇多川,意外地看起来很年轻。与累积的岁数年轮相比,说不定精神心理上比较年轻,说话方式与声音也很有张力。刚见面时感觉到的不平衡印象,不知不觉间转换成会教人喜欢的特质了。
作家也和敦子握手,背对着关口搭上车。
关口总觉得离去的宇多川看起来很寂寞,怎么也无法直视他。只听见声音逐渐远去。
那个人,真的是很寂寞的人。
早点见面就好了。
后悔自己像小孩一样任性。
“夫人没问题吧。”敦子很担心。
“没问题,有老师在身边。”
——真的是这样吗?
不详的预感飘忽不定地往关口掩盖过来。
那是为什么?关口无法理解。

狂骨之梦 下

 

5
木场修太郎几乎完全丧失了行动力。
可是要问是否有什么重大的心境变化,其实也没有。
只因为很无聊。
木场的工作内容,是在可以一眼判断谁是坏人的国际犯罪组织冲锋陷阵,激烈打斗外加彻底问供,赌上性命与罪大恶极的连续杀人魔决一死战后,逮捕归案。如果是为了这类工作,木场定会绞尽虽然本来就没有的脑汁,踏破铁鞋奔走,不管几年或几十年,都要秉承执着信念去搜查,即使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他半认真地这么想。
可是没发生那种案件。
在这帝都大东京的樱田门(注:江户城〈现在的天皇居所〉城门之一,城门外为东京警视厅所在地),还是在刑事部杀人课当刑警,也还没有发生过这种案件。
惩恶扬善的理念并没有实践。
想想,又不是江户时代,没那么容易发生试刀法乱砍人或强抢偷盗等单纯明快的事件。即使发生了,其背后也一定有背景复杂的家伙存在。
因为如此,结果返倒同情罪犯,对社会的扭曲感到义愤填膺,有时候再度重新认知国民是如此没用。这样一来,与惩恶扬善的初衷大相径庭,怎么也无法感到痛快。
因为即使在战争中,也还能清楚分辨敌我双方,不作战也能依军方密令侵入敌国,进行谍报活动,或是,不,即使到远方,比如以密室身份只身前往俄罗斯或瑞典等地,只要这样就能令木场发挥正义感、使命感与紧张感的欲望得到满足。当然,木场没有担任过那种军务,不治实情为何,但光是想象,就教整个人斗志昂扬、血脉贲张。
然而,在战争已结束的现在,那是无法奢求的事了。不,即使现在叫木场去做,他也应该会回答,不想做了。祖国并非那么强盛,敌国也好不到哪去,这些木场都已经知道了。一旦不再单纯认为因为是敌人所以是坏蛋,那么也没必要如此轻易地赌上性命。
真教人悲哀。
再加上,这半年来,木场所经手的所谓犯罪事件,应该说超乎常理,还是荒谬愚蠢?他连这都难以理解,也是悲哀——净是含有木场所厌恶要素的事件。结果,因为想太多而脱离了常规,木场差一点遭到免职惩戒的处分。
他受到在家闭门思过的处分。
然后,回到工作岗位上两个月了。以前搭档行动的年轻刑警离开了木场,取而代之的是课内最年长的老刑警,被指派为木场的搭档兼监视官。一位叫做长门五十次、全身散发着沉香味的刑警。
不和。
当然,木场从以前就认识长门了。曾几次一起处理案件也一同待过案发现场。但是,没想到搜查一课(注:搜查一课隶属警视厅刑事部,专门侦办杀人、强盗、纵火等暴力犯罪。)第一朴素的老工友会和搜查一课第一猛爆的自己成为搭档,真的是做梦也没想到。
长门一旦出现在命案现场,一定会蹲在遗体前,很久很久——兼识科到了,仍然一动不动。刚开始看到他那样子,木场还以为他只会调查尸体。但是,当木场端详他的表情,令人吃惊的是,长门闭着双眼,口中喃喃自语似的念着经文。原来,他不是在调查,而在为死者祈福。
这并非坏事,但木场认为那不是刑警该做的事。动作迟缓,欠缺敏捷性,在搜查会议时发言过于慎重,只说些听起来似乎无助于案情的话。
压根儿就不和。
但那是自作自受,所以没办法。
并且,和长门搭档之后,经手的案件也为数不多。
如果是保安队的成立,前交通部部长违反选罢法事件之类的,公共安全方面的事,似乎会比较忙碌,但木场沾不上边。再加上,上个月举行了皇太子的成人礼和立太子仪式(注:指明仁天皇于一九五二年十一月被立为皇太子。),这个话题至今仍在街头巷尾蔓延。对于镇日战战兢兢求表现的木场而言,搞不清怎么会现在办这个活动,不过因为全国人民欢欣鼓舞,也不会觉得不是滋味。木场的悠闲不如说对世界、对人民都是好事。
唯一让木场关心的,顶多是毒品走私集团的横行吧。关于这一点,东京、大阪两警视厅,和厚生省(注:相当于卫生署,主管医疗行政。)毒品课进行联合搜查,木场也有兴趣参加,但部门不同,因此也无法实现。
在恍惚之时,传来嫌犯已落网的消息。
若要谈其他木场经手的案件,实在都是不需要劳动硬汉刑警一根手指头的事,长门大概都能龟速解决,所以木场真的没事做。他一边拔鼻毛一边喝茶,不知不觉就岁末年终了。
整天无所事事,因此木场最近养成了精度报纸的习惯。
仔细阅读后,发现报道也蛮有趣的。木场自以为是地这么想。
战争时期的言论限制已解除,没有了军方的审查之后,报纸的报道变成必须受联合国司令本部GHQ(General Head Quarters)的审查,所以在迈向和谈之际,也就是半年前左右,某种程度上才能自由刊载报道。因此,木场觉得报纸变好看了,不过因为木场以前根本不看报纸,所以那绝不是与战前的报道相较之下所获得的理论性结论。
不过,再怎么有趣,如果在报上发现了令人挂心的案件,也因为辖区不同而无法插手。这使木场不满的情绪上升,更加坐立难安。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对策,便是阅读资料室的旧报纸。这是两三天前的事。
如此翻来翻去地看旧报纸,其实也蛮愉快的。例如在华盛顿发现了“不明飞行物”,或是发现以昆布冰河(Khumbu,在喜马拉雅山)为据点的“雪人”足迹等等,一点也不可信的外电报道也很多。
都是今年的报道。
原来世界上充满了无聊事。
不过看来蠢事不知发生在海外。
木场绝不是讨厌这类的话题。
比如神奈川发生了所谓的“金色骷髅事件”。
那是两个半月前的事。
木场在上次的事件中胡闹之后,不但引起周遭的反感,神奈川县本部一位警部(注:日本警察的位阶共分九等,由上而下分别是警视总监、警视监、警视长、警视正、警视、警部、警部补、巡查部长及巡查。木场修太郎是巡查部长。)还遭到鱼池之殃被降职。所以木场对神奈川县本部辖区的事件特别敏感,并且一听到神奈川就想起那位警部。前天发现那起夸张事件的报道时,也猛然想起,是否就是那位少一根筋的警部——石井宽尔负责的。石井被排除在案件外,遭到降职,正是那一阵子的事。
这么一猜想,忍不住涌上一股不该有的兴奋心情。
所以木场特别热心地阅读。刚开始只觉得是和飞碟或雪人一样的愚蠢事件。不,关于第一则消息,的确不相上下。
第一则消息刊载于九月二十三日,小又简略的报道。
说什么逗子湾漂浮着金光闪闪的骷髅。
那种东西是不会存在这世上的,所以肯定是错觉。说是钓客先发现,吃惊之余又消失无踪,接着又有人发现类似骷髅的漂浮物,于是报警处理。前后总共有六名目击者,但据说实际上有更多人看到了。传闻可能其来有自吧。无论如何都是引人喧腾的话题。
被降职的石井很可能接手这愚蠢事件。不,再怎么说,这种程度的蠢故事应该在辖区派出所就被挡下了吧——木场从报道上得到的感想仅此而已。
然而,这件蠢事有后续报道。同样是一则小报道。
第一次见报两天后,这次是附近居民发现金色骷髅被冲上岸了。慌慌张张报警时,又被海浪卷走不见了。
如果是第二次的话,石井会出动吧。
木场觉得很可笑。因为石井前警部是个胆小鬼,一看到骸骨之类的就会昏倒吧。不见了不是很好吗?
但是昨天又看到后续报道,木场的心情起了微妙的变化。十一月中旬,在相同的地点,骷髅第三度遭到目击。离第一次被目击,相隔一个半月以上。听说这次的骷髅不是金色的,而是普通的骷髅。说不定是上面的漆剥落了。这次也是骷髅自行逃走了。目击者在船上,正要用长柄网捞的时候又沉了下去。所以当然也是小报道一则,不注意看可能还会错过。
总觉得怪怪的。
然后,直至看到第四次报道,木场的心情变得有些混乱。并非他认为还真能不断报道这种蠢事,而是嗅到了其中非比寻常的气息。这时候木场的第六感是可信的。
又有许多人目击到骷髅,结果没入海中。但这次的骷髅与之前的不同,听说竟然附着肉块和头发在海上漂。
——到底是什么呀?
骷髅最初是金色的,然后褪色,接着长出肉块和头发。接下来是不是要长出皮肤变成活生生的首级?并且,刊载这篇报道的报纸日期就在五天前。
木场阅毕,明显燃起对石井的妒火。这应该是杀人事件,或至少是破坏遗体、弃尸案件吧。为什么犯罪之神把这种案件交给石井那家伙,而不是我,木场这么想。然而,这只是木场的幻想,事实上他并不确定是否由石井负责,所以如果弄错了,对石井前警部可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因此,木场现在每天的功课是从旧报纸上搜寻“金色骷髅事件”的后续报道,阅读并任意创造毫无生产力的想像。那是真实案件吗?如此一来石井前警部是如此活跃啊——这是木场唯一的乐趣。

但今天,木场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逗子湾的骷髅终于被捞获了。
这件事并非在旧报纸上发现的,而是刊载在今天的报纸上。并且,刊登这则新闻的报纸,还是那位长门给的。
今天早上,木场进入刑警办公室,老刑警罕见地轻轻靠过来。老工友似乎很早起,每天都最早上班,最早回家。
长门把报纸交给木场,说:“阿修,打捞到金色骷髅了喔。”
长门称呼木场为阿修,其他刑警并不这么叫。他真正的绰号是“鬼木场修”,但当然没人这样称呼他。阿修是小时候被叫的名字,木场有点讨厌被这么叫。
老刑警皱起鱼尾纹笑了。
木场并没有特别将自己在意这起案件的事告诉长门,所以其实内心深感惊异。不过,硬汉是不会显露出那种神情的。他尽可能一脸坚毅地说“这样啊”,一边隐藏动摇的情绪,一边走到自己的座位,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翻开报纸。然后,终于发出一声“喔”。长门耳朵可灵了,他听见了,带着微笑走到旁边来,说:“你看,有吧。”
“骷髅大骚动 逗子湾发现首级”
果然骷髅变成活生生的首级了。长门在旁边啰啰嗦嗦地说了些什么,木场假装没听见。
报道的内容如下。
十二月一日,逗子湾打捞上遗体的一部分,也就是首级。但听说并非骷髅,而是血淋淋的首级。报道写着,首级的身份不明,搜查势必困难重重。最好刊载了负责此案的石井警部的谈话。木场的想像成真了。石井依旧是机会主义者,虽然他的谈话全是借口毫无意义,但如果职称沒搞错,看了石井一度降职之后,又回到原来的官阶了。
——那家伙,还是这么顺利。
木场这么想。当然不是忌妒他升官,而是对他得遇此案,强烈涌上羡慕之情的结果。
——真无聊。
真的是很无聊。
木场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真的是愚蠢至极。因此木场完全失去了动力。
长门说活了,他还站在木场旁边。“神奈川也因此忙成一团吧。如果这种事件接连发生可真是没完没了。”
木场没有诚实回应。“是因为和平所以这类事件增加,还是因为社会和平所以特别醒目呢?我已经干了三十几年的刑警了,不过最近很严重哪。”
长门一边念经似的叨念,一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确如长门所言,今年连续发生了几起分尸案。那算多还是少,标准虽然因人而异,但不作统计不得而知吧。
战乱时,首级什么的并不稀奇。木场喜欢战国武将,所言喜欢看有关战争的书,打仗打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描述人头或断脚堆积成山。不,也不需要追溯到安土桃山时代,江户时期(一六〇三~一八六七)其实与之相去不远。武士们都腰配大刀,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走动。一颗头,很容易就可以砍下来。那种危险时代,其实并非遥远的从前,而是伸手可及的过去。
木场的祖父经历过明治维新。
德川家在鸟羽伏见的战役大败,家徽葵纹的威信落地时,在秩序尚未恢复之际,据说江户—东京成了无法治地区。
强迫借贷、强盗杀人横行,取缔者也是无赖,彰义队(注:彰义队,反明治维新的旧幕府臣子所组成的武士集团。)高兴砍就砍,所以街上到处滚着人头或身体。据祖父说,他某天早上起床,发现玄关有手臂、后门有断脚,然后一颗头滚进院子里。这并不是其他地方的故事,是木场出生长大,直到前一阵子都还居住其间的故乡所发生的事。
——身体忘了脚和头,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伤脑筋。真是少根筋的人。
祖父常常这么说。
大正时期的地震(指大正十二年〈一九二三年〉九月一日发生在日本关东平原的大地震,死亡人数超过十万。)木场才四五岁,但仍记得看过尸体。应该是死了很多人,也并不是死于地震或火灾。连小孩子也懂得那种不安定的气氛。
然后是太平洋战争。木场在南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战友,回家乡一看,内地也乱七八糟,死的人堆积如山。
长门并没有考虑这些。即便地震是不可抗拒的事,其他的,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是人类行为,不是吗?
——但是啊……
长门的角度也是正确的吧。木场想,到处有死人的社会是不对的。能够健康生活的安定社会,才是它原来的风貌吧。这么一想,现在的确是和平的。所以一颗头才会引起大骚动。
——我不懂复杂的事。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仍不会改变木场无所事事这件事。
——如果我一个人忍耐着无所事事,社会便会和平,那我的忍耐也值得了。
木场想着不太能理解的歪理,说服自己。
即使是“金色骷髅事件”也像上次的事件一样——有个怎么也切不断的,讨厌的事情始末在等着也说不定。
没有任何人保证不会发生那种事。

过了一会,长门又过来。“喂,阿修。课长那边我已经说好了,那神奈川……”
“啊,那个……”
“昨天晚上,资料从神奈川县本部送过来了,所以我想过去一趟。你愿意同行吗?”
昨天长门提到的案件。
本来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比闲着拔鼻毛好多了。
只不过,木场不清楚那起案子。因为是受处分中发生的事,木场几乎不知道细节。
听说起因于叶山的二子山里发生的集体自杀事件。这样的话,辖区也不对,既然判定为自杀,没必要刻意派天下第一的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出差到那样的山里去,可是,其中一名身份不明的女性,听说好像是住在东京都内的失踪者——长门如此说明。
“我可以去,但是,老先生,请再多告诉我一点细节。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因为木场没有专心听,所以真的不知道详情。这样下去,真的要变成总比闲着拔鼻毛好多了。木场一问,长门笑了笑,他的表情就像是个单纯的老好好先生。
“好好,我在路上说吧。”
“要走了吗?还很早不是吗?”
木场想早点看旧报纸所以早点来了,人还很少。课长也不在。
“不早喽,是大家太晚了。我已经跟大岛说过了,没关系。”
长门和木场,在不同的层面上,都是我行我素的人。
说清闲却没空喝茶。

听说地点是在大森这个地方。
长门轻快地走在木场前面。
已经到了不穿外套会冷的时节。长门似乎打算从东京车站搭电车,对木场而言,这看来是很累人的移动方式。不过,木场老早受到上司大岛警部严厉指示,不得抱怨长门的做法。因为欠大岛很多情,所以不能不听话。
“阿修知道一个叫‘死吧教团’的吗?”长门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询问,“真正的名字应该是‘日莲会’吧。”
“是新兴宗教吗?我不太懂这一方面的话题。”
木场讨厌宗教。正确地说,是最近才讨厌起来的。没什么重要原因。
“啊,从大正到昭和初期,产生了很多的新兴宗教。当时问题很多呢。唉,现在回想起来,也不需要彻底压制吧,不过,什么不敬啦、扰乱风纪啦等等,在内务省(注:侍奉天皇侧近,行使诏敕颁行等一切宫中政务。)闹得很凶,‘大本教’(“大本教”,成立于一八九二年的灵术宗教团体。)或‘人道教团’(“人道教团”,成立于一八九二年的神道系新宗教。一九四六年改组,现称Perfect Liberty教团。)被解散了。再怎么说,‘人道教团’事件的搜查总部是由大阪的检查单位和特别高等警察联合执行,所以扫荡得特别彻底。”
没听过这种事。当时木场还是小孩,所以不知道这些事。
木场对长门说:“这样啊……”
长门的声音很无力:“但是‘人道教团’教祖御木得一被捕,送入搜查本部,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阿修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吧。”
十五年前的话木场二十岁,不是小孩。
但是木场的重点不在于此,“比起这个,另外那个叫什么死了教团还是去死教团的,是什么东西啊?大叔的话很迂回啊。”
“哎呀,阿修真是急性子。”
就像落语《长短气》(注:落语为日本传统表演艺术,类似单口相声。《长短气》故事里有两位主角,一位是慢郎中,一位是急性子。)一样,对事件的处理毫无进展。
从刚才开始,谈话内容就在原地打转。令木场焦急不已。

长门所说的简单整理如下。
俗称为“死吧教团事件”的离奇事件,始于昭和八年七月二日,神奈川县叶山警察局接到一个奇怪的报案电话。
报案内容是:天狗在营火前开会,也许是山贼,请来调查。
非常稀奇古怪的内容,据说报案者是逗子町的居民,地点在逗子町的山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