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
「结果你根本没有对策嘛!这哪里是经过思考的行动?」
「可是又没有其他方法了。再这样下去,天黑以后,我们还没有饿死,就会先冻死了。不好意思,请收留我们!」
「没用的,没用的。」我阻止老师。
再说,他这种拜托方法毫不客气、全无思虑、又目中无人。就算不是斋戒期间,也一定会惹来别人厌恶。
「要不然还能怎么做嘛?」
「什么怎么做,就算你这么做也没用啊。唔…」
我…勉强也算是思考了一下。
「…对了,去找刚才经过这里的那个人怎么样?」
「找他干嘛?」
「所以说,」我学老师加重了语气说:「如果真像老师说的,那只是个醉汉的话,当然就是这村子的人,那么他应该住在村中某处吧。如果他是个会喝酒犯戒的家伙,就算我们是在斋戒当天大声敲门的笨蛋,他或许也会收留我们过夜也说不定啊。」
「原来如此,说的不错!」就在老师大声说的时候…
门喀啦啦地打开了。
3
那个时候,我真是惶恐万分。
至于老师,还是老样子,他厚脸皮地说:「我很冷,请给我热茶。」
开门的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外表整洁的男子。他在大绵袍底下穿着开襟衬衫,而且还戴着玳瑁框的眼镜。与他相较起来,我看起来还更像个乡巴佬。男子并没有特别热情,但也没有嫌麻烦的样子,请我们进屋里。
如果真是在斋戒期间,光是他愿意开门,我们就必须感激不尽了。而且他什么也没问就请我们进屋,这阶段我们就该先道谢才对。
然而老师还是一贯作风,还没开口道谢,就先要求借宿一晚和一餐。
害我错过道谢的时机了。
——我被当成同类了吗?
应该吧。
不,对方绝对会这么想。
但遗憾的是,我并非老师那种厚颜无耻之徒。别看我这样,我这人很纤细的。我可是个懂礼节的人,只是稍微错失了时机而已——我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辩解。
男子一边泡茶,一边说着感觉是社交辞令的同情之语,「那身打扮,在雪中走起来二疋相当艰辛吧。」不能就这么尽信。我猜想对方其实在生气。
「我叫田冈太郎。」
男子照着老师的要求奉茶,接着这么自我介绍。应该先自我介绍的是我们才对。我慌忙正襟危坐,就要开口说「敝姓沼上」,然而老师却先大声开口了,
「是事八日吗?」
男子——田冈愣了一下,然后表情顿时沉了下来。他是在警戒。面对痴人,这是很普通的态度。
「什么?」
「我是问,这是事八日的斋戒活动吗?」
「哦…」田冈吁出原本屏住的呼吸,「今天是欧卡纳※的夜晚。」
〔※音译,原文为オッカナ(okkana)。〕
「欧卡纳?」
「对。这是非常无聊的迷信。就像你猜的,今天是斋戒日。据说今晚会有独眼的厄神从山上下来。如果厄神进入家里,家中的道具就会开始作怪。」
「作怪!」老师的眼神变了。
「是啊,说是只要被那个妖怪的呼吸吹到,不管是茶碗还是土瓶、扫帚,全都会跳起舞来。小时候我常被大人这么吓唬呢。看,那个座垫!」
「哇!」老师跌倒了。
「…像这样被吓唬。是迷信啦。」
老师以古怪的姿势僵在地炉旁边。
真不晓得他是大胆还是胆小。
「为了驱逐那种独眼妖怪,所以家家户户挂起竹笼,对吧?呃…」
老师频频偷瞄我,然后「沼」了一声。
他忘记正在对话的对象——也就是田冈——的名字了。这种时候,老师一定会说「沼」。
老师从来不会好好记住初次见面的人的名字。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要记。老师认为第一次见面的人,也不晓得以后是否会继续交往下去,万一以后不会往来,记住名字也是白费工夫。而自己的脑袋没有多余的空间浪费在白费工夫的事情上吧。如果这是老师的信念,那也无所谓,但对于大多数时候都和老师在一起的我来说,实在是麻烦多多。
我想就算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对话也能成立,但这样聊起话来实在很不称心。不能叫对方的名字是相当不便的。大部分都会在对话途中顿住。
老师一顿住,就会说「沼」。
为什么是沼?
因为这是我的姓氏——沼上的沼。但这好像也不是老师叫错名字,或是在向我寻求援救。
这只是老师的嘴巴擅自叫起姑且记得的别人名字罢了。不管交谈的对象是山田还是川上都无关,老师想到的——或者说老师的肉体记得的别人名字,第一个就是旁边的我——沼上。
「沼…」
「不好意思,呃,」总之我先辩解一番,「那个…我们在研、研究民俗学,啊,所谓民俗学…」
「我知道民俗学。」田冈说,「我在学的时候也曾经学过一些,不过不是读得很认真,那么…两位是大学的老师吗?」
「我们是在野人士,在野。」我激烈地否定。
若要说得更正确一些,我是传说搜集家,老师是妖怪研究家。遗憾的是,事实上并没有这门学问,也没有这行职业。只是最接近的学问领域是民俗学罢了,如果我们宣称自己是民俗学者,真正的学者听了一定会勃然大怒。
我趁着这个机会,立刻自我介绍我姓沼上,并介绍多多良胜五郎大师。老师好像有什么想法,面露笑容爬了起来,像个小不倒翁似地前倾。
「那…」
「那?」
「你说的欧卡纳的夜晚,欧卡纳的意思是危险、可怕吗?还是有其他意义?」
好不容易才刚成立了正常对话,老师又立刻重拾话头。我前功尽弃了。
「老师,你等一下啦,这种事应该留到晚点再谈啊。」
「为什么?这事可是很重要的。越后也有叫做欧卡纳的夜晚的斋戎日,一样会有妖怪来访。它也经常跟事八日混同在一起,不过也有一些聚落明确地分成不同的日子进行。」
「所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究竟是同一种活动,或者不同,查明这一点之后,或许就可以厘清事八日的本义了不是吗?有些村子里,欧卡纳也叫做丘见的夜晚,所以也有可能是御庚申的夜晚的发音转化过来的啊。」
「或许是吧,可是你那样滔滔不绝,人家岂不是很困扰吗?」
「没关系的。」田冈笑道,「我不知道它的由来呢。不过…你说的丘见是…?」
「所谓丘见,是越后——新泻县那里的说法呢。那里的北蒲原郡加治村一带,会在欧卡纳夜晚的深夜,爬上可以一眼望尽整座村子的山丘俯瞰,这样就可以看出家家户户一整年的运势。屋子上方会有光朦胧地升起,可以从它看出家运的盛衰…」
「哦,原来如此。」田冈盘起胳膊,「这个村落也有类似的活动呢。」
「真、真的吗!」老师用力采出身子。
「嗯,村里流传着一种方法,可以在欧卡纳的夜晚看出村子每一户的隆替兴衰。不过…这村子并不是爬上山丘。」
「那是什么样的方法?」老师把身子探得更出去了。
感觉好像要往前栽了。
「哦,这一带流传的方法比较麻烦…想要知道运势的人,必须在欧卡纳的夜晚前一天开始就斋戎沐浴,洁身慎行。欧卡纳的夜晚到来,开始闭关之前——也就是天黑之前,立刻赶到村子的镇守神社去。然后在神社里面闭关到深夜,等到月亮来到神社正上方,就悄悄离开神社…闭着眼睛回到村子。」
「这样啊。」
「进入村子以后,就可以睁开眼睛。然后…啊,外边的门口不是贴着纸吗?两位看到了吗?」
「哦,那个写有家族成员年龄的纸?」
这户人家外头贴着吗?我不记得。
「对,那不是门牌,而是特意为了欧卡纳的夜晚而贴的。」
「这么说来,每张纸都很新呢。」
「应该吧。然后看在闭关于神社中的人眼中呢,那些纸就会…会怎么样呢?一样会发光吗?听说运势好转的人家的纸会显得格外清晰,但是家运倾颓的人家的纸会变得模糊,看不清楚。据说是一目了然。家中会有人死去的话…纸就会剥落。」
「哞哼。」老师用鼻子哼气。
「是迷信啦,毫无根据的迷信。已经没有人再这么做了…」
村人却还是会贴上纸呢——田村说到这里,望向门口。
「各家各户全都贴了呢。」
「只是习惯——或者说惰性吧。这场斋戒闭关也是,乡下真是伤脑筋。我实在无法融入其中。」
「不…虽然你这么说,但重视传统和习俗是非常重要的事!」
老师咄咄逼人地说。
然后他再次询问田冈:
「这只有欧卡纳的夜晚吗?十二月八日不闭关吗?」
「十二月八日吗?唔,好像会进行类似斋戎闭关的事,不过不会进行那种占卜。欧卡纳的夜晚原本是不是这天也…喏,进入明治以后,历法变了,不是吗?农家采用了一种叫做中历的、晚一个月的新历,所以有可能混乱了。可是这种类似占卜的活动,好像是过年之后一段时间才会进行的。」
「原来如此!」老师拍打膝盖。
「老、老师发现什么了吗?」
「当然了。我的推理是正确的!」
「什么推理?」
「事八日拜访村子的不是厄神,而是山神!」
「山神?」
「是啊,听到这位先生刚才的话,我终于可以确认了。所以拜访的妖怪才会是独眼或独脚。」
「那身变婆呢?」
「那是…大概是和其他斋戒日混同或融合的结果。也有研究家指出它与三邻亡※的关系。嗯,从与蓑和火的关联来推测…或许还是与山神有关。再说,有些地方的蓑借婆也是独眼的。像横滨的港北一带,蓑借婆就是独眼。而且也有八日像这样的称呼。这是将日期就这样当成了名字。所以蓑借婆的mikari这个称呼,原本还是只意味着斋戒闭关吧。」
〔※一种忌日,俗信在这天动土会发生火灾,烧掉邻近三家。〕
关于这一点,我也这么想,可是…
老师说,「山啊,山,还有田神!」
「听不懂啦。」
「我的意思是,」老师加重了语气,「河童秋天一到,就会登山变成山童吧?同样的,田神也在秋天登山,成为山神。对农耕民来说,山神就是在山和里之间往返的神明。听好喽,沼上。」
老师重新坐正。
是腰部不舒服吧。我很介意田冈,他一定很受不了老师吧。
「十二月八日——这天是田神归山的日子。所以人们关在家里,以免看到神明。然后在冬季期间回到山里、成为山神的神明,在二月八日再次下乡,变成田神。所谓事八日,是神明的移动日。」
「是吗?」我提出异议,「若是田神下里的话,日子是不是不太对?田神确实是会在山和里之间往返。我记得柳田老师也在《年中行事觉书》中推论,结束一年活动的送神是重要活动,所以会从旧历的十月一日一直举行到十二月八日,不是吗?」
「不就是八日吗?」
「只有八日一样啊。山神下里的日子…从二月到三月,时期范围很大耶?我记得有些地方连四月的都有。」
「就算是四月,也是四月八日啊。也有些地方是十月八日和四月八日。可是都一样是事八日啊。」
「也有十日的地方吧。稻荷的祭日不是初午※吗?」
〔※二月第一个午日。〕
「日期会变啊。」
「变了就不是事八日了啊。」
「无所谓啦,每个地方条件不同,当然会出现各种差异。更重要的是探究本质啊,本质。」
「什么本质啊?」
「不管是几月几日,都一样是送神迎神啊。这里也是啊。因为不就是吗?」
「所以是…什么跟什么啊?」
老师涨红了脸颊说:
「所以说,田神在二月八日从山上经过村子前往镇守社啊。此时村子正在斋戒闭关期间,而镇守的神社是空的。所以想占卜的人可以躲在神社里。神明在深夜来到镇守社,进到神社,对吧?占卜的人在神明进入之前偷偷溜出神社,闭着眼睛回到村子——这是为了可以像这样一进一出,就不会撞上前来的神,万一撞上,也不会看到神明。」
「原来如此…」
与其说是信服,感觉更像是被唬过去。
「趁着神明不在的时候,进入神社吗?」
「是啊。」老师神气地说。
「这样岂不是像闯空门的吗?」我说。
「是啊,就是闯空门啊。」老师答道:「要偷走神明的神通力啊。」
「可是啊,如果神明不在的话,十二月八日以后不是一直都不在吗?只要是二月八日以前,什么时候躲进神社里面都无所谓吧?」
「不对,不是这样的啦,沼上。」老师很激动,「神明不在的时候,神社一样是空的。过了一年,神明要回去山里的时候,神社的灵力一定也枯竭了,也就是污秽的状态。然后经过正月——重生的期间,灵力再次高涨,然后再迎神入社。就是趁这个时候,趁神还没有到的短暂时间…」
「趁机溜进神社里吗?」
「难道不是吗?」老师露出恐怖的表情说。
这个老师,想到是想到了,可是一定是没什么自信吧。
我观察老师。
他比平常更要愤然。
「不是吗?」
「我怎么知道?」
「欸,你说是不是嘛?」
「不要问我啦。」
「哎唷,所以说,这部分当然还有许多研究的空间…或者说,被称为事八日的日子,就是神明移动的日子啦。你就这样想吧。」
你要叫我这样想,我是可以这样想啦。
「事八日是神明出来走动的日子,好吧,我就这么想吧。事实上就传说会有许多东西来到村子嘛。可是是不是从山到里,从里到山这样移动,根本就不清楚啊。搞不好只是随意游行呢。」
「哪有这么随便的神?」
「谁晓得呢。」
「当然晓得。当然晓得吧?」老师说:「听好了,沼上,如果这场占卜在十二月的移动日也会进行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可是并没有,对吧?」
「好像没有呢。」田冈说。
「你看。十二月八日之前,神明是待在镇守社里面的。既然神社里面有神明在,就不能勉强闯进去,就算神明离开之后再进去,神社的灵力也桔竭了,一样没用。再说,若是在神明从镇守社前往山里的途中去到神社的话,岂不是会在移动中撞见神明了吗?」
「是这样说没错啦…」
这家伙真是难以理解。这番话的前提听起来像是真有个游行的神明,可是老师又满不在乎地说那玩意儿是醉鬼。
上醉鬼?
那真的只是个喝醉的人吗?
此时…
「两位似乎谈得正起劲,不过请尝个丸子吧。」
田冈将装了丸子的盘子摆到地炉边。
「这是据说要在欧卡纳的夜晚吃的粟丸子。说是如果不全家都吃,就无法去除灾厄。有时候也说是供养饿鬼,摆在屋檐下。我住在东京,偶尔才会回乡,也没做过这种东西,搞得累极了,不过还不至于无法下咽。」
真是太令人感激了。因为芋头被老师吃掉,我饥饿到了极点。
「可是…我们可以用吗?」
我觉得应该客气一下,所以这么说了,但我深思熟虑的一番话,完全被老师一句「我不客气了」给盖过去了。
他已经吃起来了。
「不必客气,请用。」田冈说。
真好吃。
「哦,其实是我也做了我父亲的份,可是剩了下来…」
「令尊…在家吗?」
我环顾屋内,是很平凡的农家格局。与邻室的隔门也开着,但没看到像是田冈父亲的人。不,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我父亲现在在神社里。」田冈说。
「神社…?难道…」
「对,我父亲说要进行那个关在神社里的占卜,出门去了。」
「什么?」
原来如此,田冈在谈论占卜时表情会那么复杂,原来是这个原故。
可是…
——原来有人在斋戒日外出。
那么。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阳还高挂在顶的时候就出门去了。当时我正为了做丸子忙得一团乱,已经是四、五个小时前的事了。真是丢人。不过因为这样,丸子剩下来了。」
——四、五个小时前。
如果这是真的,就不是那个黑色男子了。
「现在是七点,三、四个小时之内是不会回来的吧。」
「令尊相信那些传说吗?」
「他似乎对此深信不疑,冥顽不灵呢。没办法,明治出生的人嘛,迷信得很。我暌违许久地和他一聊,再次体认到这一点。我父亲到现在都还没有经历文明开化呢。」
「那…」
我们待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妙?田冈本身似乎不拘泥那些旧习,但正因为如此,与那样的父亲似乎有些磨擦。父亲回来的时候,发现有我们这两个古怪的闯入者——而且还是这种遭天谴的瘟神——可以想见,与接纳客人的儿子之间,必定会发生一场纠纷。
「没关系的。」田冈说,「就说两位是我大学时代的朋友吧。说你们是闭关开始之前过来的就没问题了。」
「然后跟你一起闭关?」
「是的。」
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说得过去了吗?
我因为确保了当前的下榻处而感到放心,松了一口大气,望向老师。老师仍一脸严肃地咬着团子。真不晓得他究竟吃了几个。
「然后…沼…」
老师在这里顿了一拍,说了「就是呃」,没有叫出田冈的名字,继续说了下去。
他果然不记得了。
「关于出现在欧卡纳的夜晚的妖怪…」
你就只有这个话题可以聊吗?
「我记得你刚才说那是独眼的厄神,那还有没有其他特征呢?」
「这个嘛…」田冈歪起脑袋,「我对传说不是很清楚,可是据说眼睛只有一颗,颜色是黑的。」
「黑的?」
说到黑…
「很奇怪吧?」田冈说。
「一点都不奇怪。有不少地区传说事八日的怪物是黑色的。是啊,脚…对了,脚,脚有没有特征?」
「脚吗?脚我倒是没听说。」
「这样啊,没听说啊。」老师萎靡下去,「在西日本,事神是独脚的。此外,有些地方从七日夜晚到八日,吹着叫做八日吹的风,传说这是天狗吹或是大师讲吹※。」
〔※原文为ダイシコ吹(daishiko-huki),汉字或写成「大师讲吹」,但一般以平假名或片假名表记。〕
「大师讲吹?」
「对,大师讲吹。这应该是从太子讲※变化而来的吧。太子讲的太子,指的是圣德太子的太子。太子信仰也十分深奥,听说在太子讲的日子拜访村子的太子大人,就是独脚的。」
〔※祭祀圣德太子的集会,源于江户时代,主要为工匠、泥水匠、工艺师傅等所信仰。〕
「这样啊。」田冈状似佩服地点点头,「唔,我是个门外汉,不太了解,不过这真是复杂呢。我小时候听说的,就只有我刚才提到的,道具会作怪而已。」
「关于这一点,」老师当下解说起来,「这有必要考虑它与节分的关系呢。节分,就是节气的转变期,也是阴阳之气冲突的日子。器物会在这天作怪的说法,是从大陆传来,来自于阴阳五行之说。据说付丧神——器物的妖怪,自古以来就是在这天冒出来的。」
田冈嘴巴半开,「哦」地答了一声。
「还有呢,把沙丁鱼头串在梅枝上挂着,这种驱病符是来自于它的药效呢。这必须从它与疫神信仰的关联去分析才行。还有在玄关前洒灰与荞麦壳,摆大蒜等等,这主要是味道。得从用强烈的臭味驱逐病魔的习俗的关联去想。还有…」
「够了啦。」我说。
虽然很有意思,但田冈一定没兴趣吧。
老师生气起来,沉默下去。
「田冈先生…住在东京吗?」
我决定勉强将话题转向一般领域。因为没完没了。若是置之不理,这个人会一直说到天亮。
田冈无力地应道「是啊」。
「其实我父亲和母亲在十五年前就离婚了,我和母亲住在一起。」
「呃…这样啊。」
真是意外的发展。
「我现在一个人独居。母亲在先前的战争中过世了,是东京大空袭的时候。当时我出征在外…去年复员回来,听到母亲过世的消息,所以回来通知父亲一声。」
「请节哀顺变。」我依惯例致哀。
「嗳,虽然离了婚,但毕竟曾经夫妇一场,我以为家父多少会有些感慨…没想到他毫无反应。那态度感觉像是:抛下我离开的女人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
田冈有些自暴自弃地说:
「虽然这不是该对初次见面的人说的话…不过我也稍微了解了母亲的心情。我母亲一直憎恨着父亲。母亲离家之后直到过世,近十年之间,一次也没有靠近过这个家。因为就算隔了十五年回来…就像两位看到的,这儿落后保守,依然如故,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嗳,也因为他回来的日子,正巧是欧卡纳的夜晚吧。
可是,
「呃,这样好像在探问家务事,真是冒昧,不过令堂为什么会离家呢?」
「是女人。」田冈不以为意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