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斋七先生的真正出身,乃伊三郎亡故后,入赘此户人家之赘婿善吉先生之子,与伊佐治先生乃同母异父之兄弟。善吉先生早已于多年前亡故,而其妻——即伊佐治先生与斋七先生之母,亦于事发前一年辞世。
当时,伊佐治先生年约三十五、六。
斋七先生则是年约三十。
噢,稍早老夫亦曾提及,当时此事已被村众视为陈年往事,几已无人议论。
任凭老夫如何努力打听,均无法判明古冢之由来。
斋七先生指称。
事发当日,曾有一僧侣来访。
据传,此僧侣曾向伊佐治先生询问许多事儿。至于问了些什么,斋七先生也不清楚。
仅听闻僧侣曾提及蛇。
没错,蛇。
亦曾提及负伤蛇。
没错,负伤蛇。
噢,这就一身行头看来,这僧侣似乎是个虚无僧(注:普化宗之蓄发托钵僧。头戴名曰天盖之深编笠,身披袈裟,沿途吹奏尺八游走诸国。江户时代几乎为无主武士,即所谓浪人化之。亦作普化僧或荐僧)。因此,也不知是否真是个和尚。
听来还真教人毛骨悚然。
是的。
事后,伊佐治先生便开始向村众打听当时的真相、以及自己出生后的事儿。老夫这么个外人,之所以能简单地问出些许结果,或许也得拜伊佐治先生先前的询问所赐罢。
许多话只要说开了,事后再提起便非难事。
不过,面对伊佐治先生时,众人想必仍是难以启齿。
对此事,众人依然是心怀愧疚。毕竟自己便是将伊佐治先生之父逼上绝路的元凶。不过,伊佐治先生亦属当事人之一,若是问起生父当年殒命的经纬,村众也毫无藉口隐瞒。
唉。
不久之后。
伊佐治先生竟宣称将捣毁古冢。斋七先生表示家人虽曾极力劝阻,但伊佐治先生似乎已失去了理智。
只见其一脸悲壮神情。
如今,其子伊之助先生亦于近日辞世。当年伊之助先生仍是个孩儿,想必虽见生父亡故,心中也是懵懵懂懂罢。
反而是虽曾泪眼相劝,仍无法制止悲剧发生之妻子阿里,境遇最为堪怜。
据传当时伊佐治先生的模样,仿佛是教什么东西给附了体。即便如此,伊佐治先生为何非捣毁古冢不可,众人怎么也找不出理由。
没错,老夫当然也不清楚。
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着实费人疑猜。
村内并未遭逢任何灾害。
至今为止,堪称平安祥和。
倒是,当时冢顶尚未兴建祠堂,若老夫记得没错,当年古冢周遭仅以数条注连绳围之。
噢,这便是老夫当年画下的景致。
画得不大好,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大致上就是这副模样。
没错。
一如剑之进先生所言,到头来,古冢并未遭到破坏。
据传,伊佐治先生于某夜悄悄离家,由于直到天明尚不见其踪影,只得动员村众外出搜寻。最后,在邻近的沼泽边找到了伊佐治先生的遗体。
噢?
没错。据说是教蛇给咬死的。但老夫未曾见过遗体,实情究竟是如何,也就无从得知了。
为何村众认为是教蛇给咬死的?
据传遗体上并无任何明显外伤。既无刀伤缢痕,亦不见任何曾遭殴打的痕迹。看不出死前曾与人起过争执。
唯上臂遗有小小的咬痕,看来的确是遭蛇咬而死。
噢?
你问阿里夫人怎么了?
事后不久,阿里夫人便——
是的,阿里夫人亡故时,老夫仍滞留该村,故曾亲眼见过夫人遗体,唉,想想当时尚在襁褓的伊之助先生还真是境遇堪怜,着实教人于心不忍。
总而言之,伊佐治先生之死,尚堪以蛇灵寻仇解释。毕竟其生前曾口出不逊,声称将捣毁传有蛇灵盘据之古冢。但阿里夫人之死,又该作何解释?
噢?阿里夫人死于何处?
同样是死于沼泽旁。
至于夫人是何时失踪、又是为何离家的,老夫就不清楚了。
总而言之,老夫在斋七先生的亲切招待下,于冢守屋敷滞留了一段时日。如今想来,此举还真是厚颜无耻呀。
噢,阿里夫人的遗体被发现时,颈子上也有着同样的咬痕。
这老夫可就亲眼瞧见了。
没错。
这下可就无可辩驳,显然是古冢蛇灵所为。
如此下去,只怕连伊之助先生都将难逃一劫。
虽然是兄长遗留下的孩儿,但斋七先生对伊之助先生仍是疼爱有加。
唉,只是真没想到。
那么个惹人怜的孩儿,长大成人后,竟然成了个危害乡里的无赖。
一点儿也没错。稍早老夫亦曾言及,神鬼之说之所以成立,乃寻常的偶然,加上偶然以外的理由使然。
没错,此事实为一个不幸的偶然。
对伊佐治先生和阿里夫人而言,皆是如此。
唯伊佐治先生欲捣毁古冢的动机,着实教人难以参透。
是的。
这下,逼得众人非得做些什么,以兹补偿不可。
而老夫不仅在这么个兵荒马乱的时节不请自来,还四处询问村众避讳提及之往事,想必为全村添了不少麻烦。这下,便认为至少也该略事回报。
因此,便从江户召来一位修行者。
没错没错,老夫唤来的,正是那位撒符御行,人称小股潜的又市先生。
老夫亦曾数度言及,此人虽不信神佛,但法力之灵验却是毋庸置疑。
不消多久,又市先生便赶赴该村。
并说服村众于冢顶兴建祠堂。
一点儿也没错,那座祠堂正是又市先生——不,几乎可说有一半是老夫发起兴建的。自江户请来木工之后,转眼间,祠堂便宣告落成。接下来,又市先生于是邀来村众齐聚一堂,举行镇魂法事——
并为祠堂蘸上那纸护符,亦即据称有烧退百魔之效的陀罗尼符。
护符还是又市先生亲手蘸上的。
此外,又市先生还吩咐斋七先生,往后每日均须供奉神酒香烛。
这起不祥之事——果真就此平息。

 

【陆】

敢情这回似乎没帮上什么忙哩,一白翁搔着脑袋说道:
「似乎净是提些无关痛痒的事儿,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老隐士客气了,剑之进率先低头致谢道:
「原来在下是看走了眼。若未向老隐士请益,在下不仅可能错怪无辜,恐怕还有逮捕善良百姓、强押其进行无谓审判之虞。然能及早发现,堪称万幸。身为东京警视厅一等巡查,但在下这番表现,还真是愧对自己的头衔。竟然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无法参透——」
「剑之进,你就别再自责了。论丢人,我不也好不到哪儿去?」
揔兵卫也致谢道:
「唉,老隐士,说老实话,我自个儿也是深感汗颜。分明只需壮起胆子细心检证,轻而易举就能辨明此案真相。唉,看来我的道行果然太低,老是为无谓细节所左右,搞得自己看不清真相。」
老人笑道:
「真相是否真是如此,尚未判明哩。」
当然就是如此,否则哪能有其他推测?正马说道:
「我是认为真相已经判明了。」
噢?老人惊讶地张嘴应道。
正马继续说道:
「矢作、涩谷、笹村和我,全都被自个儿的愚昧给逼进了死胡同。若懂得做合理思考,早应得到一个合理的结论。这下,也无须再做其他推测了。」
「无须再做其他推测——?」
「矢作,你说是不是?」
「没错。」
一如老隐士方才所言,剑之进说道:
「此案之真相,不过是蛇原本就藏身祠堂内某处,根本无甚离奇之处。」
剑之进两手置于大腿上,一脸颓丧地低头说道。
一白翁眯着双眼,语带试探地说道:
「意即,各位均认为——此案绝非人为谋害?」
没错,绝非人为,正马说道:
「听了老隐士与矢作稍早的一番问答,我这才发现真相。这绝非一桩谋杀案件,绝无可能。」
「何以见得——?」
「噢,矢作方才亦曾提及,伊之助想要捣毁古冢的时间,与其说是深夜,毋宁该说是黎明——矢作,是不是?」
没错,剑之进回答。
「那么,这下不就真相大白了?亦即,捣毁古冢之计划,除了当时群聚其身旁那群猪朋狗友,应是无人知晓。即便有哪个外人听见了,此时再捕来一条毒蛇放入祠堂内,也应是至为困难。不,即便真能办到——也应将蛇藏入石箱中,若仅将蛇放入祠堂内,岂不是有失算之虞?难保伊之助人还没到,就让蛇给逃了。不,蛇即使没逃,也无法保证届时会见人就咬。若这是桩计划谋杀,设想得未免也过于粗糙了罢。」
「意指其中未免有过多不可确定之因素?」
一点儿也没错,正马将身子挪向前说道:
「倘若我是个欲以毒蛇取人性命的凶手,应会撕开纸符进入祠堂,并将蛇藏入石箱中。毕竟伊之助原本对门上贴有这么张纸符并不知情,凶手于事前将之撕除,理应也不至于坏事儿。不,甚至该说撕去纸符,反而更能引诱受害者入内才是。」
有理有理,一白翁说道:
「毕竟伊之助一心认定祠堂是个藏宝处,斋七老爷就是从中取出钱来的。若是多年来未曾有人出入,反而显得更不自然。」
没错,这下又轮到正马开口了:
「再者,即便真能将蛇藏入石箱中,这仍是个赌注。毕竟即使如此,仍无法断言蛇绝对会咬向掀盖开箱者。即便真咬了,也无法确定遭咬者是否真会丧命。」
有理,剑之进垂头说道:
「欲操蛇行凶,仍应如矢作最初思及的,直接将蛇凑向受害者的颈子,效果最为确实。不过——这似乎也是无法办到——正马,你言下之意应是如此罢?」
「没错。」
真的无法办到?老人问道。
当然办不到,正马断言:
「那伙狐群狗党自始至终都在伊之助身旁。其中哪有人能半途抽身,事先找条蛇来?」
原来如此,揔兵卫说道:
「看来这假洋鬼子的所谓理性主义,还真是有效哩。不论如何推想,此案都是一桩意外。」
「与其说是意外——或许该说是妖魂寻仇罢?」
剑之进感慨道。
这与次郎也同意。
「伊之助遭蛇咬一事,或许真是出于巧合的意外。不过……」
话及至此,剑之进先是沉默片刻,接着才开口继续说道:
「方才听到老隐士一番话,在下的想法又有所改变。大家想想,死者伊之助之父伊佐治、其母阿里、乃至其祖父伊三郎,死因均与古冢不无关连,而且悉数是死于蛇吻——」
的确是如此。
但这并非任何人的意志所造成。
乍看之下,伊三郎、伊佐治、乃至伊之助三人,分别于不同的局面中死亡,彼此之间可谞毫无关连。不过,三人彼此相隔数十年的死,却悉数与蛇相关。
而这三代人的死——亦与长年相传有蛇灵盘据的古冢脱不了关连。
即便如此。
这仍不过是个巧合。
但虽是巧合——
或许三人之死均是出于巧合,不过——剑之进继续说道:
「这点未免也过于雷同。亲子三代皆死于同样死因,看来此事绝非寻常。若不是妖魂寻仇,还会是什么?」
这与次郎也同意。
借用一句一白翁的话——毕竟与次郎也生活在这相信妖魂寻仇的文化中。
以妖魂寻仇视之,当真稳当?老人问道。
「老隐士言下之意是?」
「噢,老夫不过是纳闷三人之死,是否真能以妖魂寻仇视之?这说法,正马先生不是曾斥之为迷信,揔兵卫先生不也曾斥之为虚妄之说?至于剑之进先生——不也曾为调书无法以此说总结,而深感困扰?」
不不,剑之进摇头回答:
「听闻此三人死亡之经纬,在下这回岂敢再有任何抱怨?思及三人之死——还真教人感到神伤。不论是伊之助违逆伦常、伊佐治心神错乱、乃至伊三郎于古冢上含怒冤死,均教人感到伤悲莫名。」
这感觉不难理解。
与其说是神伤,或许以失落形容更为恰当。
若以妖魂寻仇视之——的确也不为过。
原来妖魂寻仇并非莫名的恐怖,亦非难以抗拒的神秘,不过是世人为了承受教自己束手无策之事而准备的说法,与次郎心想。
当然,这等事儿并无确证,亦无道理。
有的仅是印象,或者情绪。
由于此类事件并非某人所为,因此教人束手无策。既无法回避、亦无法挽回、既无法补偿,而且由于毫无理由,甚至教人欲后悔也是无从。
如此这般,岂能不教人神伤、失落?
因此——
「想来——」
老人浮现一脸眺望远方的神情,举目望向庭院内的绣球花。
与次郎也循其视线望去。
小夜已不见踪影。
仅见到被夕阳映照得一片鲜艳的绣球花。
突然间——
一阵风吹进圆窗。
铃。
吹得风铃摇晃作响。
「还真是不可思议呀。」
老人说道。
有哪儿不可思议?与次郎问道。
「当然不可思议。方才剑之进先生不也说过,吾人如今身处有蒸汽火车飞快疾行、瓦斯灯终夜大放光明的文明开化之世,竟仍得采信妖魂寻仇之说。」
「难道不得采信?」
不不——老人颤抖着枯瘦颈子上的筋脉说道:
「老夫并非此意,不过是感叹值此文明之世,妖魂寻仇这等陈年传承、古老文化,竟仍不失其效。想来难道不教人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曾经存在过呀,老人又补上这么句教人费解的话。
「曾经存在过——敢问老隐士指的是?」
「老夫指的不过是——毕竟妖魂寻仇确曾存在。」
——妖魂寻仇。
「确曾存在?」
老人这句话似乎别有寓意。
与次郎心想。
真没想到竟然又——老人神情开怀地说着,笑得挤出了一脸皱纹。
「真没想到什么?」
「噢,真是对不住,如今有人殒命,老夫竟然还笑了出来,失敬失敬。老夫不过是——感觉仿佛见到了一位久违了的故友。」
「久违了的故友——?」
「是的。」
这不过是个老糊涂的自言自语,还请各位别放在心上。话毕,一白翁顺手阖上了记事簿。对了,剑之进抬头说道:
「倒是——在下这回也碰上一件教自己感到极不可思议的事儿。」
什么事儿?老人睁大双眼问道。
「噢——这也是在下听了老隐士一番话后才想到的。难道在下所检查的那张纸符,正是——老隐士曾数度提及的又市先生所贴上的?」
话毕,剑之进吐了一口气,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他这感受,与次郎也理解。
这就活像在路上遇见一个想象故事中的角色,感觉当然奇妙。
难道又市这号人物,果真曾存在于人世?虽不想怀疑一白翁那些故事的真伪,但就连与次郎也不觉得他是个真实人物。
一白翁神情开怀地啜饮了一口凉茶。
铃,风铃再度响起。

 

【柒】

数日后。
黄昏时分,一白翁——亦即山冈百介于缘侧纳凉时,端来凉茶的小夜一脸淘气地说道:
「瓦版上提到了——那妖魂寻仇一事哩。」
「瓦版?」
该说是报纸罢,小夜说道:
「记得上头写着——池袋村奇案,遇害者于传有蛇灵盘据之蛇冢惨遭蛇吻。至于伊之助先生的平日恶行,以及往昔的几桩悲剧,可就丝毫未提了。依这写法看来,似乎是读者既可视之为意外死亡,亦可视之为妖魂寻仇。」
噢,原来如此,百介啜饮了一口茶。
这哪是一句原来如此就能应付的?小夜说着,朝百介身旁坐了下来。
「你指的是?」
「老爷就别再装傻了,行么?」
「装傻?」
「哎呀,老爷这是把奴家当什么了?百介老爷也别成天穷扯谎,都这把岁数了,还是多积点儿阴德罢。」
「我有哪儿扯谎了?」
扯谎就是扯谎,小夜说道:
「即使是出于善意,谎言终究是谎言。要想唬人,也不必连奴家都想唬,老爷就快把真相说出来罢。」
「真相——?」
百介举目望向益发黯淡的夕阳余晖。
当日。
百介首度委托又市设局。
——如此下去,娃儿恐小命难保。
当时是这么想的。
看见阿里的遗体时。
百介一眼就看出,人分明不是教蛇给咬死的。
显然是遭人毒杀。
而且,凶手还不是个门外汉,使用的是注入毒物的特殊凶器。乍看之下——的确极易让人误判是死于蛇吻。
不过……
阿里身上的咬痕竟是在颈子上。除非事发当时是躺卧屋外,否则在这种地方,理应不可能让蛇从这种角度给咬伤。依这咬痕判断,若不是有人悄悄从背后逼近,就是正面强拥——再以凶器戳上的。
不论是伤口的形状,还是皮肤变色的模样,都明显异于毒蛇咬伤。如此看来,不久前才过世的伊佐治,似乎也是——
遭人杀害的。
百介如此判断。
那么。
下一名牺牲者,若非伊佐治的稚子伊之助,就是其弟斋七。
阿里的葬礼尚未结束,又市便出现在百介眼前。
听闻先生召唤,小的立刻抛下手头杂务,飞快赶来——又市说道。
聆听百介叙述全事经纬,又市似乎便掌握了案情。略事思索后,马上开始设起了局来。
设局——?小夜问道。
「没错——设局。就在那座祠堂内。」
「设的是什么样的局?」
「这回设的是……」
——一个引蛇前来的局。
又市如此说道。
——也可说是个以毒攻毒的局。
——蛇若负伤,便将极力寻仇。
「蛇生息于阴地,性好阴气,亦习于报复。尤其是身受重伤时,更是有仇必报——当时,又市先生如此向村民解释这起妖魂寻仇事件的真相。」
「这说法——众人真能接受?」
小夜一脸讶异地问道。
「是呀——」
百介又开始覆诵起又市当年的一番话。
也不知是何故,虽已是陈年往事,回想起来竟依然是记忆犹新。
——蛇自古便为执念之化身。
——遇人将之驱出草丛,便将朝其眼吐入毒气,使人卧病不起。
——遇人将之斩首,便将钻入锅中,以食毒加害于人。
——凡此种种,皆因未根绝其命使然。
——蛇可察人心中遗念,并循此念前来。
——即便知其道理者,亦难根绝此患。
——不仅蛇可循念报复,人若心怀恶念,必将遭逢恶报。
「又市先生亦向众人解释,伊三郎先生遭蛇咬后,曾奋力将蛇自颈部剥离,并将之再度塞回石箱、盖回盖子。此时,蛇身便为箱盖所夹伤。从此,由于为箱盖所夹动弹不得,此蛇便在无人救助、亦无人斩杀的情况下,活了三十余年。」
「意即,这条蛇并未成为该村之守护神?」
「不,此蛇的确遵循伊三郎先生之遗志,庇佑了村落。只不过,依然未忘却教自己身负重伤之恨。」
哎呀,小夜神情更形讶异,一脸不解地说道:
「奴家怎感觉这道理似乎说不通?」
这感觉老夫也懂,百介笑道。
当时,百介也曾如此纳闷。
但其实,此事一开始就毫无道理可言。总之,御行又市表示蛇虽庇佑了村落,同时又从未遗忘对伊三郎的恨意。
「蛇寻仇之心足可祸延七代。又市先生曾言——蛇虽困于冢顶,但仍静待伊三郎先生之子、亦即伊佐治先生有了子嗣,其后并于伊佐治先生长成至与伊三郎先生同样岁数时,再施妖力杀之。若置之不理,三十多年后,待伊之助先生有了子嗣,并长成至与亡父同样岁数时,祸端必将再起——」
斋七当时的神情,百介至今仍无法忘记。
本人绝不愿再痛失任何至亲,斋七泣诉道。
伊之助虽为家兄之子,但本人对其视同己出,亟欲妥善扶养,以慰家兄在天之灵。无论如何,还请法师为本人想个法子,斋七向又市如此恳求。
果真是个憨直的大善人。
为此,又市自江户召来一位佯装木工的同伙,即事触治平。
接下来——
便建造了那座藏有设局玄机的祠堂。
奴家就是在问老爷,其中设的是什么样的局呀,小夜赌气说道。
「什么样的局?其实这玄机也没什么大不了。那祠堂不过是在正墙右侧近地表处,设有一扇小小的暗门罢了。」
「暗门?难不成——?」
不不,没等小夜把话说完,百介便否定道:
「这扇暗门,人是过不了的。此门极小,约仅容个头矮小者探入上半身。与其说是道门,毋宁说是扇窗较为妥当。其实阖上时看似壁板的一部分,乍看之下极难发现。若未经绵密探查,不知情者必难察觉此处实有蹊跷。毕竟在这种地方安插这种机关,通常是无意义的。」
「是呀。这道暗门是做什么用的?」
「噢,像这样。」
百介回想着当时的情况,比出一个探手入门的动作说道:
「只要如此一探,便能将手伸入窝中。」
「窝?就是那原本就存在的窝么?」
「没错,就是嵌有那只石箱的窝。如此便能掀开箱盖,亦可将石箱自祠堂内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