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有理。虽然哪管是五十年前还是两百年前,对与次郎而言似乎都是同样久远。
因此,与次郎才会有——曾亲眼见过五十年前的事儿的一白翁,应该也曾见过两百年前的事儿的错觉。老人虽识广,但许多事也仅止于有所听闻,并不代表曾亲眼见过或亲耳听过。
「关于此怪火,除了各位所读到的几册书以外亦有记述。例如在山冈元恕所编纂的《古今百物语评判》中便有记载。本书之付梓时期为贞享年间,应是晚于《宿直草》,早于《本朝故事因缘集》。书名虽曰百物语,但体裁并非搜集普通怪谈并加以编纂,而是记述编者之父——即一名曰山冈元邻之学者召集门生,讲述古今怪事,再逐一加以评论之过程。」
「加以评论——?」
「是的,亦即,此则纯属捏造,此则纯属诳骗,此则乃基于某种缘由——一如各位常举行之怪谈议论。不过,本书毕竟撰于往昔,在此文明开化之时世读来,部分评论已显得颇为粗杂,但仍有部分评论颇有见地,令人对著者之慧眼赞叹不已。可惜本书并非戏作,读来少了那么点儿趣味便是了。」
「亦即,本书对怪谈持的是否定态度?」
并非全盘否定,被正马这么一问,老人回答:
「元邻并未顽固否定一切,只表示世上绝无无中生有之事,谎言即为谎言,误判即为误判。遇有不纯然为虚构者,便试图阐明此类不可解之现象乃因何而起,可谓极为理性。可惜著者为一儒学家,因此文中不时有八股说教之处,实属遗憾——」
哇哈哈,即便是两百年前的儒学家,都要比你明理呢,正马朝揔兵卫笑道。
「那么,本书中所记述的,是什么样的内容?」
大抵与《宿直草》大同小异,被与次郎这么一问,老人回答:
「于舟幽灵的章节内,曾提及丹波之姥火与津国仁光坊一事。」
听来果然还是被否定了哩,揔兵卫洋洋得意地说道:
「著者若是名儒学家,哪可能相信世上真有此等愚蠢至极的怪事?」
「不不。」
老人挥了挥瘦如枯枝的手说道:
「元邻并未否定怪火之存在,仅认为水上若起怪火,亦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可就令人费解了,揔兵卫纳闷地说道。
「有何处令人费解?」
「当然令人费解。堂堂一介儒学家,为何要谈鬼论神?」
「此人并未谈鬼论神。若不谙世间原理,便指其为不可解之妖物,即为谈鬼论神。但——若能成功解释某事乃因某种原理而起,便不再是谈鬼论神了。元邻将起于汪洋之上的火推论为水中阴火。一如高山顶峰能有水,水中亦能有火。凡曾有多人丧生、遗下强烈执着怨念之处,均可能出现此类怪火,并为此举姥火、仁光坊火两者为例。即便于唐书中,亦不乏关于此类遗恨火之记述。」
「水中阴火?」
没错,老人颔首说道:
「元邻之主张,乃盈天地间皆有阴阳五行之理。例如于其他章节中提及之钓瓶坠火,便可以木生火解释之。亦即,凡树木均散发状似火球之精气,白昼因阳光照射而不可见,但入夜后便可于树下暗处见之。如此而已。」
「树木真有精气——?」
正马惊呼道。老人以安抚的语气回答:
「其意应为——所谓精气,绝非不可思议之妖物,不过是众生生息之证据。」
「不过。」
正马讶异地说道:
「倘若树木起火符合自然原理,为何并非每株树下均可见此火?」
老人再度开怀笑道:
「有理有理。不过元邻亦有云,阴阳之老变与五行之相生,均随四季推移。此火之所以不见于幼木,一如春去夏来、秋去冬来,乃初始之气尚未盈满,便无可产生后续之气使然。而初生小树虽也符合木生火的道理,但因木气未满,而火气难生——此一解释,的确有些许牵强之嫌。」
闻言,正马与揔兵卫大笑不已,但与次郎似乎视此解释为理所当然。
「元邻亦进一步推论,世间之火可分为三类。星精飞火、龙火、或雷火为天火;燃木击石所生之火为地火;心火或生命之火则为人火。此三类火,又可分为阴火与阳火。」
「阴火与阳火——?」
「阳火可燃物,阴火则不可。阳火遇阴气则熄,但阴火遇水亦不能熄。总而言之,此等现象或许真符合自然之道。」
「这——或许可归纳为物理?」
正马抬高下巴说道。
虽放洋仅区区数年,不知究竟学到了多少,但正马的确拥有不少此类知识。
「某些火不可燃物。若雷可解释为阴气与阳气碰撞所生,那么阴阳五行之说,或许与西洋之自然科学亦属吻合。」
当然当然,老人说道:
「物本有其形,不论自外或自内观之,均为同物。一只碟子自侧面观之呈扁平,自上方观之呈圆形。扁形与圆形大不相同,但毕竟是同样一只碟子。东洋与西洋之别,仅在于观察点之不同。例如这只茶碗——」
老人指着方才端来的茶具说道:
「在洋文中如何称之?」
Cup,正马回答。
「Cup?噢,读法截然不同,但指的不都是茶碗?可见阴阳五行与西洋学问,即便叙述方法有别,结论仍是殊途同归罢?」
原来如此,这说法也不无道理,与次郎心想。
「如此说来——」
剑之进耸了耸肩,向前探出身子说道:
「——稍早正马曾言,亡魂亦属雷之一类。依老隐士方才的解释,便可被归类为天火。不过,亡魂亦可以生命之火视之,如此一来,岂不应被归类为人火?」
「有理有理。」
「那么,究竟应属何类?」
老人脑袋微倾地回答:
「首先,宜先探讨人火是否为人眼实际可见。人有生命,心中可能有火燃烧,亦可能有气散发,故生命常以火喻之。但这生命,是否真可以双目可见之形体出现?」
听老人这语气,似乎是不可见?正马回应道。
「不,遗憾的是,老夫已活到这般岁数,至今仍未见过此类物体自临终人体脱出。但也不可因此便全盘否定。即便此物的确存在——譬如,倘若真有自人体脱离之火球,而正马所提及之球状电光亦是的确存在,此类雷火便可能被误判为亡魂罢。」
「意即,两者难以区别?」
「大致上,均可谓是远观而非近观。此火球究竟为何,均是依观者自行判断。观者要做出何种结论,可能依观时心情而异。许多时候便可能是鬼怪露真形,原是枯芒草。」
「对对。」
剑之进对老人这套说法更是信服了。
「如此说来——噢,剑之进,你曾提及那出现在两国油屋(注:日本古时制造、贩卖灯油或发油等油类的商店)的火球像雷不是么?」
但它怎会引起火灾呢?剑之进问道。
「当然会。那不就是老隐士所言的阳火?这火是热的,碰上纸或木头当然会燃烧。」
「有理。不过老隐士,即便这东西是一种电光,其中是否可能带张人脸?」
「人脸——?」
「是的。根据仆役或邻人的证言,怪火出现一事应是不假。不论此火究竟为何物,但有个火球自屋外侵入店内引发火灾,似乎是事实。该店老板之后妻表示,此火球乃其夫前妻之怨念,火中清晰可见此前妻之面孔。此外,尚表示此火球紧追老板不放,导致其夫火伤送医,至今尚未恢复意识——」
「噢。」
老人双眼圆睁,兴味津津地听着。看来他不仅年轻时酷爱奇闻怪谈,至今对此类故事依然是难以忘情。
「不过,想必老隐士也略有所闻,两国一带接连发生了几起原因不明的小火灾,而且数度有人目击这位后妻出现在小火灾现场。亦即这位后妻——名曰美代,似乎不乏纵火嫌疑。否则,未免也太凑巧了。」
整栋油屋都给烧了?老人问道。
「烧得一干二净。尤其碰巧是油屋,烧起来可旺了。未殃及其他民宅,也没出人命,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之所以没出人命,乃因仆役等人眼见火球飘入屋内,纷纷惊惶失措直往屋外逃使然。邻人于火势向外蔓延前,便已通报消防单位。再加上当夜天雨,而且是在消防员镇火时降的,才没教火势殃及周遭。倘若当夜天干物燥,想必烧掉个五六栋也是轻而易举罢。由于火是从屋内开始烧的,因此仅有老板逃生不及,惨遭烈焰灼伤。」
「火球紧追着老板不放?」
揔兵卫惊讶地吊起双眉说道:
「听来甚是有一番因果,着实教人难以采信呀。」
「姑且不论是否值得采信,但亲眼目睹火球者为数甚众。当然,这火球是否为妖物,可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看来这东西该称之为雷球罢?」
否则,灵魂哪会四处飘移?正马问道。
「诚如老隐士所言,无人能断定此火球是否为亡魂。不过,若其真为亡魂,在下认为——理应不至于引发火灾才是。毕竟从未听闻亡魂可能引火。由此推论,应是有人刻意纵火,故姑且逮捕了这位后妻,但此女却一味否认涉案,坚称姑且不论其他,哪有人会干放火烧掉自个儿的店家这种傻事?此言的确不失道理,为此,在下方思及或许可自古代文献中搜得线索。」
「纵火的亡魂——?」
「不,与其说是亡魂,或许该说是嫉火。循此推论,在下找出了二恨坊火的故事。虽不至于引火燃烧,但同样是出现于小雨之日,火中也同样带张人脸。因此,才打算向各位征询意见。」
你可真会拐弯抹角呀,揔兵卫高声笑道:
「将这女人给绳之以法不就解决了?」
「哪可能如此简单?就连那几场火是否是她放的,也缺乏确切证据。起火的不是空地、坟地、就是河岸,均为人迹罕至的地点,无人目击火是她放的。或许美代不过是碰巧来到现场附近罢了。」
「这就够可疑了罢?否则一个商家老板娘,为何要上这些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而且还是在夜里?」
揔兵卫一脸恼怒地说道。
「话是没错——但你仔细想想,在这些个地方纵火,哪会有什么意义?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的店内放火,岂不是太疯狂了?」
「想必她是患了什么心病罢。」
揔兵卫冷冷地说,接着又转头面向老人问道:
「老隐士,您不是曾向我们提及——一个得了心病,纵火成瘾的女人的故事?」
没错没错,老人笑容可掏地回答:
「的确有人患有这种纵火成瘾的性癖。这种心病十分棘手,虽尚不至无法可医,但要治愈的确是十分困难。这等人难以压抑纵火之欲,人生被迫为此步入歧途。老夫的确曾见过一女——毕生恋火成痴,在烧杀数人之后,自身亦无法摆脱火气诅咒,而于烈焰中殒命。」
老人神情悲怆地说道。
|你瞧瞧。」
揔兵卫眯起双眼说道:
「这个老板娘,八成也是这副德行罢?即便不是如此,人不也常说纵火会成瘾?」
她似乎不是这种人,剑之进回道。
「不是么?」
「应该不是。据说美代仓皇自烈焰中脱身时,情绪至为激动。若是恋火成痴,据说这种人性喜远眺自己所纵的火,理应不至于如此慌张罢?当时美代被吓得语无伦次,即使自己的丈夫被严重灼伤,也无暇注意哩。」
「难道不是作戏?」
「我也不知道。」
剑之进再度双手抱胸。现场陷入一片静寂。
突然间——老人开口说道:
「看来——这应该就是正马所言的天火。」
「天、天火?」
「没错。剑之进先生,或许几场小火灾,与油屋的大火之间并无直接关连。易于起火之日,大抵有大气乱、湿气重等易于产生雷电的条件。若是如此,这些火就是因自然产生的雷球所引起的。不过——这或许有可能是『天谴』。」
「天谴——?」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老人。
「上苍——偶尔会佯装偶然,向人施罚。」
接下来——一白翁便开始陈述起一段往事。

 

【肆】

也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对了,记得是老夫甫自京都归来不久——噢噢,就是在许久以前曾向各位提及的那桩帷子迁所发生的怪奇事件之后。
没错没错,就是那桩岔路口突然出现女性腐尸的事件。唉,那件事说来也真是离奇呀。
是的。
当时老夫也是与御行又市同行。是的是的。在那起事件后,又市先生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由于从未见过又市先生这种模样,老夫不知该如何与其攀谈,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完全不知该如何同又市先生打交道。
老夫上哪儿去了?
噢,当时老夫受一位名曰林藏的帐屋(注:江户时代贩卖帐簿、纸张、笔墨等文具的商家)招待,前去京都游历。京都内值得看的地方可多了。
没错,老夫对神社佛阁的确是兴趣浓厚。
在老夫四处观览期间,又市先生则是独自于京都外一栋荒废的寺庙内栖身。
应该就这么过了个把月罢。
噢。当时大坂一名曰一文字屋仁藏的出版商刚买下老夫撰写的戏作,因此不缺盘缠。
对了,犹记岚山的红叶可真是美极了。老夫造访时,叶子才刚转红不久哩。
就在此时,又市先生突然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动身。老实说,原本见他一直是灵魂出窍般静悄悄的,这突如其来之举,还真把老夫给吓坏了。
噢,又市先生并不是个可依常规判断的人。总是教人感觉有点儿超乎常人——不对不对,如今回想起来,倒算得上是饶富人情味——总之,属于某种如今已不复存在的奇人。唉,如此形容可能要惹各位大笑,该如何说呢。此人似乎还维系着某种教人怀念的特质——唉,或许当时就是这么一个时代罢。
是的,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消息。
没错,就是向老夫购买戏作的一文字屋先生所送来的。其实,此人骨子里正是在上方(注:指当时天皇定都之京都一带)统管又市先生等黑市帮办的头目。
是的,又市先生似乎是接到了什么差事的委托,得前去大坂一趟。
这趟路,老夫也随其同行。
噢?
不不,老夫当然不知又市先生接到的是什么样的委托。就连问也问不得,因为依往常的规矩,是不得过问的。没错。有时老夫的确会帮点儿忙,但几乎从未听闻经纬缘由,有时甚至连结果如何亦是无从得知。不,老夫对此毫无怨言,还担心若是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反而要教老夫更感困扰。
此类人对这道理十分执着。
没错。
非常执着。
噢,不不——老夫不过是对某件事儿颇为在意。是什么样的事儿?噢,说来羞愧,其实——纯粹是想听听大家对老夫的戏作有何感想。
是的。
结果,老夫当时撰写的作品经过改写,得以付梓出版。
是的,这都是拜一文字屋先生的明确指导之赐。为了听取自己售出的戏作获得了什么样的评价,老夫便决定与又市先生同行。
大坂可真是个生机盎然的地方。相较之下,东京如今虽是热闹非凡,但当时的江户仍是一片贫乏困顿,望之毫不悦目。街景亦是杂乱无章,毫无都会规模可言。相较之下,京都一带可就富饶了,看到屋宇如此宏伟,即使才闹过饥馑,食物依然是颇为豪华,果不愧为天下珍馔之都。
唉,都得怪地理条件失调。虽然同样濒水,但江户排水不良,可谓是一座水路切割而成的都会,再加上火灾、地震频繁,屋宇多难持久,以致屋宇损坏被视为理所当然。江户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习气,或许就是由此而来的罢。
是的。
老夫再度成为一文字屋先生的食客。
落脚翌日,又市先生便不知上哪儿去了。
是的,这回老夫并未随行。毕竟即使欲与其同行,也是难以开口。
因此——老夫便在一文字屋先生的盛情款待下,在大坂度过了大半个月。
在其安排下赏了不少画,也结识了几位戏作者。
不过——
依然无法不挂心。
是的,仁藏先生当然也发现老夫静不下心。某曰,便将老夫召至厅堂,询问老夫是否愿意上某地瞧瞧。
某地?是的,至于是何地,恕本人无法详细告知。总之,此地位于摄津国境内。据传,该地起了一桩不可解的怪事儿。
据传,该地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怪火。此物腾空约三尺,状似四处飞窜之火球。或许正是大和国或近江国人相传的小右卫门火。一文字屋先生解释道。
噢,此类怪火,小生曾有听闻。
于马琴之《兔园小说》中,便有关于此类阴火之记述。应是文政(注:日本于一八一八~一八三○之间的年号)前的事儿了。此外,于《御伽厚化妆》中,亦有类似记载。地点虽有出入,但两者均被称为小右卫门火。
出现于大和的火——即《兔园小说》所载者,据传常出现于细雨霏霏之雨夜,逡巡于墓碑之间。
某日,有一名曰小右卫门之百姓巧遇此火。
见状,小右卫门以杖击火。这下怪火分身数百,将小右卫门团团包覆——不过,此乃书中记述,并非小生亲眼所见。
是的,事后小右卫门开始发热,不出数日便一命呜呼。此类故事,常有听闻。
因此,此类怪火便被唤做小右卫门火。
至于《御伽厚化妆》所载之小右卫门,则是近江人,与前者甚有出入。
根据此书记述,此火乃一名曰小右卫门之贪婪庄屋(注:江户时代的村长)所留遗恨化身而成。
此庄屋因恶行败露,而遭处罪刑死。死后,其执念化身为火,四处扰人。是的,原形正是亡者之遗恨。据传火中可见人脸一张,容貌酷似小右卫门,神情还颇为凶焊。没错,据传此火中带张脸。
两者均为亡者遗恨幻化而成,而且火中同样带有人脸——
是的,早在当时,老夫便听说过二恨坊火的故事。因此今日一听见各位提及,便能及时忆起。毕竟地点亦是颇为接近。
或许两者是同一种东西——老夫如此心想。唉,这下老夫可就坐立难安了,一股好奇不禁油然而生。
没错。
当然是——上过那村子了。
是的。直至去年仍闹饥馑,景致当然是一副穷困。不过,老夫曾周游全国大小村镇,各地均是一片凄惨。相较之下,此村落之景况堪称良好。或许也是气候风土使然,居民生计尚属富足。是的,虽然困顿,但态度尚属亲切。
噢?
怪火在何处?
噢,这——是的,事实上,据说是处处可见。
老夫沿途向各村落打探,方得知此火是这种习性。
噢,各地村民均表示,每逢深夜,山上坟地便会出现不可思议之怪火,朝河川方向飘浮而去。是的,据说自远方亦可看见此火光移动。
亦有不少人就近目击。
火中是否带脸?
有人坚称火中带脸,亦有人表示火中无脸。声称火中带脸者,则表示此脸乃一盗贼的脸什么的,意见颇为分歧。其中亦有不少人显然将此火与二恨坊火混淆——
是的,亦有人表示此脸乃一山伏或一修行者。但无人清楚个中典故,仅记得此亡者于古时含恨而死。
没错,这类故事通常仅有断片残存。个中姓名与故事性质,多为事后牵强附会凑合而成。是的,诚如与次郎先生所言,此类故事,多为事后掺杂各类解释拼凑而成。
大抵均是如此。
不过,绝不至于是完全虚构。
即便是事后拼凑而成,其中亦有些许部分属实。事实上,此类怪火之名称与相关记忆并非以文字记载流传,而是藉由口耳相传,残存于当地居民心中。
是的。看来,此地古时曾发生过此类事件——而事发时曾有怪火出现,理应是正确无误。是的,没错。
当老夫四处打探时,发现这已不是古老的故事。众人并未将此视为传闻或故事,而是表示自己也曾亲眼目击、或亲身遭遇过。
是否为误判?
这,老夫可就不清楚了。
即便或许纯属错觉,但曾经目击者,对己身亲眼所见均是深信不疑。噢,老夫探听消息之地域范围颇广,依理众人不大可能串证撒谎。况且,对老夫这般云游者撒谎,哪有什么利益可图?当然,老夫当时是满怀期待。
没错没错,当然是亟欲亲眼一睹。
遗憾的是,「此时」已无任何机会。
因此怪事业已止息。
的确,目击者为数颇众。但越是接近现场——居民越是异口同声表示,此怪火已不复出现。虽然自己曾见过,但此怪事「业已结束」。
有人表示其已遭收服、封印,亦有人表示其业已成佛。
看来此类推论,或许是依叙述者对此火性质之解释不同而有出入。视之为亡灵冤魂者,便推论其业已成佛。视之为妖魔鬼怪者,则推论其已遭收服封印。难以推论其究竟为何物者,便仅表示此怪事业已止息。
总之,此火已不复出现。
据传——此异象约于老夫观览京都时期开始,虽无人明确记得正确日期,但此火毫无预警突然出现,不分昼夜为人所目击,自数日前起,便不复出现。
是的,这当然有个原因。
据传某日,有一法力高强之六部突然现身村外,以祈祷降伏此怪火。没错没错,一如各位所知,六部即为六十六部之略,指的是半僧半俗,周游各国灵地之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