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张纸片都通不过去呢,别说用线打开的诡计了。」
能力高强的侦探助手将纸片揉成团,说道。我变换了心情,接下去说道:
「在现实的犯罪事件中上场的大部分密室,并非像出现在侦探小说中那样的由诡计所构成。百分之九十九,都使用了复制钥匙这种无聊的手法。不过,门式的锁,连复制钥匙的手法都无法使用。从这里脱逃是不可能的。」
中禅寺敦子对我的发言显得有些微的不满。
「老师,这房间因为原本有梗子小姐这个活钥匙在,打破门逃脱本身到底是不可能的。比如说,即使这里没有上锁,但只要有梗子小姐的『他没从这里出去』的证言,这里等于是密室了。」
「你在怀疑什么呢?」
「如果牧朗先生没有进入这个房间?」
中禅寺敦子说道,单边的眉毛稍微上杨了起来。
「侦探小说常见的所谓『密室杀人』的条件,在于『无法从外面出入的房间里,有他杀的尸体』这种矛盾性。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有『实际上是以不知何种方法得以出入』这种其实很单纯明快的解答,结果,只要找到了那种方法,矛盾就不成其为矛盾,密室也不再是密室了。不过,这一次有点儿不一样。」
中禅寺敦子吐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这次的这一件,房间里面并没有尸体,里面什么都没有。这种情况,有三个答案。第一,进到里面以不知什么样的手法出去了的案例;再来是进到里面,真的是超自然现象的消失了的案例,然后,最后是没有进到里面的案例。」
「那么,你认为梗子小姐在作伪证吗?」
「并不完全如此。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构成的谜必须有三个要素:『牧朗先生进到里面』、『从里面上了锁』、『门开了后里面没有人』。构成这三个证据是,第一,梗子小姐一个人的证言,接下来的两个是梗子小姐、内藤先生,然后是时藏先生的证言了。完全信任了这些后,谜才成其为谜。」
中禅寺敦子在瞬间张大眼睛后,触摸了那一扇门说道:
「当然,人从密室消失是矛盾的。在斟酌他逃脱的办法之前,有必要查证那矛盾真的是矛盾吗?首先,假定如院长先生所言,全部人的证言都是假的,这样的话,谜题就很容易解开。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动机其他什么的就会留下许多问题。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其中一人说谎的话,这个矛盾是否成立?如果只有内藤先生、或者时藏先生作伪证的话,这个密室就不成立了。不过,梗子小姐不一样,怎么说呢?因为只有她目击牧朗先生进入书库。虽说如此,但这个谎是有附带条件的。那就是『从外面能否上锁』。如果那是可能的话,梗子小姐在牧朗先生一开始就没进去的房间外上锁后,把内藤先生他们喊来就行了。在这种情况下,内藤先生他们即使没有说谎,但人消失了的矛盾依然成立。也就是说,这是没进到房间去的案例。当然,内藤先生或时藏先生,其中有一个和梗子小姐共谋的可能性仍然存在。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一样地,从外面上锁是必需的条件。」
「不愧是京极的妹妹,话说得流利,又高明地相当富有理论性。」
榎\\\木津从中插嘴捣乱。不过,的确连我在中途都产生了在听京极堂演讲似的错觉。她的说明深得其妙,血统真是无法争辩的。
「不过,这扇门似乎不可能从外面上锁似的。总之,摒除三个人都在说谎的情况……吧……对梗子小姐的怀疑就澄清了……。如榎\\\木津先生所说,牧朗先生进到里面去了」
「对。进去了。令妹和刚才那个男人,对于事情的梗概都没有撒谎。」
榎\\\木津说道。
「这么说,真的发生了人消失了的事!他如冰块似地融化、完全失踪了吗?」
对于我的话,中禅寺敦子稍微显出不安,然后,看着凉子,说道:
「只不过……因为里面还有一扇门,不调查的话,是很难说的……」
「什么呀?打开这里以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榎\\\木津说道,靠近门。
「嗯……」
凉子制止了他的动作。她显得非常地憔悴。中禅寺敦子很顾虑那副模样的凉子似的,阻止了榎\\\木津,小声地问道:
「可以进去里面吗?」
「那……」
「有什么不方便吗?」
榎\\\木津质问。
「刚才我也说了……因为梗子在里面……」
「令妹的身体不太好?」
「是的……因为躺在床上已经一年以上了。最近神经也累垮了,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分辨现实和妄想的区别。为一点儿小事就激动……而且,一激动就陷入危险状态。」
我觉得在说这些话的凉子,才是处在危险状态。白晰的脸上更加苍白,简直就像腊制的工艺品。
和那个时候的少女一样。
「难道我们都来到这里了,竟无法和令妹见面?」
榎\\\木津带点儿玩笑的口气说道。
「不,因为各位是为了和妹妹见面才来这里的,当然会见到梗子,但是……就像我现在说的,妹妹很衰弱。只要是我以外的人进去,就会非常地害怕。连护士都不能进去,所以我的想法很专断……可能的话,进去见她的人不要太多,看是谁、只进去一个人就好。」
我和中禅寺敦子无言地互望了一眼。当然,由谁进去我们内心有数。如果是榎\\\木津,由于他的确拥有非比寻常的能力。因他进去,事件有可能获得全面性的解决。可是,如果无法如愿,那么为了解开密室之谜所必须做的精密搜查的可能性,会和天文学的或然率一样低。如果以搜查本身为目的,中禅寺敦子是最适合的,但是,我多少也有想与久远寺梗子--那个时候的少女--见面的情怀。
「原来如此,那么,进去吧!」
毫不理睬我们的困惑,榎\\\木津还真干脆地答道。刚才还尽说不喜欢听家庭的话题,真不知是什么风向,又使他态度逆转。回想到现在为止事情的脉络,榎\\\木津要我代为处理的可能性很高,我也如此做了。而且,说实话,我多少抱了些许期待,但却落空了。
「那么,就先让我看看建筑物外面。」
中禅寺敦子对于未料到的事态,很敏锐地应对,不等凉子回话,她就像猫般敏捷掉头走出寝室。于是,我的处境像吊在半空中的状态,事到如今,既不能追在中禅寺敦子后面,也无法推开榎\\\木津进去房间,除了很犹疑地站在原地以外,别无他法。
凉子什么都没说点了头后,没有敲门,安静地将手放在把手上。我知道凉子白皙的纤细的手腕使了力气,门却怎么都打不开。这并非开关运作不良,而是门本身很重,以及过于严密关闭的缘故吧。凉子的眉毛痛苦地扭曲了。
发出木头嘎吱的声音,以及空气外泄似的独特的声音后,「密室」开了。
「梗子小姐,我们进来喽。」
从仅打开一点儿的隙缝喊了一声后,凉子将门全部打开进到里面,接着是榎\\\木津。
「呜!」
榎\\\木津进到房间后发出奇妙的呻吟。门还没关,我有些踌躇,但等察觉时我已跑近能窥视到书库里的位置了。
「怎么啦?」
我在叉开双脚站着档在入口处的榎\\\木津背后,低声地问道。榎\\\木津用手按在嘴上回过头来,以非常不愉快地表情看着我,说道:
「关口,你看!」
榎\\\木津很少如此正式地叫我关口。我看出他的样子非比寻常,透过榎\\\木津的肩膀,颤抖地窥探了屋内。
凉子站着。
然后,在那后面,有个高高隆起的被单,以及一张非常憔悴、眼神空洞的女人的脸。
没人说话。然后也没有人动。我宛如混进禁止入内的腊像馆的入侵者。房间微暗、冰凉。很宽阔。视野所及,三面墙都被高耸至天花板的巨大书架给遮住了,从里面看得见第二扇门。
榎\\\木津突然走出房间,关上门。
「什么呀,榎\\\先生,怎么啦?」
「这应该是我说的台词,关君。你也看到了吧,真恐怖……」
很粗暴的话。我想到房间里的凉子是不是也听见了,我很焦虑。
「多么失礼的话!」
「失礼?什么失礼嘛。这不是我出面的时候,只觉得恶心。」
「榎\\\先生,这样不太粗暴了吗?你有什么感想是你自个儿的事,可是,万一里面的人听见了,怎么办……?」
「什么?听不见啦。这扇门一关起来,连大炮声都听不到。」
「不是这个问题吧!」
在房间里的姐妹,现在有多么地不安呢。而且,正讶异于事情演变的凉子,很难说不会打开门。听见侦探同事们发生这种难看的纠纷,她会多么地沮丧!
「不是这一回事,关君,我无法面对那样的事!」
「你不是事先就知道梗子小姐的状况了吗?怎么事到如今……」
「我又不是在说孕妇的事,你也看到了吧!别说你没看到喽!但那个样子实在太离谱了。」
「很不巧,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又不像你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榎\\\木津大概看到了我看不见的什么了吧。
「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呀?你没注意到吗?还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嘛!难道又看见了青蛙脸婴儿吗?真是的,说莫名其妙话的是你吧!真是看错人了,我还以为你应该高明一些呢!」
我忿忿地逐渐提高了声音。
「关口……你没问题吧?」
榎\\\木津一脸茫然。
「好啦。我也不拜托榎\\\先生了,接下来我来做。」
「做啥呀?没有要做的事呢。留给咱们的『能做的事』只有一个,就是叫警察来。」
「就是这样!真要委托你瞧不起的警察搜查吗?早知如此,那一开始就不要接受侦办了嘛。」
「搜查?是调查吧?」
「总之,我不期待榎\\\先生了。由我来解这个事件的谜。」
仿佛要让屋里的凉子听到似的,我的声音慢慢地变大了。榎\\\木津楞楞地看了我一会儿后,立刻无力地说道:
「关口,你神智清醒吗?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嘛,但这个家的人全都疯了呢!有时候你也包括在内,难道你也疯了吗?」
--是疯子呢!
--这个男人是疯人院逃出来的,是疯子呢!
头内发热,眼前一片灰白。
「我没疯,疯的是你!」
我喊叫着,但是语音含糊,不知道榎\\\木津听到了没有。
榎\\\木津显得胆怯,向后退了一、二步。
「总之,我只能做到这里为止。关口,我只警告你一件事,去和木场商量!」
「榎\\\先生的命令我不接受。我没疯,这个家的人当然也没疯!」
我继续喊到。一瞬间榎\\\木津表情悲戚似的默然走出房间。但我仍然一个人继续自言自语:
「怎么会疯!疯……」
瞬间,背后闪过类似恐怖的情状,我反射地回过头去,门打开了。
出现了一张苍白的女人脸。
「…怎么了?榎\\\木津先生到底……我说了什么让他不愉快的事吗……?」
凉子何时站在这里的?我说不出话来了。汗有如瀑布似地喷涌了出来,整个脸发热。
「怎么了?关先生……不,关口先生……应该这么称呼的吧?」
凉子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使我的紧张达到最顶点。但就在同时,我的心情也轻松了。
「就像侦探在一开始就已预告那样,他已不说明就先告退了。从现在开始请让我负责追查好吗?」
是谁在说话?我的意识忽然远离,另外的人格在支配着我。
「……明白了。请关照……关口老师。」
凉子说道。
冲鼻而来的消毒剂很臭。不,不仅如此,不知是用了什么香熏过,还是药品的臭味?反正房间里充满了强烈的刺激臭味。而且,室温异常的低。虽是夏天,但肌肤却感受到冰凉的程度,加上带蓝色微暗的照明效果,使我完全失去了季节感。
藏书量相当庞大,除了两扇门,所有墙壁都被几乎到达天花板的高大书架给遮住,书架上日文书、汉书、西洋书挤得满满的。
……京极堂如果看到,会兴奋得流口水吧。
我想。
……不,等一等。因为是他,所以看到这情景一定会很生气,然后会开始动手整理起来……那个男人有着看到没经分类的书会生气的习惯……不过,即使是京极堂,要整理这个房间全部的书,也要花两三天吧……
和事件毫无关连的事情一一掠过我脑海。
房间角落放了一个为了取高架上的书的足凳,爬上足凳,能到达屋顶吧。天花板也许有洞,我眼睛望向天花板。
房间正中央那个大的日光灯呈交叉型悬吊了下来,简直就像大的电风扇似的。非常不安定,有种不知何时会掉下的感觉。各两支四组、共计八支的大日光灯管,真令人担心用如此细的绳子能够持续支撑吗?
天花板描着缓和的曲线。对建筑毫无所知的我,不懂那是怎么做成的,是何种式样?可是,并没有发现那种用灰泥结实地糊住,像天窗和秘密缺口似的玩意儿。日光灯原本就只开了一半的关系,光线没有照到天花板,为了确认天花板,视线必须十分集中才行。
我把望着天花板的视线转向墙壁。书架确实高耸在靠天花板处,天花板本身有曲线的关系,上面部分还留有空隙。但是,终究不是能容人身的那一类空间。第一,知道了即使使用足凳也无法到达。站上足凳、直起身子,手才总算能触到最上面的架子。像我这种矮个儿的男人,说不定手还没办法伸到那儿呢。
「关口先生……」
经凉子一喊,我才回过神来,同时,视线也回到和眼睛同等高度的地方。
房间中央,在那个交叉型日光灯的正下面,放着一张金属制极大的床,旁边是餐具厨和打点滴用的器具。凉子站在那前面。
然后,像是抱着膨胀的腹部,床上的久远寺梗子起来了。
「我妹妹。」
瘦得很可怜。眼窝凹陷,皮肤干燥,嘴唇也没有颜色。长发简直就像湿了似的贴着,由于脸型端正,因此更加地感到阴气逼人。
我一面想着该说什么,一面走近她。该问什么问题我完全没个底。在那样的地方有张大桌子,我精神散乱,快走近床了。啊,现在闪烁发光的是什么?是水果刀掉在地上了吗?
这时,梗子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很大的力气把我拉了过去。
「牧朗先生,牧朗先生,你到哪儿去了?我,嘿,不用担心了!后嗣,你的孩子,嘿,在这里,这么大了。我不再做那种过份的事了,请原谅我,对不起。」
我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梗子把我的手拉近自己,一面用尖锐的声音哀求着,一面把我的手逐一地紧贴膨胀的腹部和胀得大大的乳房。力量异常地大,我顺其自然被摆布,但很快地了解自己处在何种状况,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梗子小姐!梗子!请镇静些。这位不是牧朗先生,是在替我们找牧朗先生的关口先生呢。」
凉子抓住梗子的肩膀摇昊着说道。
梗子把我的手甩开,短暂地发出硬咽似的声音后,随即以弃犬似的眼睛看着凉子说道: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再做了。」
凉子无言地转到我前面,温柔地把妹妹弄乱的睡衣顺了一顺。定睛一看,梗子的衣服前面几乎是敞开的,腹部除了卷着的白棉布以外,接近半裸。越过凉子的肩膀,窥伺得到浮出的苍白的乳房,我移开了视线。
「很抱歉,弄乱了……已经没事了,没事了。梗子……」
凉子确认似的视线正对着她以后,梗子再度显露出胆怯的弃犬似的眼神,点点头。
「失礼了,请原谅。」
恢复镇静的梗子的声音,和凉子一模一样。
「我这个样子,就在床上和你见面,本身就非常地失礼。而且还弄得乱七八糟……本来光是这副难看的样子就……」
说话本身就很沉痛了。她尽全力发出声音,不过,眼睛恢复了知性的光亮。
「我叫关口,请放轻松,不用介意。」
我进到这个房间后,就一直没说话,也有因为紧张的关系,嘴很渴,无法顺溜地说话。
「一直都在这个书房……书库里休息着吗?我觉得旧馆的病房似乎比较令人安心。」
「啊,当然说的也是来的话,会先到这个房间不过,我先生在这个房间不见了的关系,我想他如果回所以,一直待在这里。很笨吧。请嘲笑我。」
我想象着藤牧氏突然出现在这个没有人在的房间的光景,实在笑不出来。
「藏书可真多,都是牧朗先生的吗?」
「不,说是代代家传的……有些夸张,但好像是从江户时代到明治、大正、昭和,慢慢地搜藏起来的。我父亲的藏书也有几成混在里面,我先生的几乎没有。」
凉子做了补充:
「原来的书库在住房部分。虽说是书库,实际上像仓库般的地方……战争愈来激烈,等到战祸也开始及于日本国土时,父亲表示这是久远寺的财产,所以把书籍类全移到防空洞,仓库全烧了。但幸好还留下了这些书,由于防空洞有崩毁的危险性,所以把书都埋了起来,住房部分已完全没有收藏这些份量的书的房间了,所以在这栋建筑改装时,不得已只好把这里当作书库了。」
原本觉得为了新婚夫妇特地改装的房间配置有点儿怪,明白了原委后终于了解了。换句话说,虽名义上说改装,但几乎没有更动。光是做书架的费用,恐怕这间书库就比夫妇的寝室费用还高吧。这真是很奇妙的事哩。
「我想请问有关你先生的事,你先生……关于你和牧朗先生的、那个、夫妻关系……」
「坦白说,感情不算很好。」
「怎么说?」
「那个人因为沉默寡言,像夫妻之间亲密的对话……当然我并不知道其他新婚夫妇都说些什么……总之,我们不曾谈过类似亲密的话。」
梗子在说话时张眼望着我们走进来的门,简直像那里站着藤牧氏似的。
「我问一个很不好开口的问题……我听说,你们经常吵架……」
「是的……说是吵架,其实都是我单方面地对我丈夫发很大的脾气。那个人从不会对我发牢骚,更别说使用暴力了。从这一点来看,他是圣人君子,那个人……」
「是什么原因呢?」
「嗯……我想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想可能是言谈间有什么差错、心情不对,都是这些琐碎事情的累积。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是这些事情招来这样的结果,我对自己的愚蠢非常生气……后悔也后悔不完。」
梗子在说话当中流下了大颗眼泪,说完话头低了下去。
「那么,你认为你先生失踪的原因,是因为你的关系吗?」
与其说我是侦探,不如说更像临床心理学的社会工作者在做调查。如此一想,我的心情轻松了。比起模仿我不习惯的侦探,装成心理学者还比较像。
「那个人简直就是不抵抗我。……所以,我真的可能对那个人太甩赖了。即使我说多么过份的话,他也完全咬牙忍住了……答应我任何的要求。还有,我觉得当时的我非常地可恨……想起来,我是多么过份的妻子呀……嘴巴骂脏话、也动了手,而且还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残忍的事?什么事……?」
梗子抬起惊慌的脸,然后闪闪烁烁很担心地窥伺着姐姐。
「没关系,梗子,不要隐瞒,全告诉关口先生吧!」
凉子就像母亲说给孩子听似地说道。
「……是的……姐姐……」
梗子显得更憔悴了。又把脸低了下去,然后想了一会儿,不久慢慢地张开嘴巴:
「我……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不过……还是不能说。但是……老实说,我曾有一段时期怀疑过姐姐和我先生……」
梗子又一次以胆怯的眼神偷窥姐姐的样子。凉子沉默了。梗子慌张得像要否定自己的话似的,继续说道:
「当然,全都是我在妄想。这种事我最清楚了,不管怎么说我先生都不生气,我故意要惹他生气才这么说的。别说姐姐了,我先生是即使天地颠倒也不会做那种不检点事情的人。竟然……竟然,我……」
梗子说到这里又哭了出来。
「人难免会有怎么都无法告诉别人的事。不需要讲细节。不过,请告诉我,你先生怎样地接受你不讲理的态度?」
「我并不十分清楚。我想很痛苦吧。我想很痛苦吧。但是那个人……最后都没有生气。」
「到最后吗?」
「嗯……。直到走进这个房间为止。」
「就是这一点。说起来,你先生为什么会进这个房间?」
梗子沉思了几乎三十秒钟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