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山一样高的僵尸冢后方升起,有点诡异。我们被团团围住,四周堆了少说有二十呎高、有些地方超过一百呎的僵尸残骸。我不确定那天究竟歼灭多少,每个人听到的统计数字都不一样。
为了走出尸墙,还得把悍马车换装推土铲,清出一条通道。尸堆里还有活着的僵尸,有的是迟到来不及参加派对,有的是尸山爬到一半,就踩着同伴的尸骨滑落尸冢,当我们掩埋尸骨时,它们也滚了出来。脑棒先生终于能发威了。
至少我们不必为清场伤脑筋,有另外的单位来清,我猜长官是觉得我们一天下来也做得够多了。于是我们向东行军十哩,架好野营,还有了望台和强化组合栅栏围成的营墙(9)。我真他妈累毙了,不记得有化学消毒浴,不记得我把装备交回去消毒,也不记得武器有交回去检查(检查结果是没有一发卡弹,整个部队连一发都没有),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有爬进睡袋。
隔天我们睡到自然醒,真是畅快。我被讲话的声音吵醒,大家都在闲聊、大笑、谈论战绩。这个气氛和两天前比起来,真是完全不同。我没法明确说出我的感觉,也许就像总统说的:「夺回了我们的未来。」我只知道自己感觉很好,整场战争以来感觉最好的时刻,我知道这条路艰辛漫长,横扫美国的长征才刚开始,然而,嘿,就像那天晚上总统说的,我们终于展开了通往终点的旅程。

①战时的术语,指的是在轨道上运行的车辆载具。
②M三幺拐装甲:凯迪拉克厂生产的M1117装甲防护车(Armored Security Vehicle,ASV)。
③截至目前为止,军队战斗服装的成分仍属于机密。但「功夫龙」又叫凯夫勒,是杜邦公司生产的先进纤维,常用来制造防弹衣。
④清理暨消毒战场。
⑤Michael Stipe(一九六〇年生),美国另类摇滚乐团R.E.M.主唱。
⑥一种纯钢制、多用途器具,根据传统祖鲁的短矛所命名。
⑦M43战斗观察辅具(Cmbat Observation Aid)。
⑧智慧口粮:设计用来获得最大营养效能的口粮。
⑨一种预铸、中空的栅栏,由功夫龙构成,并填塞泥土或残骸。

爱司窝,内布拉斯加州,美国

达芮·海克渥是个害羞、说话斯文的男人,他和妻子经营牧场,专收从军犬部队退役的四足老兵。十年前,美国各州几乎都有这种牧场,如今这却是仅剩的一座。
我认为它们从没得到应有的荣耀,有本不错的童书叫《达克斯》,讲一只大麦叮狗帮助孤儿逃往安全的地方。这只名叫「达克斯」的狗甚至不是军犬。在整场战争中,狗儿的贡献良多,帮助迷路小孩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一开始,狗的工作是鉴别:嗅出谁受到僵尸病毒的感染。大多数国家模仿以色列,让人从关在笼中的狗儿前面通过。你一定要把狗儿关在笼子里,否则狗会扑上去攻击人,或者彼此攻击,甚至反过来攻击驯犬员。在战争早期有好几起这种案例,狗儿忽然失控抓狂,这种现象无关警犬或军犬,纯粹是本能,不由自主、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恐惧,只有「战」或「逃」两种选择,而那些狗儿被培育成战士。有许多训练员失去了双手双臂,还有好多人被咬穿喉咙。不能怪这些狗,事实上,正是靠着那种本能,以色列才能成功检疫封锁,也许拯救了数百万的生命。
狗儿参战的计划很伟大,但依旧只运用了狗儿一小部分的长才。以色列和许多国家都只想开发狗狗那种「恐惧本能」,但我们认为可以把「恐惧本能」融合进入正规训练中。干嘛不这样干呢?我们自己就是这样训练士兵的,难道在进化上人类真的有领先狗儿那么多吗?
一切都回归到训练,从幼犬就必须开始训练。战前,即使最有纪律的军犬,也只会穷追猛咬。僵尸危机之后出生的幼犬,出娘胎以来就闻着僵尸味,那股气味在空气中,我们没法察觉,但只要几个分子的浓度,就会传进潜意识的层次。狗狗无法光靠嗅觉就自动成为战士,关键在于最初的引导。你可以随机找一群幼犬,选同一胎生的也可以,然后把它们关进被铁丝网隔开的房间,它们在一边,另一边关着僵尸。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出狗狗的反应。第一种反应我们称为B犬,也就是下断哀鸣或狂吠,直到崩溃。A犬则完全不同,A幼大会紧盯着僵尸,关键就在这里!犬稳稳站住,露出牙齿发出低吼,像是在说:「去你妈的滚开!」它们能自制,而自制就是我们训练课程的基础。
重点来了,A犬能够自制,并不表示我们就能控制它们。基础训练与标准的战前训练课程差不多。它们能应付体能训练吗?会遵守命令吗?它们有担任军犬的智商并能遵守纪律吗?这可都是苦差事,其中六成狗儿会被淘汰,在受训中严重受伤甚至死亡的情形并不罕见。今天许多人会说这样对狗太不人道了(但是训练员似乎没得到这么多同情心)。是的,我们身为训练员,要跟着狗儿走完整个训练过程,就跟在狗儿的身边。从第一天基础训练到十周更高深、更进阶的额外进阶个别训练,我们都要跟着做。这部分很难,特别是「临阵对敌演习」。你知道吗?是我们首先把僵尸带入训练现场,后来步兵和特种部队才采取类似的训练方式,我们甚至比柳溪求生学校的模拟尸踪训练还早。唯有使用僵尸,才能知道击毙它的方法,无论是个别单挑或团体群击。
如果没有这种训练,怎能让狗儿出那么多任务?狗儿甚至担任「诱尸犬」任务,在「希望市之战」以后诱尸犬的英名才传遍四方。诱尸犬的任务很简单:把僵尸引诱进入射击区。早期军犬出任务时,经常快速冲进尸群吠叫,把僵尸推挤进入杀戮区。后来战术的使用越来越弹性,狗狗会待在僵尸前方几呎,然后慢慢回头,确定尽可能把僵尸驱赶进入射击区。靠着这种方式,还真的主控了局面。
另外,也有诱骗战术。这样说好了,你设定好射击火线,但不希望僵尸太快出现,因此狗狗会在僵尸横行的区域外兜圈子,而且只在圈子的远端吠叫。这种打法在好多次的战役中发挥了很大的功效。此外,军犬队还首先运用了「旅鼠战术」。
丹佛大攻击的时候,有几百个难民躲在一栋高楼里,结果有一些遭到僵尸病毒感染的患者也意外跑进去了。后来他们变身为僵尸,想要吃掉难民。我们攻进入口之前,有只军犬自己想到主意,跑上临街大楼的屋顶开始狂吠,想吸引僵尸到最顶楼。结果就像作梦一般,僵尸全上到屋顶,一看到猎物便想要抓,结果就摔落两栋楼间的间隙。在丹佛之役后,「旅鼠战术」立刻成为一种新的战术,甚至往军犬没法服勤时,步兵也开始使用。你常可以看到某个步兵站在某栋建筑物的屋顶,对着旁边被僵尸占据的大楼高喊。
不过军犬队最基本、最常见的任务还是侦察,分为肃清与长巡。肃清是地毯式清理,隶属于常备单位。肃清任务能展现狗狗的训练是否扎实。军犬不像人类,狗狗在好几哩外就能嗅到僵尸,听狗儿发出的声音就能预测接下来的情况,它们咆哮的音高和吠叫的频率能传达必要的资讯。有时要避免发出声音的时候,它们的肢体语言也一样精准,你只要看它们弓起的背和蓄势待发的怒气就知道了。出过几次任务之后,任何称职的训练员(正巧我们没有不称职的训练员)都能读懂狗儿发出的讯号。光是侦察找出半隐没在泥土中或缺了腿躲在长草中的僵尸,就不知救了多少战友的命,我数不清有多少步兵向我们致谢,因为狗狗找出了隐伏僵尸的位置。要不是有我们,步兵大概早被咬得缺腿断脚。
长巡是长距离巡逻,意指你的狗狗伙伴要到远在你界线以外的地方侦察,有时为了勘查受僵尸占领的区域,还得花上好几天。狗狗戴着一个特别的背带,上面有视讯发送连线和一个GPS追踪器,即时提供目标物的正确数量、位置等情报。我们配合从狗狗所在地传来的GPS视讯,便能在地图上调校定出僵尸的位置。我想,从科技面来看,这真是相当神奇、即时又确切的资讯,就像我们战前用的那种。长官爱死它了,但我不喜欢,我总是担心我的狗狗伙伴,很难说明那有多大的压力:你人站在某个充满电脑的冷气房里——安全、舒服而且全然无助。后来背带上又增加无线电发报的设计,所以训练员可以传送更新的命令给狗,或解除任务。我从没试过那些高科技的玩意儿,真要试的话,一开始训练员和军犬就得接受训练,你不能回头去训练一只老经验的军犬,老狗变不出新把戏。抱歉,这梗好冷。我听过一堆关于资讯化的垃圾,我在后面看着他们,每个人双眼紧盯该死的萤幕,心里幻想着新式「情报定位系统」好神奇,他们自以为聪明,殊不知我们乐得在背地里叫那系统「紧盯死」。
(他摇了摇头。)
当我的狗狗伙伴匍匐穿越森林、沼泽或城镇的时候,我只需要站在那儿,翘起二郎腿,看着它在萤幕上的位置。城镇跟市区是最艰难的,那是我们这一队的特长,你听过猎犬城吗?
是军犬都市战斗学校吗?
正是,一座真正的都市,在俄勒冈州的米契尔市,一个被封闭废弃的城市,里面仍充满了僵尸。猎犬城,事实上应该称为梗犬城才对,因为大部分在米契尔市受训的品种都是梗犬,小型的凯安梗犬、挪威梗犬,还有杰克罗素梗犬,它们最适合在残砖碎瓦和狭隘的闭塞地区出任务。以我个人而言,猎犬城的狗跟我配合得正好。我的伙伴是只腊肠狗,绝对是终极的城市战士,强悍、机灵,在封闭空间中非常自在,尤其是小型种。事实上,那正是它们最初被培育的目的。腊肠狗在德文叫做「猎獾犬」,它们的外型像热狗,可以在獾藏身的地洞中猎捕,尽管那里低矮又狭窄。所以你明白,那样的天性使它们非常适应城市战场中经常遭遇的管路和匍匐爬行空间,它们能穿越墙壁间的缝隙,钻进各样的导管、通风管路而依旧保持镇静,这显然是它们赖以生存的最大利器。
(我们的访谈被打断,就像事先安排好似的,有只狗一跛一跛的靠向达芮,它年纪很大了,鼻子是白色的,耳朵跟尾巴上的毛都掉光了。)
(对着那只狗说。)嗨,小姑娘。
(达芮非常小心地将它抱到腿上,它个头很小,不到八或九磅,虽然有点儿像是光滑无毛缩小版的腊肠狗,但比起标准的腊肠狗,它的背又短了一些。)
(对着那只狗说。)你好棒,是吧,梅子?你感觉好吗?(对我说。)它的全名是梅西,但我从不叫她悔西。「梅子」还蛮搭的,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手按摩它的后腿,另一手在它脖子下抚弄。它抬头用白浊的眼睛看着他,舔了舔他的手掌。)
纯种的不能用,太神经兮兮,太容易生病,只因为纯种动物漂亮就去培育,会产生的问题可想而知。新一代(他指了一下腿上的杂种狗)都是混种,无论是什么混什么,总能让体格更强壮,心理素质更稳定。
(狗睡着了,达芮降低了音量。)
它们很强悍,接受许多训练,不只是个别的,还有长巡的团体训练。长距离任务,尤其是越野区域,总是充满危险。下只要担心僵尸,还有成群流浪的野狗。流浪狗很凶恶,从前是宠物,现在堕落为豺狼杀手。流浪犬会带来麻烦,大多在尸疫感染低强度的地区流浪,虎视眈眈等食物上门。在我们部署护卫犬之前,许多长巡任务都因此取消。
(他指着在睡觉的梅子。)
梅子有两只护卫。一只叫彭哥,是斗牛犬和洛威拿大混种;还有博弟……,我忘了博弟究竟是哪种狗,也许是牧羊犬和剑龙的混种吧,我一定要先向这两只护卫犬的训练员确认它们的资本资料,才会让梅子跟它们出任务。结果证明它俩是最棒的护卫犬,曾经赶走野狗十四次,有两次更把野狗逮个正着。我看到博弟追着那只两百磅重的獒犬,一口咬住它的脑袋,透过背带上的监听麦克风,竟然可以听见颅骨碎裂的声音。
对我来说,最难的是别让梅子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分心,因为她老是想要战斗。(低头向熟睡的腊肠狗微笑。)彭哥和博弟是很棒的护卫犬,总是确保梅子能抵达指定的目的地,在一旁守候,而且每次都能将她安然带回。你知道吧,她们甚至在途中撂倒过几只僵尸。
可是僵尸肉不是有毒吗?
是的……噢,不是不是,狗狗从来不直接咬,那样可是会致命的。在战争一开始你一定看过很多罹难军犬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你一看就知道这些狗狗咬了受感染的肉而死。这正是训练的重点,狗狗得先学着自我防卫。僵尸有许多身体上的优势,但平衡感却很差,体型较大的军犬能撞击它们的肩胛骨或后腰,让它们摔个狗吃屎,小型犬可以在它们脚下乱窜,或是撞膝窝,梅子最喜欢那样,让它们摔个四脚朝天!
(狗儿骚动了一下。)
(对梅子说。)哦,抱歉,小姑娘。(抚摸它的颈背。)
(对我说。)等僵尸再站起身,你就已经为自己争取了五秒,甚至十到十五秒。
我们也有意外死伤,有些军犬摔了跤,折断骨头……如果军犬接近友军同伴,那边的训练员就能轻易把狗狗救回来,送往安全的地方,大部分的时候,狗狗都能重回工作岗位。
那其他的时间呢?
如果距离太远,像是担任诱尸犬或者长巡……距离太遥远而鞭长莫及,或者太接近僵尸而爱莫能助……我们会进行人道毁灭。狗狗的背带上系有少量炸药,如果情况真的没救了,我们就会引爆炸药。我们从没这么做过,说什么是「浪费宝贵的资源」。妈的咧,结束伤兵的苦难是浪费,但要把它们变成活犬炸弹?想得美咧!
什么是活犬炸弹?
「活犬炸弹」,这是指那个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被核准的计划,这是它的非正式名称。有些狗娘养的家伙读到二次大战时俄国利用「地雷犬」,把炸药绑在狗背后,训练它们钻进纳粹的坦克底下。而伊凡最后没有采用这个计划的唯一理由,正是我们的类似计划从未开始的原因:这样干的话,战况只会更令人绝望。你究竟还想玩到多惨烈?
长官从没说出真正的原因,但他们是担心「爱克荷事件」重演,那次真的把他们吓到了。你知道那次事件,对吧?上帝保佑爱克荷中士在天之灵,她是北军①的资深训练员,我从没见过她。当时她的狗狗伙伴在小岩城外执行诱尸犬任务,掉进洞里跌断了腿,尸群就在几步之外。爱克荷抄起步枪想冲出去救狗。但某个军官把她挡下来,瞎掰一些规定和莫名的理由,她气起来,把半个弹匣的子弹打进军官嘴里。宪兵狠狠将她扭倒在地上,当僵尸包围她的狗狗伙伴时,她一切都听在耳中。
后来呢?
他们把她吊死,公开行刑,喧腾一时。我明白,不是说反话,我是真的明白,军纪就是军队的命脉,法律和规则是我们唯一拥有的。但你最好希望规则不要老是一成不变。后来训练员可以跟着他们的狗狗伙伴一起出任务,虽然这样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们不再是部队的资产,只不过是「半资产」。有史以来头一次部队将我们视为团队的一份子,而狗儿不只是「损坏」了可以更换的机器,他们开始注意训练员失去狗狗伙伴后的自杀率。你知道吗?在所有军种中,我们是自杀的最高危险群,远超过特勤部队和战殁忠骸登录处理队,甚至超过中国湖②的变态工作人员。我在猎犬城遇到其他十三个国家的训练员,他们也都这么说,无论你是哪国人,文化背景是什么,感觉都一样,谁历经了那种失落剧痛还能保持身心健全?能够做到这点的人,一开始就不能成为称职的训练员。我们和不同的族类也能紧紧相系,这正是身为人类的可贵之处。也是因为这项特质,我有很多朋友才会投身战场,让我们成为天杀的美军中最成功的部队。
在科罗拉多州落几山脉附近一条废弃道路上,陆军从我身上看出这项特质。我打从逃出亚特兰大的公寓开始就一直在走路,三个月中不断奔跑躲藏,在垃圾堆里找吃的。我当时有软骨症,还在发烧,体重只剩四十四公斤,在一棵树底下看见两个人在生火,身后有只小杂种狗,它的脚爪跟嘴都被鞋带绑住了,脸上厚厚的结了干掉的血渍。它就躺在那儿,目光呆滞,轻声的哀叫。
发生什么事了?
老实说我不记得了。我一定是挥棒打了他们其中一个,他们发现他肩上有裂开的棒子,而我则是在另一个人身上,死命猛捶他的脸。我才四十四公斤,不死也剩半条命,还把这家伙打到只剩一口气。那些士兵用力拉开我,铐在车身上,甩了几个巴掌才让我回过神来。从这儿开始,我记得了。当中一个被我攻击的家伙抱着手臂,另一个就倒在血泊中。「干你妈的冷静一点,」副队长讯问我:「你哪根筋不对了?干嘛对你朋友这样?」那个被打断手臂的人大叫:「他不是我朋友!他是个混蛋神经病!」而我只是不断的说:「别伤害那只狗!别伤害那只狗!」我记得士兵只是一直笑。某个士兵看见那两个伤患,突然开口说:「天啊!」。副队长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我。「伙伴,」他说:「我们有个工作给你。」那就是我入伍的经过,有时候你自己找到路,有时候路会自己送上门。
(达芮摸了摸梅子,它微微睁开一边眼皮,晃了晃皮包骨的尾巴。)
那只杂种狗后来怎么样了?
我真想给你一个迪士尼版本的结局,像是它成为我的伙伴,或是拯救整个孤儿院免于火灾,诸如此类的。他们用石头把它砸晕,它的耳道积了很多组织液,一耳完全失聪,另一边只剩下部分听力,但鼻子还很灵敏。后来我找了个家给它安顿,它还挺会抓老鼠,整个冬天靠着他抓来的野鼠野鸟,还能喂饱那一家人。我猜以上大概是迪士尼的结局,迪士尼和炖米老鼠肉。(轻轻一笑。)你想知道真正疯狂的事吗?我以前很恨狗。
真的吗?
我讨厌狗。那些肮脏发臭,满嘴流口水的病菌袋,跳到你腿上,搞得地毯都是尿味。老天,我恨死狗狗了。有些人到别人家作客,却不肯摸摸主人家的狗,还嘲笑同事在办公桌上放狗儿照片,我就是这种人。要是你家的狗在半夜乱叫,就会有人恐吓说要打电话给动物防治所,你知道那种人吧?
(指了指他自己。)
我家隔壁街上有间宠物店,以前每天开车上班都会经过,看到那些多愁善感、在社会上一无是处的孬种,竟肯支付大把银子买下特大号又爱鬼叫的仓鼠,真是令我困惑。尸变大恐慌时期,僵尸开始聚集在宠物店外,我不知道老板去哪了,他拉下门,但是动物都留在店里,我从卧室窗口就听得到宠物的声音,没日没夜的叫,还只是幼犬,你知道的,才刚生下来几个礼拜。小狗狗吓坏了,哭着找妈妈和救兵,哭着要谁来拯救它们。
我知道这些狗狗都死了,随着瓶里的水喝干,一只只接连死去。僵尸从没攻进里面,我逃亡的时候,僵尸还挤在门外,我从旁边跑走,完全没停下来看一眼。我又能做什么?没有武器,没受过训练。我也不能照顾狗狗,只能照顾自己,我能做什么呢?
(梅子在睡眠中发出像是叹气的声音,达芮轻轻拍了拍它。)
我当时应该能做点儿什么的。

①所有陆军部队分为北军团、中军团跟南军团,这里指的是北军团。
②中国湖武器研究机构,美国海军位于加州洛杉几东北方莫哈维沙漠里的武器研发测试中心。

西伯利亚,神圣俄罗斯帝国

这个贫困小镇的居民,生活在最原始的条件下,没有电力和自来水,用附近砍伐的树木筑墙,住在墙后一群相邻紧挨的小屋里。其中最小的陋室属于瑟海·里日科夫神父,见到这么老的神职人员仍在紧守神圣的岗位,真是一项神迹。从他走路的样子,可以看出他在战争或战后多次受过伤,握手时也能感觉他所有的手指都磨破了。他张嘴微笑,我发现他的牙齿不是蛀黑了,就是早已被打断。
为了要了解我们是怎么变成一个「宗教国家」,宗教国家又是如何从我这样的人开始的,你得先明白我们与僵尸对战的特质。
就像其他战斗一样,我们最大的盟友是「严冬将军」。刺骨的寒冷,因为黑暗天幕而显得更加漫长凛冽,为我们争取了更多时间,可以为祖国的解放做准备。我们和美国不同,我们打的这场仗有两个前线,西边要守住乌拉山天险,亚洲难民又从东南方涌入。西伯利亚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了,但也不算完全安全,有许多难民从印度和中国跑来,又有超多冻僵的僵尸化冰复苏,每年春天都还有僵尸从冰封中融出。我们要靠冬季那几个月来重组军力,整顿人民,盘点并分配我们大量的武器。
我们不像别的国家针对战争来规划生产,俄国没有战略资源部门,除了觅食维生的产业,其他啥都没有。我们只有军事工业国家遗留下来的制度,我知道你们西方总是嘲笑我们这种「好大喜功的军备」,叫我们「疯狂伊凡」,还说我们国家「人民哭着要汽车和奶油,统治者拼了命制造坦克和枪砲」。是的,苏联既落后又没效率,而且堆如山高的军备拖垮了我们的经济,导致破产。但是祖国需要应战的时候,那些如山高的军备正好拯救了她的子孙。
(他指着身后墙上一张褪了色的海报,影像是一个鬼魅般的老苏联士兵灵魂,从天国递了一把粗糙的半自动轻机枪,给一个满脸感恩的俄国青年,海报下有行俄文写着「谢谢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