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找卫星导航定位器,可惜,我弹出机舱时它就从飞行装里被扯掉了。我有一张备用的求生地图,但是太大了,很不精确,而且这次运补已飞过好几州,还不如拿一张美国全图算了……此时我脑袋还是笼罩着怒气和怀疑,我告诉她说,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她大笑:「你是说你从没飞过这条航线?没有把航线记在脑中?挂在降落伞上的时候你没看到自己在哪儿吗?」她对我实在是超有信心,要我动脑去想,别被动接受答案。静下来思考之后,我发现我还真的很熟这一带,过去三个月内至少飞过二十趟,所以我一定是在阿查法拉亚盆地的某处。「想想看,」她告诉我:「你在降落伞上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河啊或是道路?」一开始我只记得触目所及全是树木,绵延无尽,毫无特色的灰色风景;接着脑袋逐渐清明起来,想起看见的河流和道路。我查看地图,发现十号州际公路就在我正北方。梅兹告诉我,那里是搜救队来接应我的最佳地点,如果我现在立刻行动,不要浪费时间,要不了一天、最多两天就能抵达。
我正准备要出发的时候,她要我等会儿,问我是否忘了什么事,那一刻我仍然记得很清楚。我转向罗林斯,他好像要努力睁开眼睛,我觉得我该说些什么,道歉,也许吧。接着我对着他的脑袋开了一枪。
梅兹要我别自责,更不可以因此分心,眼前还有当务之急。她说:「保持清醒,做好该做的事。」接着她又补充:「还有,注重效率。」
她指的是电池的电量(她总是考虑周延),于是我结束通讯,开始越过沼泽朝北前进。我的大脑全醒了,所有在柳溪学过的逃生课程一下都回来了:行进、停顿、聆听,尽可能踩在干地上,注意脚步,有几次我必须游泳渡河,真是吓死人了,我发誓有两度感觉到有只冰冷的手刚好刷过我的腿。有次我发现一条路,仅有两线道,看起来荒废已久,不过再怎样也比涉水穿越沼泽来得好。我向梅兹回报我的发现,问说这条路可否通到高速公路。她警告我远离它,还有别定上任何一条穿越盆地的路。「有马路就有车子,」她说:「有车于就有僵尸。」她说的是那些被咬的驾驶,死在座位上变僵尸,仍系着安全带,但僵尸智商不足,不会打开门或解开安全带,注定一辈子被困在车里。
我问,既然它们出不了车子,那怎么会危险?只要不靠近敞开的窗户,不让它们有机会伸手搆到我,那么沿路上我经过多少辆「废弃」车,又有什么关系呢?梅兹提醒,受困的僵尸还是会嗥叫,能够呼朋引伴。这下真把我给搞迷糊了,既然连闪过几台车里的僵尸都要浪费这么多时间,那我干嘛还要去十号州际公路?那里不是有满满的僵尸吗?
她说:「你比沼泽高出一大截,怎么会有更多僵尸来抓你?」原来这段十号州际公路是高架在沼泽上面,是整个盆地最安全的区域。我坦承先前没想到这点,她笑了笑:「别担心,亲爱的,我想到了。跟着我,我会带你回家。」
我真的跟着她。我避开马路,尽量沿着荒泽野径前进。说是「荒野」,但不可能避开所有的人烟形迹,或是久远以前人类的遗迹,总是会看到鞋子、衣物、垃圾、破烂的手提包和健行用具。一块隆起的泥堆上还有成堆骨头,不晓得是人类还是动物。有次我发现一个肋骨腔,猜想应该是只鳄鱼,而且块头很大,我实在不愿去想要有几只僵尸才能吃掉那只大鳄兽。
我看到的第一个僵尸个子很小,也许只是个孩子,我分不出来。它的脸被咬掉了,皮肤、鼻子、眼睛、嘴唇,甚至头发和耳朵……也不是完全没了,只是有些部分就靠着皮肤挂在或连在裸露的颅骨上,也许还有更多伤口,但我看不出来。它卡在一堆健行者使用的装备中,紧紧塞在里面,脖子还套着一条系带。肩上的吊带和树的根部纠结在一块儿,它绕着树啪啪啪的溅起水花,下半身全浸在水里。它的脑子应该还很完整,甚至还有几道肌纤维连到唇颚,当我靠近的时候它开始猛咬,我不知道它怎么知道我在那儿,也许它的鼻腔还有部分功能,也可能是耳朵还听得见。
它没法嗥呼,因为喉咙被扯个稀烂,不过它溅起的水花声可能会引起注意,于是我解脱了它的不幸(如果这真的是不幸的话)。我尽量不要去想它。那也是我在柳溪逃生学校学到的另一项功课:别去悼念它们,别去想它们曾经是怎样的人?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它们为何变成眼前的模样?我知道,谁都免不了会去想,不是吗?看到僵尸的时候,谁能忍住内心不由自主的纳闷?这就像每次读到书的最后一页……你的想像力就会自然而然的盘旋升起,让你开始恍神、感伤、卸下防备,最后别人就纳闷你到底怎么了。我于是下去想她,或它,转念思索:「为什么我只见到这一只僵尸?」
这是攸关存亡的实际问题,不是冥想,于是我打开无线电找梅兹,问说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是否应该要注意避开哪些区域。她提醒我,这区域之所以人烟稀少,主要是因为很多僵尸都被引到巴顿鲁治和拉法叶那些有活人居住的蓝区。这真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安慰,我就夹在绵延数哩尸群密集的两区之间,她笑了,再次……「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我看见前方有好像是隆起的灌木丛,但又太方正了,而且许多地方还会反光。我向梅兹回报,她警告我别靠近,继续前进,但要对那东西保持警戒。那时我觉得好极了,从前的我又回来了。
等我靠近的时候,我看清楚原来是辆车子,被泥上盖住的凌志休旅油电车,上头还爬满苔类植物,半淹在水中。我看到后车窗堆满了求生器材:帐篷、睡袋、厨具、猎枪和一盒盒子弹,都是全新的,还封在胶膜里。我绕过驾驶座那一侧的窗户,瞥见一柄点三五七英寸口径的转轮手枪,驾驶褐色
皱缩的手仍紧握住枪,直挺挺坐着,直视前方,颅侧有光透出,显示此人已经严重腐败,死亡至少一年或者更久。他穿着野外求生卡其服,高级狩猎与探险目录上面订购的那种。衣服干净挺立,只有头上的伤口染上一点血渍。我看不出其他任何外伤,没有咬伤,什么都没有。这个景象让我十分震惊,远超过那只无脸的小孩僵尸:这家伙拥有一切所需的求生装备,但是没有求生意志。我知道这只是我的推测,或许还有什么伤口是我没看到的,也许藏在他的衣服下,或是早已腐烂光了。不过当我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车内,当下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放弃是多么容易。
我在那儿站了有一会儿,久到梅兹还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告诉她眼前的景象,她想都没想就要我立刻走人。
我开始反驳,觉得至少应该搜寻一下这辆车,看有什么我需要的东西。她以严肃冰冷的口吻问我,有什么是「我需要」,而不是「我想要」的?我想想才承认其实没有。他的装备很充裕,但都是民用级的,大而无当;食材需要烹煮,武器也没有消音设备。我的求生包已颇为完备,再说如果来接我的直升机因故未出现在十号州际公路,我有包里的紧急口粮可以挡上一阵。
我想也许可以直接利用那台凌志休旅车。梅兹问我,有拖吊车和蓄电池充电用的连接线吗?我很像小孩子,回答她说都没有。她又问:「那你干嘛还赖在那边?」并且逼我赶紧动作。我要她再等一下,我低头贴向驾驶座旁的车窗,叹了口气,觉得挫败不已,全身乏力。梅兹催我赶快。我吼着要她闭嘴,我只需要一下下,需要几秒钟来……我也不知道来干嘛。
接下来的几秒钟,我的拇指一定还是紧按着「发送」键,因为梅兹突然问道:「那是什么?」我反问「什么?」。她听出有些不对劲,我这一边有状况了。
她比你早听出来?
是吧,因为紧接着下一秒,当我回过神、侧耳倾听时,我也听到了。一阵嗥呼……又响亮又接近,然后就是水花四溅的声音。
我抬起头,透过车窗的玻璃、驾驶脑袋上的枪孔以及另一侧的车窗望出去,看到了第一只。一转头,又看到另外五只从四面八方朝我过来,它们后面还有十只、十五只。我朝第一只轰了一枪,尸群立刻陷入疯狂。
梅兹开始呼叫,要我报告给她听。我告诉她有几只,她要我别慌,先别逃,沉住气别乱动,照着我在柳溪求生学校学过的就对了。我正要问她怎么知道柳溪的事,她就吼说要我闭嘴,准备战斗。
我爬上休旅车顶(其实应该是要寻找最近的掩护物),开始估算这场遭遇战的范围。我瞄准第一个目标,深吸一口气后干掉它。身为一个打鬼战士,我判断的速度必须很快,像神经电化学脉冲的传导速度那么快。我踏进烂泥的时候,曾失去了那么一奈米秒的准头,而现在全都回来了。我沉着又专注,所有的疑虑软弱全没了。整场遭遇战感觉像有十个小时,但我猜事实上不过是十分钟。一共干掉六十一只,倒毙在水中的尸群形成密实的圆环形。我把握时间,检查剩下的弹药并等待下一波围攻。一只也没出现。
二十分钟后,梅兹要我作更新回报,我告诉她击毙的只数,她要我提醒她千万别惹毛我。我笑了,这是我跳伞落地后第一次笑,我又恢复自在了,觉得自己很强壮,自信回来了。梅兹警告我,由于一路上分心耽搁,我已经无法在天黑前赶到十号州际公路,也许得考虑找地方过夜。
天黑前我尽可能远离那辆休旅车,在一棵大树的枝哑上找到不错的栖木。我的求生包里有个标准的微纤吊床,很棒的发明,轻巧又坚固,还附上扣带预防滚落,有扣带也能让你沉静下来,更快入眠……好!虽然我已将近四十八小时没阖眼,也试了在柳溪学到的各种呼吸练习,更吞下两颗宝贝丸(按理只要吞一颗就好,但两颗的的剂量对我这种逊咖刚好)⑥,但是没关系,我又恢复了。记住,我罩得住,还有,我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安顿之后,眼前没事好做,也毋需计划什么,于是我问她可否谈谈她自己?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怎会在沼泽之乡的孤立小木屋里?她的口音听来不像沼泽区的人,连南方腔都没有。而且她又没受过训练,怎会知道那么飞行的事?我起了疑心,想拼凑出她的粗浅轮廓,她究竟是谁?
梅兹告诉我说,往后会有很多时间来「回想往事」。她说我现在需要的是睡眠,明早再跟她联系。她说到「联」和「系」的时候,药丸的力量就发作了,等她说到「明早」,我已经睡着了。
我睡得很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大亮。我一直在作梦,就是梦到僵,没有别的。醒来的时候,它的嗥呼还在我耳边作响。接着我往下看才发现那不是梦,至少有一百只僵围着这棵树,兴奋地往上扑,踩踏着彼此的身体想爬上来抓我;于地面太软,它们跳不起来。但我没有足够弹药把它们全部消灭,而且一场枪战下来很可能引来更多僵,我决定还是赶紧打包,走为上策。
你早就计划好要走人了吗?
也不算真的计划好,但在训练中也有类似的情境,像是跳伞后,先观察大致的着陆区域,紧缩身体、滚地、脱伞,然后尽快站起来。主要目的是拉开你和追击者之间的距离。可以拔腿狂奔、慢跑或者一快走」,没错,他们真的教我们考虑这种比较不累的逃命法,重点是争取到足够的距离,才有时间计划下一步。依照地图上的距离,我可以一口气跑到十号州际公路,救援直升机应该看得到我,在臭僵尸追上之前我就登机远颺了。我拿出无线电,向梅兹报告情况,要她请搜救队发出即刻接载的搭救讯号。她要我小心,我蹲伏又跃起,结果踩中一块藏在水底的岩石,脚踝骨裂了。
我摔了个狗吃屎跌进水里,要不是因为水温寒冷刺骨,早已痛晕了过去;我起身,上气下接下气对着无线电语无伦次,张开眼睛就看见整群僵尸朝我拥来。由于我没有回报安全着陆,所以侮兹知道一定出事了;她可能有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但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她吼说站起来快跑,我跛着脚前进,但只感到一阵电击似的剧痛从腿传到脊椎,脚踝还能支撑我站立,但……我痛得大叫,她从小木屋的窗口一定能听见。「快离开,」她大吼……「快走!」我跛着脚涉水逃亡,后面还有一百多只僵尸尾随,那种画面一定很可笑,疯狂的残障赛跑。
梅兹大叫:「如果你能站起来,就跑得动!利用你的脚!你能做到的!」
「我脚好痛!」我竟然脱口而出,还边说边哭,此时僵尸就在我后方对着它们的午餐叫嚷。我看到十号州际公路在沼泽上方隐约浮现,就像罗马水渠的遗迹。梅兹说得对,这里真的比较安全,只是谁也没料到我会伤了脚踝,后面还追着一群僵尸。没有路口直通州际公路,所以我跛着脚从附近的小路绕上去,正是那条梅兹原先警告我要避开的小路。一走近我就明白了,路上堆满好几百辆锈蚀的汽车残骸,其中十分之一的车里有僵尸受因,它们一看到我就开始嗥呼,喊声传递四方,响彻数哩。
梅兹大叫:「现在别担心这个了!快走上匝道,小心那些擒拿尸!」
擒拿尸是什么?
那些会从破窗伸出尸爪的东西。在大路上,我至少还有机会躲开它们,但挤在匝道上,我左右两侧都受到包围,要走上州际公路的那几分钟真是可怕,必须在车与车之间穿梭,脚踝的伤势让我没法跳上车顶,那些腐烂的尸爪从车里伸出来抓我,扯住我的飞行装或手腕,每次朝尸头轰上一枪,我已经拖延的行程就又迟上几秒。陡坡也减慢了我的速度,脚踝一阵阵抽痛,我的肺也在痛,而那群僵尸朝我越靠越近,如果不是梅兹的话……
她不断对我吼:「快闪啊,你这死臭婊子!」她说话变得很粗鲁,「你别想放弃……休想在这时候摆老娘一道!」她从不松口,不容许我懈怠。「你是干什么吃的?想扮演小可怜吗?」那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小可怜,我知道自己绝对办下到,我身上的疲惫和疼痛已经超过极限了,还有气急败坏的愤怒。我竞想倒转枪口朝自己,想要……惩罚我自己。此时梅兹祭出最厉害的招数,她狂吼:「你是干什么吃的?想学你那没用的老妈是吗!?」
这招管用了,我拖着大屁股爬上州际公路。
我回报梅兹说成功了,接着问:「现在还有什么要杀、要剐、要我做的?」
她的声音立刻和缓下来,要我往上看,破晓的光芒中有个黑点朝我而来,沿着公路飞,很快就现出UH60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大喝一声,然后发射信号弹。
他们把我吊上机舱后,我才发现这是架民用直升机,不是政府的搜救机。机长是位大块头的沼泽区混血儿,留着厚厚的山羊胡,戴着一副包覆式的太阳眼镜。他问:「你素从哪个鬼地方来低呦?」(抱歉,他的口音我学不像)我差点要哭出来,猛捶他粗壮的二头肌。我又笑又说他们动作很快,他瞪了我一眼,好像听不懂我的话。稍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架飞机不是救援机,而是飞行于巴顿鲁治和拉法叶之间的定期空运。我搞不懂状况,也不想搞懂。我向梅兹回报说我被接到了,已经安全了,感谢她为我所做的一切,还有……所以我没有放声大叫,我只想幽默地告诉她说,我终于能听她「回想往事」了。但她没再回应我。
听起来她真像个厉害的天空观测员。
她真是个厉害的女人。
你说过你曾经有点怀疑……
任何民间的,甚至是老鸟天空观测员,都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关于空军训练的内幕。她知道的太多了,那些必须亲身经历才知道的基础知识,她却信手拈来。
所以她应该是飞行员。
绝对是。她不是空军,否则我一定会知道这号人物。她可能是海军或陆战队的。海军跟海陆在进行运补飞行时也损失了许多飞行员,跟空军一样,失踪人员里面十有八九永远下落不明。我确信她一定经历过跟我类似的情境,弃机、失去机组员,甚至是因此责怪自己,就像我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她活了下来,还找到那间小木屋,成为厉害的天空观测员,直到战争结束。
有道理。
不是吗?
(一阵尴尬的沉默,我看着她的表情,等待进一步的解释。)
怎样?
从没人发现她是谁。
没有。
或者她的小木屋。
没有。
而檀香山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天空观测员使用「大都会迷」做为台呼。
你来访谈前倒是做足了功课嘛。
我……
也许你也读过我的战后分析报告,对吗?
是的。
也读过他们在正式询问过我之后做出的心理评估。
这个嘛……
那份心理评估他妈的全是鬼扯,懂吗?就算她所告诉我的一切是我在飞行前简报就已经晓得的,那又怎样?就算那些心理医生「声称」我的无线电在我落地前就被撞坏了,那又怎样?就算梅兹是希腊女神「雅典娜」的名字,有着炽烈灰色眼睛的希腊女神,那又他妈的怎样?是喔,那些心理医师发现我母亲是在纽约布朗区长大的黑人,他们可有把柄了。
而关于她说到的你母亲的事呢?
谁和老妈相处没有问题啊?如果梅兹是飞行员,她一定是天生的赌徒。她知道把「妈」抬出来,是很好的激将法;她冒了这个风险……听好,要是医生认为我已经精神崩溃,干嘛不拔掉我中队长的职位?干嘛还让我继续飞行?也许她不是一位飞行员,也许她嫁给一位飞行员,也许她曾想当个飞行员但没成功,也许她只是一个饱受惊吓、孤单的声音,想尽可能帮助另一个吓坏的孤单声音,别落到她的下场。谁管她曾经干什么,现在又是谁,当我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在那儿;在我余生之中,她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①在杨克斯市战役中,「联合防区外武器」配合其他各种空射武器,一同打击僵尸。参见本书第三章。
②这种说法略嫌夸张。在僵尸战役期间,被停飞的军机数量尚不及在二战中所损失的飞机数量。
③AMARC:航太维修与再利用中心,位在亚利桑纳州土桑市外。
④梅格是军机驾驶员对其标准配备之点二二自动手枪的暱称。这种暱称的起源,疑似因为它的外型特殊:灭音管很长、枪柄可折叠,另配有望远瞄准具,使得这把枪看起来好像是「孩之宝公司」出品的老式变形金刚「百变梅格」(Megatron),但这是否属实仍有待确认。
⑤战争进行到这个阶段时,新式的战场制服(battle dress uniforms,BDUs)还没有大量生产。
⑥宝贝丸(Baby-L):正式的功用是做为止痛剂,但有许多军官士兵也把它当作安眠药。
第六章 从海底到太空
波希米亚省,欧洲联盟
它的名字叫「寇斯特」,也就是「骨骸」的意思。虽然外观非常丑陋,但却相当坚固,仿佛是从坚贵的岩基上立地而起。这座十四世纪歌德式城堡所投下的巨大阴影笼罩整个普来克涅山谷。大卫·艾伦·富比士握着手中的铅笔和纸,急切想捕捉这幅景象。他正在撰写他的第二本书,《僵尸大战中的城堡:欧洲大陆》。这位英国人坐在树下,身上的格子呢上衣和一柄苏格兰式的长剑,更增添不少亚瑟王传说的意味。他一见到我,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从一位乎和的艺术家变成一位痛苦焦躁不安的说书人。
我说新大陆缺少稳固防御碉堡的历史传统,那是指北美。沿着加勒比海的天险有西班牙建造的海岸城砦,法国人和我们英国人也在小安地列斯群岛上建了不少要塞,然后是安地斯山脉的印加文化遗迹(不过当地从来没经历过围城战争)。①同理,当我说「北美」的时候,并不包括墨西哥的马雅跟阿兹特克遗迹。我说「新世界」的时候,真正指的是美国跟加拿大。
请理解一下,我的意思不是要污辱他们,别误会。美国和加拿大都是年轻的国家,在制度上都没经历过无政府状态,而且始终拥有能够有效执行法律、维持秩序的中央政府。自从罗马帝国衰亡之后,我们欧洲人可是饱受「无政府状态」之苦。
我知道,美国的西部开拓时期以及内战期间不能算是完全的「有政府状态」。还有,拜托一下,我并没有看不起美国境内那些十九世纪内战前后兴建的碉堡,我也没有看不起那些在僵尸大战期间驻守在这些碉堡里面的人。有朝一日,我也希望能够造访杰佛逊堡②,我听说当地的幸存者真的是死守到底。我真正想说的是,在欧洲历史里,我们历经将近一千年的失序大乱,在那样的情况下,很难去要求什么人身安全的观念,至少当你在领主城堡的城垛上苦守的时后,是谈不上人身安全的。这么说你懂吗?我开始语无伦次了。好,我们能开始访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