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砧青瓷的瓶吗?」
我发问的瞬间,男子再次吼骂起来:
「被你莫名其妙地火急叫过来一看,结果是什么?kame?喂,你耍人也该有个限度吧。为什么警察非去找kame不可?」
「你说这什么废话!国民弄丢东西,就得无偿努力寻找,这不是你们警察店的营业方针吗?菜单上不就写着失物协寻这道菜吗—客人叫你们找什么就找什么。反正你这个野蛮人也只能派得上这点用场吧!」
「不要把警察跟薷麦面店混为一谈!」男子恫吓道。
看来这个流氓是便衣警官。从谈话内容来看,榎木津是委托警方找瓶吗?
「找kame这种差事,不正是你们这种跟社会脱节的侦探的工作吗!叫你手下那个什么笨蛋王八蛋的油腔滑调小子去找不就得了!」
笨蛋王八蛋是益田在这家事务所里的绰号。
益田仰望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他说我是油腔滑调小子。」
榎木津「唉」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是说那个笨蛋王八蛋是吧!那家伙不行。那笨蛋是那种因为抢别人老婆而葬送一生、又笨又蠢的类型,实在不可能找得到kame!要笨锅去找kame,是不可能的任务!」
「又叫我笨锅了……」益田再一次看我,这么说道,「那个大叔也实在很罗嗦呢。」
大叔……指的大概是榎木津。益田在鸣釜事件中,又获赐了笨锅等等让人无法置评的称呼。
「笨蛋王八蛋终究是笨蛋王八蛋!」榎木津叫道。
「这岂不是很像你的手下吗?」男子说,「人说笨蛋底下全是一群笨蛋,你就是个最好的范本。礼二郎,你都三十五了,也差不多该有点自知之明了。还是怎样?那个浏海长得不像话的马屁精,已经找过kame了吗?」
「找过了。」
「嚏哈哈哈!」男子以这样的声音大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竟然满街找kame?真笑死人了。那家伙的蠢样我都可以想像得出来呐。」
益田第三次仰起头来,说:
「他说我蠢样。」
「益田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们是在说那个瓶……」
「是千姬啦,千姬。」和寅悄声说。
「千姬?……是在说乌龟吗?」
「一开始不就是在说乌龟吗?」
「我那时候说的是瓶啊。对不对,和寅先生?」
「就跟你说是乌龟啦。我昨天结束这几天以来的外遇调查,才刚回到事务所,就要我去找乌龟。真吃不消。」
益田似乎正一个人慢慢地消化榎木津完全放弃的一般侦探工作。和寅把手掩在嘴边说:
「老爷命令要在一天之内找到呢。可是还是找不到,我家先生不耐烦起来,就叫了警察……」
和寅说,鼻子一哼,指向外貌粗犷的男子。
原来如此,榎木津特地叫来刑警,要他搜索乌龟,也难怪警察会生气。
「……那位大爷是我家先生的儿时玩伴,每次见面就吵个不停。要吵是无所谓,可是每次都害我们蒙受池鱼之殃,一堆东西被弄坏。真是的,要是益田成功捕获千姬,也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了……」
和寅以不屑的眼神看益田。益田撩起长长的浏海,稍微放大了音量说:
「我也是逼近了核心好吗……」
刑警回头了:
「怎么,蠢蛋们都在嘛。又不是大白天的幽灵,在也不会出来打声招呼啊?真是,你底下的人没一个懂礼貌……思?」
刑警的小眼睛似乎瞧见了我。
「你是新面孔吧?又多了一只傻蛋吗?」
「那个人是不知何时曾经受过我某些大恩的,叫什么奇妙名字的人!」
「蠢货,这算得上什么说明?」刑警说,「至少记一下别人的名字吧,笨蛋。被你这种轻薄呆瓜施恩,真是倒了八辈子楣。重点是,你是什么人?不是侦探啊?我这番忠告可是苦口婆心,我是不晓得你误会了什么,可是跟这些笨蛋混在一起,不用两三下就会变笨啊……」
刑警说了和中禅寺一样的话。
那么……或许那真是事实。我自我介绍,打招呼之后,刑警粗鲁地说:
「我是麻布署搜查一系的木场,多指教。」
说到麻布,就在青山和赤坂的邻近。
「五所川原,对这种没用的木材断口男,没必要指教!重点是,你来有什么事!」
我支支吾吾,结果榎木津半眯起眼睛望向我,说了:
「噢噢,有kame了是吗!」
然后他接着大叫:
「kame、kame、kame,全是kame!」
我什么都还没有说明,他似乎就全懂了。益田似乎吓了一跳,叫道:
「找到千姬了吗!」
「不是啦,笨蛋王八蛋。你这种偏执狂男乖乖去跟外遇调查的委托人人妻外遇通奸就是了,然后被虎背熊腰的老公发现,一块儿被剁碎死掉最好。笨蛋王八蛋,你快点被剁碎吧。给我听好,这个人说的是kame,不是kame。」
「不是一样的东西吗?」木场刑警说,「喂,益田,这家伙脑袋真的坏了吗?」
「我不晓得,这个人从我认识他起就是这个样子呀。话说回来,榎木津先生,我追查乌龟,可是有了相当大的进展。请不要随便说我无能,好吗?」
「那个kame就别管了。」榎木津厌恶地说,「反正是那个蠢老头的kame。」
「这边的kame不也是老爷的委托吗?」和寅说。
「所以这边的也无所谓了。」榎木津说。
状况一片混乱,连我都听得一头雾水起来了。
「木场先生,你听我说呀……」
益田坐到木场刑警旁边,完全无视榎木津,开始向刑警滔滔不绝地倾诉起自己碰上的灾难来:
「那只乌龟啊,是叫千姬的小乌龟,叫我在一天之内抓到,可是那只乌龟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大耶。而且说是失踪,要是在房间里走失的也就罢了,可是是在外头不见的耶。而且又是失踪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里。这是叫人从何找起?」
「是没法找呐。」刑警板着一张恐怖的脸,瞧不起益田似地说,「难道你是在路上边叫乌龟的名字边找吗?简直是疯了。」
「我才没叫哩。猫啊狗的话,叫还会出来,可是那是乌龟耶。乌龟才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叫也不会出来的。再说那只千姬,据和寅兄的父亲说,是只身手特别矫捷的乌龟。在宅子里也动不动就逃出去,发现的时候,竟泡在浴槽还是水瓶里。」
「自从上古时代开始,乌龟就是钝的啊。歌谣里头不也遭么唱吗?乌龟乌龟你怎么这么钝……」刑警从后方裤袋抽出扇子,「啪嚏啪嚏」地扇着,「难道那首歌是骗人的吗?乌龟是全世界走得最慢的动物啦。」
「那是只动作特别迅速的乌龟。」和寅一脸认真地说。
可是世上真有那种乌龟吗?真是太疯狂了。
「因为饲主是个疯子!」榎木津大声说。
「讲到疯子,你也是,礼二郎。为了找那种恐怖的乌龟,竟然惊动刑警,难道就不疯吗?」
「可是你不是被降职了吗?这里是你的辖区吧?」
「喂,我是在麻布署耶。乌龟逃走的地方是赤坂的料亭吧?那是赤坂署的辖区才对吧?这连三岁小鬼都知道。只要是近的地方你全当一起吗?真是个差不多先生。」
「重点就在这里!」益田扬声说道,「我锁定那家料亭——那家料亭叫梅之家,我可是深入打听,进行了一番非常绵密的调查哟。然后找出了最后目击到千姬的女佣。」
「真优秀啊。」木场说。
几乎就在同时,榎木津说,「真无能呐。」
「喂,为啥无能啊?」木场说。
「调查是蠢蛋才干的事。」
「蠢蛋是你这饭桶。喂,益田,然后呢?」
「然后呢,」益田露出笑容,「那个女佣在送料理的时候,发现一只乌龟慢吞吞地走过柜台,吓了一大跳,可是她端着菜肴,无计可施。然后她上完菜之后,回来确定那只乌龟究竟是真的还是幻觉,结果瞄见乌龟尾巴钻进柜台旁边的艺妓休息室里。女佣急忙进去查看,乌龟却已形影全无……」
「千姬身手很快。」和寅附和说,「连我父亲都捉不到呢。」
「那种事不重要。然后呢?」
「然后……」
益田更起劲了。
想来他过去的辛苦从来没有受到肯定吧。榎木津对于这类辛苦经历半点兴趣也没有,所以这番体验谈一定是因为有我和木场这些听众,才总算得见天日。
「……乌龟的行踪到这里就断了。可是我做了一番推理。我查出那天那个时间料亭请来哪些艺妓,并询问她们所有人。因为千姬如果是在那个房间不见的……不是很有可能钻进她们的行李里面吗?」
「那只乌龟叫千姬啊?你的家人也真是荒唐。」
「是很荒唐啊。」榎木津趴在桌上,兴致索然地应声。对于这部分,他倒是坦率得诡异。
「于是我可是媲美明智小五郎※地大大活跃了一番,总算锁定了其中一名艺妓。那个艺妓叫京花姐,是个身材苗条的性感美人,这个京花姐在表演结束后,先回到休息室,然后回到自家,像这样一拉后门,结果……」
(※江户川乱步笔下的名侦探角色。)
「别卖关子啦。」木场说。
「哦,她听到『啪』地一声。然后她不经意地往下一看,瞧见地上有个小东西正慢吞吞地一步一步……」
真厉害——我发自心底佩服不已。听说益田原本是个刑警。他在上次的事件里也发挥了非比寻常的行动力,但我斑得他的才能,比起阴惨的刑事案件,似乎更适合遭类稀奇古怪的事件。
「原来如此。那里又不是水边,平常也没看过乌龟在街上到处爬嘛,那一定就是那只千姬吧。」
木场同意了益田的说法,于是榎木津自夸似地说了:
「我哥就碰到了,而且是在暴风雪的日子!」
「闭嘴!你这个变态一族。你家根本不能拿来当基准,不管在任何意义上都不行。然后呢?后来怎么了?」
「就到此为止了。」益田说,无力地垂下头。浏海垂落下来,看起来像在做戏。据说这片浏海就是考虑到这种时候的演出效果才留长的。
「我在那一带,把脸贴到地上,像条狗似地嗅遍了每一处……青蛙是有啦,可是乌龟就……」
「那个艺妓的家在哪里?」木场问。
像这样一路听来,这个外貌凶狠的刑警嘴上虽然抱怨,但似乎还是很介意乌龟的下落。
「哦,是赤坂的一木町。」
「一木町?」我不小心叫了出来。
——那里……
那里不就是壶宅子所在的町名吗?
在我接下去说之前,木场非常冷淡地说了声,「等一下。」
「……你说的是一木町的京花吧?那女人……不是陵云堂包养的艺妓吗?」
「陵、陵云堂?」我又不小心叫出声来了。
「怎样?」木场一脸诧异地看我,但还是无视于我,继续说下去,「陵云堂啊,是麻布署二系这个月初开始因为诈欺嫌疑暗中调查的一家大茶道具店。陵云堂有贩卖赝品、进行假鉴定非法敛财之嫌。喂,这事可不能说出去啊……」
木埸都说到这儿之后,才竖起一根手指抵住嘴巴。
「……那里的老板非常地老奸巨滑,怎么样都不肯露出狐狸尾巴。虽然有风声,却完全抓不到证据。流言说那家伙在赤坂包养艺妓,我记得就是叫京花。好像是去年吧,听说那家伙给女人盖了栋房子。我猜想那里可能藏了些什么……警方现在正在调查。」
「真是太巧了,一定就是那样吧。」益田一点都没有深思的样子,轻率地附和,「这么说来,那栋屋子很新呢。有着风雅的黑墙,还有枝极探出墙外的松树,听你这么一说,那是典型的妾宅呐。」
「请、请等一下。」我终于插嘴了,「益田先生,那户人家的对面……」
「哦,你说那栋古怪的宅子?有一堆壶的?」
「那是……」
「就是同一个地方!谈合坂!」榎木津突然跳起来,指着我叫道,「kame召唤kame!」
那里……就像榎木津说的,就是山田家吧。
那么后门正对面的黑色围墙的人家……
——就是陵云堂小妾的家?
「蠢蛋,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喂,你懂那笨蛋在说什么吗?懂的话就解释给我听。每次听到那家伙莫名其妙的梦话,我就开始胃痛。」
「哦,就是……」
由于木场询问……我总算得以达成中禅寺交代的任务之一了。我简洁明了而且正确——当然只是尽量——地说出壶宅了的存在以及与它相关的种种事实。
「听起来好复杂……」
我说完之后,和寅思忖了一阵,这么说道:
「也就是……可能有老爷在找的瓶的人家对面,是老爷在找的乌龟最后被看见的地方,而想要强迫推销壶给有老爷在找的瓶的人家的缺德古董商包养的女人,就住在乌龟所在的那户人家里是吗?」
「被你愈讲愈复杂了,这个白痴寅。根本听不懂你在绕什么口令。我说你啊,听好了。」刑警瞪着我,「就像你听到的。我不也警告过了吗?这个寅吉啊,因为服侍这个大蠢蛋太久了,脑袋都变成浆糊了。一旦变成这样就没救了。和这家伙交往,只要五分钟就可以智能退化。只要五分钟。」
「木、木场大爷,怎么说得这么过分嘛?可是乌龟女的确就住在瓶屋子的对面……」
「闭上你的呆嘴,笨寅。」刑警说,「我说啊,那只是单纯的偶然,没必要想得太深。世上笨蛋意外地多呐。笨蛋只要一动就会打到笨蛋,只是这样罢了。所以怎样?那头野兽般的古董商跟京极……去了那户人家吗?」
我点点头。
「去做什么?」刑警问。
我当然答不出来。
「驱魔吗?壶里会有的不是魔物,是腌渍物,说得我都嘴馋,开始想吃腌菜了呐,喂。被笨蛋叫来一看,从笨蛋的老爸到笨蛋的手下全是笨蛋,真是蠢得教人受不了。喂,礼二郎,没酒吗?」
木场刑警斯条慢理地站起来,开始找酒。
他是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吧。刑警也有休半天这回事吗?我纳闷。
榎木津不悦地看着刑警,抱怨说,「偶尔也该你拿来吧。」
「刑警穷得很,连滴酒都买不起。」木场骂得更凶了,「反正你这儿多的是人家送的酒吧。喂,寅吉,别愣在那里,酒干摆着会变成醋的。」
和寅「是、是」地应着,站了起来,此时……
钟「匡当」地响了。
我回头一看……
一个和服男子站在门口。
「中禅寺先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中禅寺应该没有要来这里的预定。
我们原本约好晚上在待古庵会合的,他的背后还站着今川。
木场恰好站在门口正前方,他发出与容貌格格不入的高亢声音问:
「喂,真是稀客呐。怎么,壶魔这么快就驱完啦?」
中禅寺用一种看脏东西的视线不愉快地看着木场。
「大爷怎么会在这儿?不好意思,只要一会儿就好,酒可以晚点再喝吗?你一喝酒就罗嗦个没完……」
接着中禅寺看也不看益田及和寅,只瞥了我一眼,直走到扰木津前面:
「事态刻不容缓。你明白状况吗?」
「这是在说什么……?」榎木津以瞧不起人的视线仰望古书肆,接着用鼻子长长地哼了一声。
中禅寺完全不为所动。
「中禅寺先生!」我直起身来,「发生了什么事?找到……砧青瓷了吗?」
「还不清楚。不过光是客厅,就确定有十五个左右疑似青瓷的陶瓷器。若是相信今川极为草率的鉴定的话,其中约有三个看起来像是砧青瓷的壶。不过不晓得是不是真货,或许其他还有。话说回来……令尊愿意出多少?」
「我才不知道。」榎木津说。
「可以帮我们问问前子爵吗?」
「真麻烦,为什么我要……咦?因为那个狂人动粗吗?我可以去帮你们消灭,一只手就够了。」
「敬谢不敏。」
「小事一桩啊。」
「因为对你来说太简单了,所以才不劳你出马。不管这些,或许可以弄到令尊想要的东西,我想知道收购价。」
「为什么你们就是偏要用那么麻烦的方法呢?你们是麻烦爱好会吗?怎样,多少钱就行?」
「一千万……出得起吗?」
一千万!——除了榎木津和中禅寺以外,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一千万,这……」
「喂,卖旧书的,给我等一下!那个壶有那么贵吗!混帐东西,这简直太荒唐了嘛。哪有这种价码的?喂,那边那个卖古董的!你倒是说说话啊,杵在那种地方做什么!你都长得够恶心了,就快点进来吧!」
今川被木场吼道,搔着后颈走了进来。
接着他以大舌头的语调说了:
「壶……就算是真货也没这么昂贵。看来没有箱文也没有来历书,我想顶多三十万……就算好,也至多五十万吧。」
「那一千万是哪来的?京极?」
「那是……债款的总额。山田与治郎先生留下来的。」
「债款?你这家伙,别笑死人了。听说那个老头子直到死前都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不是吗?一个卧床不起的老头子,要怎样搞才能花掉那么多钱?」
「因为与治郎先生在许多地方走错了许多步,结果明明没花掉多少钱,却变成了这样一笔金额。怎么样,榎兄?这个金额……没得考虑吗?」
榎木津一点儿也不吃惊,似乎也毫无兴趣地哼了一声。
我想根本用不着问。
就算榎木津前子爵是个再怎么富可敌国的富翁,这个金额……想都不用想。这金额太不合理了,相当于我的月薪一千倍以上。就算不是榎木津,碰到这个数字,也只能「哼」个一声吧。
可是……
中禅寺说这是与治郎的负债金额,而不是壶的价码。换言之,它们原本不应该以等号连结在一起。不管再怎么想要壶,也没道理替人家扛下债务吧。
不过仔细想想,中禅寺从一开始就想要知道收购金额的上限。数字姑且不论,或许他早已某程度预测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即使如此,这个金额再怎么说也太脱离常识了。即使是中禅寺,一定也无法预料他。
话说回来,中禅寺说刻不容缓,是什么意思?山田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山……山田小姐出了什么事吗?」我问。
中禅寺满不在乎地答道:
「嗯……她的事我大致了解了……不过就在我们要回去的时候,木原正三先生过来了。」
「哦,那个私生子。那……」
「两方为了壶争执起来。我们打算暂时先离开之际,此时峰岸金融——这是整合山田家债权的业者——前来讨债,闹得是天翻地覆……一边吵着要壶,一边吵着要钱……」
「京极堂先生看不下去,就要插手制止的时候,这次关东大黑组一人票人成群结伙地出现。真的很可怕。」
「大黑组啊……」木埸说。
「大黑组……他们这么提议了:我们想要的是土地,正三先生想要的是壶,而峰岸想要的是钱。想要的东西都不相同,这没有什么好争执的……
「什么意思?」木场问。
「嗯,道理上是没错。他们说,首先大黑组将山田家的屋子和里面的装潢家具等等,连同全部的壶,也就是所有的财产,以等同峰岸金融握有的债权的金额买下。这些钱就直接交给峰岸金融。土地等一切全都归大黑组所有,不过只有家宝之壶交给正三先生……但因为无法鉴定出家宝之壶是哪一个,所以允许正三先生挑一个中意的壶拿走……」
「这样的话,淑小姐会怎么样?」
「没怎么样。两手空空地被赶出去而已。」
「这太残忍了,中禅寺先生,这样淑小姐要怎么生活?」
中禅寺以凌厉的眼神瞪着我:
「人只要不贪心,两袖清风也能活下去。那位小姐拥有出色的裁缝技术,而且现在过的早已是不知道下一餐在哪里的生活,只不过会变得暂无居所罢了。可是就算身无分文,住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生活困苦这一点,我们也是一样的。问题是……」
「魔物与壶。」今川说,「接受黑道的提案固然教人不甘心,但若是撇开对方是黑道这一点,我想这是笔不错的交易。甚至可以说是简单又有利的交易。可是契约一旦成立……契约成立的阶段,我们就再也得不到砧青瓷的瓶了。」
「向他们买下来不行吗?」益田问,「简而言之……大黑组要买下山田小姐的全部财产,所以等于一切东西都暂时归大黑组所有,对吧?那么只要出钱,他们就肯卖吧?对方是黑道嘛。」
「事情没那么容易。大黑组姑且不论,正三先生不会坐视不管的。而且大黑组说要卖的话,他们只以买价出售。」
「买价……是说总额吗?」益田问。
「没错,总额。他们说不能拆开零卖。正三先生因为有权利,所以允许他带走一个家宝之瓶,但其他的就不行了。连颗灰尘都不零卖。想买的话,就以收购价整个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