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以湿漉漉的口吻屈指说了起来:
「常滑、信乐、唐津。」
「不对不对。」榎木津摇头。
「那……备前、荻、萨摩。」
「不是啦,不是那么好玩的名字。」
「还有……丹波,呃……越前、伊贺……珠洲、濑户。」
「完全不对。」
「不是吗?唔……上野也有叫做高取、京烧的陶瓷器。」
「怎么都是些地名似的名字?你不是在唬我吧?」
「我、我没有唬人。我才没大胆到敢唬榎木津先生。那是……啊,会不会是伊万里?例如柿右卫门、古九谷……可是既然是瓮,似乎不会是伊万里……会不会不是瓮,而是壶?」
「不是壶,是瓮。」
「壶和瓮有什么不一样?」和寅问。
这么说来——虽然我也没有认真想过——我的确不了解壶与瓮有什么差别。
榎木津立刻回答,「不知道!」
「您自己也不晓得嘛。」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好随便。」和寅说,他改问今川,「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窄口的是壶,开口像这样浑圆的是瓮,开口更大的是钵——我想大致上是这样区分的,但不是很明确。不过一般来说,瓮里面有像常滑、信乐这类无釉或自然釉——质地比较粗糙的,但伊万里那种有染色花纹的就不叫瓮,都称为壶。不过这只是我的印象而已。」
「用途不同吗?」
「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古董先生不是专家吗?」
「我是古物商。」今川拖长了声音说,「若是陶艺家或研究家,或许了解得更清楚,但是没什么人会将瓮和壶当成古董。」
是这样吗?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如此。
毕竟是日用品。
「茶人之中似乎也有爱好家,但为数极少。一般的行情很低,因此我也不太有机会经手买卖。瓮到杂货店买也非常便宜,因此不会有人特地去买老瓮。」
「这样啊。」和寅低吟说。
「不过这一行里面也有潮流这回事,今后若是受欢迎,瓮的行情也有可能看涨。所以也有人预估到这一点,趁便宜的时候到处搜购。」
「先行投资啊。」和寅佩服地说。
「我说啊,」榎木津眯起了眼睛,「你们在讲些什么?跟那种事无关吧?现在对你们这些奴仆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了解瓮跟壶的不同吗?大错特错!是查出我这个主人从老爸那里听来的瓮的种类吧!混帐东西!」
榎木津神气地叫嚣,「不要为无聊的事浪费时间!」但我想只要直接听到的榎木津记得,根本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听到的本人都不记得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和寅说,又向我征求同意说,「对不对?」但我没有附和。
不出所料,榎木津不悦地瞪着和寅。
「你说什么?」
「这一切全都是、呃……」
「你们反正不管再怎么努力,一生都只能是奴仆,既然一样是奴仆,就当个可以闻一知十的优秀奴仆怎么样!朝奴仆王迈进!不管处在什么样的境遇,都不要忘了努力。快,猜出我老爸说了什么!」
榎木津说完,胸膛挺得更高,模样不可一世。
话说回来……从榎木津的口气推测,看来我也被算进奴仆当中了。
今川半张着嘴,眼睛瞪得浑圆,以这种独特的表情说着,「是这样吗?」他就像头野兽,完全掌握不到喜怒哀乐。
「不过……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没有线索。代表性的陶瓷器古窑和有名的产地,我刚才都列举出来了。」
「就只有那些吗?」
「就只有那些。」
「真的吗?」
「其他就只有更零碎的,像是各个窑场或作家的名字……或是以瓮的形状、花纹来分类。那样的话……」
「那不是吧。」榎木津说,「我爸哪可能知道那么琐碎的事。他是个傻子,对没兴趣的事物毫不关心。我是他儿子,说的绝对不会错。他会搞书法,可是不会烧陶瓷,所以对陶瓷完全不懂。前些日子他也才用门户还是井户的高级茶碗装纳豆偷吃,被我妈给骂了。」
「井户的茶碗!」
今川一脸兴奋,不过那大概是吓一跳的表情吧。「那很贵吗?」和寅问。今川这会儿露出被打上岸的鲤鱼般的表情答道:
「名品的话,不下三位数。」
和寅屈指算了算,然后问:
「三位数……?难道后面的单位是万吗?」
「是万没错。」
和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用百万单位吃纳豆……不愧是大老爷,器量过人呐。」
「他只是个笨蛋罢了,不是器量过人,而是不知道容器的价值。你这蟑螂人,不许称赞那种老头。」
「我哪里是蟑螂了?」和寅以哭腔说。就连和寅这个称呼都是绰号了,实在没什么好抗议的了。
「可是你不是老是窝在厨房吗?而且还在那里打混。你这种东西根本无足轻重。总之大骨,还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像是别国的?例如刚才提到的井户是朝鲜陶器。这是茶人喜好的陶器,价格都十分昂贵。」
「有三位数吗?」
「只要茶人喜欢,就会变得昂贵。然后还有中国的……中国地大,产地也非常多,而且还可以追溯到八千年前。依年代、土地,可以分成非常多的种类。像是彩陶、唐三彩、青瓷和白瓷……」
「就是它!」
「白瓷?青瓷?」
「青瓷。」
今川将半张的嘴张得更大了些:
「是青、青瓷吗?」
「是青瓷,某某青瓷。」
「说是青瓷,也是五花八门。青瓷原本是中国南部,浙江和福建的瓷器,后来流传开来,中国各地都开始烧制,现在不仅是朝鲜和日本,整个东亚皆有生产。而且起源还能够追溯到殷周战国时代。后来三千数百年之间,直到现在都还在生产。」
「这又怎么了?」
「所以说,就算说是青瓷,依时代和产地,种类也……」
「是什么增加青瓷还是减少青瓷的。」
「咦?」今天的嘴巴张得更大,几乎是全开了,「是砧、砧青瓷吗?」
「对对对,就是它。」榎木津高兴地点头,「我那蠢老爸是逭么说的。」
「那是……很了不得的东西吗?」
我问,今川张着嘴巴点点头:
「砧、砧青瓷在青瓷之中,也是被誉为釉调最美的一种。严格来说,它是指浙江南部的龙泉窑,在南宋时期发展出来的样式,同时也用来指称最高级的青瓷。像是据说丰太阁※也喜爱的东山名产的大内筒、山科昆沙门堂的万声等就是砧青瓷,有许多上品流传至今。」
(※指丰臣秀吉(一五三六~一五九八),安土桃山时代的武将,原本为织田信长部下。于信长死后统一日本。)
「很贵吗?」
「小小的点心皿也要五到十万。」
「噢!」和寅惊叫。
这个打杂的真是个俗物,只要谈到钱,反应都特别敏感。另一方面,榎木津对这方面似乎全无兴趣,伸了个懒腰说:
「……就是那个增青瓷的瓮。」
「是砧。」
「差不多嘛。喏,就去找那个。」
「什么?」
「去找。没问题吧?」
「什、什么没问题……」今川大为动摇。
但是那张怪脸就像戴了张面具似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没、没有那种东西。连我也难得见到真货。」
「有啦,有。」榎木津夸张地说,高兴地笑了,「我说有,就是有。你连找都没找,说那什么话?再说……这么说来,刚才我那蠢老爸说了,要是没有那样东西,政府跟泰国之间推动的叫什么的计划好像就会告吹了。」
「泰国?你是说东南亚的那个……?」
「还有其他的泰国吗?」
「逭……」
岂不是所谓的国际问题吗……?
我哑然失声。

2

隔天我去了中禅寺秋彦的家。
榎木津命令今川「一两天之内给我找到砧青瓷的瓮」后,就把他给轰了出去,然后吵着说肚子饿了,我便拿出带来却找不到时机拿出来的最中※,榎木津只吃了一半,就突然出门了。结果——或者说如同预想,我不知所为何来地离开了侦探事务所。
(※最中是一种和菓子,用两片圆形薄糯米皮包甜馅而成。)
总觉得消化不良,教人内心怪难受的。
那终归是与我无关的事,而且也弄不明白是怎么个难受法,总之我想找个人倾吐。
话虽如此,又不能找不认识榎木津的人诉说。
因为首先光是要说明榎木津这个人就是件大工程,而且就算辛苦地说明,应该也是白费工夫。因为要人相信有这种破天荒的人存在,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从这一点来看,若是找中禅寺说,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与榎木津是老友,当然清楚侦探是一个什么样的怪人,而且虽然外表看来难以亲近,却意外地是个普通人——大概吧。以这个意义来说,要倾吐我在侦探事务所所见所闻的前后经纬,中禅寺是最佳人选。
我在午休时间连络,主人欣然允诺与我见面。我匆匆结束那天的工作,前往京极堂所在的中野。
一到那里,我就受到了晚餐招待。
仔细想想——不,根本用不着想,我拜访的时刻正巧就是晚餐时间。会被人认想我是来白吃晚餐的也无可奈何。话虽如此,就算我辞退,也不能干坐在那儿看着主人用餐。在形同暗示「给我饭吃」的时间拜访,再客气也太假惺惺了。我诚惶诚恐地接受招待。
我内心七上八下,真担心会被误会成一个厚脸皮的家伙。
可是中禅寺的夫人和冷漠的主人完全相反,既亲切又热情,让我更是惶恐了。我想这个家应该常有我这种不速之客,其中应该也混进了榎木津这种等级的怪人,所以夫人也习惯应付客人了。
我这把年纪了还是单身,饮食生活也不例外,十分乏善可陈。
对我来说,中禅寺家的晚餐真是再美味不过了。
「最中不行呐。」古书肆一身感觉有点时代乱错的和服装扮,喝着饭后的茶说道,「那家伙痛恨干燥的糕点,恨得跟杀父仇人没两样。特别是饼干、最中那类连口中的水分都会吸收掉的糕点,他从来没好好吃完一整个。」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那是我们当地的名产呢,「我惹他不高兴了吗?」
「他没有不高兴。」中禅寺一本正经地说,「他不是忍着吃掉了半个吗?以他而言,这是相当大的努力了。这要是……比如说你们谈到的关口拿来的东西,一定会当场遭到他猛烈攻击,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啊……」
这也太惨了吧。
「都不晓得吃过多少次苦头了,那家伙就是学不乖。」中禅寺说。我第三次确认自己的决心:千万不能变成那个样子。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人喝完茶后,这么说道,抱起胳膊。
「这话意思是……?」
「榎木津说的外务省的计划,指的是日泰通商协定吧。根据新闻报导,再不久就要签订了……」
「若是作废,会很不得了吗?」
「是啊。」中禅寺搔搔下巴,「据说协定签订后,大量的泰国米就能够廉价进口我国了。我对国际情势跟政治没什么兴趣,所以不清楚详情……可是这好歹也是国家之间的问题,我实在不认为会因为那种私人因素而作废。」
「就是说啊……」
这是榎木津最拿手的——或者说,应该是榎木津父亲的玩笑吧。我这么说,中禅寺便纳闷地微微偏头说了:
「可是说到榎木津的父亲……他这个人是不开玩笑的。以为他在说笑,结果是认真的——这样的例子层出不穷。我就知道好几个事后知道真相,吓得脸色发青的人。据我听说……是榎木津父亲的部下冒犯了与泰国王室有关的高贵人士,是吧?」
「嗯。听说好像是不小心摔破了青瓷的瓮还是壶。而那是对方非常宝贝的珍品,对方气得火冒三丈。为了致歉而送上的壶,对方好像完全看不上眼,要求说他不强求把摔破的东西恢复原状,但至少要赔上一样的东西……」
「赔上青瓷的瓮?」
「是这个意思吧。」
「不晓得他们赔什么给对方呢。」
「是啊……」
从榎木津的话里,完全听不出正确的来龙去脉。今川推测可能是信乐烧。
我这么说,中禅寺便摸了摸下巴:
「信乐啊……信乐与青瓷可是相去颇远。」
「相去很远?价钱差很多吗?」
「这跟价钱无关。青瓷的确是有不少昂贵的作品,但也要看货色,若是上好的陶瓷,信乐烧也一样身价不凡。可是……怎么会送壶给对方?」中禅寺不解地说。
「今川先生说,壶和瓮的身价并不怎么高。」
「嗯,以古董来说,是不怎么受欢迎。或者说白一点,壶和瓮不是茶道道具。像瓮,根本就是日用品,和茶道、花道无关。」
「这跟茶道、花道有关吗?」
「道具这类的东西原本就是新的比旧的昂贵。这是当然的。在古旧中寻找价值,原本就是十分特殊的情形。只有在重视侘、寂※的世界里,才能彰显古旧的价值。不管怎么样,出大钱买东西的是那些圈子的人,若是没有买家,价钱也炒上不去。例如说像旧的小便斗,就算做得再精美,也没有人会买吧?是一样的。」
(※侘、寂皆为茶道中的概念,为闲寂、古朴的趣味。)
「哦……」
「而且瓮这一类的东西,就算买新的,也要不了多少钱,做为旧货的需要也不多。其他种类的道具就算有些磨损,还有其他用途,但瓮一旦破了就没用了……不过这个情况,国内的行情应该不怎么重要。反过来的情形倒是有的。」
「什么意思?」
「外国人的价值观又是另一回事。有可能发生国外的风评影响了国内的流通行情的事情。若是在国外的知名拍卖会上标出高价,国内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是这样吗?」
「是啊。现在壶与瓮的确不像花器和茶碗那样受到珍视。我刚才也说过,我国的书画古董,价值有着与茶道、花道辅车相依的一面。但是放眼海外,绝没有这样的情形。博物学式的志向与艺术性的价值判断,基准原本就不同。若是从不同的基准去看,不管是便器还是木屐,都具有十足的价值。事实上,壶和瓮似乎也开始受到瞩目了,重点就在于是不是上品。」
「难道送给对方的是粗劣品吗?」
「不,榎木津前子爵这样的人,绝不可能送粗劣品给别人。而且对方是他国的要人,再加上又是赔礼……他一定送出了相当高级的上品。在金额方面也是相称之物——不,应该送了价格更胜于原本物品的货色才对。」
「那……」
「一定是喜好问题。」中禅寺说。
「喜好?」
「嗜好,不是孰好孰坏的问题。如果那个人热爱青瓷,或许不懂得信乐烧的好。不过,也并非没有可能是前子爵交代的赠礼负责人看轻人家了。」
「负责人觉得反正东南亚的人不懂陶瓷?」
「没错,但是绝没有什么东南亚的人就不懂陶瓷这种事的。日本人之中,还有不少人摆脱不掉战时的植民地政策思想。若是到现在还自以为是亚洲的盟主,真可以说是傲慢到家了。我国只不过是亚洲的一部分罢了。就算有文化差异,也没有优劣之分。然而却有人只听到南方,就兴起文化水准低落的错觉,实在伤脑筋。像是青瓷,越南等地也生产得十分兴盛。泰国有座叫沙旺卡洛的窑址,也生产出色的青瓷,伊斯兰文化圈也有青瓷生产。虽然对方的基准可能不同,但不可能不懂好坏……」
中禅寺说完后,叨起香烟。
「……不管怎么样,对方不满意就是了。可是……这么一来,也不是只是青瓷的瓮,什么都好吧。」
「听说……是要砧青瓷。」
「哎呀……」夫人吃惊地出声。
「那果然很珍奇吗?」我问。
中禅寺皱起眉头:
「虽然我也是以贩卖旧货为业,但我是旧书商,对古董完全是门外汉。可是砧青瓷的话,据说也有国宝级的名品,有些东西甚至要价百万以上。换句话说,不是随随便便就找得到的。」
「这样啊……」今川没问题吗?
「原来砧青瓷这么昂贵啊。」
「不过,如果只是看起来像砧青瓷的青瓷,应该没那么贵吧。但真货可能就价值不斐了。」
「你是指……假货吗?」
古董似乎都一定会有赝品。
我记得叔父以前也曾经受骗,买到某某大师的挂轴赝品,气得跳脚。中禅寺轻描淡写地说,「的确,赝品似乎不少。」
「有那种看起来是青瓷,其实不是的瓷器?」
「我不是说那种假货。一样是青瓷。」
「我不懂。」
是太深奥,还是我太笨?而且我连青瓷是什么样的东西都不晓得。正在倒茶的夫人看到我纳闷的模样,微笑着说,「那儿的香炉也是青瓷。」
我闻言朝那儿望去,主人背后的壁宠堆积如山的书本上,十分随便地压着一个香炉。
那是个淡翠绿色的香炉,质地光滑,仔细一看,上面有着细小斑驳的花纹。
看起来很高级,可是摆得很随便。看样子是拿来代替文镇,用来压着薄薄的线装书,好不被风吹开。
「砧青瓷刚好就是那样的色泽。」夫人说。
「哦,那么……这也很昂贵喽?」
「不,五十圆有找。」
「那它是假货吗?」
「不是。」
夫人看着香炉,笑吟吟地说:
「那个香炉是在清水坂买的。色泽看起来很美吧?青色相当深邃,颜色真的就如同砧青瓷……所以我忍不住买下来了。」
中禅寺朝夫人努了努下巴,说:
「这家伙不懂古董,但很喜欢陶器。若放着不管,搞不好会自己烧起陶器来呢。」
「哎呀,你也知道呀。」夫人满不在乎地看古书肆说,「我正想开始学陶艺呢。」
「你要玩陶艺是不打紧,但可别沉迷过头,说要把店拆了盖土窑啊。我实在不认为你烧得出能卖的碗。」
「要是能烧出像那个香炉一样的作品,收入会比现在更好哟。」
「请、请等一下,这么说的话……这是……」
「这是不折不扣的青瓷,但不是古青瓷,是现代生产的青瓷。若是将它弄得古色古香一些,收进看似古老的箱子,在箱上随便写些来历……就成了赝品。」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总算明白了。
「青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当然,制作粗劣的不值一提,重点在于是在哪里、何时生产的。因为这是现今依然流传的技法,新作品要多少有多少。鉴定的关键在于当时流行的样式,以及用土及色泽。不过样式可以模仿,要重现过去的色泽似乎也相当容易。所以就算作者没有制作赝品的意图,类似的东西到处都有。因为技法本身并没有改变,只要条件偶然相同,就可以烧出一样的东西来。至于箱子、袋子、来历书等,只要有人伪造,就可以简单地弄出赝品来了。」
「原来如此。」
「但是,这次的情况不能用这一招。因为对方是外国人,还是只能以物品决胜负。这么一来,就算外表瞒骗得过去,也无法连胎土都唬过去,而且对方如果是真的想要砧青瓷,或许就棘手了。」
「很麻烦吗?」
「这个嘛……」古书肆沉吟,「砧青瓷是日本的称呼,只是日本人这么命名而已。现在好像没有那么严密的区分,不过原本砧青瓷指的是南宋时代,浙江龙泉窑烧出来的瓷器。」
今川也说了一样的话。
「同一座龙泉窑烧出来的,元代的叫做天龙寺青瓷,到了更晚的明代,则称做七官青瓷。每一种色泽都有微妙的不同,瓷器本身也不一样。天龙寺青瓷比较多大尺寸瓷器,七官青瓷则多是精致小巧。砧青瓷好像有许多是模仿殷周时代的青铜器和玉器形状的产品。所以实际上比起是否为龙泉窑所出产的瓷器,或出产的年代,好像也更为简略地依样式和色调来区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称呼和区分,都是只有我国才通用的名称和区分。」
「在国外不通用吗?」
「与其说不通用,对方应该并不是以称呼来区分,应该是类似『我要南宋时代的龙泉窑烧出来的瓮』地指定时代和窑址的要求吧。」
「哦……」
「换句话说……不管再怎么好的青瓷,除了符合指定条件的东西以外,全都不行。我不晓得对方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不过符合对方条件的瓷器,在我国是被称为砧青瓷的瓷器——就是这么回事。如此一来,就等于对方要求交出真正的砧青瓷。」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桩难题。
说起来,那个时代,叫什么的中国窑,真的有烧什么瓮吗?真的有砧青瓷的瓮这种东西吗?
我这么问,中禅寺再次摩娑下巴,悠哉地说:
「瓮……瓮啊……」
榎木津说不是壶,而是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