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禅寺朝上瞄了一眼樱井,像个恶魔似地笑了。
「……要我再多说一些吗?」
「不、不要,啊,呃……」
一名刑警跑向榎木津刚才说是警察厅长官的男子身旁,向他耳语之后出示某些文件。长官一脸愕然,望向樱井,然后仰望筱村。
「久我不可能说出去!」樱井愤然大叫,「那个窝囊废……他敢这么做吗!他对我唯命是从……!」
额头青筋暴露。
双眼瞬间充血。
「哎呀,气成这样,小心血管爆裂哦,樱井先生。」中禅寺更压低了声音说,「他已经被你舍弃,对你不必再讲任何情面了吧。久我先生已经忍无可忍了。再怎么说,你用与企业活动完全无关的基准去评价公司的业绩,还对久我的公司施以不当的压力,终于害得他们公司跳票了。儿子受到欺凌,连公司都遭到欺凌的波及被摧毁,这怎么教人受得了呢?」
「胡、胡说!全是一派胡言!」
樱并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一名刑警打开手帐,向樱井出示警徽。
「不是胡说。本官是东京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二课的铃木,您是樱井十藏官房次官本人,对吧?」
樱井没有回答。
铃木刑警接着出示文书,高高举起:
「……这是对您发出的涉嫌收贿的逮捕执行令,请您与我们一起走。此外,对府上及办公室的搜索令也已同时发下,另外,国税厅亦正着手调查您的逃漏税嫌疑。由于有湮灭证据之虞,若您不愿意与我们同行,我们将强制拘提……」
几名刑警上前,架住樱井十藏的双臂。
樱井瘫软着,自喜宴会场被拖走了。
中禅寺冷冷地看着樱井那个样子,然后回头,微微扬起单眉。
「你来的时机真好!」榎木津说。
「锋头全被你抢去也教人不甘心啊。」中禅寺仍然板着脸说。
筱村总算站了起来。
「果……果心居士……」
「筱村先生,我真正的名字是中禅寺,以驱逐魔物这下贱的行业为副业。我受华仙姑处女所托,为先生这样的顾客善后。虽然手段有些粗暴,但我想您应该能够理解……」
占卜还是适可而止才好——中禅寺留下这句话,迅速地离开了。
会场吵闹了好半晌,不久后一个人离去,两个人离去,没多久就变得稀疏冷清了。榎木津说是警察厅长官的人跑到台上的筱村身边,再三地道歉。我不懂为什么他非道歉不可。
哲哉几乎是袒胸露背地软了腿,坐在地上。
榎木津脸上带笑,讽刺十足地说:
「喏,你唯一的靠山爸爸也完蛋喽,你还剩下什么?」
「呜呜……」
「呜什么呜?好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
「呜呜……」
「你不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吗?喏,笨男人,快说啊。」
「呜呜呜……」
榎木津一脸伤脑筋地站了起来。
「完全不行了。这家伙欺侮起来真没意思呐。和这家伙相比,那只猴子还有趣太多了。只会呜呜呜呜,跟锅釜有什么两样?你是被炉灶给烧了吗?喂,犬吠埼。」
是……在叫我吧。
侦探揪起哲哉的后衣襟,拖到我前面。
「要揍他吗?」
我瞪着哲哉。
蹂躏早苗的真心、夺走早苗的纯洁、毁掉早苗前途的罪魁祸首。教人恨之入骨的仇敌。我的、我的……
我握紧拳头。
这家伙这家伙这家伙……
这家伙……就是一切的……
哲哉缩起脖子,双眼闭紧,叫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
放下了拳头。我已经没那么恨他了。
「这样啊……」
榎木津软呼呼地笑了。
「那,小金,你要揍他吗?」
「哎哟,讨厌啦,侦探哥哥,人家才不干那种野蛮人做的事呢。别说这个了,侦探哥哥,你好帅哟~」
榎木津踢了一脚小金的肚子:
「混、混蛋!我最讨厌人妖跟灶马了!」
「哎哟,真是太可惜了。」小金说着,抛了个媚眼。
他似乎是个愈挫愈勇的人。
「喂,你。」
榎木津凑近哲哉,他缩起了脖子。
「你真是太幸运了,结果没有一个人要揍你呢。记得感谢神明啊!」
榎木津用力推开哲哉。
有个人接住了他。
是美弥子。
美弥子一把抓下新娘头盖,再一次端详哲哉,接着……
狠狠地掴了他一巴掌。
「呜呜!」
哲哉呻吟一声,仰倒下去。
「哼……」
美弥子拍了拍双手。
「没有人要打,所以我来打。没有问题吧?」
「是没问题啦……唔,不过我觉得……」
榎木津……竟然目瞪口呆。
「这是我的份……其实我还想再揍他一拳的。不,不管打上几拳都不够。我想代替所有被这种烂人摧残的女性一一出气!还是再揍几拳好了。」
美弥子再次揪起倒地不起的哲哉。
「别这样了。」
榎木津……竟然制止她了。
「是啊……」美弥子想了一下后说,「还是算了。」地丢开哲哉。哲哉的后脑勺狠狠地撞在地上,昏倒了。
「侦探先生,你刚才说那边那个长相像狗的人是低俗杂志的记者,对吧?」
「是啊。」
「这位先生,是真的吗?」
「唔嘿……」鸟口发出分不出是回答还是什么的怪声。
「这样。那就好。我想请你将今天发生的事钜细靡遗地写成报导,可以吗?还有,把这个烂人的名字清楚地写出来,也将他过去的恶行详尽地交代一番,好吗?」
「啊,哦,这是没问题啦,可是……」
「你应该也拍到樱井遭到逮捕的瞬间了,哦,当然,把我的名字写出来也没关系,那样杂志也会卖得更好吧?」
「唔嘿,是这样没错啦……」
「你在想什么啊?」榎木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美弥子。
「不好意思,我想你没资格教训我。」美弥子回嘴道。
「可是这样你很丢脸耶?」
「脸的话,早就丢光了。」
「是这样没错啦……」
「你们策画让人丢脸,事到如今别再来说这种自私自利的话,好吗?反正那个祈祷师也是跟你们一伙的吧?」
「的确是这样啦……」
「真是的。」美弥子卷起袖子,「可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脸的。我的自尊心才没那么廉价,会被这种无聊小事给伤到。而且我应该让世人用白眼看待才对。因为被这个烂人玷污的女性,光是受玷污,就遭到了世人的歧视,不是吗?」
「是啊。」
「那么只有我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岂不是太不公平了!虽说只有一时,但我曾经决心要嫁给这种废物。不是靠占卜决定,而是我出于自己的意志决定的。我应该负起责任才对吧?」
可以吗?爸爸——美弥子对筱村说。
筱村深深地——真的是深深地叹了一口大气。
「所以你才会嫁不出去,本来以为这次总算可以把你嫁掉了呐。」
「爸,您在说什么啊,我还没有放弃呢!」美弥子踹飞哲哉的屁股。
「好帅哟!」小金尖叫起来,「明明只是个小丫头,却连我都要不小心迷上了!」
「你这人妖,适可而止一点!」榎木津说。
「被人妖迷上,我也真是没救了!」美弥子说着,笑了。
8
事情轰动了一整个月左右。
各家报纸都以大篇幅报导,许多杂志也争相刊登。
但是最为热销的好像还是鸟口的杂志——《月刊实录犯罪》。出于媒体性质,若是平常,就算被批评为总是捏造难以采信的丑闻也没办法,但这次丰富的现场照片似乎立了大功,听说还创下了创刊以来最佳的销售成绩。
以牙还牙——结果确实变得如此。樱井十藏失势,樱井哲哉不仅失去父亲的威光庇荫,还登上丑闻报导,前途充满耻辱,从今而后,他必须躲躲藏藏地活下去才行了。
虽说是自做自受,却也觉得他有点可怜。
先前明明还恨成那样……
现在我却已经能够去同情他了。
早苗似乎也不再怨恨哲哉了。或者说,早苗可能打从一开始就不怨任何人,她会试图自杀,也不是出于对犯人的憎恨吧。反而是因为受不了来自社会那些没有道理的压迫,才会那个样做——这么解释才比较正确。
决心生下小梢的时候,早苗就完全振作起来,独力与社会对抗了。那个时候,她内心就已经了结这件事情了。
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团团转。
然后……
最让我吃惊的是,久我光雄真的成了小梢的父亲。这个发展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我打从心底惊讶,瞠目结舌。
早苗……上星期和久我结婚了。
久我在那场鸣釜神事后——似乎是深深地烦恼了许久——前去拜访早苗,真心诚意地赔罪,然后竟然向她求婚了。
听说久我父亲的公司破产,本人也因为贿赂遭到逮捕,因此久我好不容易获得的大公司职位也丢掉了。当然,他的后盾樱井也已经失势,所以久我等于变得一无所有,他说,「如果你愿意嫁给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向早苗低头求婚。
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猜疑背后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了,但看来似乎完全没有这类奸计。
站在大姐夫妇的立场,似乎也没有异议。但早苗本身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怎么样都无法理解。
我觉得一般人不会答应这种求婚。
如果答应,一定是出于某些算计。
可是,我很清楚早苗的性格,她应该也不是出于那类算计才答应。因为早苗打从一开始就抛弃了体面、经济能力这些东西。
可是我没有追问详情。
因为我总觉得那样做就太不识趣了。
婚事正式决定后,早苗、小梢和久我三个人一起来问候我。久我低头谢罪。他好像从早苗那里听说等于她哥哥的我,对那件事非常生气。
我……
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说教,那么我笑着原谅久我了吗?没有。我也无法打从心里祝福他们。我只能摆出窝囊的、暧昧不清的态度。
其实我内心是提心吊胆的。
因为我担心久我会不会认出我就是鸣釜神事那天晚上的河川敷。
然后……我终于了解榎木津戴口罩的意义了。为了往后的任务,若是在当时暴露出脸孔,会造成一些妨碍吧。
久我说他开始在运输公司工作。
一旁的早苗看起来也十分幸福。
虽然不是只有结婚才能幸福,但感觉幸福的婚姻,还是该予以祝福才是——我心想。
听说久我也把小梢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或许小梢真是他的亲女儿——而且榎木津也说小梢是久我的女儿——疼爱有加,近乎溺爱。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问。
这样的话,或许把久我当成父亲就好了吧。
我总算是整理好心情,然后请了三天的假。
我总想要休息一下。
我先是去拜访千叶的大河内家,顺便报告一连串的骚动和结果。一问之下,才知道大河内和中禅寺也是老朋友了。听说他们是高中同窗,榎木津是他们的学长,看来那所学校真是怪人云集。
隔天,
我前往神保町的玫瑰十字侦探社。
但榎木津不在。
看家的和寅——他的本名好像叫安和寅吉——告诉我出于某些原因,榎木津跟小说家朋友一道去了白桦湖,还说暂时不会回来。
我和和寅闲聊了一会儿,前往中野的中禅寺家。
先前我完全没注意到,中禅寺的店好像叫京极堂。事件完全结束后,我才发现榎木津会「京极、京极」地叫中禅寺的理由。
夫人依然不在,主人一看到我,早早关了店门,亲自泡茶给我。尽管是关了店特地泡的茶,却薄得有点不像话。
我告诉他早苗结婚的事。
京极堂主人坦率地为他们高兴。
他意外地是个很普通的人。
我稍微放下心来,决定向中禅寺求教一直困扰我的事。
也就是扰木津是出于什么根据,断定久我是小梢的父亲?
京极堂主人望着庭院想了一会儿,不久后说了:
「请不要告诉令甥女……」
「当然。」我答道。
「榎木津他……不是一一检视了那些家伙吗?我是不晓得提出这个点子时,榎木津是不是就有了这个计划……他们被吩咐站立的位置可以看到自己犯下轮奸案的现场,应该会无意识地勾起当时的记忆。虽然黑暗,但也并非全然漆黑嘛。那个时候,就算不是一清二楚,榎木津也看到了难以启齿的影像吧。然而……」
「然而?」
「只有一个人身上看不到下流的画面。」
「是……久我吗?」
「对。在这个阶段,他就失去受罚的资格了。」
「受罚的资格?」
「是的。他在那个地点的记忆是明亮的,对吧?」
怎么是亮的……
榎木津的确是这么说。
「这……是什么意思?」
「换言之,这代表久我并没有对早苗小姐施暴。他应该参与了暴行——正确地说是被迫参与,但久我并没有侵犯早苗小姐。」
「没有?这……」
这表示久我不是歹徒一伙吗?那么是益田的调查结果错了吗?
我这么问,中禅寺答道,「益田的调查十分周全。」
「虽然那个侦探助手的调查方法只能说是低俗到了极点,但只论调查结果,是十分值得信赖的。久我是袭击早苗小姐的无赖同伙,人也在犯罪现场。不过……他完全没有动手。」
「咦?那久我……」
「是的。他——久我大概被吩咐拿着手电筒,站在门外,所以只有他一个人看到的景色是亮的。他……是负责把风的。」
中禅寺这么说。
「意思是……他只有把风而已?」
久我完全没有提到这件事。对我,他也只是不停地道歉而已。
不过就算是把风,也无疑是共犯。如果参与恶行是不动如山的事实,久我也脱不了共同责任。他是认为自己也是同罪,所以干脆地承认了……吗?
「当然是吧。」中禅寺说,「就算没有出手,他也丝毫不打算辩解吧。他应该比任何人都自责,比任何人都后悔。」
「为什么?而且,有证据能证明他没有动手吗?」
根据不是只有榎木津那奇妙的能力而已吗?
「其实关于这一点,我们查到了证据。从调查到的状况来看,只能得到这样的结论。说起来,樱井哲哉会想到要袭击早苗小姐,理由就是……久我光雄爱上了早苗小姐。」
「久我……喜欢早苗?」我大为吃惊。
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这……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久我在樱井一派之间,地位本来就低人一等。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就被当成跑腿的差使,动辄受到欺侮。而这样的久我似乎爱上了头儿家中的女佣,然而那个女佣却憧憬着樱井。久我无法告白自己的心意,举棋不定。这太有意思了,就拿这件事来狠狠地恶整一下久我那傻子吧——就是这么回事。」
「就为了这样?」
早苗……
只是被当成欺负人的道具吗?
而且是阴险的、教人作呕的欺凌。
「这太过分了,那不管是早苗还是久我……」
这真是情何以堪。
「很过分,对吧?」中禅寺说,「久我被父亲严厉地交代:不管樱井少爷做了什么,都绝对不能违抗,万一惹得樱井少爷不高兴,不仅是我们家众多员工,连员工的家人都要挨饿受冻了。那个时候,久我被迫面临了人生最重要的选择。他被命令站在心上人遭到轮奸的小屋外头把风。他饱尝屈辱,咽下泪水,在罪恶感折磨下……甘心奉命把风。」
拿着手电筒关门的是久我——早苗也这么说。
这家伙……若说蠢,是最蠢的一个吧……
榎木津则这么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我觉得悲伤起来了。
「送花给早苗的是久我。他应该明白就算这么做也无济于事,也料想到花会被丢掉,却无法什么都不做。久我似乎非常痛苦……」
这……一定很痛苦吧。
「当然,最痛苦的还是遭到池鱼之殃,人生被玩弄的早苗小姐。」
中禅寺以有些严厉的口吻说:
「但是久我也非常明白这一点。早苗小姐所受的伤,一生都不会痊愈。不管怎么做都无法补偿,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全都是自己害的。所以……久我才更是痛苦吧。只是……」
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中禅寺这么说。
「请想想看。不管提议的人是谁,听的人都该制止这种秽行。就算无法制止,也可以报警。这可是妇女性侵害案件,是犯罪。」
没错,他们所做的……是犯罪。
「而且……至少他可以拒绝参加的。」
古书肆这次有几分遗憾地说:
「为了让你痛苦,我们要强奸你的心上人,你在外头看着——这种毫无道理的事,原本是行不通的。不,不可能行得通的。」
是啊,完全没错。
「就算被逼,就算立场再弱,这也不是无法拒绝的事,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抵抗、应该阻止的。应该有很多方法。例如,如果久我的父亲知道儿子陷入那种困境,到底会怎么说?」
「久我的父亲……会阻止?」
「至少不会要儿子为了公司而忍耐。我直接去见久我社长,和他谈过,他是个非常耿直老实的人。他若是知道,一定会忠告儿子不要做傻事、要儿子阻止那些人做傻事才对。」
「如果久我去找父亲商量就好了吗……?」
「是啊。」京极堂说,「但是他无法这么做。因为久我非常明白自己的父亲立场有多么艰难。」
「父亲……也很痛苦是吧?」
中禅寺点点头。
「事实上,久我的父亲也处在岌岌可危的状况。」
「是经营困难吗?」
「公司的经营似乎确实是濒临破产,但更大的问题在于别处。」
「是与樱井的关系吗?」我问。中禅寺答道:
「是啊。樱井——我是说父亲,似乎不断地对久我社长做出欺人太甚的要求。社长不知是跟儿子一样很讲情面,还是太胆小了,拼命地忍耐下来。但那毕竟是犯罪行为,本人内心似乎也相当纠葛。此时……,嗳,我也觉得或许是多管闲事……看到事情变成这样,虽然我不是侦探,但既然知道了,也无法置之不理。于是……我劝久我社长自首。因为反正公司都倒闭了,如此一来,对樱井更不必讲任何情面了。再说,如果社长知道那些人对儿子的所做所为,应该会更早挺身反抗樱井才对——我是这么想的。」
结果……招来了那出逮捕戏码。
「久我和久我的父亲也是受害者……是吗?」
「不是这样的。」中禅寺说,「久我依然是加害者。久我社长也犯了贿赂这样的罪。」
「虽然是这样……」
「不管是久我还是久我社长,如果他们能够严正拒绝不愿意做的事,就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了。即使背后有许多苦衷,但他们的判断造成这样的状况却也是事实。如果久我打从一开始就以毅然的态度拒绝樱井哲哉脱离常轨的吩咐,樱井那群人也会放弃进行这种荒唐的计划吧。因为樱井他们的目的原本就是要欺侮久我,而不是凌辱令甥女。可是……久我虽然痛苦,却忍耐下来了。」
「啊啊……」
「他们非常清楚久我有多么痛苦,所以打算要做到久我说不为止。然而久我却拼命忍下来了。所以欺凌才会变本加厉,一直进行到最后。所以令甥女等于是因为久我的忍耐——或者说窝囊,平白蒙受了池鱼之殃。」
——这样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
所以久我才会毫不辩解,只管道歉。
原来如此。
「所以……榎木津先生才会……」
「那家伙才没那么好心,八成只是碰巧罢了……」
你最好不要去问他——京极堂这么作结。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二番 瓶长 玫瑰十字侦探的郁愤
#插图
都曰祸为吉所服
岂是
酌而不尽饮而不绝
预知吉事之瓶长耶
于梦中思及此
——画图百器徒然袋/卷之下
1
我接到侦探榎木津礼二郎痊愈的消息,是夏季即将告终的时候。
我立刻前往神保町的侦探事务所。
是为了向榎木津道声谢。
名侦探,复木津礼二郎在夏天前参与的鸣釜事件——只是我一个人私下这么称呼而已——发展为甚至卷入财政界大人物的一大丑闻,震惊社会,闹得沸沸扬扬,而这一切的肇始,不瞒各位,其实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