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怒?」
「嗳,是啊。因为没打着虫是自己的错嘛,又不能对谁生气。这种时候,你会怎么做?」
「我会踹旁边的东西。」益田说,「嗳,如果有人在看,我会忍一忍。我是在意他人眼光的小人物嘛。可是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就会大骂他妈的,把东西乱扔一通,乱踢一通。」
「你这人感觉就是会这么做呐。虽然也不是扔了东西、踢了东西就能如何,不过这样一来就可以气滑了……或者说,觉得可以气消了,对吧?」
「大部分的情况,都是被迁怒的东西坏掉,踢到的脚也痛到,就这样完了。」今川说,「而且有时候反而会搞得更生气。」
「性急吃亏嘛。可是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啦,益田。而且从状况来看,和上次不同,羽田先生好像不打算隐瞒自己介入其中这件事。」
都主动拿自己的别墅当陷阱了,就像中禅寺说的,羽田并不打算隐瞒吧。他是胸有成竹呢,还是漫无计划,这我就不晓得了。
「是一样的。」中禅寺怜悯地说,「是你说的色老头跟笨侦探的打地鼠游戏。」
「那跟我没关系啊。」益田发出哭声。
「怎么会没关系?你不是榎木津那里的员工吗?是自个儿找上门赖着不走的员工吧?不是奴仆志愿军吗?像那里的本岛,他才是毫无关系,却被抓去献祭的小羊呢。」
没错。我才叫无关。
「可是那不是恨得没道理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发泄到无关的杂物上头,就叫做迁怒,不是吗?」
「我是杂物吗?」益田不服地说,但我觉得论杂物的话,我比较接近。
「是啊,既然变成这样,那也没办法了。嗳,谁叫你靠错老板了。下回你转世投胎,记得离榎木津那样的笨蛋远一点就是了。」
嗳,认命吧——和服的旧书商笑也不笑地说。
「我……」
益田短短地叫了一声,手伸出了一半,但主人看也不看他那副可怜相,从堆在背后的书中抽出一本,在桌上摊开。桌上还摆着那个桐箱。因为聊起窃盗骚动,感觉连诅咒都相形失色了。
益田「我、我、我」了几次以后,放声哭起来说,「我才不认命!」接着隔了一会儿,这次他「噢」地短促一叫,然后再次看我……
不晓得是不是终于神智失常了,他狡猾地一笑,说:
「这样啊,这样啊,我懂啦,中禅寺先生。」
「你懂什么了?」
主人连头也不抬,但益田坐着,挨近冷漠的主人,
「哎唷,中禅寺先生,你人也太坏啦。你明明全都知道,却还这样默不吭声,还说那种让人心寒的话……」
「全知道?」
「你已经识破真相了,对吧,中禅寺先生?然后呢,这个事件的构造看来跟上次是一样的嘛。换句话说,就像上次的本岛一样,我就算遭到怀疑,也不会被捕嘛。我很安全的,对吧?就是吧?中禅寺先生。」
的确,我被怀疑了,但我平安无事。
不,老实说,小角色的我连遭到怀疑都没有。
我虽然吓破了胆,但那完全是因为我是个懦夫,上次的事件里,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都是安全的。敌人看到的完全是榎木津,我是生鱼片旁边的白萝卜丝。不,是用来钓榎木津这条大鱼的海蚯蚓鱼饵。
「益田。」
此时中禅寺抬起头来,苦恼地打量着益田不正经的笑脸,好半晌……一声不吭。
「什、什么?」
「我呢,对于这个事件的性质是理解了,但完全不了解是什么样的手法。资讯太少了。」
「少来了。」
「我知道的只有敌人的首脑是羽田隆三,目标是榎木津,而榎木津阵营的你掉进了陷阱,只有这样。可是呢,益田,羽田隆三可没那么傻。他在种种意义上都称得上大人物,是个老狯而狡猾的老人。我想他是不会犯下同样的过错的。至少他不会蠢到重蹈上次的覆辙。」
「什么意思?」
「所以呢,我是在说,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简单。对手太难缠了。你真的认命比较好。」
「这这这是什么话?」益田激动起来。
「唔,益田……会被拘留吧。」
「咦?」
「接下来敌人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完全无法预料。所以你的境遇是未知数。或许这是没有目的、没有展望的单纯骚扰行动,是只打算让你被判处实刑的阴谋。」
「就、就算我被判处实刑,榎木津先生也不痒不痛啊。」
「没错。」
他毋宁会高盟下—古书肆说。
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呢——我是不晓得那个精力十足的老人想出了什么点子——但不管他使出什么样的方法,要打垮榎木津都是件难事吧。因为榎木津是个呆瓜嘛。不管对他做什么,我想都会是徒劳无功。羽田隆三是打算让他无法经营侦探业吗?但那也是白费吧。」
中禅寺把头歪向另一边说,「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
「不管怎么样,蒙受池鱼之殃的都是你们奴仆呐。嗳,益田跟本岛都无视于我亲切无比的忠告,主动自愿成了那个笨蛋的奴仆嘛……不管碰上什么事,都只能为自己的冒然行动懊悔,诅咒自己而已了呐。」
中禅寺冷冷地说完后,转过头交互看了一下矮桌上的桐箱和打开的书页。益田张着嘴巴,就这样僵掉了。
那是无声的宣言,你的事就此打住。
好恐怖的压迫感。
今川依然面无表情地说着「如何?」一样望向桌上的书本。
从他的口气听来,看样子今川和中禅寺在我们闯入之前——不,即使在我们闯入之后,也一直在调查那个面具。
「无可如何呐。」中禅寺说。
「是赝品吗?」
「不会是真品吧。可是说它是赝品嘛,也缺少决定性证据,总而言之,这的确是个无法一下子相信的东西吧。就算撇开你说的样式问题不谈,光是老旧的程度,就不能相信了。」
「它很古老吗?」
我暂且把僵住的益田搁到一旁,这么问道。
反正我本来介意的就是这件事。
中禅寺打开桐箱盖,取出面具。
「至少表面看起来很古老。可是这类东西的保存状态好坏,全都要看环境。温度变化、日光照射时间和干燥的程度会有很大的影响。不能光靠外表来判断。唔,如果这是最近才完成的,那仿古的技术真的是巧夺天工……可以说是大师技巧了。」
中禅寺翻过面具。
「所以样式才会成为问题。样式每一个时代都不同。样式有流行,而且技法也在模仿与钻研之中逐渐确立,所以如果看到某个特征性的技法,制作年代就无法回溯到那种技法确立以前了。这是基本。」
「没错。」今川说。
「可是如果是各地流传的民间古面,想要光靠样式一下子查出来,是相当困难的。有时候样式本身不会完全反映出来。也会有人制作一些落伍的面具,也有样式独一无二的独创面具。加之个人收藏的话,保存状况也不好。所以嗳,除了可以靠物品上面的文字来确定年代的面具以外,几乎都会被鉴定为年代不详。嗳,一般再早也是室町。此外都是不详、不明。大部分情况都是暧昧带过,像是从样式来看,应是江户中期之作等等。然而……」
中禅寺撇下嘴角,瞄了瞄在一旁正襟危坐、动物般的古物商说,
「今川兴起想要怀疑样式确立过程本身的欲望。可是呢……」
令川说那是妄想。果然就像本人自己说的,那是不可能的事吗?
中禅寺仿佛看透了我的心,说:
「也不是不可能。像法隆寺代代相传的伎乐面,应该就是奈良时代的东西。法隆寺的面具在明治十一年献给皇室了,但还有一面留在法隆寺,那个面具像是这样,头呈尖型,是叫做太孤父的面具,我想皱纹的感觉等等,与这个面具非常相似。所以今川的发想真伪姑且不论,这个面具是古物的可能性……并非没有。」
「偶然是白猪……是吗?」
「什么白猪?」中禅寺露出奇怪的表情。
今川大概没有把他那古怪的譬喻说给中禅寺听吧。
可是用不着我笨拙地说明,中禅寺似乎也已经了解,应了声「是啊。」
他比今川更敏锐。
「如果这是一面只是酷似后世能面的伎乐面,唔,就算古老也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果然是这段……」
中禅寺再次翻过面具对着我。
「面具上所写的文字。文字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几乎无法辨读……不过好像是写着高德的贵人赐与之物,但是缺了许多字呐。」
「上面有写年代吗?」
「没有年代。」中禅寺答道,「上面没有任何可以确定制作年代的资讯。而且这些文字……应该是室町以后才写上去的吧。」
「果然是吗?」今川说。
「虽然没有确证,不过似乎无法再往前追溯了呢。所以……」
「如果是室町时代的面具,不就没有问题了吗?」
记得今川说能乐成立,是那个时候的事。
「不……我是说里面写上文字,应该是室盯左右的事。但制作年代又不同了,问题就在……这个部分。」
中禅寺指着面具内侧的中央处。
「前后文还是无法判读,不过这里……」
我把脸伸到矮桌上。凝目细看,勉强依稀可以看到墨痕般的痕迹,但在我看来,还是像污垢。
「这读起来是秦河胜三个字。」
「哦,那是……?」
我是电气配线工程公司的制图工,根本没听过那种经文还是咒文般的词汇。
「那很重要吗?」
「是啊。这段文字也可以读成……秦河胜所作之面。所以今川也吓了一大跳吧。」
「那个人是古代人吗?」
「他是圣德太子的亲信。」中禅寺说。
「圣德太子是那个圣德太子吗?」
「本岛,别用那种教人无从答起的问法问话好吗?说到圣德太子,就只有那个圣德太子了。就是用明天皇的皇子,厩户丰听耳皇子、上宫圣王、法大王。秦河胜是渡来人※的菁英技术者集团——秦氏一族的中心人物,也是那座以弥勒半跏思惟像闻名的广隆寺的建设者。」
(※渡来人指日本古代四世纪到七世纪之间,从朝鲜、中国来到日本定居的外国人。他价带来先进的技术及文化,对当时的日本的各方面发展大有助益。)
「那样的话……」
「是七世纪前半的人。」今川说。
「那……很古老呢。」
古老得要命。
难怪今川会惊讶。
「那个叫河胜什么的渡来人是雕刻家还是什么吗?技术者的头头之类的……」
「不清楚。秦河胜与其说是历史人物,已经变成传说之类了。他应该是自称秦氏的渡来人集团的首领人物,可是也传说他在讨伐物部守屋※时活跃、惩治了可疑的新兴宗教什么的,在古老的记录中,也有许多这类武人的一面。」
(※物部守屋(?~五八七),敏达、用明天皇的最高执政官,因排斥佛教而与苏我马子对立,用明天皇死后欲立穴穗部皇子为帝,被苏我氏攻讨而死。)
「他也是猿乐之祖。」
今川说,中禅寺接着道
「是世阿弥说的呢。嗯,秦氏当中有这样的传说,说河胜被圣德太子交付教授百济传来的伎乐的任务,因为秦氏是天王寺的乐人。河胜是猿乐之祖的记述,始见于世阿弥的《风姿花传》吧。」
「在那以前没有吗?」
「口传无从知晓,或许在《风姿花传》以前也有类似的传说。」
「有吗?」
「嗳,关于伎乐之类的传说应该是有,不过河胜被明确地当成猿乐之祖,是在世阿弥以后吧。《风姿花传》中说,天下动荡,上宫太子随神代、佛在所※之吉例,命彼河胜仿六十六物,并仿该六十六物制面予河胜……从这个时候开始,秦河胜就被神格化为演艺的始祖了。说什么他坐在壶中乘水而来、传播猿乐之后乘空穗舟※离去,后来还显灵在播磨,咸了荒猛的宿神等等,那根本已经不是人了。」
(※佛在所即佛陀出世之地,指印度。)
(※空穗舟为一种挖空巨木中心而成的中空小舟。)
「是神。」今川说。
「所以我认为将这类演艺的面具与秦河胜连结在一起本身,已经是室町时代的发想了。虽然无法判读,但我认为这不是室町以前写下的文字呐。」
「那,这果然……」
「不,我认为最好把文字看做与这个面具本身的年代完全无关。面具是文字写上去之前完成的,这一点应该不会错。所以呢……」
「京极堂先生的意思也就是说,把它当成传,秦河胜作之古面,制作年代不详,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吧?」
「差不多吧。」中禅寺说,像要戴上面具似地把脸凑上去。它应该是个诅咒面具耶。
「加上一个『传』字,至少就不是赝品了。可是应该也不是真品——就是这么回事。不过,如果这真的是秦河胜的作品的话……」
中禅寺交互看着面具内何与今川的脸,然后看我,悠哉地呢喃,「原来如此啊。」
「原来如此什么?」益田摇晃着浏海探上前来。
「哦,因为秦河胜遥远的子孙羽田隆三※,就是陷害我们益田侦探助手的罪魁祸首嘛。我心想这也是命中注定呐。」
(※羽田与秦日文发音皆为hata羽田氏为秦氏末裔一说,详见《络新妇之理》及《涂佛之宴》。)
「说这什么悠哉……呃,等一下,中禅寺先生。」
益田撩起垂下的浏海,露出苦恼的表情。
「到底要我等什么?」中禅寺厌恶地说。
「就是那个,那个肮脏的面具啊,中禅寺先生。如果、假设那真的是那个叫河胜的人制作的,那不就是国宝级的宝贝了吗?」
「国宝……是不到这个程度啦,不过应该会是重要文化财产吧。不过九成九不可能。」
「就算不可能,也是『传』,对吧?『传』。这么传说的话,当然也有人相信吧?」
「以前或许是吧,是过去式。」
「不,现在也有人这么相信,是现在进行式。例如说,把这个面具当成传家宝的人家,就会这么相信吧?」
益田不知为何有些激动地说。
「如果有这样的传说的话,那当然会信了吧,益田。但我刚才说的并不是传说,全是靠这个面具内侧的文字推测出来的,而这个玩意儿是莫名其妙地塞在连环画画家近藤的橱柜里的杂物……」
「近藤!」益田挤出声音似地说,「那、那是那个叫近藤的人的东西吗?是他的东西?所、所有物?」
他真的很激动。
我告诉益田,近藤是住在我隔壁的儿时玩伴,这个面具是从他家如同魔窟般的橱柜里面挖掘出来的。
益田他……
「喀喀喀喀」地笑了。好恐怖。
「怎么了?你发疯了吗,益田?」
「谁谁谁会发什么疯?这叫做绝处逢生啊,中禅寺先生。我真是太走运了。幸好我跟着本岛来到这里。因为这样,我得救啦。本岛住的星局田马场,对吧?」益田弓起腰来说。
「什么?怎么了?」我问。
「窃贼啊,窃贼。」
「谁是窃贼?」
「我已经识破了。我识破真凶是谁了!」
「果然疯了。」中禅寺撇下嘴角,扬起右边眉毛,「益田,你那反应简直就是榎木津。什么喀喀喀,给我说明清楚。」
益田站了起来,挺起胸膛:
「哎呀,中禅寺先生,关键时刻,我也是做得来的。听好喽,我在刚才那一瞬间,确信了本岛的总角之交,那位近藤先生呢,就是绝世大坏蛋,连续窃盗犯!」
「近藤怎么会……」
我完全不懂益田的思考回路。
「本岛真是没用呐,本岛真是有够钝的呐。」益田说着没礼貌的话,歪着薄唇邪笑个不停。真下流。「你没听见青木刑警说的话吗?咱们不是一块儿听的吗?你的注意力也真差呢。」
「什么注意力,这次的事跟我无关啊。他说了什么吗?」
「哎唷,不是你跟青木先生提起的吗?喏,青木先生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说,羽田的别墅失窃的东西是家传的国宝级面具?」
「你、你说它就是这个?」我忍不住拿起矮桌上的桐箱。
面具在中禅寺手里,而且我还不想碰它。那是诅咒的面具嘛。
「那个羽田先生,我记得他是秦氏的末裔吧?我可是知道的。织作家的事件,还有伊豆骚动,我都有关系嘛。那个色老头说了什么犹太啊徐福怎样的。犹太是那个,呃,叫什么的神社,是在太秦,对吧?说到太秦就是广隆寺。而徐福是秦始皇的使者,对吧?秦啊,秦。」
「这哪门子乱七八糟的说明?」中禅寺目瞪口呆。
「哪里乱七八糟了?我又不是中禅寺先生。那些罗嗉的细节,可没办法细细讲解。可是呢,只要大概说对了就好了。小地方不用计较啦。羽田先生自称秦氏的末裔,这是事实吧?被偷的可是羽田家代代家传的面具呢。而且是国宝级的。也就是说,那可不是非同小可的旧。说到羽田先生的祖先,而且旧到可以说是国宝级,当然就是那个秦河胜啦。」
「可、可是……」
这太武断了。
「可是近藤不可能……」
虽然也长得一副大盗模样。
「近藤不是小偷啦。」
「我也不是毛贼啊。」益田说,「的确,或许我看起来像个可疑人物,可是那是侦探业务所需。用一副可疑的模样四处乱晃,是侦探的本分。反之,那个近藤某人,听说他是个连环画画家,是吗?为什么一个连环画画家的家里会有如此昂贵的面具?而且自己家中竟然有好几样不认得的物品,这岂不是太不自然了?那当然不自然了。因为据我推测……」
益田演讲似地长篇大论到这里,用细长的眼睛俯视我。
「什、什么?」
「你实在是个烂好人。」
或许吧。
「他谎称不记得这样东西,把它塞给你,打算让你拿去给今川先生估估究竟值几两钱,是吧。偷是偷了,却不明白价值,一定是的,一定就是这样!」
「根本不是。」中禅寺制止。
「不、不是吗?怎么会?近藤先生的行动不是很不自然吗?」
「是不自然。」
「那……」
中禅寺突然蹙起眉头,一脸不悦地看起古面具。
我屏气凝神,等待中禅寺的下一句话。因为我善良的邻居突然被指控为真凶,这真正是晴天霹雳。可是中禅寺却迟迟不开口。
益田站着,扭过身体:
「到底是怎样嘛!」
「喂,益田,青木提过羽田家失窃的东西是哪些吗?」
「就是羽田家家传的国宝级面具……」
「那么……你记得其他人家失窃的物品吗?」
「咦?我记得是……香炉、毘沙门天像、刀子和手镜……这些吧?」
我记得好像是这样。
中禅寺又沉默了半晌,接着他看也不看我,却对着我慢条斯理地问了:
「本岛,你住的文化住宅有几栋?」
「我、我吗?我家是吗?十栋啊。」
「每一户人家都挂了门牌吗?」
「门、门牌?」
有吗?我没仔细留意过。
至少我家没有门牌。那算门牌吗?玄关口有个可以装名牌的框框,但我家是空栏。因为框生锈了,没办法抽放。近藤家也是一样。文化住宅这名称是好听,但说穿了只是大正时代盖的和洋折衷的简陋房子。
有些人家也装有类似信箱的东西,但挂有名牌的人家……
「不清楚呢。不,就算有也只是贴张纸,掉了就没了,我想几乎没有人挂正式的门牌。」
「邮差送信会困扰的。」今川说。
负责的邮差是熟悉那一区的老爷子,所以目前看起来并没有困扰的样子,不过的确,邮差换人的话,或许会不知所措。可是……
「这怎么了吗?」
没头没脑的是中禅寺。
「你的住处是第十栋吗?」
「咦?嗯,是最边边。每一栋有两列,各有五户,唔,从道路邢一侧进来的话,相当于我家背面的坂野家——那里只有一个老婆婆独居——坂野家跟我家是最尽头。旁边就是大水沟了。隔壁是近藤家。唔,从道路过来算是最里面……这到底怎么了?」
「这怎么了?」益田也同时说,「就、就就是嘛,想要听到解释的是我们才对呢,中禅寺先生。本岛的住家环境跟我的冤罪没有因果关系吧?」
「近藤家是什么时候遭小偷的?」
「哦,上星期六上午。前天的事。房间里乱成一团,整理好的时候都深夜了,累得我昨天睡了一整天,然后就到了今天,错不了的。」
「上午啊……那个时候你人在哪里?」
「那天是星期六,我去了公司,不过现在不景气,没有工作,中午我就回来了。这怎么了吗?」
我回家后正闷闷不乐地胡思乱想时,近藤就来了。
中禅寺要我更详细地说明当时的时间经纬。
「哦,我下班回家的时间……我记得是正午,要不然就是快正午。因为太闲了,还没到中午我就离开公司了,然后我吃了饭……」
接着我坚定再坚定地下定决心绝对不再去找榎木津了。虽然才隔了一天,我的决心就化为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