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轻叹一声儿,方红着脸子,忧心忡忡的道:“告诉不得姐姐,虽则我这心里早已是愿意与四哥哥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但只成亲之事来得这般突然,尤其想着自个儿甚至尚未‘及岁’,我这心里竟是一点子准备没有,很多该向额娘学习的东西亦还未及学习得透,明儿真过了四哥哥的府邸,实在怕自个儿应付不来。”
一语未了,墨颖便正色打断她道:“傻妹妹,不是我当着你的面儿夸你,你虽则年纪小,见识才干确实我听见过得公主格格们中的头一份儿,表哥又疼你,还能任你劳心劳力了去?你只放心罢。”
却见黛玉仍是脸红摇头道:“话虽如此,我心里仍是紧张得紧,心亦突突跳得慌,可怎么样儿呢?”
说得墨颖忍不住“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片刻后道:“有什么好紧张的,难道表哥会吃了你?况如今离大婚之日还有差不多一年光景儿呢,到时你又大乐一岁,自然及岁了。你只放宽些儿心罢,慢慢儿的也就好了。”
闻言黛玉不由白了她一眼儿,嗔道:“说得倒容易,明儿轮到你时,看你怎么说!”
一句话儿说得墨颖亦脸红起来,心里却不由憧憬起将来自己与傅恒大婚的场景儿来......
是夜,待荣保来家后,富察福晋便与其商量起为黛玉备办嫁妆的一应事宜来,夫妻俩如今都拿黛玉当亲女看待,几年来一直爱若珍宝,此番自是再不肯委屈她的,因决议色色都要按最高的规格儿来,横竖富察福晋家有的是银子,是以次日一早,便传齐各执事人,大张旗鼓的忙活儿了起来,誓要为黛玉准备一份儿前无古人的嫁妆来,那架势儿瞧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倒以为婚期就在眼前了。
只傅清心情十分复杂,不久便请旨领兵戍边去了,富察福晋情知其如今犹豫自先前的情愫中彻底走出来,倒也不去勉强他,只之后进宫去回皇后,请皇后于今年的秀女中,一定挑上一名才貌双全的女子指与他,不可胜记。
几日后,内务府的放定礼与宫里各主位娘娘的赏赐,亦齐齐被送到了富察府里,记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两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两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金银盘筷壶碟儿等若干,这些是赐予黛玉的,将来大婚时是要随着她的陪嫁之物,一块儿被送到弘历府邸的。
又赐了荣保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顶,金带环,手巾,荷包耳挖等配饰一份,备鞍马一匹;赐了富察福晋衔珍珠金耳饰三对,狐皮袍一件,雕玲珑鞍马一匹,这些方算是民间夫家送与女方家的彩礼。
当下富察福晋的上房直被摆得是琳琅满目,满满当当的,富察福晋与周嬷嬷则又是忙着留送礼之人吃茶,又是忙着瞧人小心翼翼的摆放,又是命人预备赏钱的,端的是忙到了十二分去。
而她们为之忙碌的对象黛玉,彼时却坐在与往日一般宁静的潇湘馆内,正与墨颖及之后被富察福晋打发人去接了来的沁灵说闲话儿。
虽则先前墨颖已宽恕黛玉几日了,彼时她的心里犹是十分紧张,以致坐立难安的,墨颖见了,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遂同了沁灵,你一句我一句的百般拿话儿来劝解,放劝得她稍稍好了一些儿。
说了半日,沁灵抿了一口茶,方幽幽向黛玉叹道:“四哥哥对妹妹多好啊,为了不让妹妹伤心,竟不惜悖逆皇上与皇后娘娘熹妃娘娘的意思儿,抵死不要屋里人,那像......”说着她便顿住不说了,只红着眼圈儿低下了头。
黛玉知她是又为弘昼之妾添了格格之事伤心了,亦顾不上追问她弘历多早晚悖逆皇上皇后之意了,因赶着劝道:“五哥哥那亦是裕嫔娘娘定要指屋里人与他,他推辞不过才应下的,难道就因为这,二姐姐就忘记他平日里的好儿了......”越说到后面儿,她的声音便越小,渐渐直至没有了,只因她忽地想到,倘今儿个换了弘昼是弘历,她的伤心难过,只怕犹要比沁灵更甚几分。
“他推辞不过?那四哥哥此番怎么就推辞过了呢?况便是真推辞不过,只要他不去他们的房里,不就可以了?”冷笑一声儿,沁灵气哼哼的接道,一面又为自己的话儿脸红起来,端的是又羞又气又恨又委屈,当下竟嘤嘤的哭将了起来。
慌得黛玉与墨颖便上前一左一右挨着她坐下,百般劝解起来。
正不可开交之时,忽然又听得丫头来报:“四贝勒来了。”
见沁灵仍哭个不住,又思及定了婚期之后,这一阵儿弘历俱未曾来过,今儿个来必定有体己的话儿要与黛玉说,墨颖遂向黛玉搁下一句:“我且先带她里屋去。”便招手唤了一个丫头过来,与其一左一右扶了沁灵,又命满地的丫头们都跟着,一径往里间儿去。
弘历见状,一时忘情,,不由上前一把拉住了,方柔 声儿道:“这么些日子未见,妹妹可好是不好?可曾记挂我不曾?”
黛玉听说,不由越发脸红,因一把甩开,啐道:“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儿了?”又思及以礼如今两人都不该尽量避着不见面儿的,因扭身便欲再次往里去。
不想弘历又一把抓过了她的手,嬉笑着脸子,却用无比真挚的口气道:“我倒是恨不能让人人都瞧见,明儿妹妹便将成为我的,我将成为这世间最最幸福的人了呢!”说着轻轻揽了黛玉在怀,又闭上眼睛低叹道:“我等这一日,可足足等了六年零一十三日,并且还讲继续等待三百四十二日,真真是好漫长呢。。。。。
原本黛玉是欲推开他得,却在听得他得这一声低叹后,心里忽的一软,旋即便安静的窝在了他得怀里,并缓缓闭上眼睛,感受他得心跳来。
“四爷,请用茶。。。。。。”
雪雁攸地响起的清脆声音,让猛然回过神来的黛玉,忙一把挣脱弘历的怀抱,红着脸快步行至大插屏后的书架子前,掩饰性的开始胡乱翻起架子上的书来,满室的旖旎氛围已就此被中断。
硬着头皮放下茶碗,雪雁顶着弘历欲吃人一般的目光,逃也似的掀帘儿奔了出去,及至“逃”出老远她以为安全的地方后,方停下拍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的大口大口的喘起气儿来。
而屋里被破坏了好事儿的弘历,在瞧得始作俑者逃离现场后,倒亦并未再生气,只是快步行至黛玉面前,又柔声儿与她说道起来。
经过方才那一幕,任凭他怎么说,黛玉只是不抬头,幸得她偶尔还“嗯”、“哦”的应答一声儿,使得弘历有继续厚着脸子攀谈下去的信心,方渐渐说的她面色如常
彼时黛玉方忆起还未招呼弘历吃茶,因抿嘴笑道:“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儿,四哥哥也该口渴了。正经吃上一蛊茶,润润嗓子罢。”说着掬起桌上的凉茶奉与他。
弘历忙接过一口饮尽,笑道:“才妹妹不说起,倒还真未觉得口渴,这会子经妹妹这么一说,方觉得竟口渴的紧,妹妹再与我斟上一蛊罢。”
黛玉听说,啐道:“好大脸子,到拿我当起使唤丫头来了。”说归说,却亦依言动手又斟上一蛊茶递与他。
接过浅尝一口,弘历方笑道:“并不是拿妹妹当使唤丫头,实在是妹妹斟的茶,吃起来格外香甜清冽罢了。”
说的黛玉面上一红,半日方问:“才恍惚听得二姐姐说皇上娘娘要与你指两个屋里人,还说你惹恼了皇上,到究是怎么一回子事?”
弘历见问,不由纳罕道:“怎么妹妹竟不知道的吗?”说着见黛玉越发狐疑了,又思及前儿个他去求皇后时,皇后层提及让富察福晋与黛玉说此事儿,遂大略猜到富察福晋一多半儿并未说与黛玉此事,只无意让墨颖知道,方传到了他得耳朵里,因赶紧笑道,“什么要紧之事儿,也值得妹妹一说的?”
黛玉确实一脸的坚持,“要紧不要紧的,好歹也该让我知晓才是。”
没奈何,弘历只得笑道:“不过是当日皇额娘与额娘去回了皇阿玛。时候要趁此选秀,与我指上两个屋里人,待明儿你进门时,好与你分忧。但只我得想的是,妹妹这般能干的人,什么事情是不能处理的,何苦白与咱们家添两张嘴呢?遂去回了皇阿玛和皇额娘,很不必与我指屋里人了,些微笑事儿,妹妹没的白挂心。”
见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黛玉情知再问下去亦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遂点头笑道:“你既不说,也就罢了,横竖我亦懒得听。”说着倒笑靥如花的主动拿话来又开了,横竖如今墨颖沁灵都在,不怕问不出事情的端倪来。
弘历见她笑的一脸的甜美,不由越发肯定自己不告诉她那些个烦心事是正确的,不然她定然不能再笑的这般开心了。
原来当日他自墨颖处得知此事后,当下便赶回了熹妃的永寿宫,欲回明母亲自己不要屋里人之事,却不想其时熹妃并不在永寿宫,而是去了皇后的坤宁宫,他忙一阵风似的去了坤宁宫,果见皇后和熹妃都在。
他遂开门见山向二人表明了自己的此番无论如何都不会要屋里人之事,不想却惹来二人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本宫与你皇阿玛皇额娘都是快奔五十的人了,如今膝下还没个孙子孙女儿的,身为人子,又生的单柔,你确实快二十的人了,别说身为皇子贝勒,便是寻常稍稍有点家底儿的人家,谁在你这个年纪,不是三妻四妾的,儿女成群的?......
好说歹说,到底未能劝的他回心转意,皇后与熹妃亦生气,因道:“连皇上尚且知道此事,御旨本宫二人一定与你挑两个好的屋里人,如今你愿意也得要,不愿意也得要了。”
说的弘历一阵儿烦躁,亦不顾再多说,直接便去养生殿找雍正帝,又向他表明了自个人的心意。
不出所料,雍正帝被气得不轻,毕竟身为储君的弘历已年将十九,虽不知道自己已被秘密立为储君,却是膝下无子,若明儿他一旦有个什么好歹,弘历再新登基为帝,此事必将成为那些个表面臣服他父子,心里却有自个儿小九九的大臣的口实,因骂他:“身为皇子,又岂能这般儿女情长,不为子嗣?又岂能这般任意妄为?”
一面又是心里想,尤其弘历还是将来的皇上,难道将来还要为了一个黛玉,而虚设后宫不成?虽则如今天下已定,亦无须像先皇以及自己登基那会儿那般依靠外戚,尤其是蒙古八旗的势力了,到底亦不能为了一个黛玉,一个富察家,而将满朝大臣得罪了不是?譬如他自己,不亦是不好女色,只想同了皇后和熹妃等几个贤惠的妃嫔,过与平凡夫妻一样的生活吗?却还不得不一个接一个的纳妃呢!
偏平日里做事有调有度的弘历,于此时上却犯了牛脾气,竟无视雍正帝的怒气儿,说什么‘儿臣凡事都可以’、‘至于子嗣,儿臣因为,子嗣贵在精,却不在多,譬如当年皇玛法膝下皇子倒是众多,结果怎么样儿?’,‘以林妹妹的眉毛与聪明,明儿必定会与儿臣添上几名聪明伶俐非常的小阿哥的,况不是还有五弟六弟吗?他们亦可以为皇阿玛添上几名小孙孙的,因此还请皇阿玛如今不要勉强儿臣了’之类的话,百般不肯妥协,甚至雍正帝欲命人打他四十大板时,亦丝毫不松口,几乎不曾将雍正帝起得死过去。
好说歹说的僵持了一整夜,雍正帝到底爱子情深,心底又着实满意黛玉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后宫之主,说不得松了口,只到底咽不下这口被爱子“威胁”的气儿,因向弘历下了一个孩子气而的命令:“你既不要与其他女子,朕亦不勉强你,但只一点,你与黛玉那丫头不日就得给朕大婚,早日与朕添上几名孙子孙女儿的!”
说着不理会一旁跪在地上的弘历那一脸的惊愕,便扬声唤了一直侯在外面的苏培威进来,令其立时去传人来挑好的日子,最好定了来年的三月二十八日,于是方有了那日一大早戴权出现在富察府传旨那一出儿。
而弘历在见得皇父这般孩子气儿的举动后,亦只是错愕了小一会儿,便想到自己原本欲待黛玉一及岁便请旨迎娶的,如今倒歪打正着,遂赶紧谢了恩,又再四保明儿一定好生办差,以回报皇阿玛的大恩大德,方暗自庆幸退了出去。
当下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儿,便有人来请吃午饭,黛玉方亲自去间儿唤了墨颖沁灵出来,同了弘历一块儿,往前面富察福晋上房去了,不消息说。
自此,富察府上下便为黛玉大婚之事百般忙起来;又有墨颖经选秀之后,被指与傅恒,富察福晋遂同荣保商议,到时两件事一起办,又娶媳又嫁女的,不独热闹喜庆,还排场便宜,遂越发的日日忙乱不住,直至忙至同年的十一月,方色色齐全了,这些皆为后话儿,暂且不表。
不提这边儿富察府为来年的两件大事的百般忙活,如今且说荣府内,字那日雪雁使促狭儿,故意与贾母下了一点子不会太伤害身体的毒药,又悄悄儿的告知了其后,贾母便觉得整个家里除了宝玉和鸳鸯之外的每一个人皆不可靠,遂开始一边儿调养起身子,一边儿悄悄在心里谋划起该怎么改变整个现状来。
然还未等她想出什么具体的方案来,贾府忽然迎来了整个家近百年来的头一件大喜事儿;元春被理亲王扶正为嫡福晋了!
原来前儿个理亲王的嫡福晋不知道犯了什么怪病,竟一命呜呼了,当下理亲王府众侧福晋庶福晋开始各自卯足劲儿,齐齐盯紧了嫡福晋那个高位,唯独元春不独表现出丝毫儿的野心来,还百般的拿话儿安慰理亲王,又将嫡福晋所生的两个女儿,与之前被夺去养在了身边自己的儿子,一起带回了自己院里抚养。
她的这一种不争不抢、贤惠大度的做事作风,为其赢得了理亲王大大的好感,后者原就对她的美貌琴技十分喜欢,只近两年回去的时候少了,却并不代表忘记了她,如今更见识到了她宽厚平和、温柔体贴的一面,遂大感于心,亦不再奏请雍正帝与自己指一名继福晋,而是直接扶正了元春为继嫡福晋,成为了理亲王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消息传来不久,元春打发人送来的赏赐和表礼便亦跟着来了,还邀请贾母王夫人得了空便去王府逛逛。当下宁、荣二府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哥哥儿面上皆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尤其王夫人,更是得意到了天上去,别说是邢夫人凤姐儿等,便是贾母,亦大有不瞧在眼里之势,只碍于府里还有贾政打得过自己去,方稍稍按捺着一些儿罢了。
而贾母邢夫人凤姐婆媳三代,虽则见得此状皆不满于心,奈何如今元春势头正健,又是她们家的大靠山了,确亦是惹不起王夫人,方强子忍着罢了。
这一日晨起来,贾母正靠在榻上就着鸳鸯的手吃燕窝粥,就听得丫头说:“大太太、琏二奶奶请安来了。”说着就见邢夫人凤姐婆媳款款行了进来。
行礼问安完毕,领贾母之命坐好了,邢夫人方假意扫视了屋子一圈,旋即笑道:“怎么不见二太太,敢是什么事儿绊住了?”
话音刚落,就见贾母已沉下了脸子,答非所问的道:“昨儿个听说你老爷又买了两个小丫头在屋里?眉头都苍白了。儿孙子侄都成群了,还这么胡闹,官亦不好好做,真珍我都替他害臊,你亦不说时常劝着点子?”
一席话儿说的邢夫人讪讪的,因赶着辩了几句:“何尝未劝的?只百句听不进去一句话,反倒还说我的不是,哪里还敢劝?”便阴着脸携了脸子凤姐儿出去了。
这里贾母方暗自生气闷气来儿,方才明面上她是在骂邢夫人,实则心里不比邢夫人不满于王夫人近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她想的是,“不就是你女儿作了亲王的嫡福晋?那不亦是我的孙女儿,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况且亲王福晋算的了什么,如今我的外孙女儿还是皇子福晋,指不定将来甚至还是皇后娘娘了呢,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竟敢公然在府里灭过了我的次序去?!”却未想过如今黛玉与她那里还有丝毫的关系?便是连最后的一丝儿情分,亦因此她上次的“精彩表演”。早已消失殆尽,真真是可笑又可叹!
然凭她再怎么生气儿,再怎么不满于心,却亦改变不了如今王夫人在府里被千人奉承、万人巴结,得意洋洋的现状,毕竟如今管家大权在她手里,毕竟元春是她生的!
贾母邢夫人这两边势头弱了,梨香院内薛姨妈宝钗木人却跟着王夫人得意儿了起来,尤其宝钗,更是不下一万次的在心底里佩服庆幸这当初自己的远见卓识和当机立断,不然如今“宝二奶奶”的位置,亦不可能是她的了。遂日日同了她母亲过来荣喜堂巴结奉承王夫人,一面又对着荣府底下各执事人指手画脚的,已公然将自己当做了荣府的当家宝二奶奶了!只心里到究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至晚间家去后,便红着脸子扭扭捏捏的问她母亲怎么样?
薛姨妈近日因王夫人的缘故,每每过荣府去都是被人“姨太太”。“姨太太”短的百般奉承着,自己已较以往尊贵体面不少,闻及宝钗之言,便笑道:“我的儿,前儿个你姨妈还与我说,除过你,再瞧不上其他女孩儿做儿媳妇儿,你只放一百个心罢。”
宝钗听说,不由皱眉道“话虽如此,但只俗话说‘夜长梦多’,姨父那里亦不知是什么情形儿,因此好歹亦呆在姨妈家或是放了定,或是打发了媒婆儿上门来,我这里方踏实。”虽然已不能做的皇子贝勒福晋,能做的荣国府的煊煊赫赫的管家奶奶,倒亦是不好中的最好了,因此也怨不得她心急。
闻言薛姨妈沉吟了一下子,方道:“即使如此,明儿个打造儿我便过去探你姨妈的口风去。如今老太太是不中用了,明面儿虽仍是这府里最大的,如今谁又不看你姨妈的脸色过活去?至于你姨父,多早晚你见他理会过这些事儿?只要你姨妈应了,这事儿再无不成的。”
说着母女俩又兴致高昂的谈了许久,宝钗方扶了莺儿,回自个人房中歇息去了,不在话下。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婆媳大战各逞本事 6010
却说薛姨妈宝钗母女兴致高昂的谋算了大半夜,深以为宝二奶奶的位子已是自个儿的囊中之物后,方各自回房胡乱歇下了。
翌日一早,薛姨妈果真打早儿起来,又瞧着厨下的人煎了各样细粥、精致小菜,放在一个捧盒里,令两个婆子端了跟着,方领着往荣喜堂王夫人处去了。
彼时王夫人才起身不久,正闭着眼睛坐在镜子前,任由梳头的丫头打理着自个儿的头发。闻得丫头报:“姨太太来了。”,她方缓缓睁开眼,却未不起身,只是笑道:“妹妹今儿个倒早。”一面命丫头们看座。
瞧着丫头将捧盒儿轻轻的安放桌子上了,薛姨妈方往丫头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笑道:“横竖这几日因着叛儿的事儿日夜悬心,白躺着亦是睡不着,倒是早些儿过来与姐姐说话解闷儿的好。”
王夫人听说,不由纳罕道:“蟠儿怎么了?”
薛姨妈长叹一声儿,道:“姐姐还不知道我那个混世魔王的?成日价只知道在外面儿吃酒赌钱、眠花宿柳的,生意亦不好生做的,直焦得我了不得,昨儿个因与宝丫头商议,如今他亦老大不小了,很该与他娶上两方妻妾了,一来可以与我分分忧,二来亦可早日让我含饴弄孙,三来指不定到时候有人束着,他便渐渐好了亦未可知。”
闻言王夫人便笑道:“这是好事儿啊,怎么妹妹还这般烦恼?”
“姐姐有所不知。”又是一声儿长叹毕,薛姨妈方继续道:“说来不怕姐姐笑话儿,咱们家虽有百万家资,到底门第低了一些儿,不必姐姐家乃真正的豪门大户,平常来往的亦多是官宦人家。寻常人家的女儿罢,咱们瞧她不起,正经官宦豪门家的姑娘,偏又瞧不上咱们,因此少不得老起脸子,来求姐姐多与蟠儿留意一下儿,明儿若能与他娶上一房好媳妇儿,姐姐便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了。”
一席话儿奉承得王夫人十分受用,因自得一笑,道:“妹妹只管放心,此事儿便包在我身上了,明儿管保与妹妹娶一房贤惠美貌的媳妇儿进门。”
薛姨妈听说,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儿,道:“有姐姐这句话儿,我这心里到底是安了大半儿了。”一面又皱起眉头道,“但只还有一件为难事儿,要麻烦姐姐的。”
说着亦不待王夫人问,她便顾自说道:“姐姐不知道你那外甥,平日里虽道三不着两的,此番却忽然像个人了,闻得我与他提及此事后,竟是一百个不愿意,说什么‘这些年来不懂事儿,亦不曾与母亲分忧,白与妹妹添了许多烦忧,如今更是几乎将妹妹的终身给耽搁了,因此妹妹未大喜之前,我是再不会先娶亲的’,可不是混话儿?虽则我这心里倒是欣慰他终于较先懂事儿能体谅人了,只是如今他年纪亦不小了,再要一耽搁,将来可怎么样儿呢?因想着姐夫的话儿他时常还肯听些,说不得要麻烦姐姐与姐夫递说一声儿,明儿空时千万记得说他一下。”
王夫人乃何等聪明之人?与薛姨妈又系一奶同胞的姊妹,岂能听不明白薛姨妈这一番话儿背后的真实意思?因寻思如今宝玉年纪亦不小了,也是时候该娶亲了,果真宝钗明儿进了门,亦好尽快将管家的重担一肩挑起来,免得她似如今这般捉襟见肘;二来以薛家的财力,嫁女时陪嫁之物一定少不了,好歹亦能缓解一下如今府里入不敷出的局面;最重要的是,自元春做了理亲王嫡福晋后,她再府里虽比先更体面了几分,到底不曾与贾母正面交锋过,如今整好儿借此机会,让贾母乃至贾府上上下下的都看清楚,如今她才是荣府内真正的女主人,凡事皆是由她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