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出于真心抑或是假意,贾政的反应都让贾母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她素来最喜的便是这种所有人便围着自己转的感觉,因缓和了几分颜色,道:“罢了,我已打发了人请去了,你只安心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说着方将之前自己如何先与王夫人商议,欲请了黛玉来家求她为三春各谋得一个秀女名额,好光耀贾府之门楣,却不得主意;又如何请了邢夫人并凤姐儿来一道拿个主意;凤姐儿又是如何想出“苦肉计”那一招儿,自己又是如何装病卧床,终于等来了黛玉;黛玉又是如何拒绝了她,临行前还打发其贴身丫头回来向她说的那几句话儿,皆一一向贾赦贾政说了个分明,末了犹恨恨道:怪道我老觉得这几日浑身酸软无力的,敢情儿真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一席话儿说得不独贾赦贾政,便是邢夫人几个亦呆着了。
半晌,还是贾赦先回过神来,因道:“虽则是为咱们一家子着想,但只母亲可想过不曾,此事若果真走漏了一点子风声儿,咱们一家子上下几百口子都是要担不是的,幸得甥女儿明理,并不曾胡乱应了下来。”
贾政亦道:“幸得大错尚未酿成。”一面在心里暗叹,果然女人多半儿皆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且还不会随着年岁的增加而有一点了的改变。
贾母见他兄弟皆这般说,显是十分的不赞同自己,不免心里更生出几分不豫来,又思及眼下最打紧的已非此事,方强自按捺住不悦,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今儿个找你们来,是为我中毒之事,还是让你们说我?”
二人听说,一声儿不敢再吭,只垂首作洗耳恭听状,方听贾母道:“我却不知道,我不过一个耳聋眼花的糟老婆子,每日里便是吃点穿点,亦是有限,怎么就这么被人容不下呢?倘果真容不下我,我这就使人去看轿马,今儿个便离了这轿马,回金陵老家去。”
贾赦贾政听得这话儿不像了,忙跪下道:“母亲这话儿,为儿的如何经得起。”况“不孝”的名声,可是会影响他们仕途的。
一旁邢夫人王夫人与凤姐儿见他两个跪下了,忙亦跟着跪下了。虽则碍于有他们在场,不该多说的,但只心里到底千般疑惑与辩白,那王夫人便先忍不住辩了一句:“那雪雁丫头才能活了多大,就能一眼瞧得出老太太中了毒了?况她是林丫头的人,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自然亦是个狐媚子外道的,指不定她是离间咱们娘儿们的感情呢?老太太请细想。”
贾母待要再说,就听得外面儿有丫头道:“太医们来了。”因冷哼了一句,“是与不是,待太医瞧过了,自然见分晓。”
地上贾赦贾政遂就势起得身来,却并不迎出去,只仍坐到了方才的位子上,等候起太医们进来,王夫人几个则迅速回避至了屏风后面儿。
少时,就见三四个身着九品练雀宫服,头戴阳纹镂花金顶戴,瞧着只好四十来岁的太医们被一众老嬷嬷招呼着进来了。却并不若平日里去到富察府与荣保一家子看病请脉的王医正那般鹤发童颜,体面排场。
原来大清朝太医院的太医们,自院使王医正之下,亦是分了三六九等的,上等的自然与皇室王公家看诊,中午的则是与稍次一些儿的满族大臣家看诊,是次的,才是与贾府这样虽犹为包衣奴才,却已有了一定地位家底儿的人家看脉。今儿个来的所谓“太医”自然是最次等的,只是医术仍较外面儿医馆赶时髦的那些个大夫们,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几人先向贾赦贾政见了礼,又向已被老嬷嬷扶着坐起来,并穿戴齐整了的贾母请了安。
就见侍立在贾母身旁的一个老嬷嬷放了一个小枕在榻沿,又轻轻将母右手放了上去,几人便依次上前坐到榻下的一个小杌子上,细细与贾母左手右手的交换着诊治起来。
一时诊毕,几人便向贾赦贾政道:“请二位大人外面说话儿去。”
话音未落,就听贾母攸得出声儿道:“很不必,就在这里亦是一样儿的,也好让我知道自己到究患了什么病。”
几人听说,只得站住,道:“回老夫人,您老并非是患病了,却是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
贾赦贾政听说,俱颜色大变,因赶着问道:“可严重不严重?”
太医们便道:“大人尽管放心,幸得老夫人不过才中了十日光景儿不到的毒,还不至于对身体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待下官开一剂药吃下去,再悉心调养几日,自然无碍的。”这亦是雪雁的高明之处,特意选了一种能让太医们查出来,却查不出具体中毒日期来的毒药,这样儿贾母自然更会不疑有他。
贾母又喜怒莫辨的赶着问了一句:“要是中毒时日一长,可怎么样儿呢?”
太医道:“时日一长,轻则全身瘫痪,人事不省;重则不治身亡。”
贾赦与贾政见贾母的脸子越发难看,不好多说,忙亲自领着几人去外书房开了药,又再嘱咐了其管好自己的嘴巴,命人好生送了出去,方复又进得贾母的卧室中去。
就见邢夫人,王夫人与凤姐儿正在贾母榻前一溜儿的跪着,屋内则是片直声皆无。
瞧得二人复又进来,贾母亦不命二人坐了,直接便冷笑道:“方才太医们的话儿,你们亦听到了,你们怎么看?”
二人忙就地跪下,道:“老太太素来最是个有主意的,这会子心底必亦有了主意,还请老太太示下,儿子们一定照办。”
贾母听说,仍是冷笑:“都是你们的好太太好儿媳做的好事儿,如今倒要我这个受害的老婆子自个儿想法子来解决,你们可真真是我的好儿子呢!”
众人一听这话儿,显是将邢王二夫人与凤姐儿疑上了,因齐齐赶着辩道:“老太太明察,媳妇儿们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亦不敢作此等大逆不道,没人伦人性之事啊!”
一语未了,就被贾母兜头啐了一大口,“此事从头到尾,你们三个俱是知之甚详的,除了你们,还会有哪个?”
王夫人闻言,忙道:“‘苦肉计’一开始便是凤丫头想出来的,此事必定与她、与大太太脱不了干系,请老太太明察。”先前薛姨妈宝钗母女是与她提出个这样的计谋,但她一想到倘这会子贾母真没了,在分家产上,他们二房绝然是占不到一丝儿便宜去的,好歹亦得让贾母活到宝玉娶了亲以后,再去亦不迟,因此她才未动作的,却不想,大房竟先耐不住了!
语音未落,邢夫人跟着冷笑,“二太太这话说话好没道理,一来凤丫头素来便是跟着你二房过活儿,什么事儿不是听你调停?二来自老太太卧病以来,日夜伺候在侧的那不是你?要说干系,你才最是脱不了呢!”以为自己的女儿如今作了亲王的侧福晋,便自以为了不得,现在就想分家产,倒是打得好算盘!
一旁一直未发一语的凤姐,见如今王夫人为了撇清自己,竟不惜拉她下水,再勾起先前贾琏被她“夺权”之事,当下端的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因冷笑道:“老太太的一应饮食茶水,自有鸳鸯姐姐带着一众小丫头料理,人多嘴杂的,问题当不至于出在那里,因此能让老太太中毒的,便只有这些日子以来的药汁子了,而侍奉老太太汤药的,可一直是二太太!”
王夫人岂容凤姐儿这产她,立马便气势汹汹的回道:“老太太的汤药是我侍奉不假,但老太太原就无病,自然不能胡乱吃药,因此那药一多半儿时候是被我端到花园里倒掉的,老太太自然清楚。”
凤姐儿毫不示弱,亦回道:“才太太不亦说了,只是一多半儿的药被倒了,那还有一小半儿呢,那一小半儿的可是因着你说‘虽则是假装,到底不能装得太不像,反而漏了马脚。横竖这药乃滋补脾肾的,吃了倒亦有利无害’,劝老太太吃下去,你到究怀的什么居心?!”
那王夫人原就不大善于这样长篇大论的说话儿,又遇上凤姐儿这个最善于打口舌之战了,因此不到几个回合,便败下阵儿来,吸能颤抖着手指指着凤姐,只是“你、你、你......”的,再说不出一句话儿来。
正不可开交之际,还是贾政来了一句:“事已至此,再多说亦是无益,当务之急,倒是赶紧治好老太太的病,调养好老太太的身子才是。”
贾赦亦说:“咱们家原就人多嘴杂的,保不齐此事早已泄露了出去,继而被那起子不遂心的妒主小人趁机利用了亦未可知,老太太亦先别生气,正经调养好了身子,再悄悄地儿的使人明察暗访亦使得,倘要真闹了出去,咱们家百十年的体面还要是不要?”
方说得邢夫人婆媳与王夫人不敢再说,只心里俱已将对方当作了凶手,恨得牙痒痒了。
不想贾母听了贾赦贾政之语,去犹不息怒,因冷笑道:“果真待养好了身子再查,那凶手还能留下证据等着我去查的?横竖连命保不住了,今儿个我还要体面作甚?”说着滴下泪来,一面又高声儿唤了鸳鸯琥珀几个进来,道:“立时传齐林之孝家的、张材家的等执事之人,就说我有话儿说。”
几人见贾母动了真怒,不敢慢待,忙答应着去了。
一时众执事这人俱聚齐在了贾母的卧室外面儿,贾母亦不要王夫人凤姐等搀扶了,只命鸳鸯扶了自己至外面儿,冷声道:“今儿个我屋里丢了一样儿紧要东西,你们立时点了人,把府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不要放过,给我细细的搜一遍,一旦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立时送过来。”虽则已怒意滔天,便到底不忍心坏了自己苦苦经营了几十年的家的体面,事到临头,贾母到底忍不住改了口儿。
众人答应着,便要分头搜索去,却见那周瑞家的忽然小心翼翼的道:“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母听说,道:“说。”
周瑞家的便道:“姨太太家是亲戚,梨香院内怕是不好搜去罢?”
贾母一听,因冷笑道:“什么亲戚不亲戚的,那有在别人家里一住几年的亲戚?不但要搜,还要与我细细的搜。”周瑞家的不敢再说,忙忙答应着去了,不在话下。
这一场搜查,直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方罢,贾府内院儿大大小小的屋子悉数被翻了个底朝天儿,梨香院内更是不独被翻了底朝天儿,更打烂了许多花瓶古董的,连当初弘时命人送来的东西亦有很多被弄坏,只薛姨妈母女都敢怒不敢言罢工了,惟一令母女二人庆幸的,便是当日弘时一些随身物件儿,皆被宝钗前些儿日子一并收拾好,命人拿出去扔了,方未漏出马脚来!
然搜索的结果,却是那里都未搜出什么可疑物件儿来,贾母一听,自然越发的怒不可遏,只是没有证据,又办不了那下毒之人,说不得强咽下一口气儿,先调养起自己的身子来。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白马寺偶遇纪晓岚
虽说贾母怒不可遏的命人将荣府里里外外都细搜了个遍,却犹未找出与那下毒之人有关的蛛丝马迹来,地下邢夫人凤姐儿婆媳又与王夫人争相指责着彼此,弄得贾母亦十分拿不定主意,只瞧着她们人人竟都可疑,人人竟都再靠不住,说不得强忍下满腹的怒气与惊疑,开始悉心调养起身子来。却亦不再相信阖府任何一个人,只除了宝玉与鸳鸯。
而贾赦贾政虽非贾母亲生,到底是因着她才能有了今日的,因此心里对她亦是有几分感情的。故晚间回房后,便各自将邢夫人与王夫人说了一通,又命令二人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侍奉贾母,没奈何,经此一役已然闹崩了的二人,只得日日到贾母跟前儿侍奉,只是人前人后俱各自不理睬罢了。
倒是凤姐儿经此一事儿,又思及先前平儿时常与自己说的:“何苦成日价这般累掯自己?明儿终究是要回那边儿去的,倒没的白与将来的宝二奶奶将路铺得平平坦坦的,二太太与底下人还一定念你的好儿呢!”遂彻底断了再要留在二房,白操心费神儿替王夫人打理家务的念想。
是晚回至自己的院子后,便命人做了几样儿清淡小菜儿,又熬了燕窝粥,领了平儿及一众丫头婆子,亲自送至邢夫人房中服侍。那邢夫人先还不与她好脸子瞧,但终究不是那刻薄之人,又见凤姐儿心诚,渐渐便将素日里恶她之心悉数减去,婆媳之间倒处得母女一般了,这些皆为后话儿,暂且不表。
如今且说黛玉主仆一行回至富察府,先去上房见富察富晋。富察福晋因问黛玉今儿个去贾府的情形,却见一旁周嬷嬷不住朝自己递眼色儿,遂拿话岔开,道:“才四贝勒来了,闻得你不在,便先走了,说是晚上再来。”
黛玉听说,便淡淡一笑,道:“横竖日日都来的,今儿个没见着,明儿再见亦是一样儿的。”说着又与富察福晋说了一会子话儿,陪着用了午饭,方推说累了要回房稍事歇息一番,辞了她母亲,同雪雁雪鸢往潇湘馆缓缓行去。
这里周嬷嬷方一五一十将今儿个在贾府发生之事细细回了富察福晋,末了又道:“咱们家的格格啊,那里都好,就是心忒软了一点子,这原亦没什么,只是好歹亦得看那起子人值当不值当心软才是。”
富察富晋听说,便笑道:“她还小呢,平日里见到的又都是对她好的人,那里能想来那些奸邪之人的诸多诡计?明儿再大个几岁,自然就好了。”心里去在计议,看来明儿很该进宫去先与皇后说一声儿,那贾家的姑娘别说秀女儿,便是宫女儿亦不能让其选上了才是!
不提上房这边儿,且说黛玉主仆三人缓缓回至潇湘馆,就见弘历已不知何时坐到了房中的长案前,正拿着一本书,全神贯注的瞧着,因纳罕道:“才额娘不是说你已走了吗,怎么这会子倒出现在这里了?”
弘历瞧得是黛玉进来了,忙放下书,起身行至她面前,笑道:“原来要走的,因想着今晚要去十三叔家一趟,一多半儿得不了空儿来瞧妹妹,因此辞了姨娘出来,我便直接到你房里候着了,因此姨娘并不知道我还在府里呢。”
黛玉闻言不由笑道:“倒不知你什么时候竟学会‘守株待兔’了。”又问,“你一直守在这里,可用了午饭不曾?”
一句话儿提醒了弘历,就见他找挠头讪讪道:“才瞧着那本书有趣儿,还不觉得腹中饥饿,如今被妹妹这么一说,倒果真饿了,嘴里亦是干渴得紧。”
说得黛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因赶紧与他斟了一碗茶,方说他,“你是傻子不成,竟不知唤丫头与你准备膳食的?”一面又笑骂才闻得黛玉回来,忙忙赶了过来的紫鹃,“越发出息了,连四爷在咱们屋里呆了这半日都不知道。”
紫鹃亦觉得好笑,因道:“想着格格不在家,遂去了嬷嬷屋里同平嫂子一块儿说话儿作针线,午饭亦是在那边儿吃的,倒是真未想着四爷竟在屋里。”说着忙忙至外面儿命小丫头子去厨房传饭,又捧了一碟儿点心来请弘历先垫垫,方退了出去。
这里黛玉方似嗔似喜的问弘历:“今儿个户部不忙吗?一整日的耗在这里,有什么紧急差使可怎么样呢?”
弘历捻了一小块儿鸡油卷儿吃了,方笑道:“告诉不得妹妹,我今儿个打早便来妹妹这里吃这里呀,不单只是为了瞧你,还是为了能得一会子清净。”
原来近日因着选秀将近,作为户部主事人的弘历,自然成了京城各大王公贵族争相巴结的对象,每一户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巴不得此番自己的女儿能雀屏中选,作得宫里的主子娘娘,再不济,作个亲王贝勒的福晋侧福晋甚至是弘历的侧福晋亦是好的,因此弘历只要一到户部衙门,竟一刻不能得闲儿,不是这个大人来邀吃酒,就是那大人来请听戏,以期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自家的女儿选秀的过程能顺利些儿,端得是忙到了十分去!偏还不能表露出丝毫儿的不悦来,没奈何,他只得想方设法的尽是躲着罢了。
听他说罢,黛玉不由得轻叹一声儿,道:“又是选秀!果真选秀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弘历听得这话儿有异,因赶着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黛玉见问,犹豫 了片刻,方将上午自己去贾府及贾母竟不惜装病,只为求得自己与三春谋得一个秀女名额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当下弘历便忍不住冷笑起来:“真真是无知蠢妇,竟还妄想着妹妹与她一块儿作这欺君犯上之事!看我明儿饶得了他们那一个!”他与黛玉心心想印,自然明白黛主对当年如海临终时,身为亲女的自己去不能亲为摔表驾灵之事是如何的耿耿于怀,几年亦不能释怀,却不想如今贾府之人竟还敢上门来啰唣她,真真是不好脸子到了极点!
见他生气儿,黛玉反倒劝起他道:“罢了,横竖我已明文拒绝,雪雁亦惩罚过她们了,想来她们会消停下来的,何苦白气坏儿自己的身子。”
适逢紫鹃领着小丫头子送了热腾腾的饭菜过来,黛玉遂就势劝得弘历坐下,双亲自与他盛了一碗汤,他方转怒为喜,在黛玉的注视下香甜的吃起来。
一时饭毕,弘历见时候尚早,遂与黛玉道:“妹妹成日价闷在家里,定然亦是寂寞得紧,如今春色正好,不如咱们一块儿坐了去野外逛逛?”
虽然瞧得黛玉面色如常,弘历却知道她的心里必定犹在为今日的贾府之行不悦,而他又是最瞧得不她心里有丝毫儿不高兴的,遂百般撺掇道。
那黛玉先还不肯去,只催了弘历赶紧到衙门去处理公事,后实在拗不过他,说不得命人进来重新服侍自己穿戴了一身儿简便些的衣衫,方同了他一道儿去上房见富察福晋。
彼时富察福晋方知弘历竟一直在自家之事,不由如黛玉先乍一见他时那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因嘱咐了一大通话儿,方瞧着二人被簇拥着出去了,不提。
坐在弘历的马车上,透过纱窗瞧着外面儿沿途一晃而过的景象,再及至出了城门,瞧得四周的草长莺啼,欣欣向荣,黛玉终于忍不住笑靥如花,心情大好起来。
弘历坐在她对面儿瞧了,不由亦是笑容满面,因道:“妹妹可能不知道,前面儿十里处有个白马寺,求签许愿皆是十分灵验的,不独如此,那里的斋饭亦是十分爽口,倒别有一番趣味儿,妹妹可愿意走一遭儿?”
黛玉听说,嫣然一笑,道:“既然四哥哥这般推崇,自然是个好所在,横竖今儿个出来了,岂有不去瞧一瞧之理儿?”
弘历遂依言掀起车帘儿的一角,命车夫:“往白马寺去。”后,复又转回来向黛玉叹道:“若是能日日这般清闲的与妹妹一块儿赏花开花谢,倒真真是天下第一事儿了!”
“你倒美了,皇上那里可怎么样呢?谁又去与他分忧呢?”闻言黛玉虽心里觉得十分欢喜,去仍是嗔道。
二人又闲话儿了一阵儿,便听得外面跟着的人说:“回爷,回格格,白马寺到了。”
弘历便命那些跟着之人退后几步,旋即自己跳下车去,容后一辆车上雪雁雪鸢上前来服侍黛玉系好了面纱,扶了她下车。
就见矗立在不远处,是一座庄严巍峨、古雅厚重的寺庙矗立的古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儿,外面儿则不时经过一些儿满脸虔诚的人。
又见沿途有守门大帅并千里眼、顺风耳、当方土地、本地城隍等泥胎对相,皆一脸的肃穆像,黛玉不由爱了感染,遂命雪雁至一旁买了香烛纸马等午儿,一面收起脸上的笑意,开始一尊神像一尊神像的抽成拜过,心里则在默念:“希望大仙保佑爹爹娘亲在那个世界日日皆过得顺心,永世不在分离!”
好容易拜完,终于到得大雄宝殿内。想是如今太阳业已西斜,来拜佛的人一多半儿已家去了,因此殿内竟无一个香客,黛玉见了,因反手解下了面纱,递与雪雁手里,方与弘历道:“烦请四哥哥外面儿去等我一会子,我还要拜拜观世音菩萨。”
弘历听说,知道她是要为如海夫妇祈福,便笑道:“妹妹既要拜,我自然是与妹妹一块儿的。”亦算是他这个未来的“半子”为二老尽的一点子心意儿罢。
黛玉见强他不过,只得道:“罢了,你既要拜,便拜罢,便只一点,可不许发出一点子声响儿来国。”说着先跪到雪雁已为她铺好的蒲团儿上,闭上一双美目,双手合十,开始无声的祈祷起来。
见状弘历忙亦有样儿学样儿,跪下开始许起自个儿的愿望来。
不知道跪了多久,忽然闻得一阵儿“嗡——嗡——”的悠然撞钟声儿,二人方清醒过来,因见殿外太阳已是快西沉到地表以下了,黛玉不由先惊道:“可迟了,不定额娘在家怎生悬心呢。
弘历便笑道:“不妨事儿的,咱们这就往回赶,掌灯前管保能到家。”
不想还未及举步,却闻得外面儿传来了一声儿清朗的吟唱:“白龙寺内撞金钟。”旋即便有一名长身玉立、面容清俊、器宇轩昂的青年公子,同着两名书童模样儿的小僮缓缓跺了进来。唬得雪雁雪鸢忙上前与黛玉系好了面纱,又并排挡在了她身前儿。
见来者那般旁若无人的样儿,又想着黛玉必定受了惊吓,弘历不由生出几分不悦来,因上前向那公子道:“阁下瞧着倒像是读书人,却不知道那里是该去的,那里是不该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