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因荣国公亡故,贾母之独女贾敏亦远嫁去了扬州,贾母生恐两个名义上的儿子将来对自己不孝顺,让自己老来无所依,不能继续做得府里的老封君,遂想出一个法子,亦即令长子贾赦袭了爵,却令次子贾政一家住了正房,兼之打理府里的家务,以达到让两房人相互监督、相互制约,继而仍为自己马首是瞻的目的,是以贾府如今才会出现长房住在偏房、二房却住在正屋,两房人皆面和心不合的局面。
如今邢王二夫人之所以会瞧得贾母对湘云如此疼爱、并流露出要带在身边养活的想法儿后皆变了颜色,那邢夫人怕的是将来要为湘云赔上一大笔嫁妆,自己一房能分到的家产又少了一份儿。
王夫人则除了这层儿担心外,更又多了另一层更深的隐忧,那便是着瞧贾母现下对黛玉和湘云喜爱的模样儿,以及二人皆系如今这世上唯一与贾母有血缘关系的小辈儿,明儿宝玉的媳妇,一多半儿会在她二人之间产生,而不管到时候是二人中的那一个雀屏中选,都不是她所乐意见到的!看来待会儿回去后,她还得命人加紧传播对黛玉不利的留言,让她明儿在贾府呆不住,趁早回扬州去,罢了再以相同的法子,赶走史湘云才是。
正思忖之际,忽听凤姐儿笑着请问湘云之房舍,又道:“老祖宗觉着那里好,我好使人立时洒扫布置去。”
王夫人忙亦笑着接道:“今儿时间仓促,说不得要委屈大姑娘先能着住下,待明儿想着缺什么了,再着人一一补齐。”
湘云见她姑侄如此客气,忙起身赔笑道:“太太和二嫂子如此客气,真真折煞湘云了!湘云今儿个来此,不过是老太太怜惜,暂时接过来散闷几日罢了,原也住不长,竟不必再与我整治房舍,就让我与林姐姐一块儿住罢。”
说着又转头小心翼翼问黛玉道:“林姐姐,我可以跟你一块儿住吗?”
黛玉见她那一脸期待又生恐遭拒的神情,心里越发觉得爱怜,因柔柔一笑,道:“妹妹愿意与我一块儿住,我自是欢迎至极的。”
贾母见了,越发喜悦不已,因命凤姐儿吩咐下去整治酒席,要与大伙儿好生乐和乐和,凤姐儿忙答应着去了,不在话下。
晚间宝玉下学回来,见得又多了一位娇俏可人的妹妹,更是喜得无可无不可的,一整晚都围着黛玉与湘云二人不停打转儿,直将二人烦得了不得,亦将坐在另一席上的王夫人瞧得暗恨在心底,只不过她恨的不是自己儿子的轻狂,而是恨得黛玉与湘云狐媚子罢了。
宴毕回至雪浪阁,留在屋里并未去上房侍候的王嬷嬷与雪鸢早已得了信儿,忙带着一众丫头婆子迎上来拜见湘云,倒将她弄了个措手不及,忙令跟来的丫头与奶娘预备赏钱,却被黛玉淡笑着阻止了,说着令雪雁去取了一大盘清钱来每人赏了两把,方打发了众人出去。
这里湘云方红着眼圈儿,一脸感激的与黛玉道:“姐姐连这都为我想着了,真真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恨未能早些儿结识姐姐。”
黛玉忙笑道:“如今结识,亦不算晚呀。”说着命人带了湘云的丫头与奶娘去别处安歇,方拉了她至里间,复又说道起来。
自此,湘云便与黛玉一块儿,在雪浪阁住了下来,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不过几日,二人便好得谁也离不得谁了。
这一日,黛玉正与湘云在屋里玩解九连环,忽然小丫头子春纤一头扎了进来,一面喘息一面道,“回…姑娘,紫鹃姐姐请姑娘立时到老太太屋里去,说是事情有眉目了。”
原来自先前经紫鹃口内知道贾府有人乱嚼黛玉的舌子后,王嬷嬷便命了知情的紫鹃与雪鸢两人,每日但凡有空闲,便带几个小丫头子,去府内各处留心转转,一旦闻得有人胡乱说嘴,立时揪到贾母面前当面对质。如今春纤匆匆跑回来,又说“事情有了眉目”,自然是拿住了人了。
“果真的?”黛玉闻言,攸地立起身来,抬脚便欲往外走去,后面湘云忙一把拉住道:“究竟什么事情,惹得姐姐如此慌张?”
黛玉方忆起湘云新近才来犹不知此事,因笑道:“很不与你相干。眼下我亦顾不着与你细说,你只安心呆在家里,过会子我回来再说与你知晓罢。”说着扶了雪雁,带着王嬷嬷一径去了。
片刻过后,主仆四人已到得贾母上房,就见屋子中央,正跪着五六个簌簌发抖的婆子,紫鹃与雪鸢则是一脸愤愤的分立于她们的身后,上首坐着的贾母却是一脸的喜怒莫辨。
瞧得黛玉进来,雪鸢忙先迎上来,指着地上跪着的婆子们恨声道:“姑娘,才刚就是她们几个糟老婆子,在乱嚼您的舌根儿。”
一语未了,侍立在贾母身后的鸳鸯已满脸堆笑走了下来,一把拉了雪雁道:“好妹妹,你素来是个再伶俐不过的,怎么今儿个倒糊涂了?便是她们说了什么混账话儿,你也很该拿了她们,去找到执事的管家嬷嬷们,打上一顿再撵了出去完事儿,却不该闹得老太太与姑娘都知晓,白坏了老太太与姑娘的身体才是…”
话音未落,已被黛玉一脸寒霜的打断:“鸳鸯姐姐不必担心,此事我原就知晓,今儿个不过是终于拿住了人,来求外祖母替我做主的。”
说着对贾母盈盈拜了一下,方道:“请外祖母打发人去请了两位舅母和嫂子们,并府里执事的管家嬷嬷们来,玉儿有话儿要当众说个分明。”
贾母见她问,不由回神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是底下的婆子们嘴里不干净罢了,才刚鸳鸯不也说了,竟打上她们一顿,撵了出去便罢了,何苦白气坏你自个儿的身体,让外祖母瞧了心疼呢?”
说话的同时,贾母心里已大略想明白事情的缘由了,心里虽暗恨不已,却也明白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稳住黛玉,不能让她说出要回扬州去的话儿来,——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已约莫了解了自己这个外孙女儿的脾气,竟与她那早亡的敏儿一般禀性,最是玉洁冰清、目下无尘的,倘真要追究起来,势必会闹得阖府皆知,最后的结果,只可能以黛玉一气之下返回扬州,再也不踏入京城一步,而她心心念念的“二玉良缘”,亦只得是镜中花水中月了!
且认真要追究起来,势必会牵扯出王夫人,继而大伤到二房的势头,到时倘大房再趁机坐大,那她明儿可就别想再做这府里最尊贵的老封君了!
“外祖母此言差矣!”见贾母竟大有不欲追究此事之意,黛玉攸地冷下了脸子,“据玉儿所知,底下婆子们传这些儿个混帐话,早已非一人两人,亦非一日两日了,显然不是空穴来风,倘今儿个不从根本上解决此事,便是撵了这几人出去,又有何用?明儿她们照旧浑说。外祖母若真疼玉儿,就请传齐该传的人,当众逼问这几个人最先是从那里听到的这些混帐话儿,再一层层顺藤摸瓜,查出谣言最先传出来的源头,还玉儿一个公道!”
话已至此,贾母不好再推脱,只得命鸳鸯道:“按你林姑娘说的去做。”
鸳鸯闻言,忙至门外去传令,守在门外的小丫头子们忙忙的各自分头去请的请、传的传,没盏茶工夫,邢王二夫人并纨凤妯娌、三春姊妹,及分管各处的执事婆子媳妇们都来了,乌压压坐满站满了一屋子。
彼时贾母方与黛玉道:“你舅母嫂子们都来了,你有何话儿,只管问罢。”
黛玉微欠身子应罢,方转头一面扫过众人的脸,一面淡声道:“今儿个冒昧的请舅母嫂子姐妹们来,实在是事出有因,还请各位见谅,黛玉在这里向各位先陪个不是了。”
说完话锋一转,忽然冷声道:“近日黛玉闻得府里有人造谣,说什么我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偏还孤高自许,不独对下人们疾言厉色,对府里的主子们亦是高傲以对,不懂礼节体统等语,先我还不信,想着舅舅家乃远近闻名之诗书礼仪大家,府里的下人们自然亦不会如小门小户家的人那般低俗碎嘴,却不想,今儿个竟让我屋里的紫鹃与雪鸢抓了个正着儿。”
说着素手一指地下那几个犹跪着的婆子,一面转头命雪鸢,“才刚她们都说了什么,你且当众一一道来罢。”
雪鸢得令,忙朗声道:“才刚奴婢与紫鹃姐姐带了小丫头子,欲前往会芳园那边儿摘几支芙蓉花儿回去妆点屋子,却不料还未行至那里,就听得这几个婆子在高声说着我们姑娘‘那样一个病央子儿,明儿可别与咱们府里带来什么晦气’、‘仗着有老太太疼爱,富察家看重,连太太爷儿们尚且不放在眼里,偏还好意思大把大把用府里的银子钱’之类的混账话儿,真真气煞奴婢与紫鹃姐姐了,因此才揪了她们过来,请老太太为咱们姑娘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有很多亲不喜欢湘云,但是瑜私心里还觉得她不错,所以本文里不会虐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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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雪鸢话音刚落,侍立在王夫人后面儿的凤姐儿便先出列笑向黛玉道:“咱们什么样儿人家,岂能容得下这般妄自议论主子的下人?一定是雪鸢丫头听错了罢,妹妹快别生气了。”
一语未了,站在雪鸢身侧的紫鹃攸地出声道:“回二奶奶,当时奴婢与另两个小丫头子亦在场,可以证明雪鸢所言非虚。”话音刚落,一旁王夫人一缕怨毒的目光,已不着痕迹却又如影随形射向了她。
凤姐儿未料到家生子儿出身的紫鹃竟敢出言为雪鸢作证,怔了一怔,方强自笑道:“虽说咱们家历来容不下妄自议论主子、胡乱嚼舌子的下人,但到底人多口杂的,保不齐就有那一粒儿半粒儿的‘老鼠屎’混杂其中,坏了一整锅儿的粥。如今这几个混账婆子既惹恼了林妹妹,或是要打,或是要撵,或是要卖,但凭妹妹发落罢。”
原本凤姐儿对此事的前因后果亦是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儿的,虽然心里对此做法不甚赞同,但一来毕竟王夫人系她之娘家姑妈,如今更是与了她作当家奶奶的体面与荣耀,算得上是有恩于她,她总不能恩将仇报,到贾母黛玉面前揭发于她;二来凤姐儿心里,亦是有着自己小九九的,一旦王夫人在贾母面前失势,邢夫人自然跟着得势,而以邢夫人素来不待见她的行径来看,将来她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因此才刚她才会站出来,欲为王夫人解围的。
“我原是作客到这里来的,算不得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要打要撵要卖,自然不是我能够说了算的。”似笑非笑看了凤姐儿一眼,黛玉旋即冷笑道,“我今儿个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想要的,无非是一个公道罢了。”
说着命雪雁道:“问着她们,倒究我什么时候用了舅舅家大把银子?又什么时候对太太爷儿们及其他主子们高傲以对了?”
雪雁听说,忙依言上前厉声质问起地上那几个婆子来。
连问几声,那几个婆子便招架不住,哭丧着一面回打起自己的脸,一面嚎道:“咱们这样儿的人,原也不曾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当过些体面差使,成年间不过只能在二门以外混,那里知道这里面的事儿?究竟连林姑娘的面儿都不曾见过一次,又岂会这般胡乱说嘴儿?不过是上面儿的人吩咐下来,我们只依言照做罢了…”
一语未了,雪雁已赶着问道:“那个上面儿?”说着见几人都低着头不敢说,雪雁忙又道:“这会子谁要说了实话儿,咱们姑娘便恕了她。”
忙有一个婆子急声儿接道:“是咱们的管事,亦即府里专管照看门户与洒扫地方杂役们的王嫂子吩咐下来的。”
“可是王兴家的?”话音刚落,凤姐儿便故作惊疑的接道:“素日里瞧着她还好,是个知礼守节的,当不会亦不敢做出此等事才是。”说着柳眉倒竖,就要喝骂才刚说话那个婆子。
却不料话未出口,已被黛玉冷笑着打断:“还请二嫂子立时命人去传了这王兴家的来罢。”
“这…”闻言凤姐儿不由迟疑起来,因悄悄拿眼瞟起王夫人来,却见她仍是一脸淡然的坐在那里,自顾拿了串珠在默声念佛。凤姐儿见状不由暗自冷笑起来,自己在这里为她冲锋陷阵,偏她竟连句话儿亦不肯多说,自己何苦要为了她,白讨贾母与黛玉的嫌?
正思忖着,耳边忽又传来了黛玉轻亮婉转却不容拒绝的声音:“外祖母,还请您出言劳烦二嫂子一下儿,命人去传了那王兴家的来。”
一直冷眼旁观着局势发展,并暗自想着如何才能既留下黛玉,还不伤及二房的颜面,以防大房趁机做大的贾母忽然闻得黛玉唤自己,偏头一瞧,又见一旁王夫人仍深藏不露的装着若无其事,心里不由大怒,她还真当自己不敢治她了?因冷声与凤姐儿道,“就按你妹妹说的办。”
见贾母都发话了,凤姐儿不敢再怠慢,忙打发两个利落的媳妇去了。
少时,二人便带回一个四十来岁,满脸慌张愧惧的婆子来,不是别个,正是王兴家的。
“噗通”一声跪到屋子中央,王兴媳妇的声音已哆嗦得如秋风中的一片落叶,“奴、奴才见过老太太、太太…,见过、见过各位主子…”
不容王兴家的将请安的话儿说完,一直未发一语的王夫人忽然沉声喝道:“王兴家的,你可知罪?”
“奴、奴才不、不明白太太在说什么?”王兴家的白着脸子抖抖索索的道。
王夫人冷笑,“你倒还敢装蒜!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撺掇着手下人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的?!敢情你是好日子过腻烦了!来呀,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再撵了出去,永不许再录用。”
忙有两个粗壮的婆娘答应着,上前一左一右架了人就要往外拖。
那王兴家的早已吓傻,彼时方回过神来,立时便杀猪一般嚎叫起来:“太太冤杀奴才了,奴才那里有那个胆子,不过是听了奴才亲家娘的话儿,才作下这等糊涂事儿的,太太开恩啊——”
“慢着!”眼见王兴家的已被拖至了门边儿,黛玉忽然出言阻止道,一面又向王夫人说,“太太且慢,才刚王兴家的说她是听了自个儿亲家娘的话,才会有此行径的,既是如此,就请太太先问过了她的亲家娘,再做定夺亦不迟,不然可不真要屈杀了她?”
说完就见王夫人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偏上首坐着的贾母闻言亦道:“林丫头说的有理。”说着转头命凤姐儿,“还不传了王兴家的亲家娘来?”
犹豫了一瞬,凤姐儿才嗫嚅道:“王兴家的亲家娘…,这会子就在这屋里,很不用再去传。”
语毕,就见侍立在王夫人后面的陪房吴新登家的忙忙绕至屋子中央跪下,道:“回老太太,回各位主子,奴才正是王兴家的亲家娘。”
“原来是吴大娘。”轻扯嘴角淡笑了一声,黛玉旋即冷声问道:“才刚既然吴大娘一直在场,我也不多废话了,还请大娘就王兴家的说的话儿,给我一个说法儿罢。”
吴新登家的忙赔笑道:“奴才怎么会有那个胆子?还请姑娘千万别被她的话儿欺瞒住了。”说完回身骂王兴家的,“我把你个烂了舌子的混账东西,你自己做下了以下犯上的糊涂事儿,如今东窗事发,料想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倒拉上我来垫背,真真忒可恶!有这样儿的娘,想来你女儿也好不到那里去,过会子家去后,立时休了她撵出去!”
王兴家的未料到吴新登家的不独不为自己开脱,竟还说出此等落井下石的话儿来,再思及平日里她仗着在王夫人面前有些儿体面,不独为她那混账儿子强娶了自己花儿一般的女儿去,更时时处处皆将自己一家踩在脚底下,当即“怒从现在起,恶向胆边生”,因冷笑道:“我不过是掌管粗使杂役们的小头目儿,平常里连二门都不大进得来,更别说有福气儿得见主子姑娘们,如此我又怎么会知道林姑娘的事儿?至于我的女儿,倘能逃离你那混账儿子,即便养她一辈子,我亦心甘情愿,所以今儿个你休想我替你背了这个黑锅!”
“你、你胡说…”一席话说得吴新登家的大变了颜色,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低垂着头,青白着脸跪在那里,不敢再说。
她的这一副默认的模样落在满屋子人的眼里,却是给了众人一个茅塞顿开的感觉,就见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心照不宣的暗自了然了,只不过没人敢表露出来罢了。
事情发展至这一步,以黛玉的聪慧,自然早已猜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亦瞧明白满屋子的人皆已心照不宣了,只不过以她晚辈的身份,到底不好对着王夫人兴师问罪,因转向贾母道:“事已至此,还请外祖母还玉儿一个公道。”
清了清嗓子,贾母正欲开口,忽然就听吴新登家的泣涕交加的嚎道:“老太太开恩,林姑娘开恩啊,奴才也是受人指使,才会这般诋毁林姑娘的…”话音未落,就见满屋子人的目光,都不着痕迹的看向了王夫人,王夫人却几不可见的冲吴新登家的微微点了一下头。
倒是黛玉一脸淡淡的道,“就请大娘指出那个人来罢。”如今指不指出来,又有何分别?横竖她已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了自己的清白名誉,至于其他的,她也不耐烦再管了,反正经此一事,她对贾府已是没有丝毫的好感,亦铁了心要尽快回扬州去了。
“回林姑娘,是宝二爷屋里的袭姑娘指使奴才的!”
吴新登家的这句话,端的是“一语惊起千层浪”,满屋子的人,霎时都因这句话儿而怔住了。
半晌,还是一直侍立在黛玉身后的王嬷嬷率先回过神来,因冷笑道:“吴嫂子这话儿就说的令人费解了,宝二爷屋里的袭姑娘在府里确确有几分体面,但要指使得动吴嫂子这样儿在太太面前尚且说得上几句话儿的老嬷嬷,只怕,她还不够那个分量罢!”王嬷嬷未随贾敏远嫁扬州前,好歹是在贾府待过十余载的,自然对这府里的人际关系门儿清。
一语未了,上首坐着的贾母亦寒着脸道:“你别瞧着自己今儿个万难脱身,就拿着你的犬牙到处胡乱咬人!”
但凡是牵涉到宝玉的事儿,贾母都分外上心,因此即便现下对袭人的看法儿已随着其靠向王夫人而坏到了十分去,她亦不愿此事牵涉到绛云轩的人,以免宝玉面上不好看,心里更不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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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且说贾母闻得吴新登家的咬出袭人来,虽然知道这不过是王夫人“弃车保帅”的手段,但仍恐牵涉到绛云轩的人,以致宝玉心里不痛快,名誉亦受损,说不得暂且压下对袭人的厌恶之情,喝骂道:“你别瞧着自己今儿个万难脱身,就拿着你的犬牙到处胡乱咬人!”
吴新登家的忙哭辩道:“事已至此,奴才那里还敢再有所隐瞒?因袭姑娘乃太太内定与宝二爷的二房姨奶奶,明儿一旦开了脸过了明路,就是名堂正道、又体面又尊贵的主子了,因此奴才才会屈意讨好于她,听从她指使的。”
此言一出,贾母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攸地越发难看到了极致,因转向王夫人冷声道:“宝玉才能活了多大,这会子就急着与他挑选房里人了?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王夫人见问,忙起身应道:“回老太太,先前媳妇因见着袭人这丫头甚好,服侍宝玉尽心尽力,待人接物亦是有条有理,最要紧的是她系老太太给的,自然各方面都是个尖儿,因此许了她‘只要照顾好宝玉,保住我娘儿两个的声名体面,将来自然不辜负你’,却不想竟被她‘拿了鸡毛当令箭’,竟因此而作威作福起来,一切全是媳妇的错儿,还请老太太责罚。”
听她这番话儿竟将自个儿亦绕了进去,贾母无奈,只得稍稍缓和了脸色,却仍是紧皱着眉头问道:“那你缘何不先来回与我知晓后,再做定夺?”
“回老太太,”王夫人忙回,“只因媳妇想着一则宝玉还年轻,老爷那里定然不许,二则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纵有放纵的事,倒能听他的劝,倘作了屋里人,倒该劝的不敢十分儿劝,该说的不敢十分儿说了,因此才浑着,打算过个二三年再回与老太太与老爷知道的。”
闻言贾母不由又冷笑起来:“你倒会选,一选就选了这么个下流的混账东西,宝玉日日被她服侍,不知道带坏成什么样儿了!还不着人去传了她来?”
“是,媳妇这就打发人去。”王夫人诚惶诚恐的应罢,方回身对着自己的另一个陪房周瑞家的一挥手,她忙欠身行了一个礼,便急匆匆去了。
这里黛玉见得她婆媳二人竟不谋而合的演起了双簧,心里冷笑不已,遂向贾母告了罪,自顾去到左下方的椅子上坐了,好以整暇的等待起即将上演的“好戏”来。
不多一会儿,就见周瑞家的带着哭哭啼啼的袭人回来了。
“噗通”一声重重跪到地上,袭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当日林姑娘初来便惹得宝二爷摔了玉,晚间奴婢好心好意去劝解,却不料竟被她一阵冷嘲热讽,当时奴婢已是怀恨在心,不想之后宝二爷又见天价的往雪浪阁跑,偏林姑娘还对二爷爱理不理的,奴婢见了,更是越发不忿,因此发了狠,想出了这样一个借留言来让林姑娘在府里住不下去的法子。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如今知道错了,还请老太太饶过奴婢这一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