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本就色厉内荏,被顾蕴和如嬷嬷这般一骂一打,立时不敢再骂了,可心里的愤怒、不甘与绝望却是压也压不住,忽然崩溃般大哭起来:“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啊,连同我们母女一并弄死,让我给你那个死鬼娘偿命…我活着时奈何不了你,纵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她是整个儿已崩溃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纱儿却清醒着呢,见她才挨了打也学不乖,还在为自己招祸,唬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慌忙上前要捂她的嘴:“姨娘,求您别说了,您不看自己,也要看五小姐啊,她才那么小,您若不护着她,还有谁会护着她…求您别说了,别说了…”
好容易劝得彭氏暂时不哭了,纱儿生恐她下一刻又固态重萌,忙去旁边的小床上抱了襁褓中的五小姐来:“姨娘您看,五小姐生得多漂亮啊,您难道忍心让她一生下来便没有亲娘的庇护不成…”
彭氏却只顾着大哭,连看都不看女儿一眼。
纱儿没有办法,只得又抱着孩子满脸哀求的看向顾蕴:“四小姐,您看五小姐的鼻子和嘴巴生得多像您啊,简直跟您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漂亮,求您看在五小姐的面子上,今日就先回去罢,我们姨娘已经知道错了,求您就饶了她罢…”
一边说,一边献宝似的将孩子送到了顾蕴面前,满以为五小姐生得白白嫩嫩的,像个年画娃娃一般,四小姐一定会喜欢。
顾蕴却嫌恶的直退了几步,才冷声道:“比猴子都还丑,哪里像我了!”
想起顾葭上辈子做的那些事,什么浑不管小姨子与姐夫之间的忌讳,给董无忌送妾;什么撺掇着祖母和父亲不管她的死活,连她被董无忌的爱妾弄得小产了都不替她出头;什么在她婆婆面前进谗言,说她命硬不是个有福的,以致她婆婆越发的厌恶她,甚至让人在她屋里遍洒狗血遍贴符纸…顾蕴至今都还觉得恶心,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顾葭妒忌自己比她生得漂亮!
所以哪怕顾葭如今犹在襁褓中,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的战斗力,顾蕴对她的厌恶之情依然不能减少分毫!
不过现下顾蕴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出的气也已出了,自是不耐烦再在彭氏屋里多待,遂扔下一句:“只要你不犯到我头上,我是懒得再与你一般见识了,不过新夫人进门后会不会与你一般见识,我可就说不准了,彭姨娘,你自求多福罢!”领着如嬷嬷与锦瑟自去了。
主仆一行方走到门外,便听到里面又响起了彭氏崩溃的大哭声…
到了晚间,顾蕴同时收到了父亲为新添的五小姐命名为“葭”和彭太夫人打发齐嬷嬷明日一早去向安昌伯府的三夫人下帖子的消息。
顾蕴不由哂笑,看来父亲待彭氏多少还是有几分真心嘛,不然也不会这么快便赶着为顾葭起了名字,好让府里上下都知道,彭氏虽生的是女儿,一样不容许任何人轻看了她们母女了。
只是待新夫人进门后,以父亲那薄情的性子,还能记得彭氏和顾葭多久,可就没人说得准了。
倒是祖母那里的进展,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快,祖母也算是有心了,这么快便打听到安昌伯府的三夫人乃周夫人的两姨表妹,只要后者愿意帮忙,想来定能事半功倍。
平二老爷的手脚也挺快,次日便找到了顾准,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当然,平二老爷不会对顾准明说自己这么做的真正原因,便只说是为了顾蕴,“…蕴姐儿虽说是侯府千金,到底是令弟的女儿,而非侯爷的女儿,若令弟能得个体面些的差事,于蕴姐儿的将来也会利大于弊。我纵然恨不能令弟去死,却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亲外甥女儿,还望侯爷成全我这片疼爱外甥女的心。”
对平二老爷这套说辞,顾准半信半疑,蕴姐儿说亲还早着呢,平家人不是应该设法压得二弟头都抬不起来吗?
祁夫人倒是知道事情的真正原因,可祁夫人最是了解顾准,知道他不喜家宅不宁,不然他在前朝打拼也会有后顾之忧,譬如前番平氏之死一事,虽是二房惹出来的事,一样得他出面给善后收拾烂摊子,如何肯让周小姐那样一个骄纵跋扈,想也知道谁家娶了她谁家便会家宅不宁的人进门,所以并没打算告诉他,横竖过些时日,他自然就明白了。
是以顾准疑惑归疑惑,到底还是答应了平二老爷的请求:“二舅老爷都能为了蕴姐儿为舍弟考虑,我身为亲兄长,难道还能不喜欢看到他上进不成?二舅老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尽快办好。”
平二老爷少不得要客气几句,待顾准的小厮来禀有人求见后,才告辞去了饮绿轩,告诉顾蕴顾准已答应了他的请求,“你大伯父那人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既答应了会尽快将事情办好,就一定会做到,你只管等好消息即可。”
顾蕴点点头,横竖周望桂的亲事明年上半年应当定不下来,离母亲出孝也还有半年,祖母就算与安昌伯府的三夫人达成共识,两家正式议亲也得半年后去了,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遂暂时撂下此事,问起平二老爷几时动身回保定来,“…我让如嬷嬷给外祖母和舅母表哥表姐们都准备了点小礼物,东西不值什么,多少是我的心意,二舅舅看是今儿便带回去,还是临出发前才带回去?”
平二老爷闻言,立时满脸的歉然:“待你过完生辰后,我便要回去了,不然只怕赶不上大年三十祭祖。本来今年我该陪着你过年的,只是家里祭祖少不了我,我又不能将你接出去只我们舅甥二人单独过年,你可别怪舅舅…你放心,等开了春,我一得了空便回再进京来瞧你,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接了你去保定小住几日,你说好不好?”
顾蕴的生辰是在腊月二十四,刚好过毕小年,平二老爷待给她过完生辰后,便要快马加鞭赶回保定去,一路上是一点也耽搁不得,不然便极有可能赶不上大年三十。
不说二舅舅还要赶回去祭祖,与外祖母和二舅母表哥们一家团圆,就算不为这,顾蕴也没想过要将二舅舅留下来陪自己过年,她又不能出去与二舅舅单独过年,难道让二舅舅在顾家过年,日日对着祖母和父亲的脸,白恶心自己不成?
因笑道:“我怎么会怪二舅舅,若不是为了我,二舅舅何至于寒冬腊月的还在外面奔波,我感激二舅舅还来不及呢,若再怪二舅舅,成什么人了?其实若二舅舅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大可即日便回去,我小孩儿家家的,过什么生辰嘛,没的白折了我的福,二舅舅若实在心疼我,就送我一样贵重些的生辰礼物也就罢了。”
平二老爷还坚持要留下,架不住顾蕴再四相劝,还抬出了平老太太:“如今外面天寒地冻的,也就是盛京离保定不用翻什么大山过什么大河,不然只怕就要遇上大雪封山河面结冰了,饶是如此,外祖母心里依然不知道怎么担心二舅舅,我不能尽孝于外祖母跟前儿已是不孝,若再累得二舅舅拖步,让外祖母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罪过岂非越发大了?还请二舅舅尽早回去,否则我实难心安。”
到底说得平二老爷点头同意了一忙完京城的事便回去,不必再等顾蕴过完生辰了,顾蕴方松了一口气。
之后平二老爷果然在腊月二十日动身回了保定,并在临行前,给顾蕴送了一匣子珍珠来,个顶个儿的都有半截指头大小,浑圆无暇的堆在一起好不喜人。
还将平氏名下产业的收益账本都送了来,当年平氏出嫁时,因是独女,母兄又自来疼爱,嫁妆便十分的丰厚,其中仅一个榨油坊,一年就有三四千的出息,再连上其他庄子铺子的出息,一年下来,七八千两银子的进项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这也是彭太夫人看平氏不顺眼的另一个原因,儿媳不但出身清贵,娘家得力,亦连嫁妆也这般丰厚,叫她在儿媳面前如何摆得起做婆婆的架子?
浑没想过,儿媳嫁妆丰厚,最终得利的还是她的儿子和孙子孙女们,也真是有够鼠目寸光了。
顾蕴送走平二老爷后,便看起母亲嫁妆的收益账本来,见几年下来,母亲的嫁妆便从最初的不到两万两,翻到了如今的四万两有余,足足翻了一倍,还不连陪嫁的首饰并家具摆设那些,不由暗自感叹,母亲也算是经营有方了,亏就亏在没生下个儿子来,不然又何至于活得那般小心翼翼。
念头闪过,顾蕴又忍不住冷笑,以祖母的左性和父亲的薄情,就算母亲生了儿子又如何,指不定他们一样会在别的地方看母亲不顺眼挑母亲的不是,这便是所谓的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那人纵然只是呼吸都有错了。
甩甩脑袋,顾蕴将这些负面情绪都甩出脑袋,继续看起账本来,如今母亲的产业都归了她,再连上祖母赔给她的那五万两,她名下的财产已将近十万两银子,只要每年能保持固定的收益,可以说这辈子她都足以衣食无忧了。
可衣食无忧容易,想要做别的大事,就不容易了。
譬如上辈子,她以一介弱智女流之身,凭什么能将建安侯府里外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还让董柏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庶子身份没有降等袭爵,又凭什么能让娘家被满门抄斩?
说到底,还不是凭的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连鬼都会为银子折腰了,何况人乎?
她是知道上辈子大伯父的大限及死因,可大伯父是金吾卫同知,职责所在便是随侍御驾左右,她实在没有把握到时候能拦住大伯父不随圣驾去秋狄,那她便没有十足救下大伯父的把握了。
一旦大伯父与前世一样死于五年后,顾韬便成了侯府的继承人,而顾韬的死因她是怀疑有问题,可万一没问题,他就是失足掉进水里的,或是她也没来得及救下顾韬呢?
那父亲便又成了显阳侯,她如果没有足够的银子足够的实力与祖母和彭氏抗衡,岂非又只能沦落到前世那样,命运被她们所左右了?
她不能冒哪怕一丁点儿险,她必须一直将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何况这辈子她还打定了主意不嫁人,那她便更需要银子了,所以,她得尽快设法将现有的十万两银子,变成二十万两,三十万两,甚至更多才是!
只可惜,如今的她终究还是小了些,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不过好在她前世最来钱的那桩生意得几年后才兴起,她还等得起。
顾蕴正想得出神,卷碧满脸是笑的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笑道:“小姐,嘉荫堂那边闹起来了。”
“闹起来了?”顾蕴一时反应不过来,“谁闹起来了?”
就算祖母不满彭氏生了女儿,对彭氏百般挑剔百般看不顺眼,彭氏如今到底在坐月子,连门都出不了,要闹不也该是在彭氏屋里闹起来吗,姑侄二人怎么会在嘉荫堂闹起来了?
卷碧压低了的声音里满是不加遮掩的幸灾乐祸:“是彭五太太跟太夫人闹起来了,口口声声太夫人烂了心肝儿,说彭姨娘再不好,也是太夫人的亲侄女儿,五小姐更是太夫人的亲孙女儿,她怎么能那样作践彭姨娘?说彭姨娘一旦有个什么好歹,一定要跟太夫人拼命呢!”
彭氏自生了顾葭,彭太夫人便再没个好脸色,不但没赏下东西没让人操办洗三礼,也没有吩咐人给彭氏炖补品补身子,就连奶娘,还是顾冲找到齐嬷嬷,齐嬷嬷才在府里新生了孩子的一众仆妇里随便挑了个补上。
偏彭氏先因早产本就伤了身子,后被顾蕴一通刺激心神大乱,如今再没有药材补品调养滋补,可谓是身心俱损,哪里还支撑得住,顾葭生下来还没满三日,她便病倒了。
适逢彭五太太来瞧女儿和‘新添的外孙女儿’,当初彭五太太之所以同意女儿进门给顾冲做妾,除了女儿已怀了顾冲的孩子以外,另一个原因却是希望女儿以后在显阳侯府过得好了,能回头拉扯下面的弟弟妹妹们。
却没想到,女儿屋里冷冷清清的一点才添了丁的喜气都没有也还罢了,女儿竟还病倒了,瘦得皮包骨头一般,谁家媳妇儿才生了孩子不胖上一圈的,偏自己的女儿成了这样;再看孩子,也是瘦瘦小小的,身边除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奶娘,也不见其他人服侍。
彭五太太与彭太夫人做了多年的姑嫂,岂能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只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时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彭氏的阻拦与哀求,气势汹汹便杀到了嘉荫堂找彭太夫人的麻烦,且一点怕把事情闹大了大家脸上不好看的顾忌都没有。
卷碧先前奉了顾蕴的命去给顾菁顾苒和顾芷送平二老爷临行前打发人送来的几样吃食,自然也就知道了,忙不迭赶了回来给顾蕴说,盼望着顾蕴听了后能展颜一笑,略解不舍与离愁。
果然顾蕴闻言笑了起来,道:“这么说来,嘉荫堂这会儿一定很热闹了,要不,我们瞧瞧热闹去?”
前世彭五太太每每自居是顾蕴的外祖母,可没少在她面前摆架子,不过在彭太夫人面前,彭五太太却自来都是谦逊有礼,把姿态放得很低的,因此这位姑嫂兼亲家在前世关系自来很好。
如今彼此利益相冲突,二人自然再好不起来,就好比狼和狈,一旦利益一致时,自然矛头一致,但一旦利益相冲突,二者便立时自相残杀起来。
如嬷嬷在一旁闻言,忙道:“不过就是太夫人与五舅太太吵几句嘴而已,有什么好瞧的,小姐还是别去了,没的白污了您的耳朵。”
又斥责卷碧:“小姐纵着你,你便越发唯恐天下不乱起来,什么话都在小姐面前说,带坏了小姐,明儿看老太太和舅爷舅太太怎么收拾你!”
彭五太太是什么德行如嬷嬷多少也知道一些,谁知道嘴里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怎么能让小姐的耳朵为那起子浑人所污,况太夫人终究是小姐的祖母,让小姐看见了她是如何狼狈如何没脸的,明儿还不定怎生记恨小姐呢,小姐实在犯不着结这些没必要的仇,纵然她们与太夫人早已好不了。
好在顾蕴也只是说说而已,她对狗咬狗的戏码其实兴趣不大,并没有真去嘉荫堂的打算,如嬷嬷方松了一口气,瞧着午膳时间到了,遂命人摆饭。
顾蕴说是说对狗咬狗的戏码兴趣不大,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情的确因为此事而好了不少,连带午饭都多吃了小半碗。
彭太夫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好容易才让齐嬷嬷领着几个粗使婆子将彭五太太堵住嘴送上了回去的马车,待齐嬷嬷一回来,她也顾不得早过了饭点儿了,第一句话便是恨声叫道:“吩咐给门上,以后李氏再来时,不必再让她进来了,本来妾的娘家人便算不得正经亲戚,她如果非要进来,就让她走侧门,也不准她再来嘉荫堂,我看她还怎么嚣张,真是反了她了!”
这话叫齐嬷嬷怎么接?
五舅太太的确是彭姨娘的娘家母亲不假,按理妾的娘家人进门也只能走侧门,可偏偏五舅太太还有另一重身份,是太夫人的弟媳妇,这府里谁都能以彭姨娘的身份来挤兑作践五舅太太,惟独太夫人不能,果真太夫人那样做,就不仅仅是在打五舅太太的脸,更是在打自己娘家的脸,在打自己的脸了!
齐嬷嬷只能嗫嚅道:“那万一五舅太太是随另外几位舅太太一块儿来的,可如何是好?”
含蓄的提醒彭太夫人,彭五太太可是她的弟媳妇,也有弟媳妇来大姑子家做客,却将其拒之门外的道理?
彭太夫人话一出口,便已想到这一茬儿的,只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总不能说嘴打嘴,心里正盼着齐嬷嬷递个梯子给她就坡下驴呢,谁知道齐嬷嬷反倒提醒起她来。
她不由越发的怒不可遏,喝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那泼妇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巴巴儿的替她说起好话来?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你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我手里!”
“奴婢不敢,求太夫人明察。”骂得齐嬷嬷慌忙跪下将头一磕到底,再不敢啧声了。
彭太夫人方颓然的坐到临窗的榻上,烦躁的揉起一阵一阵抽抽直痛的太阳穴来,却是越揉越烦躁,忍不住骂起彭氏来:“若不是想着她腹中怀的是个男孩儿,我会忍辱负重答应平家那死老太婆的要求,赔上那么大笔银子,这些日子以来也因为要护着她,反被顾蕴那死丫头气得半死?谁知道她竟这般不争气,早前还说平氏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呢,她自己不也一样!还有脸想人参燕窝吃,也不看看自己配是不配…五万两银子啊,都够我给冲儿娶一百房良妾,给他生不知道多少个儿子了,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偏挑中了她这么个不争气的蠢货!”
骂了一通,见齐嬷嬷不接话,只得喝骂她:“你还跪着做什么,没见我头疼得厉害,还不起来给我揉揉?”
齐嬷嬷闻言,方自地上爬起来,给彭太夫人揉起太阳穴来,揉了一阵,见她神色缓和了些,才又小心翼翼道:“黄三奶奶既已回了话,那二爷与周小姐的亲事至少有几分眉目了…您往常不是说,这婆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吗,那周小姐性子虽骄纵了一些,过门后到底是新媳妇儿,一开始哪个新媳妇儿敢出格的,您只要能在一开始镇住她,不愁以后她不服服帖帖的。彭姨娘虽不顶用,多少也是个帮衬,且彭姨娘与您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五舅太太又个是浑不吝的,您要不还是挑几样药材补品赏下去罢,二爷瞧着也挺喜欢五小姐的,您不看别人,总不能不看二爷罢…”
别看彭太夫人骂起齐嬷嬷来半点不讲情面,心里却着实看重她的意见,对她的话也多少能听进去几分。
听罢齐嬷嬷的话,她不由思忖起来,将来周氏进门后,她的确需要个帮衬的人,不然周氏的家世比平氏尚且好上一些,一开始不镇住周氏,以后她在她面前,哪还有做婆婆的威严?
关键李氏那个泼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万一回头她再上门来大吵大闹,府里人多口杂的,保不齐就不会传出去,一旦传到周家人的耳朵里,坏了冲儿与周小姐的亲事,她上哪儿再找一个家世这般显赫,嫁妆这般丰厚,又管保能生儿子的媳妇去?
权衡一番后,彭太夫人到底恨恨松了口:“罢了,你回头挑一些药材补品,再挑几匹适合小孩子穿的什么松江布三梭布送去那个蠢货那里罢!”
☆、第五十一回 继母
饮绿轩时刻关注着嘉荫堂,彭太夫人赏了东西给彭氏和顾葭的事,自然很快就被顾蕴主仆知道了。
卷碧不由小声嘀咕道:“还以为太夫人会一直强硬到底,我们也能有更多的好戏看呢,不想被彭五太太这么一闹,就坚持不下去了,真是可惜!”
如嬷嬷好气又好笑,拿指头戳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张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多话!”
顾蕴忙笑道:“没事儿,我就喜欢她这样,嬷嬷别说她了。”
卷碧性子活泼,她在身边服侍时,好像连周边的空气都能轻松不少似的,让顾蕴觉得很舒服,之后便有意不禁着她,渐渐她的性子也越发活泼起来,锦瑟三个一日里说的话,只怕加起来还不及她一个人说得多。
如嬷嬷嗔道:“小姐您还纵着她,岂不知祸从口出。”
见顾蕴仍不以为杵,想着卷碧在跟前儿服侍时,小姐脸上的笑都要多些,纵话多些就多些罢,到底没有再说。
次日,便是小年了,显阳侯府祭拜灶神,扫尘贴符,到处一派热闹景象。
到了申时,顾蕴换了几位舅母新给她做的衣裳里的一件浅蓝色交领褙子,带着如嬷嬷和锦瑟卷碧去了嘉荫堂的敞厅,与中秋晚宴一样,今晚上显阳侯府的家宴也摆在那里。
祁夫人已带着顾菁姐妹三个和顾韬到了,祁夫人是一身紫红色妆花通袖袄,戴了衔滴珠九尾凤钗,顾菁姐弟四个也都是一身新衣裳,因还没出平氏的孝期,颜色都比较素淡。
瞧得顾蕴进来,顾苒忙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你成日里闷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呢,也不说去找我玩儿,我倒是想去找你玩儿,可大姐姐说你不得闲,让我别去打扰你,你都忙些什么呢?”
郭先生腊八节前便按例家去过年了,一直要到出了正月才复课,顾苒再不能像前阵子那样日日都见到顾蕴,故有此一问。
顾蕴笑道:“也没忙什么,只是我二舅舅来了,我要陪他,所以不得闲,不过我舅舅前儿已经回去了,我以后就可以经常去找你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上前给祁夫人和顾菁顾芷见了礼,又与顾韬说了几句话儿,彭太夫人与顾准顾冲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到了。
彭太夫人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顾冲倒是满脸的笑,显然还沉浸在才添了女儿的喜悦里。
顾蕴只淡声给二人见过礼后,便再未与他们母子说过哪怕一句话。
一时宴罢,祁夫人因笑道:“我们北方人都是二十三过小年,南方人却是二十四过小年,明儿咱们也学学南方人的规矩,再过一个小年,再摆一次家宴好不好?”
见大家都不置可否,又笑道:“其实过小年不过小年的只是借口,关键是我觉得大家一起吃饭热闹,母亲与侯爷意下如何?”
彭太夫人连日来都过得无比糟心,实在提不起精神挑祁夫人的刺,顾准则是事先便知道祁夫人另有安排,于是二人都没有反对,二人既不反对,此事自然也就定了下来。
稍后回到饮绿轩,安排顾蕴睡下后,如嬷嬷悄悄儿将锦瑟并刘婆子等人都召齐了,强忍愤怒压低了声音说道:“明儿便是小姐的生辰了,可无论是太夫人还是大夫人,都一副不知道明儿是小姐生辰的样子,也没个给小姐过生辰的章程示下。我的意思,别人不记得小姐的生辰,我们不能不记得,索性我们一人出一个月的月钱做份子,明儿让大厨房整治一桌席面,晚上待小姐回来后,单独给小姐庆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