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虚职也就说起来好听,实则一无是处,亦连俸禄一年都只得几十两,如何入得手握实权的周指挥使的眼,而且还是让女儿做续弦?
“是顾冲…是你父亲让你替他说项的?”平二老爷不防顾蕴竟会为顾冲说好话,只当是顾冲哄骗顾蕴了,脸色立时不好看起来。
顾蕴一听便知道二舅舅误会了,忙摆手道:“不是我父亲让我说的…”
话没说完,平二老爷已没好气道:“那是谁让你说的?彭氏姑侄?”
说完,想起顾蕴对彭太夫人姑侄的憎恶,又觉得不大可能,那便只剩下一种解释,顾蕴是自己想为顾冲说项的,平二老爷的脸色就越发难看起来,果然终究是亲父女,其他人再怎么也比不过自己的父亲吗?
顾蕴见二舅舅越猜脸色越难看,再由他猜下去,还不定会猜出什么来,忙一鼓作气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末了沉声道:“我祖母和彭氏多少还算受到了惩罚,我父亲却是既未伤筋也未动骨,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身为女儿,不能惩罚他,那便让别人来惩罚,也好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是每个做妻子的,都能似我娘亲那般温柔贤惠宽和大度的,让他悔不当初!”
平二老爷这才恍然大悟,沉吟道:“恶人还得恶人磨,你这个主意倒是好,与其让彭氏哄了别的好人家的女儿进门,一辈子看她们姑侄的脸色,倒不如娶个强势的来,让她们狗咬狗去,咱们只坐在一旁看好戏即可。只是,你是怎么知道那周小姐的?那周小姐又是不是真的骄纵成性,其母还善妒成性?”
顾蕴眼也不眨,道:“密云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地而已,那周指挥使又是正三品大员,京城里与他家交好的人自是不少,那周小姐的年龄实在不小了,京城像她这么大年纪还没说亲的大家闺秀,再找不出第二个,传的人一多了,我自然也就听说了,之后特地使了刘大叔去打听,见果然传言非虚,这才会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来,还望二舅舅千万助我一臂之力。”
听得刘大已去打听过了,平二老爷不再有疑,只是想起外甥女儿才这么丁点儿大,便要操心这些污七糟八的事,不由满心的心疼,道:“我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只是这些事你以后别管了,自有我和你外祖母大舅舅们呢,你只要无忧无虑的过你自己的日子就是,纵不能惩罚到那些无耻无情之辈又如何,只要你过得好,想来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你的。”
妹妹小时候何尝不是这般聪敏伶俐,可正应了那句话“慧极必伤”,所以如今平二老爷宁愿外甥女儿笨一些,只想她过得好。
顾蕴十分乖巧的应了:“二舅舅放心,以后我再不管这些了,我只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反正待周望桂进门后,自有人替她对付祖母和彭氏,替她惩罚父亲,她是犯不着再管这些破事儿了。
平二老爷见顾蕴乖乖应了自己的话,这才心下稍宽,又与顾蕴说了一会儿话,眼见时辰也不早了,再不走就给宵禁了,方离了显阳侯府。
翌日早饭后,彭太夫人正满脸阴沉的与齐嬷嬷说话儿:“…怎么算,都还差三千多两银子才能凑够一万两,眼见还有几日便是小年了,总不能真叫我拖到年关才还罢?果真让阖府上下都知道我竟连一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我以后在府里族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顿了顿,忽然咬牙切齿般说道:“实在不行了,把我城郊那个庄子卖掉罢,横竖那庄子一年的出息就几百两,卖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不行啊,太夫人。”齐嬷嬷苦着脸,“那庄子一年的出息是只得几百两,却是个消夏的好去处,且细水长流的几十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还不如悄悄儿拿些暂时不用的首饰出去当呢,首饰待有银子时还能赎回来,庄子卖了,可就再拿不回来了。”
彭太夫人恨恨道:“让人知道我堂堂显阳侯太夫人,竟沦落到要当首饰的地步,我以后还见人不见了?”
主仆两个正说着,就听得外面有人报:“大夫人给太夫人请安来了。”
彭太夫人如今对祁夫人是恨之入骨,若不是她把自己的人捋了大半,她除了田庄铺子的收益,也不至于一点其他进项都无。
可人既已来了,她也不能直接拒之门外,只得道:“请大夫人进来。”
一时祁夫人进来了,行礼后也不废话,彭太夫人不想见她,她又何尝想见彭太夫人了,“我回母亲,庄子铺子上的出息虽都已送来了,年底花钱的地方比比皆是母亲却是知道的,旁的不说,单只正月里的戏酒并年底打赏家下人等已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就更不必说送各家的年礼了,敢问母亲,母亲与侯爷早前说好先还的那一万两银子,不知母亲如今可方便?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还请母亲千万不要见怪!”
她又没说不还,至于要账要到她面前来吗?
彭太夫人气得肝疼,却也只能咬牙应下:“我正对账呢,想来今日能对完,明日便打发齐嬷嬷送去大账房里!”
多余的话是一句也不耐烦与祁夫人说,便送瘟神一般打发了她。
次日午时,祁夫人便听说了彭太夫人打发齐嬷嬷送银票去外院大账房之事,“哦?果真赶在午膳前送去了?”
金嬷嬷笑道:“果真是。”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那边这次可当了好些首饰并素日鲜少用到的大件东西出去,得亏知道的人不多,不然太夫人的脸都要丢光了!”
祁夫人道:“若不是她丢脸咱们侯府也要跟着丢脸,我才懒得暗中与她行方便,把门上的人撤去大半呢。罢了,她既已还上银子,蕴姐儿那里我也算是能交差了,此事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咱们只等着看好戏即可。”
“夫人说的是。”金嬷嬷点头,“只可惜不能让太夫人知道真正逼她的人不是别个,恰是她的亲孙女儿,不然该有多痛快!”
说得祁夫人也笑了起来:“的确挺遗憾的,不过就这样也够解气了,果然与蕴姐儿交好,于咱们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嘉荫堂内,彼时彭太夫人也正与齐嬷嬷屏退了众服侍之人在说体己话儿,只不过比起祁夫人的好心情,彭太夫人的心情可谓是糟透了。
上一刻她还咬牙坚持着不肯当首饰,下一刻便被逼得不得不如此做,既是因齐嬷嬷的话的确在理,首饰当了还可以赎回来,庄子卖了可就再拿不回来了,也是因卖庄子总得几日功夫,可其时分明已火烧眉毛了,她如何还等得?
却没想到,她忍痛拿出去的那些首饰摆件,无一不是精品,她原本件件都舍不得的,到了当铺却被人狠狠压了一回价,若不是齐嬷嬷的儿子眼见当不够需要的银子,抬出了显阳侯府的名号,她指不定还得再添几件进去,真是气死她了!
想到这些,彭太夫人不免又大骂了顾蕴与祁夫人一回:“…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落井下石目无尊长的贱人,你们一直不犯到我手上则罢,若有朝一日犯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正骂得起劲,琼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边行礼,一边已急声道:“太夫人,才彭姨娘那边的婆子过来说,彭姨娘见了红,怕是提前发动要生了…”
彭太夫人正要骂琼珠没叫谁准许她进来的,就听得她说彭氏提前发动要生了,先是一喜:“不是还没到日子吗,怎么忽然就发动了?我当年生冲儿时也是提前发动的,看来梅珍腹中这胎果然是男孩儿!”
继而便变了脸色:“这还有一个多月才足月呢,她怎么就忽然发动了?是不是四小姐又欺负她了?”
琼珠战战兢兢道:“奴婢不知道,要不太夫人还是先去彭姨娘屋里瞧瞧?去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彭太夫人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也就懒得再与琼珠多说,扶了齐嬷嬷的手便往彭氏的小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吩咐人:“立刻打发人去请稳婆和太医。”
一时去到彭氏的小院,还没进门呢,已能听见彭氏的惨叫声:“痛死我了…我不要生了…太医和稳婆怎么还没来…姑母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了…”
听得彭太夫人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哪个女人不经历这一关的,也值得她鬼哭狼嚎成这样,是生恐所有人不知道她这孩子怀的不是时候不成,本以为经过了前番之事,她多少要聪明沉稳几分了,谁知道还是这般无用!
齐嬷嬷察言观色,知道彭太夫人这是生气了,忙隔着窗户叫道:“姨娘别把力气都浪费在哭叫声,且留着力气待会儿生孩子,太夫人怎么可能不管您,这不是亲自瞧您来了吗,去请稳婆和太医的人也已在路上了,您别急。”
待彭氏的哭声小了下来后,彭太夫人才扶着齐嬷嬷的手进了屋里。
就见彭氏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满头满脸都湿津津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泪,一瞧得她进来,便挣扎着要坐起来:“姑母,您总算来瞧我了,我还以为您不管我了呢…”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哭。
彭太夫人叫她哭得满心的不耐烦,却也只能软言安慰她:“我怎么会不管你,你腹中怀的可是我的亲孙子,我心疼尚且来不及呢,倒是你,好好儿的怎么会忽然就发动了,是不是蕴姐儿那死丫头又欺负你了?”
彭氏本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听说了彭太夫人正为顾冲物色续弦人选,且那人选不但自己骄纵,家世还十分的好,惟恐将来自己没有好日子过,这才会急怒攻心之下,胎气大动提前发动的。
可想着自己现在不说,待孩子生下来后,是男孩儿也还罢了,若果真如顾蕴那小妖怪所说是女孩儿,只怕姑母会越发不待见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哭道:“姑母,我听说您正为表哥物色新夫人的人选?求姑母好歹看在我是您亲侄女儿,看在我腹中孩子是您亲孙子的份儿上,给表哥物色一位家世弱些,性子好些的新夫人成吗,不然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姑母,我求您了,您就答应我好不好?”
彭太夫人闻言,如何还不明白彭氏是因何提前发动的,不由在心里暗骂,是谁大嘴巴到处乱说,让梅珍听见了的,回头被她查出来,皮不揭了她的!
因越发放软了声音安慰彭氏:“你别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不管怎么说,我和冲儿都会护着你们母子的,纵娶了新夫人进门,她也断不敢对你们母子怎么样。”
避重就轻的略过了彭氏的请求。
彭氏就哭得越发的厉害了,还待再说,可肚子却越发的痛起来,痛得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适逢稳婆与太医一前一后到了,彭太夫人便也就势避到了外间去。
一直到次日凌晨,彭氏在足足痛了将近十个时辰后,才终于生下了一名女婴。
本已筋疲力尽的她在听完稳婆那句:“恭喜姨奶奶,是位千金!”后,终于承受不住惊吓与打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次日顾蕴刚起床,便听说了彭氏于凌晨时分生下了个女儿的消息。
她不由勾唇冷笑,祖母一心想要孙子,也不知道得知彭氏生的竟是个女儿后,气成了什么样?
“我祖母怎么说?是不是快要气死过去了?”顾蕴问如嬷嬷。
如嬷嬷忙道:“小姐这话在咱们饮绿轩说说也就罢了,去了外面,可万万不能再说!”
让有心人听了去,传出一个小姐诅咒祖母的名声,可就糟了,之前小姐与太夫人打擂台,都是拿的彭氏那个贱人做伐,旁人纵知道了,也挑不出小姐的不是来,至多也就认为小姐性子强势了一些而已,岂能与不孝这样大的罪名相提并论?
顾蕴知道如嬷嬷是为自己好,二话不说点头应了。
如嬷嬷方继续道:“太夫人的确气得够呛,听说连看都没看彭姨娘和新添的五小姐一眼,也没给稳婆和大夫打赏,便拂袖而去了。当时彭姨娘又晕过去了,她屋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还是她屋里一个婆子看着委实不像,悄悄儿让纱儿开了彭姨娘的箱笼,取了一些银子出来,方送走了稳婆和大夫。至于彭姨娘如何坐月子并五小姐的奶娘该如何安排等事,那婆子便不敢擅自做主了,听说这会儿彭姨娘屋里冷冷清清的,一点也没有才添了丁的喜气呢,活该!”
如嬷嬷说到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带出了几分幸灾乐祸来。
顾蕴就笑了起来,这便是所谓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了,要说祖母有多看重彭氏本人,经过她这些日子的观察,那真是太抬举彭氏,祖母真正看重的,是彭氏腹中的孩子,更确切的说,是孙子。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忍痛答应了外祖母的条件,赔给自己五万两银子了,要知道这五万两银子,几乎已是祖母现下所有的家当,没见她这会儿都还捉襟见肘的还不上欠公中的银子吗?
谁知道祖母已一心做好抱孙子的准备了,彭氏偏给她生了个孙女儿,她受那么多屈辱赔那么多银子,难道就是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不成?
也就不怪祖母会气得连看都没看彭氏母女一眼,也顾不得体面周全,便拂袖而去了。
顾蕴心里真是说不出的舒坦,她吩咐卷碧:“你去郭先生处给我告个假,就说我新添了妹妹,今儿不去上课了,请他见谅。”
待卷碧应声而去后,她又吩咐锦瑟:“你给我找身漂亮些的衣裳出来,待吃过早饭后,我要瞧妹妹去。”
如嬷嬷闻言,惟恐顾蕴喜欢上新添的五小姐,继而被彭氏再哄回去,忙道:“小姐,五小姐如今还小呢,根本不好玩儿,要不您还是别去瞧她了,还是找二小姐玩去?”
顾蕴笑道:“嬷嬷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嬷嬷便不好再劝了,命人摆了早膳,亲自服侍顾蕴吃毕,待锦瑟服侍她换好衣裳好,到底不放心顾蕴一个人去彭氏那里,遂亲自跟了去。
彭氏的小院果然一点儿才添了丁的喜气都没有,连服侍的婆子和小丫头子们都耷拉着脑袋满脸的沮丧。
如今谁不知道她们的姨娘让太夫人厌弃了,偏太夫人还是她们姨娘在府里唯一的靠山,唯一的靠山都倒了,以后彭姨娘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自然她们这些底下人也别想再挺直腰杆过日子…看来得想法子调离彭姨娘处,往别处谋出路了。
众人因为想得太入神,连顾蕴一行人到了都没发现,还是如嬷嬷有意咳嗽了一声,方有一个婆子先回过神来,见竟是顾蕴来了,忙赔笑着上前行礼:“四小姐来了。”
说着猛地想起顾蕴素日对彭氏的敌意,惟恐顾蕴是找麻烦来的,到底现下彭氏还是她们的主子,万一彭氏出了什么事,回头太夫人难道还能惩罚四小姐不成,倒霉的还不是她们这些服侍的人?
因忙又赔笑说道:“四小姐,我们姨娘这会儿还没醒,您要不晚些时候再过来?”
彼时其他人也已回过了神来,心里的想法倒是与这婆子不谋而合了,也纷纷赔笑劝道:“是啊四小姐,我们姨娘还没醒呢,而且产房不干净,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要不晚些时候再过来?”
顾蕴根本不与她们对话,只拿眼看锦瑟。
锦瑟便怒目冷斥道:“四小姐要去哪里,也是你们管得的?况四小姐又不是为看彭姨娘而来,是为看五小姐而来,怎么你们竟想拦着四小姐不让四小姐亲近自己的妹妹不成,真是好大的胆子,还不通通让开!”
众婆子丫头便不敢再说了,开玩笑,连太夫人都被四小姐压得抬不起头来,她们算哪根葱哪根蒜,真惹怒了四小姐,谁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且不说届时彭姨娘没有能力保下她们,纵有,也要看彭姨娘值不值得她们为了她冒险。
顾蕴于是得以畅通无阻的进了彭氏的房间。
空气里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又因彭氏才生产完不能见风,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屋里的气味儿说真的很不好闻,如嬷嬷一进去便皱起了眉头,小声与顾蕴道:“小姐,这里不干净,您要不过几日待这里干净了再来也是一样?”
顾蕴只淡淡道:“我就来今儿一次,以后嬷嬷求我来我还不来呢!”
主仆两个的说话声惊醒了趴在彭氏床边打盹儿的纱儿,其他人可以偷奸耍滑避到外面去,惟独她因生死都系于彭氏一身,避无可避,只能一直守在彭氏床边。
冷不防瞧得顾蕴主仆出现在面前,纱儿怔了一下,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上前两步屈膝给顾蕴见了礼,颤声道:“四小姐,我们姨娘还没醒,您有什么吩咐,不如先说与奴婢,奴婢回头一定转告我们姨娘。”
顾蕴充耳不闻,只拿眼看床上的彭氏,见她衣容还算整洁,就是面色苍白如纸,给人以一种纤弱柔美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她的嘴角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只怕是梦见自己生了儿子罢?顾蕴冷冷一笑,既是梦,那就总有醒的那一刻!
“你们姨娘既还没醒,那便给我叫醒了,断没有主子都亲临了,做奴才的却还高卧着的道理!”顾蕴冷声吩咐纱儿,她已等不及要看彭氏醒来后知道自己生的是个女儿后,会是什么表情了。
想起顾蕴的骄纵与跋扈,纱儿敢怒不敢言,只得上前轻声唤起彭氏来:“姨娘,您醒醒,四小姐瞧您来了,您快醒醒…”一连叫了几声,不见彭氏醒来,只得轻推起她来,总算推得彭氏渐渐睁开了眼睛。
乍然醒来,彭氏还没想起自己昏迷前都发生了什么,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这种轻松的感觉,她已好久没有尝到过了。
正要问纱儿什么时辰了她又怎么了,冷不防就见顾蕴赫然站在自己床前,彭氏唬得猛地坐了起来,这一动却扯到了下半身,立时疼得她冷汗直冒。
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这是才生完了孩子,才生完了孩子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生的是个女孩儿,恰好印证了当初顾蕴这个小妖怪说只可惜她这胎不是儿子,而是个女儿的话!
彭氏本就苍白如纸的脸瞬间越发没有了血色,挣扎着直退至床角,退无可退的地方后,方颤抖着声音问顾蕴:“你来干什么!你难道害我害得还不够吗?”
顾蕴冷冷道:“害人者终害己,我从没害过你,你落得今日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一边说,一边缓步上前,压低了声音:“怎么样,生女儿的感觉很糟糕罢?你如今一定很担心以后我祖母和父亲不知道会如何对你罢?还有那位周小姐,她的性子有多骄纵周夫人又有多容不得人,可是连我都听说了,你说,待她进了门做了你的新主母后,你和你的女儿会落得什么下场?我可是等不及新夫人进门的那一日了!”
彭氏被顾蕴的话吓得张大了嘴巴,她又不是傻子,一看屋里冷冷清清的样子,如何还能不知道彭太夫人对她生的竟是女儿是个什么态度,只怕回头就要将表哥与那位周小姐的亲事定下了,那她们母女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再想到自己落到今日这般下场,全是拜顾蕴这个小妖怪所赐,她过去几个月以来的惊惶与恐慌,便全部化作了忿恨,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破口大骂起顾蕴来:“你这个小妖怪,扫把星,我哪里惹着你了,你要这般害我,你那个死鬼娘是自己病死的,又不是我害死的,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也不过就是柿子捡软的捏而已,你有本事对付你祖母和父亲去啊,你有本事将他们也害得像我这样,我才佩服你呢,就怕你不敢,就怕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劈一道雷下来劈死你…”
“如嬷嬷,掌嘴!”话没说完,已被顾蕴怒声喝断。
当日虽是在梦中见到的彭氏气死母亲的景象,但顾蕴心里早已相信了那就是事情的真相,彭氏那句‘你不过只是染了区区风寒,又为何将养了几个月,却不见好转,反而病情越来越重?’也早已铭刻在顾蕴心底,刚醒来那几日,她便不止一次想过,母亲生了她后身体是不好,可显阳侯府是能请太医院的太医的,那便是全大邺最好的大夫,显阳侯府又缺什么也不会缺珍贵药材,怎么母亲就会一病不起,最后更是香消玉殒了呢?
这其中固然有母亲气急于父亲的背叛和彭氏的无耻,可若不是母亲的身体早已虚透了,又怎么会轻易就被气死了?彭氏去向母亲摊牌的时机何以又选得那么巧,她怎么就确信自己能气死母亲,万一母亲熬过了那一关,设法给外祖母和舅舅们送了信,她岂能有好日子过?
顾蕴之所以将这些怀疑都埋在心底,没对外祖母和舅舅们说,不过是知道说了只怕也找不到真凭实据,或是找到了真凭实据,也会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将彭太夫人与彭氏绳之以法而已。
所以她干脆不说,直接将账都算到了彭太夫人和彭氏头上,打定主意以后的日子,绝不会让二人好过,比之一了百了,自然是钝刀子割肉更让人难受。
却没想到,彭氏竟还有脸对她嚷嚷什么‘你那个死鬼娘是自己病死的,又不是我害死的’,在她面前装无辜,真当纸能包住火,叫她如何能忍!
如嬷嬷本就深恶彭氏,何况彭氏竟还敢辱骂顾蕴,二话不说便上前给了彭氏几记耳光,直打得她嘴角渗出血迹后,才怒声道:“贱婢,你竟敢对四小姐如此不敬,你是不是以为你才生了孩子,才为顾家添了丁,我们四小姐便不敢把你怎么样了?看来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回,你如今只是一个身契卧在我们四小姐手里的贱婢而已,我纵打了你又如何,打也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