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我垂下眼睫缓缓离开了他的怀抱,用着最轻松的语气道:“时辰不早了,哥哥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的。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的手臂依旧向着我微微张开,保持着先前抱我的姿势,终是缓缓的垂了下去,“好,你也早些回来好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一步一步的退后,离开,直至消失在我的视野,融入那漾光浮黛中!
心头知道,从这一刻起,所有的一切——灰飞烟灭!.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不存在了.该去的.,终究都永远去了.
“后悔吗?”云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其实你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亦一定会信守诺言永远陪着你的。”
没有回头,我依旧看着楚煊走远的方向,轻轻笑着,“那样强留的爱情于我有何意义?其实我何尝不是一个凉薄的女子,容不得自己的爱情有一点的瑕疵,既然如此,还不如放给各自一条生路,而今既然已经选择,于我来讲,就永远不会有后悔二字!”
她走至我身旁,与我并肩而立,“夙嬛,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更好的男子适合你,你应该有更高远的天空任你飞翔,楚煊,不会是你的归宿,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怔了怔,仍淡淡的笑着,远处的夕阳缓缓隐入山峦中,焕发着最后的光华,云天浩渺,绚丽而明媚,那层叠起伏的山峦在余晖中光刹那间光芒万丈,只是那么一瞬,就再也不见踪迹!也许爱情,亦是如此,只是那一瞬间的绚烂,就已经用尽了我生命里所有的力量,就再也燃烧不起来了。
第十九章 云移月临
艳阳高照,天气晴好,不远处的未央宫正殿两旁各色旌旗迎风招展,烈烈作响,扑面而至的秋风竟然吹得脸颊上有些生疼,今日一早云萝就亲自送我与楚煊归京,早有刘公公在和昌门相候,没有人知道我与楚煊离宫,更没有人知晓我们这一个月的去向,父皇只是对外宣传将我与楚煊软禁。
一路经大兴门、顺义门、和青门就直奔远处的未央宫,重檐飞出,梁横匾额,粲然生姿,映得满地漫铺的金砖无限辉煌耀眼,未央殿的九龙坐前,一男一女并肩而立,正是父皇与皇后,父皇居高临下,一身玄黑色的衣袍,他身旁的皇后依旧是一袭莲青色衣袍,两人站在最上方看着我与楚煊的走近,那样的一福画面,如同等待儿女归家的寻常父母般温暖人心。
现下真的要面对的时候,我忽觉惶恐与不安,内心处在极大的矛盾与挣扎中,虽然隔的那样远,父皇那锐利深隼的眼神,皇后温婉的眉目间依旧温和的看着我们,却如同最锋利的利芒般遥遥直射我的心肺,从未有的的挫败感让此刻的自己,卑微的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小兽,失去了往昔所有张牙舞爪的骄傲与不羁,在他们面前,我只是一个失败者,父皇早早的预言了这场赌局的输赢,而我依旧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用自己的所有信心被击溃的代价验证了他一早的预言!
出乎的我的意料,那一天,父皇并未多说什么,皇后没有任何言语,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吩咐我和楚煊各自回宫歇息。
很多年后,我再忆起当日,心头对父皇唯剩感激,他那样的宽容,化解了我心头所有的不安与羞窘,这样一个清俊冷傲的男子,从不轻易表露他内心深处的喜怒哀乐,他仍旧是如斯的清冷、冷漠。而皇后,她用最淡然的笑容,却给了我最好的一切,又不露半分痕迹!
楚煊与右相千金的婚礼一早就定在了八月十五那一天,父皇今早就有旨意,下旨解了我与楚煊禁足令,宫里开始喜气洋洋的筹备婚典所需要的一切物事,楚煊的建章宫前更是宫女内侍进进出出,无限喜庆,衬得这边的明华宫冷清如斯.
再回到这个宫廷,帝都依旧如昔的繁华热闹,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新鲜事在发生,人们永远都有滔滔不绝私下议论的谈资,一个多月前通明殿上的闹剧,亦在父皇的严旨下,宫人们不敢再随便议论,皇姑姑带着子墨的尸骨无限凄凉的回去了卫国,兄终弟继的事情也随之没有再提,所有人看我眼神又恢复了如昔的恭敬,可那眼神底下一闪即逝的鄙夷与轻嘲仍是未能逃过我的双眼,若是当初的我,定然不会罢休,定会杀鸡儆猴,以一警百!可是现在的我,真的累了,倦了!
宫里,兴许真的是一个是非之地,现在的我,开始莫名的惶恐,莫名的害怕这里,我想要逃避,逃避开那些人别有深意的眼神,逃避开挥之不去的落寞与伤怀!
边疆齐国作乱被守军剿平,父皇大喜,在未央宫设宴皇族宗亲,夙缡与驸马戚少林也于今日进宫,宫里的妃嫔都喜气洋洋的装扮一番前去,未央宫里人声喧哗,好不热闹。
夙缡今日绾着飞天髻,上面斜插着赤金镶紫萤石攒花金步摇随着她的一颦一笑摇曳流转,身上的苏州丝锦织成的芙蓉色广襟长袍裙裾逶迤于地,那上面堆绣的朵朵海棠花瓣上缀着亮莹莹的紫水晶石在耀目的灯火下更是迷离。
夙缡微带羞涩,站在她的夫君身旁,带着几许娇羞的意味,笑的格外妩媚动人,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她璀璨的笑颜,心头莫名,却与她的目光不期而遇。
夙缡远远的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仍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视线交错的刹那,两人都有片刻的失神,倒是我,最先一个低下头,极其狼狈的站起身,顾不得身边坐着的赵夫人一脸的诧异,匆匆逃也似的步出殿门,想要远离那逼人的压抑气息!
外面初秋的凉风拂在身上,激起一股凉意,红袖与白翌在身后急急追来,“公主,您慢点,天黑路滑,小心脚下!”
我匆匆的一路快步跑着,脚下的步子踉踉跄跄,风呼呼吹在面颊上,吹醒了迷离的意识,冷月清辉,凉风飒飒,自己却渐渐忘了方向。
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御花园,前面的假山后传来隐隐的人声,“四公主…乱伦…”几个模糊的字眼传来,心头略一惊疑,走近几步就听见一女子的声音,“若是我,死也没有那个脸面呆在宫里了,先是克死了未婚夫君,又和兄长传出这等宫闱丑闻,名节尽毁…不详之人…”
一字一句如同钢针刺入心肺般彻骨疼痛,手心不知何时早已被指甲掐的生疼,身后紧随的白翌急急上前,“公主,属下去教训这些嚼舌头的贱婢!”
我要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不必再跟来!”
“公主!”
红袖带着哭腔唤了一声,我转过身,缓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琉璃宫灯,许久才莞尔一笑,“再大的委屈我都受过了,这又算得了什么。你们回去吧,我真的没事!”
她泪光盈盈看着我,一旁的白翌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按剑俯首道:“属下遵命!”
淡淡笑了笑,我垂下眼睫提着宫灯转身徐徐走远,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远处未央宫的喧哗人声还隐隐可闻,本该是繁华热闹的初秋夜,竟是彻骨的寒凉,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心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是我错了吗?一直错的都是我自己,我害死了子墨,害了楚煊的前程!
是我,是我,都是我!往前紧走了几步,却被道旁凸起的石块绊住狠狠的摔在地上,掌心被粗糙的地面擦破,火辣辣的疼痛,那琉璃宫灯也咕噜噜的摔在地上,渐渐熄了,灭了…
趴在地上看着那渐渐灭去的灯火,我终于掉下了泪,第一次,自己哭的那样伤心,哭的那样悲凉,喉头凝噎的哽咽被浓黑的夜色吞噬。
今夜,没有人会注意到躲在这偏僻角落里哭泣的我!母后,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你是我的母亲,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一早能够知晓今时今日,我宁愿当初不要回到这个宫廷,宁愿永生永世留在那个清苦的离宫,如此,子墨也不会黯然伤逝,如今的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伤痛!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回来,不能回来!
却在此刻,前面隐隐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内侍尖细的声音传来,脚步声愈来愈近,我收起面上的悲悸之色,慌乱的站起身,匆忙间,自己的狼狈模样仍是被前面缓步走来的陌生男子瞧见。
夜色下,那人一身墨色长袍负手走近,唯见那衣袂在夜风中轻轻飘扬,眉目深邃,薄唇紧抿,深沉眸子反射着远处朦胧灯火幽暗的光芒,异样清冷!
见他走近,心头的狼狈与尴尬反而消去不少,我徐徐站正身姿默默的看着他走近,他静静瞧我,自怀中取出一方素白的方巾递上前,我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轻声自嘲,“似乎每次遇见你,都是在我最为狼狈的时候。”
他紧抿的唇角微微一牵动,却隐在了月色下一片银色的光晕中,唯闻那声音低郁,“似乎每次遇见公主,公主都是一个人。”
我失笑了片刻,“上次我在街头晕倒,谢谢胤国皇子将我送回宫!”
他怔了怔,“我很想知道公主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
我转过身,走至一旁湖边围阑旁的石凳坐下,“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猜一个人的心事是最难的事,那么要猜一个人的身份也并不算得上是难事了。”
他波澜不惊的笑了笑,对着身后跟随的小厮微一摆手,也在我的对面坐下,徐徐道:“公主兰心蕙质,胤城佩服。说起来,公主也曾为我解过一次围,今日看来倒是相抵了。”
见我诧异,他继续道:“公主可能忘了,二月南苑狩猎场上是公主一箭击败要与我挑战的安国王子。”
我这才恍然,“倒是真的忘了,当日安国王子要挑战的是你。”
他亦是淡淡颔首,“我乃一弱国质子,在这异国国都不过想安分守己度日,不想与他国有任何争执,当日机缘巧合下,是公主出面解围,一直未曾有过机会向公主道谢,今日总算是全了这个心愿。”
这样清冷的月色下,对面的陌生男子面上淡若清风的笑意转瞬即逝,竟带着莫名的亲近,我垂眸笑了笑,问道:“这里是宫里最为偏僻之处,今夜未央宫夜宴正盛,正是杯觥交错之际,皇子为何会独自来此处?”
他眼眸一黯,神色里的失落与黯然一瞬即逝,“今夜是我母亲的忌日。”
我一时尴尬,忙道:“是我失言,皇子不要介意。”
湖畔两旁古木郁郁,密布浓荫,在月光下或浓或淡,面前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了斑驳的阴影,他淡笑摆手,“人已逝去,无妨。”
面前微波粼粼的湖面在远处的灯火下迷离生姿,子墨如画的笑颜仿若就在眼前,心头忽地难过起来,我轻声道:“夙嬛很羡慕皇子能有这样的心境,只是,很多时候,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那般的淡然,如果一个人是因自己而死,而自己却一次次违背了当日的誓言,那么,自己的良心这一辈子都会感到愧疚与不安,漫漫余生中,当回想起昔日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时,又会有几多伤怀?”
他静默片刻,却道:“人生在世,总会有那么多不如意之事,生死有命,这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掌握的,与其苦苦自责,还不如从摔倒的地方勇敢的站起来!”
他的语气淡然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温暖,漫天星辰下,我坐在对面静静听着,“夙嬛没有早一些认识皇子真是可惜!”
他微一挑眉,唇角一丝难得的笑意,“胤城乃一弱国质子,不过一个俗人罢了,也有自己的贪欲,也有自己的私心!是公主高看了!”
我笑了笑缓缓站起身,仰头看着天际朦胧的月华,“佛曰:贪欲生忧,贪欲生畏,解无贪欲,何忧何畏。这个世上哪个人没有自己的俗念,梦里繁花,尽是虚空,因心想杂乱,方随逐红尘,既然如此,唯能强迫自己努力做到万般皆散!”
身后的他静静的听着我的话,也仰面看着天际,那清冷的圆月被团团乌云遮挡,却又缓缓从云端处升起,清冷的光辉轻轻慢慢的洒在我和他的身畔,平滑如镜的湖面被夜风轻轻吹皱,周遭异样的静谧,只剩下水底的鱼儿不时跃出水面的叮咚声,竟是别样的旋旎。
“人生苦短,万事自然难以如己所愿,我也曾问过自己,究竟怎样才算不是白过一世,心中渴望的东西到底该不该努力去争取,是否只有这样,当时光不再的时候,心中不会留下遗憾!到后来,自己总算想明白,红尘本多憾事,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全了自己的心意,好好的活下去,只要有一丝的希望,都不能轻言放弃!就像这天上的圆月,虽被那乌云遮蔽,却终会摆脱乌云的笼罩,重现清明!”
我静静听着他的话,心头一丝悸动,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他转身看了我一眼,又道:“胤城身为他国质子,此地乃后宫禁苑,不便久留,夜寒露重,公主早些回去好生保重,告辞!”
他对着我微一作揖,就转身远去,我失神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底有一刹那的空莫,远处一盏萤火渐渐走近,正是放心不下我单身一人的红袖,她匆匆上前,为我披上斗篷,“公主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旧疾未愈,当心着凉了!”
我轻轻点头,却见红袖惊异道:“咦?公主手里的手巾是哪里的?”
低下头,这才看见自己手心仍旧紧紧攥着放在胤城给的手巾,心头略一尴尬,我淡淡道:“没什么,替我收起来吧!”
红袖将信将疑的应了一声,这才搀着我走远,漆黑的夜,我忆起方才那一番长谈,心头怅然若失,胤城,胤国质子,自幼生母早逝,七年前年仅十四岁的他被胤王派来帝都做质子至今!
这就是我对这位面目清冷的男子所有的了解,几只乌鸦嘎嘎的叫着,从头顶的树梢上飞走,为夜幕下重峦起伏的宫阙增添几分阴森诡谲意味…
淳亲王府后的兰雅轩内,碧澄澄的蓝天下,满院碧冷修竹随风婆娑作响,秋风渐凉,我站在院里静静听着那飒飒风声吹拂这树枝的声音,几日前,我匆匆向父皇请了一道旨意,称自己因为旧疾忽发,需暂行出宫静养,辗转来到淳亲王府。
五皇叔素来心性淡薄,王府的一切亭台楼阁的构建也颇为简单雅致,丝毫不见一丝人为的修饰痕迹,现下的自己,远离那个喧哗热闹的宫廷,心头竟然奇迹般的安然。
黄昏的风轻轻吹着,拂乱了我的发丝,丝丝缕缕,在风中漫漫飘散着,红袖从身后走近,为我披上一件斗篷,“公主昨夜很晚才睡下,今日起风了,小心着凉。”
“公主,方才大殿下来过王府,他在门外站了很久,公主不如——”
我伸手轻轻捋了捋斗篷的杏黄色绦带,“我知道了!”
红袖低声道:“公主,殿下心头有自己的苦,他亦有自己的不得已,公主何必要如此决绝?”
“再过几日他就要大婚,又何必再来见我这个不祥之人,这样只会给他平添麻烦!”我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那样一个名字,我不敢再听,此刻的心头仿若被什么东西刺出一个深深的伤口来,疼的那样厉害,生怕再被什么一碰就会溃烂,就会流出更多的血!痛彻心肺!
红袖慌乱的低下头,赶忙噤口不言,我看着她低垂的眉目,秀雅的面容依稀如同当年初见的模样,那个与绿珠一起站在菡苣宫门前福身为我请安的清丽少女,如今早已长成曼妙女子!
我有一刹那的失神,只是喃喃念道:“岁月荏苒,时光蹉跎,竟然已经是七年了,时间可真是快啊!”
红袖的笑中带着几许苦涩,“奴婢服侍公主也整整七年了,记得公主当年初回宫的时候年仅九岁,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就已经长成了大周帝都中最美丽的凤凰。”
“最美么?”我愣了愣,却是自嘲笑了笑,“我空有高贵的身份,一直以来一心想要寻一方小小净土,怎奈天意弄人,却始终不得这个心愿罢了!”
“王爷吉祥!”却见红袖忽然裣衽施礼,转身一瞧,正是五皇叔缓步走来。
“皇叔今日怎么来了。” 我向他微微欠身。
五皇叔温言笑着上前,红袖见状伶俐的欠身退下,院落里只剩下我与五皇叔两人,他的眼光在院落里的海棠树上划过,却道:“我听红袖说你每日把自己都关在房里不出门走动,这样自怨自艾的你,就不是我的侄女了!”
我淡淡一笑,“夙嬛只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一个人静一静。”
“难道你就准备一辈子躲在这里逃避现实?你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我怔了怔,却轻轻一笑,“好容易才寻了这里个清静地,皇叔这是要赶我走么?”
五皇叔长长叹了一声,负手立于我身前,“子墨的事情过后民间对你早有异议,现在坊间又在盛传你和楚煊的事,帝都你再呆下去只是有害无益,昨日早朝有几个偏远小国的质子向皇兄递交了求亲书,你若是嫁过去,怎么说也是大周天朝大国的公主,他们也定会待你不薄,皇兄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我愣了片刻,失笑道:“请皇叔给我七日的时间想想,七日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五皇叔侧首看了看我,终是点头。
秋风卷起了满地的枯叶,风尘弥漫间,面前的儒雅男子低低的一叹,脑海里忽地想起了皇后那恬淡的落寞笑颜,再一看五皇叔,心口漾起了淡淡的悲伤,“皇叔,你可有爱过的女子?”
他怔了一下,晒然一笑,“又有如何,没有又怎样?人生一世,韶华白头,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一瞬间,他几乎完美的眉眼间流露出一种儒雅与清逸混合的逼人意味,五皇叔本就生的极其俊美,与父皇的容貌不相上下,此刻这样从容一笑,更是炫目。
一时间,忽地想起了皇后那恬淡的落寞笑颜,再一看面前的五皇叔,心口似是被什么堵上了一般,我淡淡道:“这句话姨妈也曾经说起过。”
他再次怔了一下,却只是低低的轻叹着,沉默了许久,终于转身走远,萧瑟秋风中,满地的木芙蓉花瓣被秋风卷起,衬得那清瘦的背影更添几分寂寥…
“红袖,去把我的琴取来吧!” 我转过身看着满面黯然的红袖。
红袖欢喜的应承着进房为我取来了瑶琴。
院子里的石桌上,我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低涩的琴音低沉响起,自陈夫人去后,我就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琴了,那一个夜晚凄冷的明华宫里的记忆深深留在我的脑海,记忆中,这样的琴声,只是死亡的气息,我一直都不敢再去拨开那一层伤疤,可是如今想来,原来,心痛也可以成为一种习惯!继而变得麻木。
初秋的风轻轻吹着,枝头几朵月桂被那风吹的落下,淡黄的花瓣纷纷扬扬如急雨纷落,那样的旋旎而凄艳!和着那缠绵婉郁的琴声,恍若那就要被狂风吹落枝头的花朵最后凝噎的泣诉,带着凉彻心肺的苍凉与寂寥。
一阵呜咽的箫声自院墙外传来,与我的琴声遥遥相和,不带一丝造作的痕迹,极其的自然平和,竟是异样的和谐。
“咦?这王府里怎会有人吹箫?”红袖惊异的自语。
我恍若未闻,手指依旧未曾停下,箫声在前,婉转悠长,琴声在后,柔然相和,那箫声略一停顿,却是恢复如初的婉转,越来越近了,抬眸间,就见远处的小径上,一抹青色身影越来越近,竟是位青衣公子!
我从琴弦上收回手指,抬头看向他,待得看清那人的样貌时,眉头却微蹙起来。
对面的海棠树下,清幽小道两旁的花圃里淡粉色的木芙蓉盎然盛开,蓊蓊郁郁,璀然生姿,唯见一人长身玉立,身姿清越,手执玉箫,风采过人!正踏着满地落红向我走近,秋日午后的阳光轻暖和煦,衬得他那饶然的笑意愈加明朗,凤目星眸,面若冠玉,他显然也看到的这边的我,微微怔了一下。
“是你?”我坐在原地,静坐着仰面看他走近。
第二十章 心字成缺
他含笑点头,“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我微一的侧首,眼眸不再看他,“淳亲王府素来规矩甚严,我很有兴趣知道公子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叶卿尘合掌笑道,“叶某如今是王爷的幕下门客,今日碰巧路过院外,听到公主的琴声,碰巧守门的侍卫此时溜班,叶某一时情不自禁就冒昧进来了。”
我看着他,淡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叶卿尘懒懒的挑眉,“公主是大周皇家公主,自然不会与叶某一介草民计较小节。”
他的神情淡淡,带着一丝不羁与慵懒,此刻的我却再无心情与他计较,只是道:“罢了,来者皆是客,先生请坐,红袖,倒茶。”
叶卿尘闻言眉脚一挑,掀了掀袍角毫不客气的就在我对面坐下,随手端起红袖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赞道:“这极品的太湖碧螺春果然名不虚传,入口生香,回味绵长啊!”
见我静默不语,他兀自笑了笑,“公主今日好像心情欠佳,方才听闻公主的琴音中隐隐一股惆怅彷徨意味,不知叶某能否为公主分忧解难?”
“凭你?”我挑眉看他。
他颇为自信的点头,道:“公主现下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大皇子已然弃車保帅,即将赢取丞相千金做王妃,而帝都人言可畏,公主已经没有退路,公主灵秀心姿,自然要寻得转圜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