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如幽潭般的双眸中涌动的满是簇簇幽暗的火星!
“哦?那不知二哥想要怎么对付我?”我泰然的迎视他的眼神。
他的目光渐渐阴冷下去,杀机迸现!
“我要你、夙缡、楚烨,一个个都消失在这个世界!”
“夙缡楚烨是无辜的,董诗茵的账你怎能算在他们的头上?”
对面的他微眯起眼诧异的笑了起来,“想不到四妹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也有这点难得的恻隐之心?真是让我开眼界了!”
我侧目看着他神色里几丝挑衅的意味,毫无畏惧!“如此我便奉陪到底!孰胜孰败自见分晓!”
他却收起的眼底的恨意,眼眸一转,又道:“今日是我母妃的百日,母妃生前喜欢梅花,我是来为她采几枝的。”他说完就欲伸手去摘下我面前的枝头上一簇开的正繁茂的梅。
心头一急,我不假思索的一掌挥开他的手,疾声嗤道:“这上面的梅花也是你能动的?”
楚煜的眉峰微微一皱,正欲言语间,却不再说话了,只是着看向我身后。
我亦警觉的回望,就见楚煊迎面走来,正欲欣喜的唤他,却见他眉间不岔,看向我的神色略带三分严肃,“弦歌,怎能这样和兄长讲话?快给楚煜道歉!”
我嘴角方才还在的淡淡笑意迅速冷却,这一幕多么像当年被父皇罚跪的我!心头莫名的愤恨,我倔强道:“为什么我要跟他道歉?”
楚煊眉头紧拧,无奈对着楚煜道:“夙嬛年纪小不懂事,二弟你不要见怪。”
我恨恨看着楚煜一脸的得意,心头气急,一把折下几枝寒梅,狠狠仍在地上,使劲用脚踩了几下,对着楚煜怒道:“给你,都给你,你以为我稀罕?”那白梅被我踩在雪地里,再也不复如初的轻盈模样。
我顾不得再去看楚煊的脸色,转身掉头就走,心头委屈,这是楚煊第一次这样凶的对我,一向对我宠溺娇惯的哥哥今日竟会为了一个自小不甚亲厚的弟弟这样厉声呵斥我!头顶的雪正纷纷扬扬飘着,楚煊的声音在身后渐渐模糊不清…
一连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难得天气晴好,淳亲王府的大门前,我独自一人懒懒的骑着马出宫来到这里。门上的兽嘴铜环被我轻轻叩响,开门的仆役一见是我慌忙将我迎至院内。
早有婢女低头领着我穿过重重院落。一路唯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
前面一雅致的院落里寂静无声,一青衣男子正背对着我坐于庭内石桌旁独自下棋。
“五皇叔真是好生闲情雅致,让侄女佩服了。”我缓步上前笑道。
男子缓缓转过身,俊朗的眉目并未随着岁月的风霜而改变,他对着温和笑着,“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了,楚煊不是回来了吗?”
我神情一黯,却仍是脚步轻快的走上前在他对面坐下,“哥哥自然有他自己的事情,哪里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每天陪着我,今日宫中无聊的很,就出来叨扰王叔了。”
淳亲王哈哈一笑,“你这个丫头,快来陪我下盘棋!”
我笑着低眸将桌上的棋局一扫,蹙眉道:“这明明是一盘死棋,王叔你已是胜券在握,我败势已成定居了,叫我怎去转圜?”
淳亲王淡淡笑着,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尚未到败局之地,此言甚早,你自幼聪慧,遇事果断,这次可不是你的作风。”
我低头笑了笑,正欲伸手落棋,却又缓缓缓缓收手,低声自嘲道:“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去博了,我只想活的简单一点,我厌倦了争斗,厌倦了算计,纵是我这般飞蛾扑火,又能挽回几分赢面?”
淳亲王平静的看我,沉吟许久方道:“儿女大了,皇兄自是要为你们安排终身大事的,楚煊如今已近弱冠之龄,你也快到及弈,又是皇兄最为疼爱的公主,能够攀上大周这个天朝大国,是四邻各国所企盼之想,这次景韵带着子墨来帝都,自然是存着这份心思。”
我苦笑着,“他们自然是有着他们想达成的目的,可是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淳亲王缓缓起身,“子墨是我的亲外甥,我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够喜结连理,皇兄也有他的打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是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个世上,总是有那么多的不能,人生在世,天意弄人,万事皆不能顺心如意,这人啊,若是止住了心头的那一点痴念,浑浑噩噩的一辈子也就这样过来了…”
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此刻竟是别样的悲凉与寂寥。这个素日云淡风轻的男子难得露出他伤感的一面。亦是为了那一份求而不得,却早已被前尘俗事吹散的眷恋…
“大殿下来了!”
远处的仆役通禀的声音传来。
正思忖间,我回过头,就见楚煊正从远处向这边走近,衣带生风,眉目清朗,风姿隽秀!
他大步上前对淳亲王行了一个家礼,就转而在我额头上叩了一记,“今日来王叔这里居然都不叫上我,难道还在生那日的气么?哥哥给你赔个不是可好?”
我轻嗤一笑,声音辨不出喜怒,“我哪里还能够那般的使小性,哥哥是做大事的人,怎能够为了我一介女流卑躬屈膝!”
楚煊一怔,仍是强自笑道:“这丫头,倔脾气又来了?”
我转过身对着淳亲王道:“王叔,今日我有些不舒服,现下哥哥也来了,我就先告辞了。王叔保重!”
我说完顾不及理会楚煊诧异的目光,径直起身离去。一路迎面而来的婢女仆役皆是诧异的看着神色不豫匆匆而行的我,淳亲王的大门前,我攀住马匹的缰绳,正要上马。
楚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弦歌,等一等。”
我回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恨恨的回头就要蹬上马,手臂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挽住。
“你这丫头,怎么老是跟我怄气?”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几分黯然,“那天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
我的脚步蓦然顿住,缓缓回过头,目光陌生的打量着他。
他看着我,面上只是带着无奈甚至是黯然的笑意,不知为何,这样从小伴着我成长的笑容我却忽然厌了,倦了,厌倦到了极点!
良久,我却粲然笑了,“怎会是你不好,明明是我张扬跋扈,是我蛮不讲理,应该是我先跟哥哥赔礼才是!”
顾不得掩去面上的委屈,我死力的一揽缰绳,马匹飞快的跑了起来,冲入向前方人群熙熙攘攘的街头,楚煊在身后唤我,声音渐渐被街头的哄闹声掩去。
风呼呼刮过耳旁,马儿飞快的奔跑在街头,我一路扬鞭催马,迎面而来的的行人躲闪不及,皆是被绊的东倒西歪,心头此刻莫名的愤恨,我也不去顾及这些,只顾着打马拼命前行,却在一转角处与一马车迎面撞上。
那赶车的马夫反应极慢,一时间急着勒马停车,差点摔了一个趔趄,见横冲直撞奔过来的我,怒骂道:“你是怎么走路的?一个姑娘家这般风风火火,真是缺了家教!”
我满腔的怒火此刻正无处可撒,见那车夫满面蛮横,心头更是不悦,横眸冷笑道:“就凭你也配来教训我?”说罢手中的马鞭毫无预警的朝着他的面上狠狠挥去!
我的身手极为利落,眼见那鞭子就要直直打在车夫的脸上,却见眼前一道身影飞快划过,我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手中的长鞭已被从马车内跃身而出的白衣男子扬手挽住!
我死力挣扎一番仍是无济于事,只见那人悠悠转过身,凤目星眸,面若冠玉,白衣翩翩,风姿卓然,那好看的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狭长的凤眸兴致盎然的看我,不紧不慢的说道:“姑娘好大的火气,这样的鞭子,莫说是马,就是使十成的力气打在人脸上,我家马夫的脸可能从此就毁了!”
我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笑一声,“小小的一个马夫也敢随意呵斥人么?既然他如此不识得规矩,今日我就代公子教教他认得尊卑!”
男子笑睨着我,见我言毕,方才优雅的拍手,“姑娘当真是古道热肠,只不过管教家仆素来是家中内人之事,今日姑娘越俎代庖意欲替在下管教家奴,莫非真的是想要进我叶氏家门,行主母之职?”
他言语轻佻,神色暧昧,此刻更是出言不逊,心头大怒,我狠狠挣脱被他制住的马鞭,一声疾喝猝然出口:“岂有此理,看鞭!”
说话间,一道历影在空中飞快划过,手中的马鞭飞快的朝他劈去。
那男子身形轻灵,只轻轻的一个转身就避开了我狠厉的鞭势,我正欲劈手再击,就见他迅速的掠过我的身侧,衣袂飘扬间,我的腰间一空,上面垂着的孔雀蓝蹙金苏绣香袋就已经被他托在掌心。
那香袋本是嬷嬷昔年亲手为我所绣,上面更有我的小名“弦歌”二字,只见那男子饶有兴味的垂眸打量着香袋上精巧的刺绣,低低念道:“弦歌?是你的名字么?”
自父皇为我改名为夙嬛之后,帝都上下只知我名唤夙嬛,鲜少有人知道我弦歌这个小名,这只是楚煊与父皇这般与我至亲之人方能唤的名字却被眼前的男子如此轻佻的念出,心头怒意愈盛!
“放肆!”
我大喝一声,扬鞭就向拼命胡乱挥去,鞭势狠辣而果断,一时间耳畔只余下长辫划破利空的唰唰声。
那男子不慌不忙的避开我的攻势,一边轻笑念道:
“有美一人,被服纤罗,妖姿艳丽,蓊若春华。红颜韡烨,云髻嵯峨,弹琴抚节,为我弦歌。清浊齐均,既亮且和,取乐今日,遑恤其它。哈哈,曹子建所言当真不假,佳人当前,真乃一个妙字也!”
心头又气又急,又恼又怒,此人身形利落轻巧,身手远在我之上,奈何今日竟然遇到强敌,我自知敌不过他,正欲打马走开不与他纠缠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就自不远处传来。
“何方小人,竟敢轻薄我家小姐!”
我转过脸就见白翌当先一骑,他已从马上纵身跃起,手中的长剑应声出鞘,向着那男子急速刺去,刀光乍现,唯见那剑身泛着青白的寒色,反射着头顶的淡薄阳光,破空之声倏地掠过耳旁,势不可挡!
男子见势不妙,急速凌空跃起身避开了白翌的剑势,白翌大喝一声,招式迅疾如电光交错。
我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二人缠斗,几年不见,白翌的武功竟然如此精妙,那男子身手不是很厉害,那轻功却极好,唯见他身轻如燕,只是不停伶俐闪身避开白翌的剑势,却渐渐也招架不住,须臾间,他的身形一晃,还未来得及避开,就已被白翌用剑尖直指咽喉!
“还不快快向我家小姐道歉!”白翌冷眼看着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男子面不改色,犹自转头看着我,“想不到姑娘竟然有这样厉害的家奴,叶某一向自命不凡的轻功也只得甘拜下风,今日真是开眼界了”
现下他已被人用剑指着要害竟然还如此轻佻的对我说话,我不怒反笑,却是看着他缓缓合掌,“公子也很厉害,大敌当前,还能如此镇定的谈笑风生!”
男子朗声一笑,眼神却看向我身后,“看来姑娘的护花使者不止眼前这一个啊!”
说话间,我回头一看,就见楚煊与子墨两人并驾齐驱,身后跟着一众便衣护卫,正急急是四下向我这边赶来。
“子墨,我在这里!”
我唤了一声,唯见子墨面上一喜,匆匆的打马过来,翻身跃下马边,欣喜道:“夙嬛,现在总算找到你了!”
楚煊缓缓走上前来,目光微带歉意,我假作不见,撇开头看着子墨,对他微微一笑,“对不起,子墨,我让你担心了。”
子墨亦是温和的笑着,他的眼神落至楚煊身上,笑意却仍然不减,“方才你急着出宫找夙嬛,皇舅舅身边的刘公公正寻你呢,好像是皇舅舅宣了右丞相进宫…”
楚煊哦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又道:“那夙嬛就有劳你照看了。”
我怔在了原地,面上却奇迹般的笑着看楚煊翻身上马,带着侍从消失在我的视线。
送走了楚煊,白翌恭敬上前,对着子墨道:“公子,这个人应该怎么处理?”
子墨这才面色一凝,扬眉看了看那被几名士兵押注的白衣男子,淡淡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面色悠然,“鄙人陈州人氏叶卿尘,今日有幸逢得公子,真是荣幸之至!”
叶卿尘?誉满江南的少年才子,五岁既能出口成章,十二岁时在晋阳的诗会上以一阕《满庭芳》一举拔得头筹,赢了当时的江南鸿儒刘运昌,从此闻名天下!
“哦,你是叶卿尘?”
我径直越过子墨一步上前挑眉看着他,他亦是面色泰然的站在原地,漫不经心的打着哈欠,大大方方的任由我的打量,笑睨着我问道:“在下的拙貌姑娘可看够了?”
他促狭的看我,这才双手奉上了先前抢夺去的香袋,“在下自小生于乡野之间,难免礼数不周,方才冒昧之处,还望小姐海涵。”
我转身狠狠瞪着他,努力咽下心头的怒意,对着子墨淡淡道:“这香袋已被俗物所污,不要也罢!我乏了,也懒得追究他了,把他放了吧!”
子墨这才挥手命侍卫将叶卿尘和那马夫缚着的双手解开,叶卿尘懒懒的拂去衣衫的皱褶,对着我微一作揖,“叶某先行告辞,小姐,后会有期。”
他说完径直转身上了马车,车夫一勒缰绳,那马车晃悠悠的驶远了我的视线…
子墨站在我身旁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开口道:“叶卿尘此人举止不羁,素来有放浪形骸的事迹流传民间,今日看来果然不假。”
我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不说他了,时辰不早,子墨,你先送我回宫好吗?”
子墨含笑点头,扶着我上了马车,厚厚的锦帘挡住了车外的严寒,早已冻的麻木的脸被车里的熏馨暖气一拂,只觉得暖意融融,极为惬意。
我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寂静街道,天上的飞雪正渐渐飘得绵密,撕棉扯絮般纷纷扬扬,缠绵而旋旎,我轻声道:“已经立春了,这雪也应该会停了吧!”
身旁的他侧首深深看我,许久才道:“夙嬛,这样的你才是最漂亮的,你要多笑笑才好看。”
我诧异的回头抚上自己的面颊,笑问,“是吗?”
子墨含笑点头,他却忽然抬手为我扶正了发髻上略略松散了一枝珠花。
他唇角带笑,那眼神温顺如玉,如能醉人,我仰头静静的看着他,忽然轻声道:“子墨,你喜欢我,对吗?”
他怔了怔,眼神闪烁着,没有言语,却缓缓凑近,暖暖的呼吸拂在我的面庞,温热的唇在我的额头印上轻轻一吻,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回旋在耳际,“夙嬛,你太寂寞了,我愿意一直守护着你。”
陌生的熏香气息盘旋在鼻尖,我轻轻低头,任由他微凉的手指轻触在鬓上,子墨的笑容温暖如四月熏风,轻缓的声音却不经意传来,“初七我就将随母后回去,母后昨日告诉我,她与和皇伯父商议你我的婚期…是今年五月二十九…”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我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眼底的淡淡笑意,终于开口问道:“是吗?”
他亦看着我。
那一双清洌的黑瞳此刻愈加幽沉的深不见底,隐隐涌动着一簇簇幽暗的火星却好似一股凉寒彻骨的冷意一般极快的击入心肺,击入五脏六腑,让我毫无招架之力!
原来我忘记了,子墨虽素日是温润儒雅,可他亦是心机慎密的卫国三皇子!
咯噔——
是我的指甲生生被手劲折断的声音,簌簌的飘雪声中那声音却异样的刺耳!
顾不得指尖的疼痛,我哑然的声音响起,仍是那一句,“是吗?”
他点了点头,唇角的笑意这才扬起,“到时候楚煊也必定娶了王妃,我亲自来帝都迎娶你到卫国,这样难道不好吗?”
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闷闷的打上一拳般疼痛,我回过神失笑点了点头,语声飘忽,更像是自言自语,“是啊,他是我的哥哥,我要为他高兴才是。”
回到宫中时,已是掌灯时分,子墨亲自送我回到明华宫,彼时陈夫人提着羊角灯站在门口等我归来,乍一见到风雪中盈盈而立的她,那瘦削的身形更显寂寥,我迎上前只是握紧她的手不再说话。
子墨将我送至她的手上方才告别离去,陈夫人出神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拉着我的手进了房门,方才道:“我看得出,子墨是真心待你。”
我回头看着她,她冲我淡淡一笑,却是递来一杯热茶,“不说这个了,快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我接过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声音轻的不像是自己发出的一般,“可是我不想嫁给他。”
噼啵!烛火却在此时乍然爆开,这一声之后,房内却奇异般的静默了下去,唯闻窗外风雪声声,北风呼呼的吹着窗纸的扑簌声…
第十一章 乍暖还寒
几日后,子墨随长公主启程返回卫国,他走的那日,阳光别样的明媚,大兴门上的朱漆也仿佛被那阳光镀上了一层迷离的金色,父皇拉住我与子墨的手,对皇姑姑笑道:“朕最上心的就是这个女儿,再留她几个月,五月的时候,夙缡也嫁出去了。到时候朕还要与你做回儿女亲家了。”
皇姑姑亦是笑着回言,“想当年还是皇兄的一句戏言,如今竟然撮合成了这对孩子。”她咯咯的笑着,握紧我的手,“夙嬛,你这杯媳妇茶我是喝定了,五月的时候子墨就会来帝都迎娶你回卫国,到时候姑姑我要站在我卫国最高的城楼上等着你!将宫里最美最华丽的宫殿赐给你和子墨!”
我的面上几许娇羞,仍是温婉的笑着,眼神不经意的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楚煊,心头忽地一丝苦涩,却又奇异般的笑的愈加粲然,子墨陪着皇姑姑上了车辇,他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微笑着对我挥手,那笑意如同春日最和煦的阳光般明媚,我远远的笑着对他轻轻挥手,直至那浩浩荡荡的车驾消失在视线。
回过头,竟对上了身旁父皇的目光,他看着我,深沉的眼底弥漫着未知的情绪,却忽然对着在场送别的众人说,“子墨一走,这丫头竟然舍不得了。”
在场的陈夫人赵夫人与几位妃嫔皆是以纨扇掩唇偷笑,只是上前搀住了他的手臂,“父皇又在取笑我了,儿臣可要生气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兴许是头顶的日光照射,我的双颊竟然有些发热。袖口上精巧繁复的苏绣蝴蝶在这样耀眼的阳光下,焕发着迷离的光彩,那五彩的羽翼几欲振翅欲飞…
春日不知不觉间竟已来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御花园满园百花齐放,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几日前还尚存的寒冷不知何时就已被温和的春风所取代。
御花园里,东风送暖,桃红柳绿,啼莺舞燕,一路绵延不断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宫女们纷纷换上了司衣局新制的粉红色春衫,婀娜的身姿穿插在这锦绣亭台中别样多姿!
前日御马监新进了几匹三河马,三河马极其珍贵,御马监配种十余年方才成功,父皇闻讯心情大好,一向贪玩的楚烨得知更是雀跃,吵着要去上林苑试骑,楚煊一向溺爱楚烨这个最小的弟弟,一时拗不过我们,恰好随行的楚煜此刻也意外的同意,楚煊也就应允,一行人兴致颇高的赶至上林苑。
内侍将新配的三河马牵了上来,我们兄妹几人各自挑选,我扬眉一看,就见其中一匹枣红色的膘肥身健,毛色光亮,额心飞白,四踢稳健,楚煊是第一个步入马场,我的马术是他所教习,我素来喜欢枣红色的马,楚煊更是知晓我的心意,立时就吩咐内侍将那马给我牵了过来,我正欲伸手却见楚烨一步当先,一把接过内侍手中的缰绳,“这马今日我要了。”
楚煊不悦看向他,“你再另外挑一匹吧!这是你四姐的。”
楚烨轻嗤一声,恨恨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扔掉手中的缰绳,冷哼着便欲走开。
夙缡气呼呼的瞪着楚烨,正欲发作,我见势对着内侍摆手道:“我乏的很,今日不玩了。?楚烨,你若是喜欢,拿去就行了。”
楚烨回头看我,面上一丝忿忿,却仍是低声道了一句“谢了。”他言毕就伸手接过缰绳,对着夙缡得意道:“姐姐,让你看看我的马上功夫如何?”
夙缡看着他的模样,这才忍俊不禁,摆手道:“小心一点!”
他利落的翻身蹬上马,唯见那马扬踢一声长嘶,楚烨皱眉道:“还是个厉害角色,看我怎么驯服你!”
说着他就抓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肚,那马四踢奔走,急速的飞快跑着,楚烨在马上左翻右道,吓的内侍们跟着在场内跟在马后惊呼,那马乃御马监的内侍们驯养多日,被楚烨几番这折腾下来竟温顺了许多。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楚烨得意的骑在马背上远远对着场内的夙缡与我喊道:“看我不是把这畜生驯服了么,嘿嘿——”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见那马忽然疯了一般嘶鸣着扬踢疾奔,旁边跟着的几名内侍亦被冲撞倒下,楚烨在马上紧揽缰绳疾声呵斥着,仍是无济于事,唯见那马儿疯了一般胡乱冲撞,一人高的围栏被踩到,眼见楚烨身陷险境,我与夙缡惊的从座位上站起身,夙缡惊声呼道:“楚烨,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