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发表了一种新型神经外科技术,叫做火花塞手术。
最先提出这一概念的是一位理论学者。他认为将人比作一台车的话,循环系统是变速齿轮与传送轴,而神经系统是引擎。
整台车的制动系统,最关键一点在于神经中的“火花塞”是否运转正常。
进一步地,他提出一个假说,整个庞杂的神经中枢中,一定有特殊的一部分起着火花塞的作用,即发动引擎的那部分。
如果修好“火花塞”,那么就可以重新激活病人瘫痪的神经中枢。
也就是说,理论上可以使植物人苏醒,瘫痪病人重新站立。
于是有一家医药公司支持他们研发出一种新型手术器械,在高压氧环境下,模拟神经末端发出的信号,激发细胞自行分泌神经递质。
他们之前在动物身上制造深度昏迷,然后实施手术。
最近他们在人身上做成功了一例——流浪汉遭遇车祸,昏迷七周,通过‘火花塞’手术醒来,配合一系列复健,恢复良好:“聂未,这是神经外科手术史上的重大突破。”
聂未表示同意:“我和德国人的团队联系上了。他们近期内会在纽约再做一例手术。”
应思源迫切问道:“你怎么打算。”
聂未淡淡道:“我会去。”
他果然飞去纽约观摩。
格林那边有专家曾经参加过闻人玥的视频会诊,对聂未印象深刻,便邀请他参加此项研究。
德国人素来严肃拘谨,但聂未的表现令他们十分赏识。
那套用于“火花塞”手术的医疗器械世上仅有一套,而其中的一套磁性手术针,因为由聂未主持研发,更被命名为“聂未针”。
一年下来,这个医疗团队带着这套手术器械,在世界各地一共做了九十八例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七十三。
其中聂未主刀共有三十二例,失败四例。
他们背后的医药公司开始考虑将这套器械投入批量生产——如果有更多的成功案例。
为了能够将投入转换为产值,整个医疗团队接下来选择病人会更加谨慎。
故而他们拒绝了为昏迷六年的闻人玥实施手术的要求:“时间太久了。”
甚至放出狠话:“我们不能冒险,让这套举世无双的手术器械及绝密技术进入山寨大国——聂未,除非你拿等价物来抵押。”
他们直接开出条件。
“我们眼中的等价物,就是你。”
第十四章
“我和德国人签了意向书,借到这套器械。”聂未所要打的重要电话,就是通知应思源,“我决定在院内做一次‘火花塞’手术。”
应思源内心深处也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美人沉睡百年,荆棘围绕,容颜不老,只是美好传说。
闻人玥并没有停止生长。
原本这株幼小垂柳,长在堤边,有微风小鸟为伴,正在慢慢抽条;如今却被禁锢在一方病榻上,一困就是六年——柳树变成了美丽的盆栽,再无自由伸展的机会,只能扭曲弯折。
“聂未,我跟进了你所做过的全部病例。”应思源毕竟年长,考虑问题比较保守,“最长昏迷者不超过八个月。成功的那些自不必说;失败的——”
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即使病人会在麻醉中安然逝去,应思源也无法接受,宁愿她就像盆栽一样地活着。
至少他们会勤加修剪灌溉,令她岁岁常青,不致枯败。
他劝这正如日中天,所向披靡的师弟,考虑清楚:“……我们的阿玥,已经昏迷六年。聂未,我们再等等……”
“科技的进步总也赶不上病人的变化。我不认为有等下去的必要。”他要在绝佳据点,以最新科技狙击这狂妄的病魔,“时机已经成熟。”
可是这病魔着实顽固又狡猾,稍不留神,子弹便会击中人质的眉心。应思源又动心,又担心:“即使有器械,你没有训练有素的医疗团队,如何开展手术?这不是一个人的英雄主义。”
“整个团队已经准备就绪,下周抵埠,由我主刀。”当然,一旦失败,他们不会承认做过这台手术,“麻醉师用我们自己人。”
应思源想了又想,终于道:“好。你需要我做什么?”
拿着电话的聂未站在办公室的窗边。
六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医院已经建起了三十六层的新外科综合大楼,神经外科位于第十八至二十层,分为七个区,共有四百六十三张病床。
十九楼的第五区由聂未带领两名医生负责。
“聂未,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对师兄说了三个字:“支持她。”
应思源放下电话,心头才生出一丝疑窦——不可能。德国人不可能这样慷慨,这样无私。
但是他已经无暇多想,立刻拨出一个号码:“……殷唯教授,打扰了。”
聂未一订手术台替闻人玥手术,院方便知道了。
所有高层大力阻扰,比应思源之初更甚。
他们夹迫聂未一起开会,要他放弃。
“聂医生你说什么——你要替闻人玥开颅?是不是我听错?还是你说错?既然聂医生不会错,那一定是我听错。”
“聂医生,你已经是准国手,不用挑战这种手术?挑战也要慎重。”
“聂医生,她已经昏迷六年。不要为了这个病人拆了自己的招牌。你六年来从未失手。你是医院的骄傲,我们下一期宣传打算采用你的形象。”
“聂医生,你是冉冉升起的新星,至少还可以发光发热三十年。她的亲人已经放弃了,不然也不会把她丢回医院。你考虑一下,值不值得?那些无良媒体会不会说我们做人体实验?”
“聂医生,我们知道伍宗理医生的遗产快用完了,我们会想办法——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来逼迫院方表态嘛。”
“聂医生,如果不做手术,她还可以这样活下去,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好,我在这里对你保证,医院养的起十个闻人玥,保证养的她白白胖胖,无忧无虑。”
“聂医生,请你务必考虑清楚。”应思源想到的,他们都想得到,甚至更深远,“这不仅仅是一台未经推广的高风险手术。你现在也是病区负责人,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列席的荣正歆却是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聂未。我并不怕你失败。”
失败了,不过是失去一条性命。反正她现在也是生不如死。
失败了,她和聂未都是立时了结,不失痛快。
“我想的是——如果成功了,她怎么办?这个世界飞速发展了六年,不比病魔温和。”
她的家庭已经天翻地覆。醒来后,她如何建立全新支持,融入全新社会:“也许心理上的痛苦更甚于生理上的痛苦。”
聂未独自端坐于会议桌的另一端。
他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六年来都没有变过,眼神如冻海一般波澜不惊。
一张张或迫切,或焦虑,或为难,或殷切的脸庞,全部盯着他,看他如何表态。
他们看到聂未将那不离身的文件袋打开,拿出闻人延亲笔签下的手术同意书。
他回国之前去了一趟澳洲,找到闻人延,对他解释这项手术的目的和风险。
这位饱经风霜的老父亲思考了很久,终于同意了:“……聂医生,阿玥能醒过来吗?”
不做手术永远不知道。
他也有很多困惑不解,要等她醒来才知道答案。
聂未的手按在同意书上。
“诸位。我决心已定。”
林沛白候在会议室外。
他有一只和师父一模一样的beeper,还簇簇新,但已经是他所痛恨的声音第一名——第二名才是闹钟好吗。
他将beeper抛上去,又接住。
师父有位叫做闻人玥的病人。
如果是林沛白讲述,他也只能起这样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头。
林沛白来到聂未门下时,闻人玥尚在家中休养。
她在家中受到了亲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应思源,伍见贤,伍思齐,贝海泽等人,常常会来看她。
匡玉娇放弃所有社交活动,带着四名陪护,专心照顾女儿,聊天,翻身,按摩,放她喜欢的音乐,读她喜欢的书籍。
她真是做到了母亲能做到的一切,睡在女儿脚边,每夜起来十几次。
但她其实早就说过一句很正确的话。
她和闻人延都不是专业人士,家里也没有医疗设备,根本无法将闻人玥照顾好。
不过一年,闻人玥已经面部浮肿,四肢消瘦,腹腔积水。
于是在应思源与贝海泽的劝说下,这千疮百孔的睡美人又被束手无策的父母送回医院。
本该送去康复中心的植物人,因为是伍宗理的外孙女,所以被破例留在了聂未的病区。
正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世背景,林沛白对这名睡美人另眼相看。
在他的想象中,闻人玥一定是不逊于伍家弟子与子孙的存在,说不定还是聪智少女,天妒红颜什么的:“是不是,师父?”
师父淡淡回答:“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管住你的好奇心。”
闻人玥曾经爱美,不愿意做阑尾炎手术。可是为了引流腹腔积液,不得不在下腹部开一个小口,留下疤痕。
好在她慢慢恢复了。
闻人延肯拿大笔大笔的钱砸下来——纳米级沙床,多频电磁冲按摩仪,高压氧治疗舱,羊水模拟环境——什么最好的都给女儿用上。
她每天的保健行程都安排的很满。病床前常年守着四个特护,都经过了最严格的训练,对她精心照顾。
神经外科的护士长一直都在。
她知道特护病房的闻人玥每天都会打扮干净,换漂亮衣服,指甲修剪整齐。
天气好时,特护会帮她戴上耳机,推出去晒晒太阳。
臭美的小尾巴真坚强,再也没有出现卧床病人的各种继发症状,连褥疮都没有犯过。
真的就像是乖乖地睡着了——睡在钞票上。
林沛白有时候也会找空子去看看这位美貌的病人。
比如想偷懒的时候,想安静的时候,想沮丧的时候。
她所在的“荆棘地”是全病区最沉寂的场所,适合打盹,思考和发牢骚。
真是最好最沉默的聆听者。
林沛白还对她诉说过苦追一个女孩子,什么招数都使尽了却追不到的挫败无力:“……你不会懂的。你睡着的时候才多少岁,怕是没有谈过恋爱。要不,我勉为其难地给你一个吻,你醒过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你认识师父多久了?他从小就是这么酷吗?”
“唉,你看我又说傻话。你比我还小四岁呢。”他仰面躺在特护的床上,双手放在脑袋后面,“我们都看不到师父的小时候——我看师父没有童年。但凡有童年的人,都不会长成师父那样,对不对。”
林沛白从不觉得师父待这位病人如何不同。
师父对所有病人一向一视同仁地——专业而冷淡。
他对于闻人玥的全部关注,在于早餐会时的简报、查房与每月一次的体检结果。
只有一次,她被休假中的贝海泽推去楼下晒太阳的时候,林沛白与师父正好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记得那天特护帮她搭配的是一条荷色连衣裙,配同色发箍,闭着眼睛,头发拂在肩头,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放在膝上的一对手捧着一支MP3,两条细细的耳机线一直延伸上去,掩在长发中。
真像一朵碧碧荷叶上开出来的睡莲。
贝海泽与聂未打了一声招呼:“小师叔。我带阿玥去散散步。草坪上有人在放风筝。”
林沛白看出师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继而伸出手去,替轮椅上的闻人玥扶正脑袋。
“她长高了三厘米。”师父说。
然后便走开了。
新的外科大楼建成于林沛白来的第二年底,整个神经外科大迁移。
他对于一切新鲜事物都亢奋得如同小狗找到了新领地。
撒蹄子要跑时,却找不见师父了。
嗅嗅,嗅嗅。
办公室没有。厕所没有。阳台没有。
他心下敞亮——那“荆棘地”常年寂得迷人,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告解室。
“闻人玥。”他轻轻推开特护病房的门,便听见师父正对那睡美人低声道,“我们要搬家了。起来自己走着去吧。”
上天并没有因为闻人延的家庭负担,而一直眷顾他的生意。
他的投资在金融风暴中受到了重创,一次又一次。他不得不和妻儿变卖资产,移民到澳洲寻找商机。
幸运的是,在澳洲闻人延通过投机又赚到了钱,于是源源不断地汇回国内,维持女儿高昂的治疗费用。
不幸的是,很快金融风暴也卷到这里。闻人延失业了。
(雷再晖是不是你干的??)
闻人一家成为了新移民中最普通最平庸的那一层,每天思考的是如何领取政府补助,生活下去。
这时候,已经做了苍白球毁损术的伍宗理来接力了。
林沛白的beeper突然响起。
他看了一眼显示屏,三步并作两步离开。
六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伍见贤成了一名产科医生。伍思齐在内科上班。贝海泽拜在肝胆外科大国手许昆仑门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尼玛姜珠渊你为什么不选择贝海泽摔!)
在走廊上候着的伍见贤,伍思齐和贝海泽一见聂未开完会出来了,立刻齐齐喊他:“小师叔。”
他并未停下匆匆脚步。
“什么事,讲。”
伍见贤年纪最长,又曾经率领伍思齐为了外公的遗产与遗嘱执行人聂未对簿公堂,此刻连追两步:“给小耳朵做‘火花塞’手术,您有多少把握?”
闻言,聂未站住了。
三个紧随其后的师侄也停了下来。
“小师叔,不要害她。”伍见贤双手插在白袍口袋里,扬声道,“对,我们是为了钱闹过,争过。但是不代表我们想小耳朵死。我们最后也返还了外公的遗产给小耳朵,不是吗。”
六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做了苍白球损毁术的伍宗理还是去世了。
最后的日子里,是聂未将老师从病床抱起,送他最后一程。
伍宗理身后遗嘱公布,将所有财产留给闻人玥用于治疗。一应事宜由她的主治医生,自己的关门弟子聂未具体执行。
他还活在世上的两儿一女大为恼怒,拒绝承认遗嘱的合法性,并最终闹至法庭。
伍见贤这样说:“我们难道不是他的孙子孙女?难道为他送终的不是我们?他从来只喜欢小耳朵,我们呢?我们难道没有为了他努力地学习,工作?他都看不到!他只看得到小耳朵卖乖!”
闻臭而来的媒体介入后就变得十分丑恶。
连伍宗理做过苍白球损毁术都被拿来证明他是无行为能力人,遗嘱根本无效,叫嚣必须重新分配。
聂未并没有请律师来和他们针锋相对。
一打起官司来结案遥遥无期,遗产冻结,闻人玥躺在病床上,每天都需要钱:“你们要怎么分,请随意。”
反正《继承法》19条规定非常清楚,对丧失劳动能力又没有生活来源的继承人要保留必要的遗产份额。
原本不打算参与的贝海泽闷声不响地拿走了自己的那一份,然后立刻还给表妹:“我只是想帮她多争取一点。”
陆陆续续地,伍见贤和伍思齐也觉得没意思极了,把遗产退了回来:“其实,只要外公有留一支笔,一张纸给我们……我们都不会这样做。”
伤过了的心,缺失了的爱,再多的钱也补不回来。
这些后续,媒体倒是选择性失明了。
“如果没有把握,不要给小耳朵做手术。”伍思齐凑声,“小师叔,您有把握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回答这个问题。”聂未淡淡道,“然后我发现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为闻人玥做手术,成功率对他来说,是百分之八十五和九十一的区别;对于她来说,这场手术,或者生,或者死:“任一概率,都是百分之百,没有中间值。”
“小师叔!”贝海泽独自追上聂未疾步离开的背影,“请等等。”
聂未转过身来。
“您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外公家里见面?那时候阿玥突发室上速,是您救了她。后来,她阑尾炎发作,是您给她做手术。六年前的开颅手术,也是您主刀……”
“你到底要说什么。”聂未淡淡道,“我不想再回答蠢问题。”
阿玥表妹那么爱美,一定不愿意这样狼狈地活着。
“不是。我记得小师叔说过的话,所以我并不担心。”贝海泽道,“我只是想替阿玥先说一声——谢谢。”
当初贝海泽医大毕业,做了一年半的科室轮值,便要选专科了。
聂未拒不收他:“你的兴趣不在神外。”
他早在与小师叔的第一次见面就说过这话,真是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
贝海泽只好去找应思源商量:“我想选神外。应师叔,请您去劝劝小师叔,收我为徒。”
“你在他那里轮值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观察过你。”应思源也知道贝海泽性格优柔,缺乏决断,不适合神外,“你的细心与敏锐,很适合肝胆外科。更何况我听说许昆仑教授带你做了几次大型手术。”
应思源认识许昆仑,知道他是个跋扈狷介的性格,这样就是暗示其他导师“我有意栽培贝海泽了,且看这小子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许昆仑教授非常看重你,不要辜负他一番心意。”
可是贝海泽还是一腔热血想去神经外科。
小师叔的大徒弟林沛白教他投机:“我们每个月第二个星期五的早餐会,师父心情最好,因为第二天他休息。”
贝海泽就跑到快散场的早餐会上去对聂未表白:“小师叔,我的实习分数是全院第一,我对神外很有兴趣。请你收我为徒。”
穿着白袍的聂未坐在会议桌的上首,听了他的话,慢慢放下茶杯。
他那双乌沉沉的眼睛,不看贝海泽,也不看桌上的导师意向表。
“你不是对神外有兴趣,而是对某一位病人有兴趣。”聂未淡淡道,“我绝无可能收你这种毫无责任心的徒弟。死心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贝海泽实在无地自容:“小师叔……”
见他无话可辩,聂未站起来,整了整白袍。
他比贝海泽和林沛白都高了大半个头,一对肩骨,一条脊梁永远端正笔直。
有这样的好榜样,贝海泽和林沛白也没有其他男孩子那种佝腰驼背的恶习。
他们都是热血正直的好男儿。
林沛白对垂头丧气的贝海泽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本来贝海泽以为小师叔要就此离开,但聂未又转过身来,勉为其难地抄起桌上的导师意向表拍了拍他的手臂。
“这里有我。”
言下之意——你担心什么。
然后他将贝海泽的导师意向表一撕两半,扔进垃圾桶。
因为小师叔那一句“这里有我”,贝海泽还是选择了心仪的肝胆外科,拜在了许昆仑门下。
许昆仑虽然脾气不好,时时在手术室里将贝海泽骂的狗血淋头,对外却绝不容许任何人碰爱徒一根手指头,护犊子到了夸张的地步,贝海泽简直可以在医院里横着走。
比如说他其实没有资格参加大外科会议,但许昆仑总会带着他:“多听听有好处。谁敢说你!”
于是常常看到冷淡的小师叔牵着兴奋到乱蹦乱跳的林沛白列席。
在一众准国手中,小师叔最年轻,不常发言;但只要一开口,大家都会静下来听他说。
怪不得外公格外疼爱他,无论知识范围,反应速度,思维模式还是动手能力,他都太适合做医生了。
贝海泽越佩服小师叔,越觉得自己没有选择神外是正确的——他去了只是画蛇添足。
阿玥表妹。你等着,小师叔一定会让你醒过来。
手术前,应思源来到病房探望闻人玥:“阿玥,好久没有来看你啦。”
现在他可以全心全意把她当做女儿看待:“阿玥,你不要怕。小师叔会一直在你身边。”
虽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视力还是很好,手也沉稳,剪起指甲来十分细心。
特护不止一次见过应思源为闻人玥剪指甲,后来就索性留给他去剪了:“应教授,我们要为病人备皮了。”
六年来,闻人玥的头发一直保持着齐腰长度,护理得当。
应思源早就想好了:“剪下来的头发交给我。”
“好的。”
整个医疗团队包括两名辅刀和三名护士。
聂未和他们已经培养出良好默契。
坐着的沈最抬了抬头,口罩上方的两只眼睛笑微微:“聂未,虽然你的手术一向有人观摩,但今天的观众格外多啊。”
林沛白也凑趣:“师父,你不当医生,也可以当明星的嘛。你这台风多酷啊,各种风流潇洒。话说电视台要拍医务剧就该来我们这里取景……”
聂未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闭嘴。
观摩室里,密密麻麻站满了神经外科的实习生,以及院方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