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蒙大赦,她立刻一溜烟跑掉;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套了件干净的实验服过来,靠在应思源身边。
和头发一起擦过的,还有方才那张兴高采烈,兴致勃勃的俏脸。
所有欢乐情绪都擦掉了,变作战战兢兢,紧张不安:“应师叔。小师叔。”
总是阴差阳错,缘悭一面,聂未两年没有见过闻人玥。
上一次见到时还病恹恹地躺着。
现在却已似一株移植到健康土壤中的柳树,枝叶青翠欲滴,自然舒展。
只是这株柳树的迎风摇曳,清音莺啼,似乎不想展示在他面前。
左右脚互蹭了蹭,闻人玥又对着端坐于沙发上的聂未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师叔,大恩不言谢……”
是不是该加点什么以表衷心——她大脑短路,思维混乱,最近又在温习文言文,竟想到新时代不作兴跪拜了,不然给他磕个头也好。
若是闻人玥真的双膝一软,叩谢再造之恩,那场面一定精彩绝伦,一发不可收拾。
再想想,就想到了“愿为添香红袖,以身相许”!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龌蹉思想,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抿紧双唇。
聂未抬起乌沉沉的眼睛看着她——大恩二字他确实当得起;谢谢二字他也确实没兴趣。
他就是有点好奇,想听听她有什么新鲜的报恩方法。
“哎呀,阿玥,”知道聂未不喜欢这些客套,怕他冷起来令闻人玥尴尬,应思源先来圆场了,“我早就说过——这不仅仅因为你是老师的外孙女。救死扶伤是医生天职。不要有负担。”
“小师叔不需要你报恩——好好地学习,生活就行了。是不是,聂未?”
虽然尽力宽了她的心,可她看起来仍然是惶惶然的样子。
闻人玥甜美的笑容,温柔的性格两年来不知道讨好了身边多少人,就连桑叶子的父母也对她十分喜爱。
偏偏在聂未面前就如同中了定身咒,半分也施展不出来。
其实很正常。应思源心想,在曾经手握自己生死大权的人面前,心底总会油生一股惧怕之情,敬之畏之,避之远之。
可他们毕竟一个是老师的学生,一个是老师的外孙女,将来定然还有接触的机会,若是始终这样见外并不好。
应思源亲切地想要拉近两人距离:“阿玥,给小师叔添点茶水。”
闻人玥哦了一声,默默地走过来,拿起茶壶,试了试温度,往聂未的茶杯里续了一点茶。
她的手腕非常纤细,戴着一串很常见的红绳,上面缀着的金葫芦微微颤动。
“手怎么发抖。”她听见小师叔突然出声,“你……怕我?”
聂未突然觉得非常无趣。
他知道很多人怕他。
见过最可笑的表现是,怕他怕得上了手术台,结果手抖得拽不动拉钩。
他没想到闻人玥也怕他,怕得倒个茶都手颤。
他做了什么,她要怕他?
任聂未再博学,也不会晓得。
这笨口拙舌,表情呆滞,手足无措,心率失控的种种症状,都指向了一种学名叫做“近情情怯综合症”的相思病。
闻人玥原本就紧张,聂未简简单单一句话,像一柄锋利攻心的柳叶刀直插过来,令她心口一疼,手底一僵,茶壶险些倾倒。
听见应师叔在身后笑起来了,她急慌慌地捧着茶壶,退到应思源身边去:“不是。没有。”
“阿玥来。”应思源拍了拍闻人玥的手臂,对她做了一个“不要怕”的表情。
应师叔的手很温暖,闻人玥安心了不少:“应师叔,我给你倒茶。”
看她对应思源笑得十二分自然,聂未垂下眼帘,拿起温热的茶水送到唇边——
“以后不要边走路边听歌。”
她一怔,心想一定是应师叔和他说过自己这个坏毛病了,更加拘束不安:“知道了。不会了。”
应思源看得出她十分难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聂未好像也有些不自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想大概是两年未见有些生疏,不过以前两人的关系也很紧张就是了。
师弟的性格就是那样,不与人亲近:“聂未,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很累吧?一下机就赶过来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你还要回家去见见家人吧?那我也不便久留你了。过两天等你回医院述职了,我们再聚聚。外面还在下雨吗?你是开车来的吧,叫学生给你拿把伞,免得上车时淋湿衣服。”
应思源罗里罗嗦一大堆,聂未也觉得耽搁得太久,实在无味,于是起身告辞:“我先走了。”
见聂未离开,应思源又对闻人玥道:“阿玥,你先回去换件衣服,然后去我家吃饭。叶子今天也会来。”
闻人玥想了一想:“应师叔,我再坐一会儿。”
应思源心下了然,知道她是想和聂未错开:“那自己去倒杯热水喝喝吧。”
哪里晓得聂未一出门就被应思源的两个弟子缠住,问了些关于留学德国的问题。他本来没有兴趣作答,想到是师侄关系,就尽量耐心地聊了一会儿。
谁知道耽搁了这十来分钟非常有趣。
闻人玥步伐轻盈,面带微笑地从应思源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经过廊下时,她还调皮地伸手出去接了雨水,一扫刚才萎靡的精神面貌。
“就说到这里。”他撇下那两个学生,朗声喊她的名字,“闻人玥。”
然后就转身朝外走去。
以前查房的时候,聂未只要喊一声“闻人玥”——她就默不作声地从医护人员中挤过来,出现在他身边。
那时候应思源还笑侃:“聂未,你喊她的名字,比金角银角的葫芦还管用。应都不用应一声,自然就乖乖地过来了。”
若不是看到她手腕上的金葫芦,聂未还真忘记了这桩趣事。
因他在她昏迷期间,也曾朗声唤过她的名字,但她根本没有反应。
甚好。这名字对于醒过来的闻人玥依然有魔力。
纵面有不豫之色,她仍是一言不发地跟上来了。
雨未停,亦未收势。
聂未手里有一把黒伞,是刚才应思源的学生给他的。
可怜闻人玥为了要跟上他的步伐,连再要一把伞的时间都没有。
此刻聂未手中的伞“蓬”地一声打开,遮住了闻人玥,才想起应该问问她的去向:“你去哪里?”
“……回家。”
他知道她住在医科大的教工宿舍区,离这里大概十来分钟车程。
“我送你。”
你还不如杀了我吧。上车时闻人玥心想。
这种轻佻幼稚,不负责任的想法已经很久没有过——她吓了一跳。
迟迟不离开格陵,是不是也妄想着有重逢一天?
可是有了又如何?
从来是共一小段路,就又要变作殊途。
风大雨斜,又是两人共一把伞。因为闻人玥没淋着,所以聂未淋湿了不少。
这点绅士风度,淑女还是知道报答的——上了车,闻人玥立刻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聂未:“小师叔,擦一擦。”
聂未接过纸巾先印了印睫毛上的雨滴,又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雨水,衣服实在没办法——他淡淡地发动了车子:“走吧。”
闻人玥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看得痴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密闭空间里近距离地端详他,平时都是有生理落差,亦或者有心理落差。
哦,对。接吻那次比现在距离更近。
可是她闭眼了……真遗憾。
此刻心底的遐思好像挡风玻璃上的雨点,雨刷划过,擦干净了,可是立刻又密密麻麻。
刷干净了,又密密麻麻。
闻人玥。既然终要变作殊途,不如珍惜这一小段同行的路吧。
聂未虽然在专心开车,但眼角依然能瞥见闻人玥一直盯着自己。
刚才在应思源的办公室里,她连眼神接触都没有;现在倒是毫无掩饰,直勾勾地盯上了。
目前这状态确实有些狼狈,他又是非常爱洁净的一个人。幸好不是浅色的衬衣,否则就要和她一样——不免有点心猿意马,又想起聂今曾经说过极度反感这样敏感多情的女孩子:“好的时候可以口对口做人工呼吸……”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
等车到了宿舍楼下,停稳——闻人玥鼓足勇气把已经想好的台词流利地说了出来。
“小师叔,我就住二零七。你要不要上去坐一下,我拿条干毛巾给你擦擦。”
第二十章
这间单身宿舍很小,二十多个平方——只得闻人玥以前在瀚海郡301的卧室一半那么大——是桑晓莹未出嫁前住过的。
应思源与桑晓莹恋爱那段期间,有时也会在这里留宿,所以一进门便是一张双人床将窗下的位置塞得满满当当,床尾放着一张梳妆台。梳妆台对面放着两只衣柜,再过去是沙发,茶几,电脑桌,置物架等,中间一条窄窄通道,通向更加袖珍的厨房和洗手间。
一应都是旧家私,但桑晓莹用物爱惜,所以保养的很好。闻人延和匡玉娇来的时候又替女儿替她添了几件崭新的电器,如空调,热水器等,愈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闻人玥一出院便住在这里,已有年余。她非常喜爱此处小小天地,布置的一尘不染,温馨简洁。
所以才那么轻佻地邀请他上来,一心想要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只有狼狈的一面,也在积极生活:“小师叔,你随便看随便坐。我拿毛巾给你。”
都不用长一米九的个子,也不用迈动长腿,站在门口就能一眼看清全貌。
聂未心想这里确实逼仄,大概只有他卧室的一半。
不过他没发表意见。
倒不是可怜闻人玥。
她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先是遇人不淑,昏迷六年,醒后落魄如斯,并没有浪费时间怨恨悲愤,而是努力复健,甚至愿意请他参观陋室,不怕尴尬。
这种坚韧乐观的性格令聂未心底对这敏感多情的小女孩生出几分敬意——原来她已经长大成人。
真是姗姗来迟的刮目相看。
闻人玥灵活地钻进洗手间里去,不一会儿拿了一条干毛巾出来递给聂未。
刚才在车上已经心满意足地欣赏过了聂未的颜——现在有主场优势,对于他全身上下的狼狈,闻人玥眼中明显有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那一瞬间,聂未有股想把毛巾覆到她脸上去的冲动。
刚才还想着要把她当做大人来对话,现在就露出孩童一般狡黠的笑容——显而易见应思源说的没有错,她仍有幼稚天真的一面。
他这么狼狈,是拜谁所赐?
竟然还偷笑,真是淘气。
聂未还浑然不觉,和心思细腻善变的闻人玥相处,随着她的一言一语,一笑一嗔,他一向平静如同冻海般的心态也变得容易波动了。
“你去换你自己的衣服。”浑身湿漉漉地忍了这么久,聂未已经到了极限,一定要把衣服脱下来擦干身体,于是叫闻人玥回避——眼角瞥见电脑桌上有一摞习题册,便加了一句,“我看看你的复习资料。”
闻人玥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打开衣柜,拿了干净衣服又钻进洗手间。
她以前倒是有许多裙子,但是不适宜这个年龄了;现如今的裙饰潮流她又不太喜欢,所以宁愿穿简简单单的T恤加裤装。
倒是有一次和桑叶子上街时看到一条小圆领的三色裙很可爱,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一人一件。
现在当然要换这一件。
整理好出来,她看见聂未正在外间穿衣服,大半个裸背露在外面——连一秒都没敢多待,她赶紧转身,面红耳赤地去厨房烧上水。
受聂未的影响,她现在也很喜欢加点薄荷的绿茶,清清凉凉。于是怀着喜悦的心思将纸杯茶叶一一准备好:“小师叔,你要不要等雨小一点再走?”
没听见聂未的回应,她走出厨房,看见他站在电脑桌前,单手扣着衬衫扣子,另一只手翻着她做过的那些考试真题。
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不过他总是那种冷淡的态度嘛:“闻人玥。你复习多长时间了。”
“六个月。”她很开心地比了个手势,“比以前提高了五十多分。”
“我想冲刺一下,还有上升的空间。”
六个月?六个月才提高五十多分——不,提高了五十多分还是这个水平?
单说理综,大题都一塌糊涂,生物知识基本为零。卷面和以前一样,还是见缝插针地画花,画鸟,画仙女。
令严谨的他简直没办法看下去。
六个月。六个月都没有人告诉她,以她的水平,绝对考不上现在要求“严进严出”的护理专业?
除非超水平发挥。
就算超水平发挥又如何?考进去怎么毕业?怎么考资格试?
护士不是光凭一腔热血就能做成的工作。
六个月。她这六个月都在做什么?怀着不切实际的梦想做无用功?
“不要浪费时间。”聂未又拿起她满满当当的作息表看了一看,皱眉放下——语气尽量平和,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怜惜,“别考了,立刻放弃。”
根本不可能考得上。
拿着一张扫描片,他总能火眼金晴,立刻看出症结所在。
打开病人头颅,他就是那种有一个肿瘤割一个肿瘤,有一条血管缝一条血管的雷厉风格。
手起刀落,针穿线引,绝不废话。
但他忘记闻人玥不再是他的病人了。
他说她在浪费时间——自从醒来,这是她最害怕最惊恐的四个字。
她也知道自己基础差,所以恨不得一分钟也要掰成两半来温书,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做题。
而他就这样冷酷地判定她在浪费时间。
闻人玥全身的血都冻住了。
只觉得自己穿的不是最爱的裙子,是皇帝的新衣。
而且已经被毫不留情地撕了下来:“小师叔……你说什么?”
聂未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施予打击:“不是每个人的价值都要通过考试来体现。”
闻人玥愣愣地看着他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就算考上了……会适应不良……尤其是当你的年龄与同学有差距的时候。”
已经浪费了六个月,何必继续浪费接下来的时间:“去澳洲和家人团聚——”
他突然收声。
父母家人都在彼邦等她,能给她更好的引导和照顾,有全新开始——明明是最明智的做法,为何会令他心中升起一股不舍之情?
如果去了澳洲,以后再见就真的太难了!
此时两人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其实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情根深种,难舍难分;一个情不知所起,还未深刻。
闻人延和匡玉娇也劝闻人玥回澳洲去一家团聚。是她一意孤行,非要留下来参加考试,还惹得妈妈不愉快:“考什么考,你都多少岁了!快点到我们这里来,妈妈给你找个好老公,结婚生小孩才是人生大事。”
可是闻人玥不想就这样离开:“不!我要留在格陵。师叔,表姐,表哥,叶子都帮了我很多。我要留下来。也许他们哪一天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匡玉娇磨破了嘴皮,闻人玥还是不愿意一走了之。
歌德说过,你若要喜爱你自己的价值,就得给世界创造价值。
资质平平,身娇肉贵——出事前,闻人延和匡玉娇对女儿的人生规划如下:带着丰厚嫁妆,嫁个靠得住的老实人,组成中产家庭,生一到两个小孩,做一名全职太太。
所谓上大学,也不过是为了培养闲暇时的小兴趣罢了。
是因为遇到了聂未,遇到了应思源,看过了他们的工作实况,看过了表哥表姐的努力,经过了生死坎坷,她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她天性是爱照顾人——难道只能为世界创造一堆小孩子?
做不到像师叔,表哥,表姐,桑叶子那样救死扶危,但她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点什么,不辱外公的声名:“那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和应师叔都很支持我考护理专科?”
因为以前的护理专科两年就可以毕业;因为以前伍宗理还在世;因为那时候她年纪小,经得起蹉跎:“我们对你的全部期望是和我们一起照顾老师。”
在于他,这是对她最大的肯定——伍宗理不肯见任何亲人,可是听说阿玥要学护理,也曾怀着期盼的心情等待过。
在于她,这是对她最大的否定——原来是这样。真是一刀又一刀,凌迟着她。
如果外公还在,她就是有价值的。可是外公去世了啊!
“闻人玥。”聂未见她面色落寞惊惶,心下一跳,隐隐觉得话说重了,又提到了老师令她难过,“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
“人的眼睛长在前面,是为了朝前看。”
朝前看?朝前看就是考试。
那不是前后都不能看了?你是要我闭上眼睛摸黑前进吗?
你怎么能一前一后两句话就把我堵死在迷宫里呢?
她满怀爱意地请他上来坐坐,结果他就直接说她在浪费时间,最好放弃。
就好像她曾经满怀爱意地主动献吻,结果他不仅没有回应,还质问她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
就好像她曾经哭求他告知外公的下落,结果他转身就走。
她总以为自己奉上的是一朵玫瑰,到了他手里却变成柳叶刀,直直刺来。
皮开肉绽的闻人玥有点站不稳了,扶着墙坐下去,声音发颤:“以前不懂事,对外公说不想读书,真是乌鸦嘴啊。”
“闻人玥。除了护理专业之外,还可以有其他的人生内容,自修也可以。”聂未记得那天的场景,现在想来,确实有些一语成谶的意味,“喜欢什么就读什么。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她捂着脸笑了起来。
笑声有点无奈飘忽,聂未听不下去了,正想扶一扶闻人玥塌掉的肩膀,她却放下手,一脸平静。
“小师叔,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您来着。”
他立刻回答:“你说。”
“应师叔和海泽表哥说外公走的时候,只有您一个人在身边。”
聂未没想到她是要问这件事情:“是。”
“那,我只是问问。外公走的时候……不痛苦吧?”
伍宗理死于帕金森并发症,痛苦异常——聂未猛然想起应思源说过她不大哭的,只是为了外公去世哭了三天。
正踌躇如何令她接受,闻人玥已经抬起头来了。
“我知道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叹过气,此刻又觉得胸口一股浊气不得不吐出来,“唉。小师叔,外公最喜欢您了。您陪在他身边,他一定很高兴。”
可是她的声音一点也不高兴。聂未心想,怎么没说话也令她不高兴呢?
他不知道,有时候留白的杀伤力胜于千言万语。
还有,突然用“您”这样的敬称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知道,有时候恭敬的态度也会杀伤无数。
“小师叔,看在外公也很喜欢我的份上——”顿了一顿,闻人玥垂下眼帘,“别说我浪费时间。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您是天才,做什么都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不理解我们普通人即使达不到,也想去做一件事情的决心和勇气。”
语毕,她看见聂未的手中仍攥着那条毛巾,就想接过来。
谁知道聂未听了她刚才说的话,立刻僵住,攥得有点紧;她两只手一起使了点劲才抽回。
“考不上我就走。”她一边在膝上叠着毛巾,一边低声道,“总要努力一次,失败了也坦然。”
突然厨房传来呜呜的水沸声,闻人玥直跳起来,冲过去关火;猛然看到流理台上两只装了茶叶的纸杯,纸杯上还印着五颜六色的心型图案,一时心思恍惚,转身时不小心手臂碰到了水壶外壁。
烫极了!
极端温度是有黏性的,她急忙缩开也来不及了,立刻觉出了火辣辣的疼。
厨房太小了,堪堪够一个人转过弯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不小心,奇怪的是居然会疼到耳中砰地一声——幻听了?
下一秒,她已经被大力拉到水池那边去了。
聂未托着她的肘弯放到龙头下面冲:“家里有没有烫伤膏。”
闻人玥小臂上很快起了两个泡:“有的。我自己来——”
这狭小的空间现在又多了个一米九的聂未,两个人的身体便贴的很近,他两只手臂几乎是圈着她:“在哪里。”
“碗橱……小师叔,您先接电话吧。”
聂未这才听见手机正在外间不停地炸响:“让水冲着,先不要动。”
电话是聂今打来:“哥,你去哪里了?我和明忱都到家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不累啊?现在又在下雨,车上没有伞你怎么办?快点回来。”
“知道了。”
他不过接了个短短半分钟的电话,闻人玥已经单手伸到水池上方的碗橱里去拿了药膏出来涂。
那支烫伤膏用了一多半:“……你经常这样不小心?”
“所以放在水池上方,一伸手就能拿到。”
刚才他冲过来的时候把流理台上的两只纸杯都给撞到地上去了。涂完药膏,闻人玥就蹲下去把茶叶拢在一块,捡起来放回茶杯里,然后扔进垃圾桶,“小师叔,你是不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