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流意与画儿之后,阿妩快步走至千樱二人面前:“你们怎的来的,当真是…父亲的意思?”虽然早在决意代曲定璇入京的时候,便认了曲继风为父,但真叫起来,到底还是不习惯。
“是,是老爷的意思,他知道你被指给六皇子为庶妃,怕你一人在京会受委屈,便让我们来皇子府中服侍你。”千樱的眼中有喜悦的泪花:“老爷说了,但凡秀女选入宫或被指婚者,皆可选派家中侍女前去服侍。”
“是了,能再见到你们真好,原以为以后都难再见面了。”阿妩一手握住了千樱,另一只手想去握挽璧,却落了个空,挽璧虽一直未有说话,脸上却难掩鄙夷之色。
阿妩黯然一笑,知道挽璧终是不服自己,终是怨自己抢走了本属于她的地位与机会,但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她亦是身不由已。
“挽璧,你这是做什么,别忘了来时老爷吩咐的话。”千樱看不过眼斥了她一句,换来的是挽璧的一声冷哼。
阿妩知挽璧对自己成见甚深,很难消除,她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把挽璧也派到她身边来,挽璧与千樱都是顶替事件的知情人,难道老爷就不怕挽璧会将此事捅出去?还是说老爷不知道挽璧对自己的心结?
阿妩还在费解之时,千樱将曲继风亲笔书写的一封信交给了她,展信一看,里面除了说让千樱二人来京中陪伴她以外,还隐晦的提了一下张氏,说她过得很好,让阿妩不必挂念。
阅过书信,阿妩当即便将书信放在盆中烧了,以免让人从中瞧出什么端倪来,然后又安排了千樱与挽璧去下人房中歇下。
这家中侍女入府,虽然是阿妩自身的事,但说不得要回阮梅心与含妃一声,一个是府中的正妃,一个是目下掌管皇子府的人,千樱二人在此做事的月钱都要从含妃手中拨出。
阿妩亲自去了阮梅心与含妃处,阮梅心倒没说什么,反而还赏了几匹布和银钱;就是含妃那里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但好歹是同意了,没多为难,就这么着,千樱和挽璧在六皇子府安顿了下来,与流意及画儿一起服侍阿妩。
是夜,辜无惜歇在明心院,补大婚之夜未圆的洞房之礼。
阿妩卸了珠钗胭脂,只着一身雪白的素锦寝衣坐在屋内借着明亮的烛火翻看书卷,字明明就映在眼前,偏就是看不进去,阿妩烦燥地扔下书卷,起身走至敝开的窗门前,从这里望出去,其实并不能看到明心院,然她却依然痴望不止,眼眸里泛起淡薄的凉意,一如唇间的笑,三宫六院并不是皇帝的专利,辜无惜心有所爱,且并不是一个偏爱女色之人,可他依然有诸多的妃子侍妾…
身不由已,并不是女人的专利…
曾以为,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便于愿足矣,然她高估了自己,想到他心系阮梅落,想到他宿于其他妃妾的房中,依然会心痛难奈偏又无可耐何,除了忍耐别无它法。
这样的沉静直到千樱的到来才被打破:“主子,我做了您爱吃的银耳羹,您要不要尝尝?”
阿妩浅浅一笑,走至桌前,只见那雪白的银耳被盛在温润的瓷盏中,叫人瞧着心生欢喜,以往她是最爱吃这个的,特别是千樱亲手做的银耳羹,总也吃不够,舀了一勺在嘴里,软绵的银耳带着香淡的清甜,与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放下勺子拉住千樱的手:“你又在我身边了,真好!”
简单的两个字,却道尽了阿妩心中的欢喜,要说以往在曲府里,有什么人是真心实意待她好的话,那便只有千樱了,老爷小姐固然也待她好,但那是主子对奴婢的那种好,与千樱发自内心的好不一样。
千樱弯身拭去阿妩眼角不小心淌下的泪,心疼地道:“好好的哭什么,叫人看了要笑话,你现在可是主子娘娘了。”
“主子吗?”阿妩赦然一笑:“老被你们主子主子的叫,连我都快以为自己真的是主子娘娘了,可实际上,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千樱岂会不明白阿妩的意思,当下宽慰道:“别想这么多了,一切皆是天意,天要让你当主子,你便是不当也要当,何况当时的情况也是逼不得已,眼下您是主子,这个事实谁都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阿妩扶着千樱的手站起身:“真的是这样吗?刚入京时一个赵吟容就差点令我身陷牢囫,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又来一个…”
“您是说挽璧?”千樱立时反应过来,顺嘴便接了上去,果见阿妩为难地点头:“挽璧素来不喜我,这你是知晓的,后又因入京之事对我成见颇深,一意认为是我抢了她的位置,我真的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将这事给捅出去?”
千樱被阿妩说的有些心惊,抚着胸口半晌才迟疑着道:“我想应该是不会吧,这事可非同一般,真要是被捅了出来,莫说你遭殃便是老爷和我们也难逃厄运,除非她真昏了头!”
阿妩头疼的揉着鬓角:“若真不会,你又何必要想这么久才回来,挽璧…我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千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只能劝道:“主子,您不必太过担心,奴婢会多劝着点她,不会让她闹出什么不该的事来!”
“但愿如此!”阿妩说出这几个字,略显无力地跌坐在床沿,青葱般的十指慢慢抚过销金的软罗纱帐,一幕幕画面如卷轴一般莫名的在脑海里展开,从集市马蹄之下的初见,到养心殿的大胆求旨,再到大婚之夜的缠绵,她是真的很想很想与无惜一起相守相伴…
想到这儿,她的目光坚毅而凌厉,一扫原先的茫然无措:“千樱!”
她的声音令原先正在铺叠床被的千樱停下了手,轻声问道:“主子,有什么事吗?”
阿妩倏然转过了目光,刚一接触,千樱便打了个寒噤,不自觉地低垂了头,只听得头上阿妩的声音寒凉若秋风:“你替我转告挽璧一句话: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哪怕她想在这风华阁当半个主子,我也尽可依她。唯独一样,不许坏了我的事,也不许背着我干出些出阁的事,否则别怪我不容她!”
千樱神色一凛,觉出了阿妩不同于往常的决心与冷然:“主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告之挽璧,并多加规劝,绝不让她出什么岔子。”
“那样最好!”阿妩如此说着,挥手让千樱熄了灯出去,静室无声,唯闻窗外夏蝉之声长久不绝。
阿妩躺要床上却了无睡意,晶亮的眸子在暗夜中耀耀生光,不再如以前那般软弱,随遇而安,无求无欲,她有了她的坚持与执着,那便是永远的留在辜无惜身边,为了这个目的,她可以去做任何事,哪怕是曾经多么不情愿的事!
第72章 故人怨(2)
隔日一早醒来,阿妩先至阮梅心处请安,刚坐下不久,便听有人禀报说含妃到,这可教人吃惊了,昨日里含妃还借故身子不爽,故意不来请安,怎么今儿个又眼巴巴的来了?
含妃今日穿了一袭玫瑰金缕云纹雁丝锦衣,嫣红撒花的长裙下露出一双镶了翠玉的锦缎软底绣鞋,数枝珠钗及缀着流苏的发簪齐整的插在鬓发间,将那姣好的容貌更衬出几分,而这样的华丽的装饰,直逼坐在正中的阮梅心,只见她款款上前,欠身施礼:“妾身见过皇妃,皇妃万安!”
“含妃请起!”阮梅心抬手虚扶,待含妃站直之后,包括阿妩在内的其余妃嫔尽皆起身向含妃施礼。
“含妃你今日身子可有好些?昨日我听得你遣人来说身子不爽,甚是忧心,特寻了太医来瞧,如何?”
“有劳娘娘挂心,您寻来的那位太医当真是医术高超,一碗苦药下去,什么病都好了,您说是不?”含妃的嘴角尽自长噙着笑,然那眼睛却是再漠然不过,连一丝暖意也无。
“如此便好,以后含妃你要是再有什么头疼脑热,发烧咳嗽的便尽管与我说,千万不要客气。”阮梅心拢一拢鬓发怡然自得地说着。
含妃依旧浅笑不止,双目左右一转又道:“咦,皇妃,怎么不见殿下,昨夜殿下不是歇在你这里吗?”
阮梅心瞥了一眼恭在桌几上的时令花儿,淡淡道:“殿下早早便起来了,眼下应该在前院中,听说宫里派了几个侍卫来给殿下使派,正忙安排着呢!”
侍卫?听到这儿,阿妩有些出神,昨日是辜无惜第一次上朝,不知情形怎样,自己深居府内不见其来,总也无从得知。
那厢含妃又说了几句后,便欲起身离去,待走至门槛时,忽又折了回来,走到阿妩面前似笑非笑地道:“曲庶妃,昨日你说以前侍候你的两人入了府,怎的今日不见她们?”
阿妩微微一滞,旋即低眉道:“回含妃的话,她们二人于府中礼仪尚不通晓,妾身怕她们行事不妥冲撞了众位姐姐,所以留她们在风华阁。”
“是这样吗?”含妃的话语让人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轻笑数声,不再理会阿妩径直出了门,环佩之声伴之远去。
然她这般似不经意的询问却令阿妩心渐渐沉了底,千樱那里她可以全然信任,那挽璧呢,看含妃的意思,似对她们颇有兴趣,两相接触之下,万一要是挽璧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当如何收场,自己昨夜的警告挽璧未必会当一回事…
风华阁庭院中的石坛内已经种上了莲花,轻粉的花朵摇曳在风中,还有几枝花苞尚未开放,但已经透出那一点粉那一点嫩,引了蜻蜓停跓在荷尖,便如一首诗中写的一般――小荷才露尖尖角,便有蜻蜓立上头。
画儿小孩子心性,见到蜻蜓,也不顾主子就在旁边,大呼小叫着跑上去想抓那只蜻蜓,结果可想而知,蜻蜓自是振翅远去,画儿则摔了个脸朝地,捂着鼻子爬起来直叫疼,倒把一直沉着脸的阿妩给逗得一笑。
原本领着小厮在洒扫庭院的流意看到画儿头上沾草,脸上抹灰的样子笑得直捂肚子,倒是千樱忍了笑,替画儿抚去身上的灰尘,叮嘱她以后小心着些。
阿妩环顾了一眼,不见挽璧的人影,逐随口问了一句,流意敛了脸上地笑道:“她还在屋里躺着呢,说什么累得很起不了身,连早饭都是千樱给她端进去的。”
流意言语里表露出来的不悦阿妩岂有不懂之理,而她也正是为此心烦,在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之前,也只能由着挽璧去了:“罢了,不要管这些,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流意尽管心中还是不乐意,但既主子发话了,也只得依从,后面的几天里,挽璧从未好好在阿妩跟前侍候过,反而变着法要这样要那样,但凡阿妩有的东西,她总也想给自己谋一份。
就说那日画儿剜了冰镇过的西瓜瓤置在碗中给阿妩端去,半路让挽璧瞧见了,二话不说,硬是将那碗西瓜瓤给拿了去,任是画儿好说歹说就不肯让,最后画儿不得不又回去剜了一碗。
这种事并不是偶尔,几乎天天有,起先阿妩还能忍得住,但后面挽璧的要求越来越多,终令阿妩觉得不耐,而真正爆发的起因,是那一日辜无惜的到来…
自前些日子上朝过后,辜无惜就变的很忙,经常在外头奔波,在府里的日子有限得很,到内院的日子自然也就更少了,常数天不见踪迹。
这一日,阿妩刚让人撤了饭菜下去,抬头忽见辜无惜站在门外负手浅笑,一袭泼墨流水浅色长袍,被即将落山的夕阳染成一片火红,身后跟着一名身着二等侍卫服饰身形壮硕的人,应是昔日阮梅心所说的,皇上赐给辜无惜的侍卫之一。
“殿下!”阿妩先惊后喜,疾步迎出门外:“您怎么来了?”
几日不见,辜无惜的脸庞看着似乎瘦了点,也黑了点,眉眼间更有显而易见的疲色,然而那笑,依然温润如故:“没什么,过来看看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令阿妩心中暖意融融:“殿下这时分过来,可有用过晚饭,要不要妾身让人去厨房备菜?”
“被你这么一说,发现还真没什么东西垫过肚子,也好,就随便弄些东西来吃吧。”辜无惜随意说着,携阿妩进了屋,那名侍卫便守在门外。
“他就是皇上赐给殿下的侍卫吗?”阿妩吩咐了人去备点心后,瞥了一眼站在外面一动不动如铁塔般的侍卫,她虽不懂武功,但从那人的气势上可以看出,身手应当不坏。
“嗯,父皇总共派了六名二等侍卫给我,他是其中一个,叫孙一凡,听说身手不错。”辜无惜随意答着。
阿妩正欲叫人泡茶,门外绿影一闪,自入皇子府来,从未好生侍候过阿妩的挽璧,今儿个没人吩咐竟然亲自捧了一蛊茶进来,难道突然转性子了?
挽璧显然经过精心打扮,一袭软绸绿衣垂直至地,身后有如鱼尾一般徐徐散开,发间插着好几枝珠花,脸上是精心描绘过的妆容,颊边还垂着一对明珠耳铛,如此装扮,不像奴婢,倒像是主子。
阿妩面色一凛,她不是笨人,心思稍微一转就猜到挽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打扮的如此显眼,呵,好一个挽璧啊,心量还真不小…如此想着,眼眸中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
“殿下请用茶。”挽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将茶轻送至辜无惜手里,是新泡的洛神花茶。洛神花又名玫瑰茄,有解疲抑炎之功效,若是放些糖在进而,然后再经冰镇后饮用,效果更佳,有些类似酸梅汤。
这种茶阿妩虽然知晓,但她房里却没有备洛神花,不必问,应是挽璧自己带来的,她可真有心,连私藏的东西都用上了。
辜无惜顺手接过,刚饮了一口,那眉头就全皱了起来,倒是像喝了什么苦药一般,挽璧见状急问道:“殿下,这茶很苦吗?可我明明放了糖了啊?”
阿妩暗自一笑,将辜无惜手中的茶盏接过,又另外倒了一杯凉水予他,似不经意地道:“殿下不喜欢是吃甜的东西,你在茶中放了糖,殿下自然喝不惯,你先退下吧!”
挽璧一心想引得辜无惜的注意,哪肯就此罢休:“那要不奴婢再去泡一杯来?”她直视着阿妩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这般步步紧逼,目中无人的态度惹得阿妩心头起火。
辜无惜连喝几口凉水冲淡了嘴中腻人的甜味后道:“不必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抬头看清了挽璧的模样,微微一怔过后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脸上的神色似有所思。
挽璧被他盯的脸色绯红,心头狂跳不止,暗道六殿下果然是注意到她了,不枉她这番心思与打扮。
阿妩自然也留意到辜无惜的神色,心情急转直下,甚至有一丝慌意出现在眼底,她可以容忍与诸多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可以容忍丈夫心中藏着挚爱的女人,但是她无法容忍身边之人当着她的面用这种方式去博得注意与恩宠,从而一跃成为与自己并肩的主子,何况这个人还是挽璧,对她威胁最大的挽璧!
“你是曲妃的侍女?怎的以前从来没见过你?”正当阿妩气恼之时,辜无惜突然开了口,清朗的声音如风拂耳,听着甚是舒服。
果然是注意到她了,挽璧捺下心头的得意,摆出最动人的笑容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是曲妃以前在家中的侍女,前几日才刚入府侍候曲妃的。”
“哦,那就难怪了。”他说完,目光扫过沉吟不语的阿妩,当再次回到挽璧身上时,已带上了几分不悦:“曲妃待你们底下人果然是好!”
这话说的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接下来的话却是令挽璧的笑容如被寒风扫过的花朵一样残败下来:“我不知道以往在福建那边时是什么样的,但是你今日这身打扮瞧着倒是比你家主子还要贵气几分,曲妃脾气好不说你,但是你身为婢女也要有所自持,不要失了应有的分寸。我这府上不比三哥四哥他们规矩大,但说到底还是皇子府,基本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下次不要再穿成这样,下去吧!”
辜无惜这番话说的有些重,令挽璧又是窘迫又是难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呆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她本是想讨好辜无惜,以便能让自己翻身上位,不曾想竟反惹来一顿训斥,心中再委屈不过,可又不敢反驳,只得咬唇含着一汪眼泪退出门外。
阿妩见状终是长舒一口气,原来是一场虚惊,亏得自己刚才还急得快出了汗,眼下想来可真好笑,想想也是,辜无惜对女色并无多少关注,挽璧又称不上绝色佳人,如何能投得辜无惜的缘法,经此一事,希望挽璧能消停安份些!
第73章 故人怨(3)
“定璇?!在想什么?”辜无惜连叫了好几声,阿妩方回过神来,摇首道:“没什么,妾身原还以为…以为…”
“以为我看上了挽璧对吗?”辜无惜轻描淡写的说出阿妩踌躇不敢言语的话,倒令得她睁大了眼,略有些难以置信地道:“殿下您知道?”
辜无惜轻轻一笑,扯了阿妩的手让她与自己依偎而坐,乌黑长发婉转垂肩:“我不止看得出你的心思,也看得出挽璧的心思,她是有心依附于我,所以才装扮的如此光彩夺目,不过她这番心思注意要落空,我不喜这种精于算计图谋妄顾自己主子的女人,她太过刻意了!”说及此,他抚着阿妩细滑的脸颊似叹息着道:“定璇,你待底下人过于宽厚了,竟然就这么让他们在眼底下放肆无忌,长此以往,你如何驭的住底下,又如何令他们敬你仰你?”
阿妩偎着他温暖的手掌,弯眼如月,带着浓浓的眷恋与缱绻:“妾身有六郎的垂爱于愿足矣,其他的又有什么打紧!”
辜无惜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颊:“傻丫头,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有些东西还是得你自己处理好了才行,该柔则柔,该刚则刚!”
“六郎说的是,挽璧心高气傲,不甘居于人后,实不宜留在身边,只是她到底是伴我一道长大的,她又是初到此地,我总不好立时就遣她回去,除非…”言及此,阿妩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除非能找人许配了出去。”
辜无惜略一沉吟便道:“这也好,得了机会你替她寻个好人家,嫁出府去,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也就是了,也好叫她别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
又说了一阵话,吩咐厨房做的东西送了来,四碟小菜,四碟点心,还有一碗薏米紫薯粥,都还冒着热气,辜无惜将就着吃了些后,叫流意沏了杯凉茶,然后将那两碟未动的点心一并端出去给守在门外的孙一凡。
辜无惜用软巾拭了拭嘴角后道:“对了,前些日子我见了父皇,父皇说让你得空进宫陪他说说话,父皇对你甚是喜欢。”
阿妩低头一笑,轻声道:“亏得皇上大量,我原以为因着先前的事,皇上已经不喜再见到我了。”
“怎么会呢,父皇不是小气的人。”说到这儿他举眸一笑,露出皓白的牙齿:“定璇,你可知,与你一道进宫的那位慧嫔已经再次进位,成了从四品的章婉仪,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内,连迁两次,连跳三级,这些年,我可还是第一次见嫔妃如此得宠。”
阿妩暗自一惊,旋即由衷地为章敏之高兴:“那是章姐姐她自己有福,又深蒙皇上恩泽,才有如今的名位。”说到这儿,她闪了一下眼道:“六郎,你最近经常见到皇上吗?”
辜无惜把玩着阿妩系在腰间的香囊道:“倒也不是常见,就偶尔见了两次而已,怎么?想知道我和父皇见面的原因吗?”在如常的神色下隐着一丝不易见的探究。
“妾身不敢,六郎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和妾身说。”好奇心人人都有,但是有些好奇心是要不得的。
阿妩适宜的回答令辜无惜莞尔:“会与你说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定璇。”
我的名字不叫曲定璇,我叫阿妩,阿妩啊!
这样的声音在阿妩心中不停地回荡着,但她没有勇气说出口,可是真的好想,好想听他唤自己真正的名字…
“定璇,你喜欢看星星吗?”说话间辜无惜已经起身走到外面,阿妩紧跟在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满天星斗尽皆映在眼中。
“星星吗?自然是喜欢的。”每当这个时候,阿妩都会想起早已离开人世的父亲,想及他待自己的好,鼻尖一酸,几乎要坠下泪来。
辜无惜并没注意到阿妩的失态,他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絮絮地说着:“是吗?她也很喜欢星星,小时候我常陪她一起坐在草地上数星星,总也数不完,后来长大了,不像以前那么自在,连看星星的次数都少了,记得最后一次看,是在去年的七夕…”
不用说阿妩也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谁,唯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失神牵挂至此,阮梅落,她就是辜无惜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阿妩很想让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做不到,她也仅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一个喜欢辜无惜的女人,她做不到圣人一般的大度,所以她的神色不再宁静;所以她的眼眸染上了嫉妒与羡慕!
“父亲曾说过,人死了之后,会升上天,然后化做星星,夜夜守护着还活在世间的亲人,所以这天上的星星一天比一天多,又怎会有数完的时候?!”阿妩强捺住已经泛到齿根的酸意,极力保持着温婉的语气。
“你父亲?”辜无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觉得是新鲜:“就是如今福州一地的代任知府曲继风?”